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第六年,林晚终于认命自己无法生育。
丈夫顾征抱回一个男婴,说是远房亲戚的遗孤。
她亲手给孩子喂奶时,闻到了熟悉的香水味——和顾征初恋林薇同款。
亲子鉴定结果出来的那晚,林晚笑着把奶瓶塞回顾征手里:养孩子多累啊,该你了。
第一章
林晚把最后一件洗好的衬衫抖开,挂在阳台的晾衣架上。初夏傍晚的风带着点燥热,吹得衬衫袖子轻轻晃动。她习惯性地凑近领口闻了闻,只有洗衣液干净的薰衣草香。很好,顾征今天没应酬,不用处理那些恼人的烟酒味。
日子就像这台用了六年的滚筒洗衣机,按部就班地转动着,规律得近乎沉闷。
厨房里飘出鸡汤的香气,是她下午就开始小火慢炖的。顾征最近总说累,胃口也不太好。她想着,等下他回来,喝碗热汤应该能舒服点。他们结婚六年了,从最初的热烈到如今的平淡,像是水流汇入了深潭,表面平静,底下却藏着林晚不愿深究的暗涌。
最大的那块石头,就是孩子。
她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楼下小区花园里,几个年轻妈妈正推着婴儿车散步,孩子的笑声清脆地飘上来。林晚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窗框,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心里。六年,大大小小的医院跑了无数次,中药西药灌了一肚子,检查单摞起来比字典还厚,结果永远只有一个冰冷的结论:她的身体,孕育不了新生命。
认命吧,林晚。她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无声地说了一句。玻璃映出她清秀却难掩疲惫的脸,还有眼底深处那点挥之不去的落寞。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厨房,准备把汤盛出来。
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传来,门开了。
顾征回来了。他手里没拿公文包,反而抱着一个……一个裹在浅蓝色襁褓里的婴儿!
林晚手里端着的汤碗差点没拿稳,滚烫的汤晃出来一点,烫得她手指一缩。她顾不上疼,眼睛死死盯着顾征怀里那个蠕动的小包裹。
这……这是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征脸上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疲惫、沉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他抱着孩子走进来,动作有些僵硬,小心翼翼地把襁褓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那孩子很小,脸皱巴巴的,闭着眼睛,小嘴微微动着。
晚晚,顾征的声音低沉,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你听我说。我老家那边……出了点事。他搓了把脸,眉宇间刻着深深的疲惫纹路,我一个远房表叔,两口子……车祸,都没了。就剩下这么个小东西,刚满月。他指了指沙发上的婴儿,亲戚们推来推去,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实在没人能接手。
他抬起眼,目光复杂地看向林晚,里面有种小心翼翼的探寻和深重的恳求:我知道太突然了……但孩子是无辜的。总不能送去福利院吧那也太可怜了。晚晚,我们……我们能不能……
顾征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撞在胸口,让她有些眩晕。她的目光黏在那个小小的婴儿身上,心脏在胸腔里失序地狂跳。孩子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就这么突然地、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死水般的生命里
她一步步挪到沙发边,像是踩在云端。婴儿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软嫩温热的脸颊。那触感如此真实,带着新生命的柔软和脆弱。
他……他叫什么林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顾征似乎松了口气,连忙答道:叫晓阳,顾晓阳。希望的晓,太阳的阳。
晓阳……林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孩子微微起伏的小胸膛上。希望太阳这两个字眼像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慌,又滋生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一个孩子……一个可以让她抱在怀里,让她去爱,去付出的孩子。
她看着顾征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身上那件沾了点灰尘的夹克,心里那点本能的疑虑和巨大的震惊,被眼前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和丈夫奔波劳碌的疲惫暂时压了下去。或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补偿用这种方式,填补她生命里那个巨大的空洞
孩子……太小了,林晚的声音依旧发紧,但眼神却无法从晓阳身上移开,得……得赶紧准备东西。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向储物间,脚步带着一种近乎慌乱的急切,奶粉,奶瓶,尿不湿……家里什么都没有!
看着林晚忙碌起来的背影,顾征紧绷的肩膀才彻底松懈下来。他走到沙发边,低头看着熟睡的婴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随即又被一种更深的疲惫覆盖。他抬手,轻轻拂去婴儿襁褓上沾着的一根极细的、长长的褐色发丝。
林晚在储物间里翻箱倒柜,心跳依旧快得像擂鼓。她找出一个许久不用的购物袋,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需要买的东西清单。奶粉要买最好的进口品牌,奶瓶要玻璃的,尿不湿要最透气的……她的生活,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快进键,奔向一个她曾无数次幻想却不敢奢望的方向。
只是,在翻找时,她的手指无意间蹭过顾征挂在门后挂钩上的那件夹克外套。一股极其清淡、却异常熟悉的花香调香水味,幽幽地钻进她的鼻腔。
林晚的动作猛地顿住。
这味道……非常淡,混杂在顾征身上惯有的古龙水味和一点风尘仆仆的尘土气里,几乎难以分辨。但它存在。清冽又带着点甜腻的前调,像某种初夏的白花。
这味道……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
林薇。顾征那个据说早已远嫁、断了联系的初恋。
一丝冰冷的疑虑,像初冬的霜气,悄无声息地爬上了林晚的心头,让她刚才被巨大惊喜冲得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了几分。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不可能。太荒谬了。顾征是去处理亲戚的后事,那么远的路,风尘仆仆,衣服上沾到点别人身上的香水味,再正常不过了。林薇她早就不知道在哪个城市了,怎么可能和这个孩子扯上关系
一定是她太紧张,太敏感了。林晚用力攥紧了手里的购物袋,指尖掐得微微发白。她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到那张长长的购物清单上。
奶粉!现在最重要的是奶粉!晓阳该饿了。
第二章
晓阳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林晚生活里所有的涟漪。
小小的两居室被婴儿用品迅速占领。客厅一角堆满了纸尿裤,阳台挂满了小小的衣物,空气里永远飘散着奶粉和婴儿爽身粉混合的味道。林晚辞掉了那份清闲的文职工作,一头扎进了新手妈妈的手忙脚乱里。
喂奶、拍嗝、换尿布、哄睡……这些琐碎到极致的事情,榨干了她每一分精力,却也奇异地带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看着晓阳在自己臂弯里满足地吮吸着奶瓶,看着他皱巴巴的小脸一天天舒展开,露出无意识的笑容,林晚心里那块关于孩子的巨大空洞,似乎真的被一点点填满了。虽然累,但看着那双纯净依赖的眼睛,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顾征似乎也沉浸在这种初为人父的喜悦里。下班回来,他会笨拙地尝试抱孩子,会对着晓阳做鬼脸,会主动分担一些冲奶粉、洗奶瓶的活儿。他甚至主动给晓阳买了个小金锁,郑重其事地戴在孩子小小的脖子上。
我们晓阳,也是有‘家底’的小男子汉了。顾征笑着,眼神里是林晚熟悉的温和。
这一切,都像一层温暖的光晕,笼罩着这个小家。林晚偶尔想起那天夹克上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也会暗自嘲笑自己的疑神疑鬼。顾征的表现,无可挑剔。他对晓阳的关心是真实的,对她的体贴也一如既往。那点香水味,大概真的只是意外吧生活已经够累了,何必自寻烦恼她更愿意相信,是命运用这种曲折的方式,赐给了她一个孩子。
周末下午,阳光正好。林晚决定带晓阳去附近的社区公园透透气。小家伙快三个月了,对外界充满了好奇,躺在婴儿车里,黑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
刚推着车走到小区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大嗓门。
晚晚!
林晚回头,是她最好的闺蜜,赵倩。赵倩性格风风火火,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此刻正提着一个大购物袋,快步朝她走来。
哟!这就是你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大宝贝儿赵倩凑到婴儿车旁,夸张地逗弄着晓阳,啧啧,这小模样,挺俊啊!像谁呢顾征还是……
她的话头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她弯着腰,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晓阳的脸,眉头越皱越紧,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浓。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倩倩你这什么表情
赵倩直起身,脸上的表情变得极其古怪,混杂着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同情她一把将林晚拉到旁边僻静点的树荫下,压低声音,语速快得像机关枪:
晚晚,你……你确定这孩子真是你老公什么远房表叔的
顾征是这么说的啊,怎么了林晚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的天!我上个礼拜!就在市妇幼保健院门口!赵倩的声音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激动和不安,我看见顾征了!他抱着个孩子,刚从里面出来!旁边还有个女的!我当时离得有点远,赶着去见客户,就觉得那女的背影有点眼熟,没多想……现在看到你家晓阳,再想想那女的……
赵倩深吸一口气,像是要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那女的,绝对是林薇!顾征那个初恋!化成灰我都认得她那走路的姿势!而且,顾征当时抱着孩子,那紧张宝贝的样子,跟那女的……那感觉,绝对不是普通关系!我当时就觉得奇怪,顾征抱个孩子干嘛现在全对上了!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林晚耳边炸开。市妇幼林薇顾征抱着孩子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穿了她这些日子努力维持的平静假象。顾征那天回来,说他去的是老家!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他疲惫的神情!原来全是演戏
那个名字,那个带着花香气味的名字,瞬间从记忆深处跳了出来,带着尖锐的倒刺,狠狠扎进林晚的脑子里。
你……你看清楚了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指死死抠着婴儿车的推杆,指节泛白。
千真万确!赵倩用力点头,看着林晚瞬间失血的脸色,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晚晚,你……你没事吧我真不是故意要刺激你,可这事……太他妈不是东西了!顾征他怎么能……
后面赵倩还说了些什么,林晚一个字也听不清了。耳边只有巨大的嗡鸣声,像是无数只蜜蜂在疯狂振翅。眼前赵倩焦急的脸变得模糊,周围绿树阳光也变得扭曲。世界在她脚下旋转,崩塌。她只感觉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在发颤。
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
什么远房表叔车祸!什么亲戚遗孤!全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他利用了她对孩子的渴望,利用了她的善良和信任,把情敌生的孩子,堂而皇之地塞进她怀里,让她付出全部的心血去喂养、去照顾!
而她呢像个彻头彻尾的傻子!还在为这天赐的礼物感恩戴德,还在心疼他奔波的辛苦!
林晚猛地低头,看向婴儿车里正咿咿呀呀、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晓阳。那张原本在她眼里充满童真、惹人怜爱的小脸,此刻却像一面扭曲的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可悲的愚蠢和顾征那张虚伪至极的面孔!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猛地涌上喉咙口。她松开婴儿车,踉跄着冲到旁边的垃圾桶旁,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烧般的痛楚和屈辱。
晚晚!晚晚你怎么样赵倩吓坏了,赶紧拍着她的背。
林晚撑着冰冷的垃圾桶边缘,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但混乱的大脑却在极致的冰冷和愤怒中,开始强行凝聚起一丝可怕的清醒。
她慢慢直起身,用手背狠狠擦掉嘴角狼狈的痕迹。再抬起头时,脸上的苍白依旧,但那双眼睛里的脆弱和痛苦,已经被一种近乎暴风雪般的冰冷和深不见底的恨意所取代。
我没事。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让赵倩心头一凛。
林晚走回婴儿车旁,俯视着车里的晓阳。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扁了扁嘴,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带着一丝懵懂的无辜。
林晚伸出手,动作甚至称得上轻柔,替晓阳掖了掖盖在身上的薄毯。她的指尖拂过孩子柔嫩的脸颊,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让赵倩都感到心悸的冰冷触感。
倩倩,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珠砸在地上,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要对外说。尤其是,不要惊动顾征。
赵倩看着好友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寒意,下意识地点点头:我明白,你放心。
林晚推起婴儿车,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也格外坚硬。
她需要证据。确凿无疑,能把顾征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第三章
接下来的日子,林晚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演员。
她依旧按时给晓阳喂奶,动作甚至比以前更加轻柔细致。她哼着摇篮曲哄他入睡,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顾征下班回来,她会如常地接过他的外套,询问他工作累不累,饭菜合不合口味。她的眼神平静无波,语气温和体贴,仿佛那天在小区门口听到的惊天秘闻从未发生过。
只有她自己知道,平静的表象下,是汹涌的岩浆和冰冷的刀锋在日夜翻搅。每一次给晓阳喂奶,看着他依赖地吮吸,林晚胃里都在翻腾,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恶心和恨意。每一次顾征带着慈父的笑容靠近孩子,林晚都恨不得撕下他那张虚伪的面具。
她在等待,也在谋划。
机会很快来了。晓阳因为着凉有些咳嗽,顾征心疼儿子,坚持要带他去市里最好的私立儿童医院看看。他亲自开车。
晚晚,你在家休息吧,医院病菌多,我带他去就行。顾征一边给晓阳裹上厚实的小毯子,一边体贴地说。
林晚站在玄关,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那你小心点,有事随时给我电话。她目送着顾征抱着孩子出门,直到门关上,隔绝了他们的身影。
她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算计。她快步走到窗边,看着顾征的车驶出小区,汇入车流。时间,就是现在。
她转身冲进卧室,目标明确——顾征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衬衫。她记得很清楚,他昨晚穿了那件浅灰色的棉质衬衫。
林晚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动作迅捷而精准。她拿起那件衬衫,凑到领口、腋下等容易沾染皮屑的地方仔细搜寻。很快,在靠近肩线的位置,她发现了几根极其细小的短发,比顾征的头发更软、更细,颜色也更浅一些。她屏住呼吸,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根头发夹起,放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干净的小密封袋里。
接着,她的目光落在客厅角落的婴儿车上。晓阳正在熟睡,小拳头松松地握着。林晚走过去,动作极轻地俯下身,目光锁定在晓阳浓密的胎发上。她拿起一把小巧干净的指甲剪,在靠近发根的地方,极其快速地剪下了一小撮头发。动作轻巧得没有惊醒孩子分毫。这几根头发也被仔细地放入另一个密封袋。
做完这一切,林晚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她迅速将两个密封袋藏进自己大衣内侧一个带拉链的隐秘口袋。然后,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收拾屋子,把顾征的衬衫扔进脏衣篓。
傍晚,顾征带着看完医生的晓阳回来了。孩子精神好了些,顾征一脸如释重负:医生说就是普通着凉,开了点药,没事了。
那就好。林晚笑着迎上去,自然地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眼神温柔,辛苦你了。她抱着晓阳,感受着怀里这具温热的小身体,心底却是一片冰封的荒原。
第二天,林晚借口要去给晓阳买一种断货的进口维生素D,独自出了门。她没有去药店,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城市另一端一家以专业和私密著称的亲子鉴定机构。挂号,缴费,提交样本——顾征衬衫上的几根短发,晓阳剪下的胎发。整个过程,她的手一直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一种近乎毁灭的亢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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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大概需要五个工作日。工作人员公式化地说。
好的,谢谢。林晚的声音异常平静。
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林晚表面上维持着家庭的正常运转,给晓阳喂奶、换尿布,给顾征准备早餐晚餐,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那头名为恨意的巨兽,正在疯狂地撞击着牢笼,等待着最终释放的时刻。
第五天下午,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打到了林晚的手机上。她的心脏骤然缩紧。
喂
是林晚女士吗您在本机构委托的亲子鉴定结果已经出具,请问是您亲自过来取,还是我们按照您预留的地址邮寄电话那头的声音毫无波澜。
我亲自去取。林晚的声音异常平稳。
挂了电话,她走进卧室,换了一身颜色最深的衣服。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冰。她拿起包,对正在客厅逗弄晓阳的顾征说:妈打电话说有点不舒服,我去看看,晚饭前回来。
顾征正拿着一个摇铃逗晓阳,头也没抬:哦,好,路上小心。
林晚走出家门,初夏的阳光有些刺眼。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鉴定机构的地址。一路上,城市的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她只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沉重而湍急。
推开鉴定机构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冷气扑面而来。前台核对了她的身份信息,递给她一个薄薄的牛皮纸文件袋。
林女士,这是您的报告。
林晚接过那个轻飘飘的文件袋,却感觉有千斤重。她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紧紧攥着它,快步走出了机构大门。她走到街角一个无人的僻静处,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颤抖地撕开了封口。
抽出里面那份打印着冰冷数据的报告纸。她的目光直接越过前面那些复杂的基因位点分析图,像利箭一样射向报告末尾,结论栏那一行加粗的黑体字:
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顾征是顾晓阳的生物学父亲。
白纸黑字。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烫穿了她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支持。
生物学父亲。
顾征。
顾晓阳。
冰冷的词语组合在一起,构成了这世上最恶毒、最讽刺的真相。她养了三个月的孩子,是她丈夫和初恋情人偷情生下的孽种!而她,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掏心掏肺养着别人孩子的彻头彻尾的傻瓜!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林晚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它咽了回去。她攥着报告纸的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纸张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抬起头,望向马路对面高楼玻璃幕墙上刺眼的阳光。那光芒太盛,刺得她眼睛生疼,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但她没有擦,任由泪水顺着冰冷的脸颊滑落。
不是悲伤的泪。
是恨。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恨意,凝结成的冰刃,割裂了眼眶。
她慢慢地、一点点地将那份报告纸折好,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重新塞回牛皮纸袋里。然后,她将文件袋仔细地放进自己包的最内层。
再抬起头时,她脸上所有的泪痕都已被风吹干,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毫无波澜的冰冷。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风暴都被强行压在了平静的水面之下。
她抬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城西的‘福记’卤味店,买点下酒菜。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还带上了一点极淡的笑意,我先生,今晚该好好喝一杯了。
第四章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顾征推开家门,带着一身淡淡的酒气和应酬后的疲惫。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映照着林晚坐在沙发上的侧影。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里的一本书,灯光在她脸上投下安静的阴影。婴儿床放在她旁边的地毯上,晓阳在里面睡得正香,发出细微均匀的呼吸声。
一切都和往常无数个夜晚一样,宁静,温馨。
回来了林晚闻声抬起头,脸上露出惯常的、带着点倦意的温柔笑容,累了吧今天谈得顺利吗
还行,老样子,应酬嘛,就是累。顾征扯开领带,随手扔在单人沙发上,松了松领口,走到婴儿床边俯身看了看儿子,晓阳今天乖吗
嗯,喝了奶就睡了,挺乖的。林晚合上手里的书——那只是一本育婴杂志的封面,内页早已被她揉烂丢弃在垃圾桶深处。她站起身,走向厨房,给你热碗汤炖了山药排骨,解酒的。
好啊,正好有点饿了。顾征在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不同于往日的紧绷感。
林晚在厨房里,动作有条不紊。砂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气弥漫开来。她盛了一碗,端出来放在顾征面前的茶几上。
小心烫。她的声音依旧温和。
顾征端起碗,吹了吹气,喝了一口,满足地舒了口气:还是家里的汤舒服。对了,他像是想起什么,放下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今天路过商场,给晓阳买了套新衣服,小老虎图案的,挺可爱。他脸上带着一种父亲特有的、有点炫耀的宠溺笑容。
林晚的目光落在那盒子上,鲜艳的老虎图案刺得她眼睛疼。她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没有去接那盒子,反而弯腰,从婴儿床旁边的收纳篮里,拿起了一个还残留着一点温热奶液的奶瓶。
她没有看顾征,目光落在奶瓶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瓶身,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
顾征,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客厅里原本温馨的气氛瞬间凝滞,晓阳……长得真快,三个月了。
顾征拿着小衣服盒子的手顿在半空,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因为她这过于平静的语气和突兀的话题而僵住了。他抬眼看向林晚,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是啊,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顾征顺着她的话说,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
林晚终于抬起眼,看向他。那眼神,不再是往日温婉的溪流,而是结了厚厚冰层的深潭,冰冷,幽暗,毫无波澜。她脸上甚至还带着那点极淡的笑意,却让顾征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窜起。
是啊,长得真快。林晚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很轻,却像冰锥一样扎进顾征的耳朵,快得……都等不及让你那个‘远房表叔’,在九泉之下好好看看他这‘遗孤’了
哐当!
顾征手里的衣服盒子掉在了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瞳孔骤然放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他猛地站起身,嘴唇哆嗦着:晚晚……你……你说什么什么表叔……你……
林晚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向前一步,将手里那个温热的奶瓶,轻轻地、稳稳地,塞进了顾征那只僵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里。
指尖相触的瞬间,顾征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缩,但奶瓶已经被林晚强行按在了他掌心。
林晚!顾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惊惶和一丝被戳穿的恼羞成怒,你发什么疯!到底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林晚脸上的笑意终于彻底消失,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她看着顾征瞬间惨白的脸和惊惶失措的眼神,心底涌起一股扭曲的快意。顾征,看着我的眼睛。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告诉我,晓阳的生母,是不是林薇
轰——
顾征只觉得脑子里像被丢进了一颗炸弹,炸得他眼前发黑,耳鸣阵阵。林晚怎么会知道林薇她怎么可能知道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让他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就想否认:不!不是!你听谁……
亲子鉴定报告在我包里。林晚冷冷地打断他,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需要我拿出来,给你念念那白纸黑字的结论吗‘支持顾征是顾晓阳的生物学父亲’。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眼,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捅进顾征的心脏。
顾征彻底僵住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彻底被扒光的狼狈。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高大的身躯晃了晃,颓然跌坐回沙发上,手里那个奶瓶咚地一声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几圈,残留的奶液洇湿了一小块绒毛。
客厅里死寂一片。只有婴儿床上,晓阳在睡梦中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咿呀。
林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同床共枕六年、此刻却陌生得如同魔鬼的男人。看着他惨白如纸的脸,看着他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慌和绝望,看着他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沙发里。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的心脏。这快感如此强烈,甚至压过了那噬骨的恨意。
她微微歪了歪头,看着沙发上失魂落魄的顾征,嘴角竟然又缓缓地、一点点地向上勾起,弯成一个极其冰冷、极其残忍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猫捉到老鼠后,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纯粹的恶意。
怎么不说话了我的好老公她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字字淬毒,养孩子多累啊,喂奶、哄睡、换尿布……这些活,我替你干了三个月,够意思了吧
她俯下身,凑近顾征那张失了魂的脸,吐出的气息冰冷:现在,该你了。
第五章
夜,死寂得如同坟墓。
顾征像个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在客厅冰冷的瓷砖地上枯坐了一整夜。烟灰缸里堆满了扭曲的烟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呛人的烟雾。林晚那句该你了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每一次心跳都带着沉重的回响。
天蒙蒙亮时,他才像一具生锈的机器,僵硬地站起身。婴儿床里,晓阳醒了,开始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小脸皱成一团,显然是饿了。顾征看着那个孩子,眼神复杂到了极点。这是他的儿子,血脉相连,但此刻,看着这张肖似林薇的小脸,他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更涌不起半分温情。只有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笨拙地冲好奶粉,试了试温度,手忙脚乱地塞进晓阳嘴里。孩子饿极了,用力地吮吸着。顾征抱着这团柔软温热的小东西,姿势僵硬,手臂酸麻,只觉得度秒如年。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照顾一个婴儿是多么耗神费力的苦役。而这苦役,林晚无声无息地扛了整整三个月。
白天,顾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去上班。公司里气氛依旧,下属的汇报,文件的签署,一切都按部就班。但他却心乱如麻,如坐针毡。他疯狂地给林薇打电话,手机却始终是关机状态。那个他以为能轻易掌控的女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林晚知道了!她手里有亲子鉴定!她会怎么做离婚把事情捅出去让他身败名裂顾征不敢想下去。
浑浑噩噩地挨到下班,顾征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家。打开门,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
客厅里亮着温暖的灯光。餐桌上竟然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菜,都是他平时爱吃的。林晚正端着一碗汤从厨房走出来,看到他,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带着点疲惫的笑意。
回来了洗洗手吃饭吧。她的语气平静得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顾征彻底懵了。他站在玄关,像一尊石化的雕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昨晚那冰锥般的话语,那带着血腥快意的笑容,难道都是他压力过大产生的幻觉
晚晚……你……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先吃饭吧。林晚放下汤碗,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刻意的疲惫,昨晚……我们都太激动了。吵也吵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她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却没有夹菜,目光低垂,落在桌面上,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绪。
晓阳……孩子是无辜的。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和一种沉重的妥协,我们……我们毕竟是夫妻,六年了。真要闹到离婚,撕破脸,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她抬起眼,看向顾征,眼神里没有了昨晚的冰寒刺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重的、仿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疲惫和隐忍。
顾征,我不想那样。太累了。她的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我就当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六年的情分……我认了。
顾征的心,像是坐了一趟疯狂的过山车。从昨晚的绝望深渊,骤然被抛上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云端。巨大的狂喜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淹没了他!林晚……她竟然选择了原谅选择了忍气吞声为了这个家为了……情分
巨大的愧疚感(或许更准确地说是庆幸感)和一种重新掌控局面的得意,瞬间冲垮了他紧绷的神经。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到林晚身边,一把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那手冰凉。
晚晚!晚晚!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这个家的!顾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语无伦次,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我该死!我……他恨不得指天发誓,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绝不再犯!我和林薇……我们早就断了!真的!孩子……孩子就是个意外!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我……
好了。林晚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打断了他激动又虚伪的忏悔。她的指尖冰凉,触碰让顾征心头一悸。她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顾征碗里,脸上依旧是那种疲惫又带着点麻木的平静。吃饭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累了。
顾征看着碗里的菜,再看看林晚那张苍白平静的脸,巨大的喜悦让他忽略了那平静之下深藏的、令人不安的死寂。他忙不迭地点头:好,好,吃饭,吃饭!都听你的!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仿佛这顿饭是赦免他的圣餐。
林晚小口地吃着饭,眼角的余光看着顾征那副如释重负、甚至隐隐带着点劫后余生般庆幸的嘴脸。他以为风暴过去了他以为凭借几句廉价的忏悔和保证,就能把泼天的污秽轻轻揭过他以为她林晚,是那种打落牙齿和血吞的窝囊废
天真!
心底那头蛰伏的凶兽,在无声地咆哮。但林晚的脸上,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认命般的平静。她甚至还拿起汤勺,给顾征又添了一勺汤。
慢点吃,别噎着。
她的声音温和,动作体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每一句温和的话语,每一个体贴的动作,都像是一把用温柔包裹的、淬了剧毒的刀锋,正在一寸寸地,缓慢地,切割着猎物那脆弱的咽喉。
先让他放松警惕,让他以为自己安全了,让他重新回到那个自以为是掌控者的位置上。
然后,再把他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碾碎成齑粉。
林晚低下头,掩去唇边那一闪而逝的、冰冷彻骨的弧度。这场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第六章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某种诡异的正轨。
顾征悬着的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林晚的原谅像一颗定心丸,让他重新找回了在家里的主导地位。他依旧扮演着好丈夫、好父亲的角色,只是那份殷勤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心虚。晓阳的哭闹和琐碎让他烦不胜烦,但只要看到林晚平静地接手过去,他就能立刻松一口气,躲进书房或者借口加班。
他哪里知道,这份看似平静的原谅,是林晚精心为他打造的、最舒适的囚笼。
林晚的贤惠变本加厉。她开始主动关心顾征的工作,在他偶尔抱怨公司事情多、压力大时,适时地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柔声细语:你也别太拼了,身体要紧。公司财务上的事情,交给下面专业的人去做就好,你把握大方向就行,何必事事亲力亲为我看着都心疼。
顾征享受着这份久违的温柔体贴,被捧得有些飘飘然,随口应道:嗯,也是,有些报表确实看得头疼,下面的人做事还是不够仔细。
就是嘛,林晚依偎过来,手指轻轻按着他的太阳穴,动作温柔,你是做大事的人,琐事就该放权。对了,我记得你之前提过,那个新来的财务副总监小刘,不是挺专业的多让他分担点,你也好省省心。
小刘哦,他啊……顾征闭着眼,舒服地喟叹一声,林晚的按摩恰到好处地缓解了他的疲惫,人是挺机灵,就是太年轻,经验还差了点。
年轻人嘛,多锻炼锻炼就好了。林晚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柔,你多给他点机会,也是培养人才,将来不也是你的得力臂膀
顾征被哄得通体舒泰,觉得林晚说得很有道理,完全是为他、为公司着想。他哪里会想到,自己随口抱怨的报表头疼、下面人不仔细,都像一颗颗种子,精准地落入了林晚的耳朵里。
与此同时,林晚对顾征的体贴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天晚上,顾征在浴室洗澡。他的手机随意地放在床头柜上充电。林晚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拿起手机。屏幕亮起,需要密码。她毫不犹豫地输入了顾征的生日——他所有的密码都习惯用这个,六年夫妻,她太清楚了。
解锁成功。
她直接点开通讯录,找到了那个被标注为王薇(一个极其普通的名字)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一瞬,随即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顾征:孩子在我这里很好,晚晚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说到底,还是她心软。不过,你最好永远消失。再让我知道你联系她或者妄想靠近孩子,后果你承担不起。记住,晓阳现在是我顾征和林晚的儿子,跟你林薇,没有半分钱关系。】
发送。
做完这一切,林晚删除了这条发送记录,将手机精准地放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几天后,顾征的公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他之前经手负责的一个政府招标项目,在最终审计时被对手公司举报,质疑其投标过程中存在资质造假嫌疑。虽然最终查无实据,但事情闹得有点难堪,给公司声誉带来了一点负面影响。
顾征回家后,脸色有些阴沉。
林晚端上热菜热汤,关切地问: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别提了,顾征烦躁地扒拉着饭,走了狗屎运!之前那个城南的标,被人捅了,说我们资质有问题!妈的,明明就是合规的,肯定是姓李的那王八蛋眼红,背后使绊子!
啊那严重吗林晚一脸担忧。
倒也没查出什么,就是恶心人!害得老子被上面叫去谈话,憋了一肚子火!顾征狠狠灌了一口汤。
林晚放下筷子,轻轻握住顾征放在桌上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理解和心疼:真是委屈你了。这姓李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自己没本事竞标成功,就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顾征,这种小人,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今天能举报你资质造假,明天就敢捏造更离谱的事情!你得反击啊!不然以后谁都敢骑到你头上拉屎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强烈的煽动性,眼神灼灼地看着顾征,仿佛完全站在他的立场,为他遭受的不公而愤怒。
这口气,必须出!得让他知道,惹了你顾征,是要付出代价的!林晚的语气斩钉截铁。
顾征本来就觉得憋屈,被林晚这么一拱火,心里的邪火噌地就窜了上来。对啊!他顾征什么时候吃过这种哑巴亏姓李的敢阴他,他就得十倍百倍地阴回去!不然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
你说得对!顾征猛地一拍桌子,碗碟都震了一下,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妈的,敢搞我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顾征眼中燃起的愤怒和报复的火苗,林晚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笑意。她拿起汤勺,又给他添了一碗汤。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办法收拾他。
火,已经点着了。接下来,她只需要静静地等待,看这火焰如何蔓延,如何将顾征自以为牢固的一切,焚烧殆尽。这把火,最终会烧到谁的身上
林晚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只知道,她要看着他们,在火里挣扎哀嚎。
第七章
顾征被林晚点起的复仇之火彻底点燃了。
他动用了自己所有的人脉和资源,开始疯狂地搜集竞争对手李总公司的黑料。生意场上,没有谁是真正干净的。顾征红了眼,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不择手段地深挖。功夫不负有心人,或者说,在顾征这种近乎偏执的挖掘下,总能挖出点东西。他很快抓到了李总公司税务上的一些疑点——几笔数额不小、去向不明的咨询服务费,账目做得粗糙,经不起推敲。
妈的,敢举报老子老子让你尝尝被举报的滋味!顾征看着手下人搜集来的材料,脸上露出狰狞的快意。他毫不犹豫,整理了一份详实的匿名举报材料,直接捅到了税务稽查部门。
这把火,烧得又快又猛。
李总的公司毫无防备,被突如其来的税务稽查打了个措手不及。公司账户被冻结,核心业务陷入停顿,焦头烂额。顾征看着对手的狼狈,听着圈子里传回来的风声,得意得几乎要飘起来。他特意开了瓶好酒,在家里向林晚炫耀自己的战绩。
晚晚,你看!那姓李的现在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跟我斗哼!顾征晃着酒杯,意气风发。
林晚坐在他对面,脸上带着柔顺的微笑,举起自己的果汁杯:我就知道你行的。这种小人,就该狠狠教训。她的目光落在顾征因兴奋而泛红的脸上,像在看一个滑稽的小丑。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他此刻的得意,正是她亲手递到他脚下的、通往深渊的阶梯。
扳倒了对手,顾征在公司里威望更盛,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感觉。他更信任林晚了,觉得她不仅是贤内助,更是能理解他、支持他事业的知己。他甚至开始主动和林晚分享一些公司更深层的事务,比如一些重要的投资决策,或者与某些关键人物的特殊往来。
林晚安静地听着,像个最忠实的听众,偶尔恰到好处地提出一点小建议,总能搔到顾征的痒处,让他觉得自己眼光独到,娶了个宝。
然而,命运似乎觉得这场戏还不够精彩。
一个周末的午后,门铃被按得震天响,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林晚透过猫眼看出去,门外站着一个女人。长发凌乱,脸色惨白得吓人,原本姣好的面容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形,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脸——大片大片的红疹,有些地方甚至开始溃烂流脓,像被什么东西腐蚀过一样,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有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林晚认得出来。
是林薇。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被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兴奋攫住。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瞬间切换成惊愕和担忧的表情,猛地拉开了门。
你是……她故意迟疑地问。
顾征呢!让顾征那个王八蛋给我滚出来!林薇的声音尖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哭腔和滔天的恨意。她完全无视了林晚,像一头暴怒的母狮,就要往屋里冲。
这位小姐,你冷静点!你到底是谁找我老公什么事林晚焦急地拦在门口,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和无措。
找你老公什么事!林薇猛地停下脚步,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问得好!问问他!问问他给我发的什么狗屁信息!让我永远消失!让我别妄想靠近孩子!哈哈哈哈!她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刺耳,顾征!你这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她猛地指向自己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泪水混合着脓水滑落:看看!你让林晚好好看看!这就是你顾征干的好事!为了逼我走,为了不让我认儿子,你竟然……竟然让人给我送加了料的化妆品!毁了我的脸!顾征!我要杀了你!我要告你!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林薇的哭嚎和控诉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玄关。她脸上的惨状和话语里巨大的信息量,让随后闻声从书房冲出来的顾征彻底傻在了原地。
他看着林薇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听着她声嘶力竭的指控,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信息毁容化妆品他什么时候做过这些!
林薇!你他妈疯了吧!胡说八道什么!顾征反应过来,又惊又怒,脸色铁青地吼道,谁给你发信息了谁给你送化妆品了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林薇像是被彻底点燃了,她猛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管用了一半的、包装精美的面霜,狠狠摔在顾征脚下,玻璃管身碎裂,乳白色的膏体溅了一地,看看!这是不是你派人送来的!说是道歉!说是补偿!顾征!你好狠的心!为了甩掉我,你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来!我要报警!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顾征看着地上那管眼熟的面霜——那是他公司代理的一个高端护肤品牌,他确实曾让人给一些重要客户送过试用装。但这东西怎么会到了林薇手里还加了料他完全懵了,巨大的恐慌和荒谬感席卷了他。
不是我!我没有!他矢口否认,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
不是你信息不是你发的这鬼东西不是你让人送的顾征,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林薇歇斯底里,扑上来就要撕打顾征。
场面瞬间失控。女人的尖叫哭嚎,男人的怒吼辩解,婴儿被惊醒的啼哭……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像一场荒诞的闹剧。
林晚站在风暴的边缘,看着眼前这出由她一手导演、却超出她部分预期的精彩戏码。看着顾征百口莫辩的惊惶,看着林薇那张彻底被毁掉的、充满怨毒的脸,一股巨大的、扭曲的、带着血腥味的快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几乎要兴奋得颤抖起来!
好!太好了!狗咬狗!一嘴毛!
她强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狂笑,脸上迅速堆满了震惊、恐惧和泫然欲泣的无助。她惊慌失措地冲上前,试图拉开撕扯在一起的两人,声音带着哭腔:
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晓阳吓哭了!顾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位小姐……林薇小姐是吧有什么话好好说行不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报警别啊,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她一边劝架,一边不经意地用身体挡住了玄关通向客厅的通道,让闻声好奇张望的邻居只能看到混乱的局部,却听不清具体的争吵内容。
混乱中,林晚的目光扫过地上那管碎裂的面霜,又扫过林薇那张恐怖的脸,最后落在顾征那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上。
崩裂吧。她无声地在心底呐喊。
让这虚伪的根基,彻底崩裂!让这肮脏的舞台,彻底坍塌!
她扮演着最无辜的受害者,最无助的妻子,眼底深处,却燃烧着复仇女神般冰冷而狂热的火焰。
第八章
林薇的疯狂上门和毁容控诉,如同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顾征摇摇欲坠的世界。
邻居的窃窃私语像无形的针,扎得他坐立难安。林薇虽然暂时被林晚劝走,但她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报警、曝光、让他身败名裂。顾征焦头烂额,一面疯狂联系律师咨询对策,一面想方设法安抚(或者说稳住)林薇,疲于奔命,心力交瘁。
公司那边,他之前匿名举报李总税务问题的战绩带来的得意还没消散多久,更沉重的打击接踵而至。
顾征的匿名举报材料固然让李总焦头烂额,但税务稽查是柄双刃剑。李总在深陷泥潭、濒临破产的绝望中,爆发出了惊人的反扑能量。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不顾一切地疯狂撕咬。他动用了自己最后的人脉和资源,不计代价地深挖顾征公司的黑料。
顾征的公司,远比他想象的要丰富多彩。那些顾征曾向林晚炫耀过的、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特殊往来,那些为了避税而精心设计的、却经不起最严苛推敲的账目……在李总孤注一掷的挖掘下,如同腐朽堤坝下的蚁穴,纷纷暴露出来。更致命的是,李总不知从哪里挖到了顾征公司核心产品存在严重安全隐患的证据——为了降低成本,顾征默许采购部门使用了远低于标准的劣质原料!
这些重磅炸弹,被李总通过隐秘渠道,直接递到了更高级别的监管部门和几家影响力巨大的媒体手里。
风暴,以远超顾征想象的速度和烈度降临了。
先是网络上开始出现零星的爆料贴,影射某知名企业存在重大财务造假和产品质量问题。很快,权威媒体跟进,一篇篇措辞犀利、证据详实的调查报道如同雪片般飞出,矛头直指顾征的公司!报道中不仅详细披露了其偷税漏税、商业贿赂的丑闻,更将产品使用劣质原料、可能危害消费者健康安全的惊天黑幕彻底曝光!
舆论瞬间哗然!消费者愤怒的声讨如同海啸!监管部门的重拳随之落下——勒令停产整顿,接受全面调查!
公司的股价在消息曝光的当天就上演了高台跳水,连续数日无量跌停,市值蒸发超过六成!银行催收贷款的电话如同索命符,合作商纷纷要求终止合同、索赔损失!公司内部人心惶惶,骨干员工开始递交辞呈……
顾征的办公室电话和手机被打爆了。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咆哮、摔东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哀求、威胁,却无力阻止大厦将倾。短短几天,他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就在他眼前土崩瓦解,露出了底下肮脏溃烂的根基。
就在顾征被公司的灭顶之灾折磨得焦头烂额、几乎崩溃的时候,一封快递送到了家里。
是法院的传票。
原告:林薇。案由:人身伤害赔偿诉讼。诉状中,林薇详细控诉了顾征指使他人(虽未点名,但暗示明显)通过赠送含有腐蚀性物质的化妆品,恶意毁坏其容貌的经过,要求顾征赔偿其巨额医疗费、整容费、精神损失费及后续治疗费用,并附带了一份权威机构的伤情鉴定报告——面部化学性灼伤,重度毁容,构成八级伤残。
一同寄来的,还有一份律师函。来自李总公司的代理律师。针对顾征之前恶意举报、散布不实信息、诋毁商誉等行为,要求其公开道歉并赔偿由此造成的一切经济损失。
顾征看着桌上那两张薄薄的纸,只觉得天旋地转。公司的破产危机,林薇的巨额索赔,李总的落井下石……这三座大山同时压下来,足以将他碾得粉身碎骨!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名声、财富、家庭……都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
巨大的绝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
完了。全完了。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
林晚走了出来。她穿着一条剪裁利落的深色连衣裙,手里拉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素净得近乎透明,眼神平静无波,像是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她甚至没有看瘫在地上的顾征一眼,径直走向玄关。
晚晚!晚晚!顾征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扑过去,一把抱住林晚的小腿,涕泪横流,晚晚!救我!这次你一定要救我!公司完了!林薇那个疯女人告我!李总也要告我!我完了!只有你能帮我了!我们……我们还有晓阳!看在晓阳的份上……
他的哀求卑微到了尘埃里,充满了走投无路的绝望。
林晚的脚步停住了。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脚边这个曾经意气风发、此刻却狼狈如丧家之犬的男人。她的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厌倦。
她慢慢蹲下身,视线与顾征恐惧绝望的眼睛平齐。
顾征,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敲打在顾征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还记得那天晚上,我把奶瓶塞回你手里时说的话吗
顾征茫然地看着她,巨大的恐惧让他脑子一片空白。
林晚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弯成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尘埃落定的快意,以及一丝对他彻底堕入深渊的……欣赏。
我说,她一字一顿,清晰地重复道,养孩子多累啊,该你了。
她顿了顿,欣赏着顾征瞬间僵住、继而涌上更深刻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表情,又轻轻地、补充了一句:
现在,轮到你自己,好好品尝这‘养’你自己种下的恶果的滋味了。这烂摊子,你自己慢慢收拾吧。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站起身,用力抽回自己的腿,仿佛甩掉什么肮脏的垃圾。她拉过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拉开了家门。
不!林晚!你不能走!你不能这么狠心!顾征发出绝望的嘶吼,挣扎着想爬起来追出去。
林晚已经站在了门外。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清瘦却挺直的背影。她微微侧过脸,留给顾征最后半张冰冷决绝的侧影。
对了,她的声音飘进来,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淡漠,忘了告诉你。你保险柜里那些‘备用金’,还有你藏在书柜后面那个海外账户里的钱……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就当是,我这六年青春,还有这三个月保姆费的补偿。
轰!
最后这句话,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顾征。他眼前一黑,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噗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抽搐着,彻底瘫软在地,失去了意识。
门外,林晚轻轻带上了门,将身后那地狱般的哭嚎、绝望和血腥彻底隔绝。
第九章
远去的背影
初夏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慷慨地洒在机场VIP休息室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醇香和舒缓的钢琴背景音,与外面喧嚣繁忙的候机大厅恍若两个世界。
林晚独自坐在角落一张宽大的沙发里。她穿着简单的米白色亚麻衬衫和浅卡其色长裤,长发松松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脸上只涂了淡淡的口红,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带着一种洗尽铅华的平静。
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还有一本摊开的护照。目的地一栏,印着一个遥远而陌生的海滨小国名字。护照旁边,安静地躺着一个崭新的、小巧的女士手机。
嗡——
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是一条本地新闻推送的标题,醒目而刺眼:
【昔日商业新贵顾征深陷多重诉讼漩涡!公司破产清算,或将面临刑事追责!毁容情人索赔天价!】
标题下方,是几张模糊却极具冲击力的配图:顾征公司大门紧闭,贴着封条;顾征在法院门口被记者围堵,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狼狈不堪;还有一张打了厚码、但依稀能看出脸部严重损伤的女人照片(林薇)。
林晚的目光在那标题上停留了不到一秒,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悲剧。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一划,那条推送便彻底消失在屏幕上,不留一丝痕迹。
她端起柠檬水,浅浅抿了一口。微酸的冰凉滑入喉咙,带来一丝清醒的惬意。
休息室另一端的电视屏幕上,无声地播放着财经新闻。画面切换,恰好是顾征公司破产清算的后续报道。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神情严肃的工作人员正在查封办公室物品,镜头扫过顾征那张曾经意气风发、如今却写满绝望和灰败的脸,一个特写定格在他布满血丝、空洞无神的眼睛上。
林晚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顾征。看着他如同丧家之犬般被记者追逐,看着他被法警带离混乱的现场,看着他曾经精心打造的商业帝国彻底沦为废墟,看着他被林薇的巨额索赔和李总的穷追猛打逼入绝境……一幕幕画面,无声地演绎着他身败名裂、万劫不复的终局。
没有想象中的狂喜,也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巨大的平静和……释然。像看完了一部冗长而压抑的电影,终于等到了结局的落幕。
她拿起手机,指尖轻点,打开相册。里面没有一张她和顾征的合影,也没有晓阳的照片。只有几张她前几天拍的风景:机场高速路旁飞速倒退的绿树,城市天际线绚烂的晚霞,还有一张,是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镜头,伸开双臂,拥抱窗外那片广阔天空的背影。
她的目光在那张背影照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退出相册,点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静静地躺着两份扫描文件。一份是顾征公司的核心财务数据和一些隐秘往来的关键证据(她在他最得意忘形时,用他书房那台从不设防的电脑拷贝的)。另一份,是李总那边收到的、关于顾征公司使用劣质原料的匿名举报信的……副本。
她的指尖悬停在删除键上方,停留了足足十秒。最终,她轻轻落下,按了下去。
文件粉碎,彻底消失。
做完这一切,她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随手丢进旁边的手提包里。仿佛丢掉了最后一丝与过去有关的负累。
机场广播响起,温柔的女声提示着她的航班开始登机。
林晚站起身,动作优雅从容。她拎起那个不大的登机箱,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明亮安静的休息室,目光掠过窗外停机坪上那些即将起飞的银色巨鸟。
再见了。
她拉起行李箱的拉杆,轮子在地面发出轻微而流畅的滚动声。她迈开步子,走向登机口。步伐平稳,背影挺直,如同走向一个崭新的、只属于她自己的开端。
阳光透过玻璃,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影子随着她的步伐向前移动,坚定地,没有丝毫迟疑,最终汇入登机的人流,消失在那道象征着自由与未知的门后。
在她身后,那个曾经名为家的牢笼,以及牢笼里所有的爱恨情仇、肮脏算计,连同那两个深陷泥潭、注定要互相撕咬至死的可怜虫,都被彻底地、永远地,留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