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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整个镇子都乱了。
警察、军情、民政三支调查组同时到位。
车一辆接一辆停在镇政府门口,所有人都被当场限制自由。
我坐在车里,隔着半拉下的车窗。
看着那些平时在村里作威作福的人一个个被拷走。
镇长被从办公室里拽出来,脸色苍白,连鞋都没穿整齐。
嘴里还在喊:误会!我只是执行公文。
村书记被架上车,吓得双腿直抖:不是我签的字!真不是我。
财政所长当场瘫软在地,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林同志......我给您磕头,真不是我一个人想的......
他们喊得声嘶力竭,却没人理会。
军情组的人把一摞摞档案搬出来,红头文件,密档清单,一项一项核对。
院里站着的记者举着话筒,镜头直对我。
有年轻的记者声音颤抖着问:林先生,请问您对这次集中调查,有什么要说的
我从车里下来,抬眼看着镜头,声音平静。
他们以为烈士后代没人管,以为只要把人从户籍上抹掉,就能永远把别人的命、别人的血,变成自己徇私的筹码。
我顿了顿,看向那些被按在地上嚎叫的人。
今天我只是让他们知道,什么叫血债血偿。
他们喊得歇斯底里,却被人拽住后领口,整个人直接拖了出去。
摄像机还开着,屏幕里,他的嚎叫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
拘押车一辆接一辆开走。
我和思思站在院门口,目送他们排队被押进囚车。
她拽着我衣角,手心冰凉。
哥,他们......会不会哪天又回来报复我们
我转过头看着她。
她眼睛很亮,却有点怕。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放心。
就算有一天他们回来了,也不敢
她愣了下:为什么
我平静看着她,因为他们从今天起,会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
尘埃落定后,爸妈墓地所在的位置修葺成一个陵园。
我站在第一排,军装在身,右胸别着父母拿命换来的勋章。
他们终于等到了今天。
陵园庄严肃穆,白碑整齐排开。
一道道红色飘带系在松枝上,随着山风轻轻晃动。
下方广场肃立着百余人。
有电视台摄像机全程直播,有地方干部代表鞠躬敬礼,有部队老兵列队而立。
更有许多年轻的学生,被学校安排来见证信仰。
爸妈不再是无名者,不再被灰土掩埋在一角。
他们是光荣而伟大的烈士。
我亲手为爸妈的墓碑扫去灰尘。
这一刻,我眼前有些模糊。
整座陵园鸦雀无声,唯有山间风声穿林,一声长过一声。
我退后一步,双膝跪地。
思思跟着跪在旁边,哭得近乎失声。
她已经换上了特批的制式礼服,胸口也佩着一枚烈士家属徽。
那是我特意申请的。
她有资格,光明正大地佩戴这枚徽章。
爸,妈。我看着墓碑,声音低得近乎哽咽。
我回来了。
你们不在了,但我还活着。
我不会再让你们的名字被踩进泥里,不会再让你们的坟被推、勋章被夺、骨灰被倒进垃圾桶。
我没有哭。
因为我早就把眼泪烧成了一把火。
这场火,烧光了那些靠着他们尸骨生存的人。
不远处,一辆囚车停在陵园外围。
铁门一开,镇长、村书记、银行主任被铐着脚链,带下车来。
他们穿着囚服,低着头,满脸死灰。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牌坊上的英烈园三个大字,腿一软,跪在地上。
快点。执勤军人押着他们往外侧走。
他们不会被允许接近正碑区,只能在外围旁听仪式。
这是国家统一的惩戒教育规定。
我走过去,站定在他们面前。
他们抬头看见我,脸上已无挣扎,只有灰败。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会在监狱里过余生,但记着,是你们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