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珏又烧起来了!
宋珏烧了整整三天,从宫外被抱回宫里。
太医院的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是天花的病症又开始反复。
太医说,这么烧下去,只怕宋珏醒了也是会被烧成傻子。
我说傻子也好,只要能让他醒过来就好。
可后来他们又说,宋珏醒不过来了。
我衣不解带地守在宋珏床前,期间宋执来了不知多少趟。
他白天要上朝议事还要批折子,只能夜里过来。
每次来都先问问我用过膳没有。
若是没有,他就直接将我从屋子里推出去,连宋珏的面也不让我见。
某天半夜,宋珏毫无预兆地醒了过来。
他烧得浑身没有力气,人也认不出,只用力挣扎着往外走,嘴里一边又一遍念叨着封琯两个字。
封琯是宋珏生母的名字。
她是宫里最卑贱的浣衣局宫女,先帝醉酒后临幸了她,这才有了宋珏。
只是宋珏一出生,就被周太后抱走了。
这一晚,宋珏如回光返照般闹了那么一场,就真的再也没醒过来。
真遗憾,到最后,我还来不及听他再叫我一声阿肆。
7
宋珏走的那晚,我在寝殿后的台阶上坐了一夜。
明明宋珏的病都已痊愈,怎么还会反复
周伍抿着唇将披风披在我身上。
我没看见的地方,他的手在我背后伸了又缩许久,才开口道:主子......
小伍,我努力做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我没事。
周伍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宋执就从后门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见我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沉着脸道:宋珏还等着你送他入皇陵,周肆,你做出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给谁看
听了他的话,我转身欲走。
宋执不屑冷笑一声,果然冷心冷情。
怎么,宋珏死了,那孩子对你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不愿意再装样子了,现在连他最后一程也不愿意送了
我顿住脚,回头向他吼道:我就是这么一个冷心的人!眼泪突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从我眼眶里滚出来,我的视线一片模糊,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宋执见我落泪,微楞一瞬,干巴巴丢下一句你最好是!怒冲冲地拂了袖子走了。
我阿娘就是最冷情的人。
当年父亲将她从青楼赎回,她连个笑脸都不肯赏给他。
她看着父亲将她带回来后,继续将女人塞满整个院子时,一声不吭。
可当父亲落魄,满院妾室争相出逃的时候,唯有她皱着眉手掐账簿守在父亲床头。
冷心的人一旦动情,最是长情。
所以最是不敢轻易动情。
......
宋珏下葬那日,三月的京城却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漫天大雪将来时踪迹掩个干净。
寒风砭骨,却还有百姓愿意给年幼夭折的皇帝送行。
我走在送葬车队的后面,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悲怮地伏在地上。
他望着宋珏的灵柩久久不愿起身。
天气这么冷,这袋银子送与你买件袄子吧。我从腰上解下钱袋递与他。
那人闻声转过头,满脸的疤痕如热水滚过,狰狞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