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女儿画了个阴间爸爸,评论区炸了:这不是你前夫吧
四岁的绵绵坐在暖黄色的卡通地毯上,小手紧攥着蜡笔,圆润的指尖沾了星星点点的颜料。她嘴里哼着幼儿园老师教的儿歌,阳光从窗帘缝隙斜斜地切进来,将她鼓鼓的小脸蛋染成一片淡淡的金色,像是刚撒了层糖霜的甜点。
我蹲在厨房水槽前,手里机械地刷着奶瓶,耳朵却时刻支棱着留意客厅的动静。瓷质奶瓶在泡沫水里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妈妈!她突然跳起来,肉乎乎的小脚丫在地毯上踩出浅浅的凹陷,举着一张A4纸在我眼前晃,看!爸爸!
我手一抖,奶嘴扑通一声掉进泡沫里,溅起一朵细小的水花。抬起头,看见她眼眸亮晶晶的,满心欢喜地盯着我,圆润的脸蛋红扑扑的。
然而,当我接过她手中的画纸时,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扼住。
画面上,一个漆黑的人影站在窗边,全身浓黑如墨,面部是一片空白,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甚至连嘴巴都不见分毫。只有一件宽大的黑色夹克裹在身上,袖子垂下来,几乎盖住了整个手掌。背景是歪歪扭扭的一扇窗户,窗框线条粗重,仿佛被人用蜡笔狠狠描过好几遍。
小满……这是谁我强迫自己挤出笑容,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在给她讲睡前故事那样轻柔。
爸爸呀!她咧嘴笑了,缺了半颗门牙的小嘴俏皮地撅着,他晚上来看我,就站在外面,黑黑的。
我猛地站起身,膝盖咚地撞到橱柜角,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涌出来。
胡说什么!我一把夺过画纸,声音陡然拔高,家里就咱俩!哪来的爸爸!
她吓了一跳,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小嘴一撇,就要哭出来。
我后悔了,心口一阵刺痛。连忙蹲下身抱住她,手指还止不住地发抖:对不起啊宝贝……妈妈不是凶你。可是……不能乱画陌生人,知道吗爸爸早就……早就……
我咬住下唇,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前夫那个连女儿出生时都没出现在医院的男人他一向喜欢白衬衫配牛仔裤,干净利落,从未穿过这样的黑色夹克。而且,他连女儿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可是,为什么这幅画……却如此诡异
尤其是那件夹克的样式,立领,肩线微微宽松,背后有个小小的拉链头露出来——那分明和我爸生前最爱的那件旧皮夹克一模一样!
我浑身一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
不可能。我爸三年前就走了。肺癌晚期,走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病床上还死死攥着我的手说:囡囡,小满……你要好好带她长大。
我把他最爱的那件黑夹克烧了,连同他生前常抽的烟斗,一起撒进了城外的河里。
可现在,它却出现在一张四岁孩子的画纸上。
妈妈小满仰头看着我,胖乎乎的小手指着阳台方向,爸爸昨天也来了。他说……想我。
我头皮炸开,汗毛一根根竖起来,像是被毒蛇舔了后背。
闭嘴!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尖锐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再提这个‘爸爸’,今晚不许看《小猪佩奇》!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我死死抱住她,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可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不能哭,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可我骗不了自己。
这不是想象。
孩子不会凭空画出那样一件衣服,那样一个站姿,那样一扇被反复强调的窗户。
我悄悄把画塞进抽屉最底层,用一沓旧账单压住,手指微微发抖。
晚上哄她睡下后,我翻出手机,手指在搜索框上悬了许久,打了删,删了打,最终还是输入一行字:小孩看到亡灵是心理问题吗
犹豫了片刻,又删掉了。手指无意识地转而点进短视频平台,试图分散注意力。
随手点进一个亲子博主的视频,标题赫然写着《宝宝第一次画爸爸,感动哭》。
画面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画纸,上面画着一个笑容灿烂的男人,在阳光下牵着她的手。
配乐是《世上只有妈妈好》,轻柔的旋律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我狼狈地关掉视频,翻出相册,找到三年前我爸抱着小满的那张照片。他穿着那件黑夹克,笑得满脸褶子,嘴里还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手指轻轻地戳着小满肉乎乎的脸蛋。
照片右下角的时间显示:2021年5月20日。
那天是他确诊后的第三个月。
也是他最后一次来我家。
我记得他笑着说:外孙女真像你小时候。
我回他:等她长大,您可得少宠着点。
他说:那可不行,我得天天来看她。
我笑他迷信,他却只是眨眨眼:你不信等着瞧。
现在想来,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我猛地起身,冲到小满的房门口,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洒在她熟睡的小脸上。
她睡得很熟,小嘴微微张开,呼吸均匀。床头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笼罩着她。
我走过去想关灯,却忽然发现——她的枕头底下,露出一角纸。
抽出来一看,我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又是那幅画。
一样的黑人影,一样的窗户,但这次……多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蜡笔字:
爸爸冰冰的
我浑身一颤,指尖冰凉。
冰冰的
什么意思
鬼……是冷的
我咬牙把画撕得粉碎,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看着碎纸片随着漩涡消失在排水口。
回到客厅,我坐在沙发上发呆,窗外夜色浓稠,城市灯光像撒了一地的碎玻璃,刺得人眼睛生疼。
我盯着阳台的推拉门,玻璃干净得能映出我的影子,帘子合得严严实实。
可我总觉得……有人在看。
不是错觉,是那种皮肤发麻、后颈发凉的直觉。
我起身去检查门锁,反锁完好,连一丝松动都没有。
再去看小满房间的窗户——老式铝合金窗,从里面锁死了,外面根本打不开。楼下是小区绿化带,连棵高一点的树都没有,更别提攀爬点。
没人能上来。
除非……不是人。
我猛地甩头,像是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
别自己吓自己。
一定是孩子白天看了什么怪片,或者听了谁讲鬼故事。
可她才四岁,幼儿园不让带手机,电视我也只给她放《宝宝巴士》。
谁会告诉她这些
我翻出手机里的监控APP,调取昨晚的回放。摄像头对着阳台和小满房间外的走廊,时间跳到凌晨两点十七分。
画面突然抖了一下,不是信号问题——是画面里的空气像水波一样荡开,紧接着,阳台玻璃上出现一道模糊的影子。
短短三秒。
影子贴着玻璃,像是有人趴在那儿往里看,然后消失。
我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手机,连忙放大截图。
那轮廓……是个男人。
data-fanqie-type=pay_tag>
穿的,确实是黑色夹克。
我瘫在沙发上,冷汗浸透睡衣,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手机突然震动,是小区业主群。
有人发消息:
>【18栋业主】谁家孩子半夜唱歌三楼那个房间,叽叽咕咕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我心跳骤停,手脚冰凉。
我家……就是18栋3楼。
我冲进小满房间,她睡得正香,小手蜷在脸颊边,睡得像个天使。
我摸她额头,不烧。轻声叫她名字,没反应。
我又点开录音笔——前几天装的儿童监护功能。倒带,定位到凌晨两点。
按下播放。
先是静音。
然后,一个极轻、极飘的声音,像是从墙缝里渗出来的:
……小宝……吃饭了吗……
那声音……沙哑,带着点熟悉的老烟嗓。
我全身血液凝固。
那是我爸的声音。
我父亲,已经死了三年。
我死死捂住嘴,眼泪顺着指缝滑落,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第二天早上,我红着眼睛送小满去幼儿园。老师迎上来:小满妈妈,昨天晚上是不是没睡好小满今天一直说‘爸爸冰冰的’,还问‘阿爷为啥不走门’。
我手一抖,保温杯差点掉地上。
她说什么
就是一直念叨‘阿爷’,我们以为是爷爷,问她是不是想爷爷了。她说不是,是‘穿黑衣服的爸爸’,晚上来看她。
我强笑:小孩子胡说的,别当真。
老师点点头,又压低声音:不过……她画画的时候,总盯着窗户看,嘴里还嘀咕‘你别贴那么近’……有点吓人。
我牵着小满的手走出园门,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仰头看我:妈妈,爸爸说他下次想走门。
我脚步一顿,指甲掐进掌心。
……谁说的
阿爷啊。她天真地笑,他说爬窗户太累,下面信号不好,老断联。
我脑中轰地炸开。
信号不好
断联
这不是人能说的话。
这是……灵魂的通话延迟
我死死攥住她的手,脚步不自觉地加快。
不能再拖了。
今晚,我一定要守在阳台门口。
不管是谁——人也好,鬼也罢——敢靠近我女儿,我就用擀面杖砸碎他的头。
哪怕……那是我亲爹。
---
第二章:女儿半夜和空气对话,我录下阴间通话发朋友圈,亲妈秒回:那是你爸!
小满又画了一张。
这次不是蜡笔,是水彩。颜色更深,黑得发紫,像是要把夜色揉进纸里。
她坐在餐桌前,小手认真涂抹,嘴里哼着调子,仿佛那是再普通不过的创作。我端着粥走过去,一眼就看见——
画上的黑爸爸站在窗边,但这次,他抬起了手,指尖轻轻贴在玻璃上。窗外,是一片灰蒙蒙的夜,像被厚重的云层压得喘不过气。
而窗内,小满躺在床上,眼睛睁着,正望着他。
画纸右下角,还是那行歪歪扭扭的字:
爸爸冰冰的
我喉咙发干,仿佛有团火在烧。
小满,我蹲下,声音尽量平静,你告诉妈妈,这个‘爸爸’……到底是谁
她歪头想了想,粉嫩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就是阿爷呀。他说他是阿爷。
我浑身一震,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拳。
阿爷
我爸在老家,大家都这么叫他。可她从没见过他。我只给她看过照片,指着屏幕上的老人说:这是阿爷,他很疼你的。
阿爷……怎么会是你爸爸我追问,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因为他喊我小宝呀。她理所当然地说,小脚丫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只有阿爷这么叫我。爸爸不这么叫。
我脑子嗡嗡响,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宝。
那是我爸给我起的乳名。
我小时候,他从不叫我囡囡,只喊小宝。后来小满出生,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说:哎哟,跟我家小宝一模一样!
从此,他也管小满叫小宝。连我前夫都不知道这个称呼。
可现在,一个四岁的孩子,指着窗外的黑爸爸,说那是喊她小宝的阿爷
我背脊发凉,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领。
妈妈,她突然凑近我耳朵,小声说,阿爷说他想抱抱我,但他手太冰了,怕我感冒。
我猛地抱住她,眼泪差点掉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
我抱她进房间,锁好门窗,拉上窗帘,像是要把什么可怕的东西挡在外面。可她晚上不肯睡,眼睛盯着窗户,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
妈妈,灯别关。她缩在被子里,声音带着哭腔,阿爷说他今晚要来,我不想黑。
不会来的!我语气严厉,手指却止不住地发抖,睡觉!再不睡,明天不许吃冰淇淋!
她抽抽鼻子,闭上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我守在床边,手里攥着从厨房拿出来的擀面杖。实木的,沉甸甸的,能砸断骨头。窗外月光惨白,像一层冰冷的纱。
凌晨一点。
屋里静得能听见钟表走动,一下一下,像是在数着什么。
我强撑着不睡,眼皮却越来越沉。忽然——
小满翻了个身,睁开眼。
她没看我,而是直勾勾盯着窗户,然后,她抬起小手,轻轻挥了挥。
阿爷……你来啦。
我全身汗毛炸起,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她在跟谁说话!
嗯……我有乖乖刷牙。她继续说,声音软糯,带着点刚睡醒的鼻音,妈妈给我买了草莓味的牙膏。
停顿几秒,她又点头:好,我不怕。你站远点看就行。
我再也忍不住,冲过去一把抱住她:小满!你在跟谁说话!那里没人!
她被我吓哭,小手拼命拍打我的背:就是阿爷!他就在那儿!你为什么看不见!
我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窗帘微微晃动,像被风吹过。可窗户锁着,空调也没开。
我抱着她发抖,指甲几乎掐进她的胳膊。
不是幻觉。
她真的在和一个人对话。
而我……看不见。
第二天,我请了假,带她去儿童心理科。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大夫,戴着眼镜,态度温和得像一汪春水。
我把画拿出来,把她说的话复述一遍,声音越来越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医生翻着画,眉头越皱越紧,像是看到了什么棘手的东西。
孩子有亲人去世吗她问,手指轻轻点着画纸上的黑影。
我点头:外公,三年前。
她见过吗
照片……视频……我偶尔提过。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声音发颤,但我没想到……
有没有可能,她是通过这些信息,构建了一个想象中的‘守护者’形象医生说,声音轻柔却笃定,很多失去亲人的孩子会这样。他们需要一个情感寄托,尤其是……一个保护者的形象。
我苦笑:可她说‘冰冰的’,说‘信号不好’……这不像想象。
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光:孩子语言表达有限,可能把‘看不见’说成‘信号不好’,把‘冷’说成‘冰冰的’。这是正常的心理补偿机制。
我沉默,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或许吧。
可监控里的影子呢凌晨两点的低语呢
我没敢说。
怕被当成疯子。
回家路上,小满在后座睡着了,小脸贴在车窗上,压出一道红痕。我翻出手机,打开昨天录的音频,那句小宝……吃饭了吗……循环播放,像一把钝刀在心上割。
我越听越像我爸。
不只是声音像。
是那种说话的节奏,尾音微微上扬的习惯,连咳嗽的频率都一模一样。
我鬼使神差地,把这段音频剪了一小段,发到朋友圈。配文:
>女儿总说有个‘黑爸爸’在窗外看她,还和空气说话。我快疯了。求支招。
不到十分钟,评论炸了。
>快报警!有人偷窥!
>你前夫报复性骚扰
>建议装摄像头,拍下来报警。
我正一条条看,突然——
我妈的头像跳出来,红色数字1刺得我眼眶生疼。
她发了条语音。
我点开。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囡囡……那是你爸……你爸的声音……
我手一抖,手机差点摔了。
妈你……你说什么
刚才那段录音……我听到了……那就是你爸!他以前哄你睡觉,就这么说话……你还记得吗你说冷,他就说‘阿爷抱抱就不冰了’……
我眼前一黑,记忆如潮水涌来。
小时候我怕黑,我爸总在深夜摸进我房间,坐在床边,轻轻拍我。他说:小宝不怕,阿爷在呢。他说:下面冷,上面热,阿爷给你挡着。他说:信号不好那下次走门,别趴窗户。
我哭着喊:你走门啊!别吓我!
他笑:走门多没劲,我这是突击检查!
那些话……那些语气……和昨晚一模一样。
我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滴在手机屏幕上,模糊了字迹。
我妈又发来文字:
>你爸走之前,最后一句话是‘小满……我要去看她’。我们以为他是糊涂了……原来……他是真的去了。
我瘫在驾驶座上,方向盘冰凉,冷得像死人的手。
原来他一直都在。
用他自己的方式,守着我们。
可我却骂女儿,撕她的画,吼她不许提爸爸。
我算什么母亲
我算什么女儿
我冲进家门,翻出所有小满的画。十几张,全是黑爸爸站在窗边,有的举手,有的垂头,有的背影佝偻,像极了生前佝偻着背哄我睡觉的模样。
我一张张看,突然发现——
每张画的窗户角落,都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玻璃被人用指甲划过。
而现实中,小满房间的窗户——
我冲过去看。玻璃右下角,真有一道细微的裂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我伸手摸——
冰凉。
像冬天的铁。
可现在是夏天。
我退后一步,心脏狂跳,像是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他来过。
不止一次。
他贴着玻璃,看她睡觉。
他伸手,想碰她,却怕她冷。
他说话,她能听见,我却听不见。
直到昨晚,我录下了那声低语。
我抱着画纸蹲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小满醒来,看见我,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妈妈,阿爷说他明天还来。
我抬起泪眼,轻声问:……他有没有说,为什么非得趴窗户
她歪头想了想,小手指着天花板:他说……走门要登记,太麻烦。爬窗户……是VIP通道。
我愣住。
然后——
我笑了。
带着泪,笑了。
我爸啊,到死都这么不走寻常路。
可下一秒,我笑容凝固。
如果他是魂,那扇门……真的能拦住他吗
为什么他非要选择最吓人的方式
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吓人
是因为……他怕吓到我
是因为……他只想悄悄看一眼,不想打扰我们
我抱起小满,紧紧搂住,像是抱住了最后一丝温暖。
阿爷想你了。我哽咽着说,妈妈……也想他了。
她仰头看我,小脸满是困惑:那我们……给他留扇窗
我摇头。
不。我擦干眼泪,声音坚定,我们给他留扇门。
---
第三章:我半夜持械伏击偷窥狂,踹开门却看见我爸穿黑夹克在偷看外孙女!
我决定守夜。
擀面杖擦得锃亮,藏在客厅沙发底下,像一把随时会出鞘的刀。小满睡前又说:阿爷今晚要来。
我没拦她,只问:他几点来
月亮最亮的时候。她认真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着一整个银河。
我看了眼天气APP——今晚晴,无云,月圆。
凌晨十二点十五分。
我关掉所有灯,只留厨房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晕像一层薄纱。我坐在沙发阴影里,手握擀面杖,眼睛死死盯着通往阳台的推拉门。
门帘半开,玻璃映着外面城市的微光,像一片幽蓝的湖。
静。
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是敲在鼓面上。
一点十七分。
毫无征兆——
窸窣。
一声轻响,像是布料蹭过玻璃。
我浑身一紧,像是被电流击中。
来了。
我屏住呼吸,慢慢起身,赤脚踩在地板上,无声靠近。心跳声在耳边轰鸣,震得耳膜生疼。
窸窣……窸窣……
声音又来了,这次更清晰,像是指甲在玻璃上轻轻刮动。
我死死盯着门缝,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
突然——
一道影子,贴在了玻璃上。
黑的。
高大。
穿着夹克。
头微微侧着,像是在往里看,又像是在犹豫。
我心脏几乎停跳,呼吸都忘了。
是他。
那个黑爸爸。
我握紧擀面杖,手心全是汗,滑得几乎握不住。不是幻觉,不是心理作用,是真有人——或者说,真的有东西——在偷窥我女儿!
我猛地拉开门帘,一脚踹开推拉门!夜风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飞,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
我高举擀面杖,冲进阳台,嘶吼:滚出来!!!再敢靠近我女儿——我砸烂你的头!!!
月光下,阳台角落,一个身影猛地一颤,像是一只受惊的鹿。
他缓缓转过身,黑夹克,立领,右肩有块旧补丁,像是被人缝补过无数次。脸……是半透明的,五官模糊,却熟悉得让我瞬间窒息。
爸……
我手一松,擀面杖哐当砸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那人——我父亲的灵魂——尴尬地搓着手,像做错事的孩子:咳……闺女。他声音飘忽,却字字清晰,是爸……爸就是……就是放心不下小宝,回来瞅两眼……没想吓着你们……
我站在原地,泪如雨下,像是决堤的洪水。
你……你怎么能……
那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语气带着点无奈,下面信号不好,待久了费劲……我这就走……
说着,身影开始变淡,像是被风吹散的烟雾。
爸!!我冲上去想抓他,却扑了个空,指尖穿过他的身体,只抓到一片虚无。
别走!!我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这三年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
他回头,笑了笑,那笑容和生前一模一样,带着点憨厚,又带着点宠溺。
囡囡……照顾好自己。小宝……要多吃青菜。
然后,像烟一样,散了。
我跪在阳台上,头埋在膝盖间,哭得浑身发抖。原来他不是鬼,他是我爸。他死了三年,却一直偷偷回来看我们。他怕我们害怕,所以不敢敲门;他怕吓到小满,所以只敢趴在窗外;他信号不好,所以他说话断断续续;他冰冰的,所以他不敢碰她。
而我呢
我骂女儿说胡话。
我撕她的画。
我拿擀面杖要打他。
我这个女儿……太混蛋了。
天亮后,小满醒来,蹦蹦跳跳跑进厨房:妈妈!阿爷昨晚没来!
我正煎鸡蛋,手一抖,油溅到手背,疼得我一哆嗦。
为什么我轻声问,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说走门了!她开心地拍手,眼睛弯成月牙,他说下次走门!不用爬窗户啦!
我眼泪又来了,转身抹了把脸,却看见她正踮着脚尖,够厨房的糖罐。
嗯。我抱住她,声音发颤,阿爷……回家了。
我去冰箱拿牛奶,抬头一看——
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白色,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旧笔记本撕下来的。字迹歪歪扭扭,却熟悉得让我瞬间窒息:
>囡囡、小宝:
>爸很好,别惦记。
>看着小宝长大,爸就高兴。
>好好吃饭,别熬夜。
>——阿爷
我拿起纸条,指尖发抖,纸质……是半透明的,像雾,像魂,像是随时会消散在风里。
我把它贴在冰箱最显眼的位置,像是贴住了一缕永远不会消散的爱。
小满跑过来,踮脚看:妈妈,这是阿爷写的信!
我抱起她,指着纸条,轻声念,声音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囡囡、小宝……阿爷很好,别惦记。
阳光洒进来,照在字上,照在我们身上,照在那件永远不会再穿的黑夹克上。
我忽然明白。
有些爱,不会因为死亡而消失。
它只是换了种方式。
比如,一张纸条。
比如,一句信号不好。
比如,一个趴在窗外的父亲。
我对着空气说:
爸,门一直开着。
阳台门,我再也没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