7
我把妈妈的骨灰和爸爸埋在了一起。
我给爸妈烧着纸钱。
爸爸,好久没有来看你了。
你和妈妈现在在天上看着我吗
我真的好想你们。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说不完的话。
我和爸妈说这些年我的事情。
我和裴司年的婚姻,我的儿子安安。
说尽了酸甜苦辣。
眼泪也缓缓落下。
可能你们会担心,但是我一个人也能过好的。
你们放心吧。
温子行在一旁闷声道:爸,虽然你当年说不再认我,但我一辈子是你们的儿子。
我隐约知道当年是为了什么。
我和裴司年订婚前夜,温子行喝得烂醉,他拿出戒指,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
后来,他就被爸爸送出国了。
岚岚,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时哑然。
在脑子里搜索自己会什么。
可突然发现。
我这十年,只学会了当裴司年的妻子,裴安安的妈妈。
我轻轻摇头:我不知道。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温柔笑道,也许,你会有答案。
车子停在一处木屋前。
木屋里摆满了我的画。
从小到大,笔触从青涩到成熟,每一幅画都被小心珍藏。
我轻手触碰每一幅画。
它们是我珍藏在心底深处的、不敢轻易触碰的记忆。
我以为,它们都不在了。
温子行解释道:当年家里出事后,我连夜赶回,只保下这些画。
我本来想带你和妈妈离开的,但是我看见你看向裴司年的眼神,那个眼神告诉我,你很幸福。
他苦涩一笑,这些年,我只有这些画。
我知道他的心意,但是带着受伤的心,我没办法给他任何回应。
我低声道:哥,对不起,在我心里,你始终是哥哥。
温子行显然料到了这个回答。
他无所谓摊开手,我知道。
岚岚,作为哥哥,我希望你往后的人生为自己而活。
我想,爸妈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天地。
我对上他的眼神。
在他亮如明星的眼眸里,我看见曾经拿着画笔意气风发的自己。
我动了动僵硬的手。
那年家里破产,债主们找上门的时候,我为了保护妈妈,被他们用木棍打断了右手。
虽然经过治疗,医生说我已经完全康复。
但是每次拿起画笔,我的手总是会忍不住颤抖。
心里涌起涩意。
我轻轻摇头:我画不了了。
温子行捏住我的肩膀:岚岚,但是你想画,对不对
那你就别怕,哥在,我陪着你。
我重新去看了医生。
在医生的建议下,我刻意训练手部力量。
在一次次发抖、一次次画错后,我终于能够完整画出画作。
又过了几个月,我的个人画展在国外开幕了。
我为它取名:山间有风。
山间的风,是自由而热烈。
一如我现在的人生。
只是,我没想到,在异国他乡,还能遇到裴司年。
他伫立在一幅画前,阳光透过顶端的玻璃落在他身上。
这幅画挺怪的。
你当时怎么想的
他转过身,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不是偶然,他是刻意找来的。
记忆一瞬间重合。
小时候,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时,我正在画画。
小小的裴司年站在我身边,皱着好看的眉眼。
这幅画看起来怪怪的。
你是想吃鸡腿吗
我看着笔下的水鸭,和他争辩起来。
这是鸭子,不是鸡腿。
他认真思索后,回答我:所以,你想吃鸭腿
回忆戛然而止。
我没有理会他,转身离开。
裴司年追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温岚,别闹了。
裴司年声音里带着浓厚的疲惫。
我停住步子,转过身看向他。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你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有些愕然。
我缓缓开口:
温岚,别闹了,你可以自己去吃饭的,我那么忙,哪有时间每天陪着你。
温岚,别闹了,我不可能记住每一个纪念日的。
温岚,别闹了,她只是安安的幼儿园老师。
我苦笑着说完。
裴司年一瞬间恍惚后,更加用力抓紧了我的手。
是我的错。
他眼角泛红,都是我的错。
喉咙酸涩。
向来高傲的裴司年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在我面前一遍遍道歉。
是我的错,原谅我好不好
温岚,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去爱你。
我摇头苦笑:裴司年,你怎么不知道
你会陪许若晴玩你口中幼稚的游戏。
你会不顾污泥帮她揉脚。
你会把所有的偏爱都给她。
你比谁都知道该怎么让身边的那个人开心,你只是不愿意在我身上费心罢了。
他慌了神。
不,不是这样的。
许若晴只是个幌子,我只是,只是不确定,你爱不爱我。
青梅竹马到穿上婚纱,我们二十多年的感情,他却对我的真心生疑。
我不想再和他争辩,想要挣脱开,他却越握越紧。
直到我呼痛,他才后知后觉松了手。
对不起,温岚,我......
岚岚。温子行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裴司年眼神骤变,如护食的凶兽。
你怎么在这
温子行笑笑:我陪自家妹妹,不行
裴司年冷声道:温子行,你对温岚什么心思,我们心知肚明。
我什么心思温子行直视裴司年,我的心思,和你一样,只是你再没机会了。
温子行的挑衅让裴司年彻底红了眼,他一拳打了过来。
温子行尚未反应过来,没有躲闪开,生生接了一拳。
两人互打了好几拳,幸好安保及时过来拉开两人。
我站在他们中间。
裴司年不得不收戾气。
裴司年,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我冷声开口。
裴司年一怔。
他眼神受伤:温岚,我疼。
裴司年少年时就是个跳脱的性子。
他经常闯祸,每次裴叔叔把他揍一顿后,他就顶着满身的伤,在我身边装可怜。
我别过头,我会申请分居协议书,裴司年,我们不可能了。
他的声音陡然放大。
温岚,我找了你三个月。
这三个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
可你呢你和他在一起三个月!
温岚,你是不是变了心!
我迎着他的眼神,眼底再无悲喜:那你和许若晴呢你想过我吗
他眼中突然亮起。
我就知道,你在意她。
温岚,没有许若晴了。
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任何人。
你该报的仇,我都替你报了。
我尚未理解他的意思,直到看见裴司年给我的照片。
恐惧一瞬间爬满了全身。
头皮阵阵发麻,我忍不住干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