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田杂役林默被外门弟子抢走玉佩,挨打时血染残玉。
>当晚玉佩浮现《噬灵诀》:吞噬他人修为化为己用。
>他专挑欺压同门的恶徒下手,修为暴涨却隐忍不发。
>年终大比上,恶徒监工狞笑:贱种,我赌你撑不过三招。
>林默突然爆发筑基威压,一掌击碎对方丹田。
>这些年你克扣的灵石,都在这身修为里了。
>观战长老拍案而起:从今日起,你接任灵田监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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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腥味混着暴雨的湿气,一股脑地钻进林默的鼻腔,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冰冷的雨水抽打着他单薄的粗布短衫,早已湿透,紧紧黏在瘦骨嶙峋的脊背上,寒意刺骨。脚下黏腻的灵田黑泥,每一次抬脚都像要把他整个儿吸进去。他佝偻着腰,双手死死护住身前一小片刚刚冒出头、嫩绿得近乎透明的三叶禾幼苗。雨水顺着散乱的发绺流进眼角,又涩又痛,视野里一片模糊的水幕。
啪!
一声脆响撕裂雨幕,紧接着是火辣辣的剧痛,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背上。林默猛地一抽,牙关几乎咬碎,才把那声痛呼死死闷在喉咙里,只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脚下一滑,噗通跪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污泥溅了满脸。
废物!没吃饭吗动作快点!尖利刻薄的斥骂声如同毒蛇的信子,从头顶浇下来。灵田监工赵洪,那张油腻肥胖、挤满了横肉的脸出现在林默低垂的视线边缘。他披着件半新的油布蓑衣,雨水在宽阔的帽檐上汇成小股水流滴落。赵洪手里握着根乌黑油亮的藤条鞭子,鞭梢还在微微晃动,显然刚才那一下就是他的恩赐。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赵洪见林默抬头,眼中凶光更盛,抬脚就踹在他肩膀上。力道凶狠,林默被踹得向后翻滚,沾了一身泥浆,狼狈不堪。他护着的那片三叶禾幼苗,瞬间被他自己滚倒的身体压坏了一片。
我的苗……林默喉咙发紧,看着那被压断的嫩苗,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这苗,关系着他下个月能否领到那几块微薄的灵石。
苗赵洪嗤笑一声,肥厚的嘴唇撇着,满是轻蔑,贱命一条,也配心疼灵苗压坏了正好!这个月你的灵石,扣一半!算你赔这苗的钱!
林默猛地抬起头,雨水冲刷着他苍白瘦削的脸颊,那双因为常年劳碌而显得黯淡的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两点微弱却执拗的火光。监工!这苗不是我故意压坏的!是您……
哟呵还敢顶嘴赵洪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玩意儿,绿豆小眼眯了起来,里面闪烁着残忍的戏谑,长本事了看来是皮又痒了!他手中的藤鞭再次扬起,破空声尖锐刺耳。
林默下意识地蜷缩身体,手臂护住头脸。鞭子没落下来,赵洪的目光却被他脖颈间滑落出来的一个物件吸引住了。那是一块玉佩,半个巴掌大小,颜色灰扑扑的,质地粗糙,雕工更是简陋得可怜,只勉强能看出是半只鸟的形状,边缘磨损得厉害,一看就知道是凡俗间不值钱的玩意儿。
啧,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戴在身上丢人现眼赵洪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一步踏前,蒲扇般的大手就抓了过来,动作又快又狠,带着一股蛮横的劲风。
别动!那是我娘……林默脸色骤变,嘶声喊道,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护。那是他娘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粗糙、不值钱,却是他漂泊在这冰冷仙门里,最后一点关于家的温暖。
滚开!赵洪不耐烦地低吼,手臂猛地一挥,带着炼气三层的灵力。林默只觉得一股大力撞来,胸口一闷,整个人被扫得再次摔倒在泥水里。那根穿着玉佩的细绳嘣地一声断裂。
赵洪两根粗短的手指捏着那枚灰扑扑的玉佩,凑到眼前,对着昏暗的天光看了看,脸上鄙夷的神色更浓:呸!果然是凡俗的垃圾货色!晦气!他随手一抛,那玉佩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弧线,噗地一声,落进林默身边浑浊的泥水坑里,溅起几朵污浊的水花。
玉佩沉入浑浊的泥水,只留下一个微小的涟漪,瞬间就被新的雨点击碎。林默趴在地上,泥水糊住了他的口鼻,窒息感伴随着冰冷的绝望,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越收越紧。他死死地盯着玉佩消失的那一小片浑浊水面,雨水砸在上面,泛起密密麻麻的水泡,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
背上鞭痕火烧火燎地疼,胸口被赵洪灵力撞中的地方更是闷痛难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内腑,带来阵阵尖锐的刺痛。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手指深深抠进冰冷的泥里,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污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颤抖。可身体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冰冷的雨水无情地冲刷着他,带走仅存的一点点体温,只剩下刺骨的寒。
看什么看还不滚起来干活!赵洪那令人作呕的咆哮又在头顶炸开,伴随着藤鞭抽打空气的、令人心悸的呜呜声,天黑前这块灵田的杂草不除干净,你这个月的灵石一块也别想拿!饿死你这贱种!
林默的身体猛地一颤。灵石!那几块指甲盖大小、蕴含着微弱天地灵气的石头,是他在这偌大的青岚宗外门,唯一能换取果腹食物和疗伤草药的依凭。没有它,别说修炼,连活命都成问题。他艰难地、一点点地从泥水里撑起上半身,动作迟缓得像一具生锈的傀儡。冰冷的泥水顺着他的头发、脸颊、脖颈往下淌,流进衣服里,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寒战。
他不敢再看那个泥坑,只是咬着牙,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重新爬向那片被暴雨蹂躏的灵田。每一次弯腰拔除杂草,都牵扯着背上的鞭伤和胸口的闷痛,额头上沁出的冷汗瞬间又被冰冷的雨水冲走。视野一片模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只有赵洪那张刻薄恶毒的胖脸,和他腰间鼓鼓囊囊、装着本该属于自己和其他杂役的灵石的袋子,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反复灼烫着他的眼睛。
时间在麻木的痛苦和冰冷的雨水中缓慢爬行。天光彻底被浓重的铅灰色云层吞噬,灵田陷入一片湿漉漉的昏暗。赵洪不知何时早已离去,大概是躲回他那干燥温暖的石屋里,享用着克扣来的灵石换取的灵食去了。偌大的灵田,只剩下林默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越来越大的雨中,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拔草的动作。身体早已麻木,只剩下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这具残破的躯壳。
直到最后一丝天光被黑夜吞没,连灵田里那些低阶灵植散发的微弱荧光都被雨幕彻底掩盖,林默才终于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一步一滑,踉跄着离开了那片浸透了他血汗和绝望的泥泞之地。
回到住处——一间位于外门最偏僻角落、紧挨着污秽排泄沟渠的石屋。石屋低矮潮湿,四壁透着风,角落里堆着些破烂杂物,散发出经年累月的霉味和沟渠飘来的恶臭。屋里没有灯,只有门口缝隙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勾勒出屋内模糊的轮廓。
林默摸索着,从角落里一堆发霉的稻草下,翻出一个豁了口的破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点浑浊的凉水。他颤抖着手,将碗凑到嘴边,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冰凉的液体滑过干得冒烟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背上的鞭伤和胸口的钝痛,在短暂的麻木后,此刻变本加厉地翻涌上来,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皮肉里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仅剩的一点劣质金疮药粉末。药粉是赭石色的,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刺鼻的廉价香料味。他小心翼翼地倒出一点在掌心,想反手抹到背上的伤口。
动作牵动了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手臂痉挛着,掌心的药粉撒了大半在冰冷的泥地上。
嘶……林默倒抽一口冷气,不是因为浪费了珍贵的药粉,而是那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晕厥。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冷的衣衫。
他颓然地靠坐在冰冷的石墙上,粗重地喘息着,放弃了上药的念头。黑暗像粘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吞噬着一切。绝望和冰冷的恨意,如同石屋角落里滋生的霉菌,在心底无声地蔓延、疯长。
就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和痛苦中,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空荡荡,只剩下断裂的、湿漉漉的细绳,提醒着他最后一点念想也已失去。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赵洪那张刻薄恶毒的胖脸,和他随手将玉佩抛入泥水的轻蔑姿态。
玉佩……林默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被屋外的雨声轻易盖过。一股强烈的、不顾一切的冲动攫住了他。那东西再粗糙,再无用,也是娘留下的唯一东西!不能丢!哪怕被赵洪踩碎了,他也得把那碎片找回来!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燃起的一点火星,微弱却执拗地支撑着他早已透支的身体。他猛地撑起身,踉跄着冲出石屋,重新扑入外面瓢泼的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再次将他浇透,却浇不灭心头那股近乎疯狂的执念。
凭着白天的记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跋涉,雨水打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终于,他回到了白天那片灵田,找到了那个泥水坑。浑浊的泥水积了浅浅一层,在雨点的敲打下不断翻涌着气泡。
林默毫不犹豫地扑跪在泥坑边,不顾背上的剧痛,伸出双手,像疯了一样在冰冷的泥水里摸索、搅动。污泥沾满了他的手臂,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雨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机械地、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坑底的每一寸地方。
时间一点点流逝,希望如同指间的泥水,一次次滑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心彻底沉入谷底时,指尖突然触碰到了一个硬物!
他浑身一震,心脏狂跳起来。手指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确认了那粗糙的轮廓和边缘磨损的熟悉触感!是它!真的是它!
林默猛地将手从泥水里抽出,紧紧攥住那失而复得的玉佩。玉佩入手冰冷,沾满了污泥,在黑暗和雨水中毫不起眼,却像一块滚烫的炭火,灼烧着他的掌心。
他紧紧攥着玉佩,仿佛攥着溺水时唯一的浮木,连滚带爬地冲回那间散发着霉味的石屋。冰冷的雨水顺着头发、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积成一滩浑浊的水渍。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墙滑坐在地,剧烈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和背上鞭痕撕裂般的灼热。
顾不上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泥浆,林默迫不及待地摊开手掌。那枚灰扑扑的玉佩静静躺在掌心,被污泥包裹着,显得更加暗淡无光,边缘磨损得厉害,只有那半只鸟形的轮廓在昏暗光线下勉强可辨。他用手指颤抖着、近乎虔诚地拂去表面的污泥。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泥水的冰凉,一如过去无数个日夜它贴在胸口的感觉。娘的容颜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带来一阵尖锐的酸楚。
他摸索着,想找到断裂的细绳重新系好。指尖在玉佩边缘划过,那里有一道白天被赵洪挥开时,在地上磕碰出的细微裂痕。白天摔倒时擦破的手背上,一道细小的伤口被泥水泡得发白,此刻正缓缓渗出血珠。
一滴殷红的血珠,恰好顺着他的指腹,滴落在那道细微的裂痕之上。
血珠接触到玉佩表面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滴暗红的血珠,竟如同滴在滚烫的铁板上,嗤地一声轻响,瞬间被玉佩吸收得干干净净!紧接着,那道细微的裂痕处,骤然爆发出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深邃的幽暗青光!
青光一闪即逝,快得让林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下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猛地从玉佩接触的掌心窜入!那寒意并非冬天的冷风,而是带着一种沉甸甸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阴森感,瞬间沿着手臂的经脉逆流而上,直冲脑海!
林默如遭雷击,浑身剧震!眼前猛地一黑,无数细碎、扭曲、难以辨认的诡异符文,如同活过来的黑色蝌蚪,密密麻麻地在他意识的最深处疯狂涌现、旋转、组合!伴随着符文的,是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冰冷到冻结骨髓的意念洪流,蛮横地灌入他的神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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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嘶吼从喉咙深处挤出。林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充满了冰锥和碎石的磨盘里!撕裂!碾压!冻结!各种极致的痛苦瞬间淹没了他的所有感官。他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鸣一片,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起来,猛地蜷缩成一团,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就在他感觉自己神魂即将被这股恐怖的洪流彻底撕碎、意识沉入无尽黑暗的前一刻,那疯狂肆虐的符文洪流骤然一滞,随即以一种玄奥的方式迅速排列、凝聚!
三个充满了古老、蛮荒、吞噬一切意味的诡异大字,如同用最深的墨、最冷的铁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神魂的核心:
——噬!灵!诀!
紧随其后的,是更为庞大、更为艰深晦涩的功法运行路线、灵力吞噬转化法门,以及无数禁忌而恐怖的秘术片段,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击着他的意识。那冰冷、霸道、带着无尽掠夺意味的意念,清晰地昭示着这部功法的本质:吞噬他人之修为,化为己身之资粮!弱肉强食,损不足而奉有余!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痛和冰冷刺骨的意念洪流,如同退潮般缓缓平息。石屋内只剩下林默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和汗水、雨水滴落在地的细微声响。
他瘫软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被冷汗浸透,比刚才淋雨时还要湿冷,身体因为过度的痛苦和恐惧而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每一寸肌肉都在哀鸣。背上鞭痕的灼痛和胸口的闷痛,在刚才那神魂撕裂的痛苦面前,简直成了微不足道的瘙痒。
他艰难地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灰扑扑的玉佩静静躺着,裂痕依旧,表面沾着的污泥已经被他刚才无意识的动作蹭掉不少,露出粗糙的质地。此刻再看它,那普通的模样下,却仿佛蛰伏着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凶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林默猛地攥紧玉佩,冰冷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恐惧和一丝……难以遏制的悸动,在他死水般的心底悄然滋生。恐惧于这功法的邪异霸道,悸动于那功法描述中展现出的、足以改变他这蝼蚁般命运的恐怖力量!
《噬灵诀》……吞噬他人修为……
赵洪那张刻薄恶毒的胖脸,和他腰间鼓囊囊的灵石袋,再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火焰,第一次在这个卑微的灵田杂役心底,无声地燃烧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成了灵田里最沉默的影子。
他依旧天不亮就下地,顶着初冬清晨刺骨的寒意,在冰冷的泥水里劳作。赵洪的鞭子依旧会时不时落下,刻薄的辱骂依旧如同毒蛇吐信,林默依旧会痛得蜷缩,会闷哼,会在泥水里挣扎爬起,沉默地承受。他的眼神甚至比过去更加空洞、麻木,仿佛灵魂已经被抽离,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在机械地执行着命令。
赵洪对此很满意。他喜欢看到这些贱骨头在他面前彻底失去棱角,变成一堆只会喘气的烂泥。他克扣林默灵石时更加肆无忌惮,甚至变本加厉,连带着其他几个老实杂役的份例也被他明目张胆地贪墨更多。
看什么不服气赵洪掂量着手里明显少了一小半的灵石袋,斜睨着林默,肥胖的脸上满是得意和轻蔑,就你们这点微末修为,这点贱命,有灵石也是浪费!老子替你们保管,是你们的造化!
林默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赵洪以为他在害怕,在愤怒却不敢言,嗤笑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只有林默自己知道,他低垂的眼帘下,那看似麻木的眼底深处,正燃烧着一种怎样冰冷的火焰。他攥着那几块比以往更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劣质灵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噬灵诀》开篇那吞噬掠夺的霸道意念,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他需要一个目标。一个……该死的目标。一个能让他验证这邪异功法,同时宣泄心中积压的、快要爆炸的恨意的目标。
机会比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卑劣。
这天黄昏,收工时分。杂役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准备返回住处。一个瘦高个、长着三角眼的外门弟子,名叫孙猴儿的,带着两个跟班,大摇大摆地堵在了狭窄的田埂上。孙猴儿是赵洪的远房侄子,仗着这点关系,在外门杂役区作威作福,敲诈勒索是家常便饭。
站住!孙猴儿三角眼一翻,拦住了走在最后、背着沉重一筐灵草废料的杂役老刘头。老刘头年近六十,修为卡在炼气一层几十年,早已气血衰败,头发花白,佝偻着背。
孙……孙师兄老刘头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惧色,声音带着颤抖。
老东西,听说你昨天捡到一块下品‘火纹石’交出来吧!孙猴儿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往前逼了一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没……没有啊,孙师兄,您听谁说的我一个老头子,哪能捡到那等宝贝……老刘头慌忙摆手,脸色更加苍白。
放屁!孙猴儿脸色一沉,猛地一脚踹在老刘头腿弯上。老刘头哎哟一声惨叫,扑倒在地,沉重的草筐压在他身上,里面的废料撒了一地。孙猴儿上前一步,粗暴地在他怀里摸索起来,很快摸出一个粗布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品相极差、蕴含灵气微乎其微的杂色灵石,还有一小块指甲盖大小、边缘粗糙、带着微弱火属性波动的暗红色石头,正是下品火纹石。
哼!老东西,还敢藏私没收了!孙猴儿一把将小包连同火纹石揣进自己怀里,又狠狠踢了挣扎着想爬起来的老刘头一脚,不长眼的东西!下次再敢藏私,打断你的狗腿!
周围的杂役们低着头,敢怒不敢言。林默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冷眼看着这一切。他看到老刘头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浑浊的老泪混着泥土滚落。他看到孙猴儿脸上那种小人得志的嚣张和残忍。他看到周围杂役眼中压抑的愤怒和深深的恐惧。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杀意,如同毒藤,悄无声息地缠上了林默的心脏。孙猴儿,炼气二层修为,性情卑劣,仗势欺人……完美符合《噬灵诀》开篇所暗示的那种损不足而奉有余的资粮。
就是他了。
夜,深沉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寒风在山谷间呜咽,吹过简陋的石屋缝隙,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林默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住处。他穿着最破旧的深色短衫,脸上蒙着一块沾了泥污的黑布,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冷光芒的眼睛。《噬灵诀》记载的敛息法门——一种将自身气息波动降至最低、如同顽石枯木般的粗浅术法——被他全力运转着。他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贴着墙根和灵田边缘的阴影,迅速而谨慎地移动。
目标很明确:孙猴儿的住处。那家伙仗着赵洪的关系,单独占据了一间位置相对干燥、靠近外门弟子活动区边缘的石屋。
石屋孤零零地立在一小片背风的坡地上,窗户里透出昏黄摇曳的油灯光芒,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来孙猴儿得意的笑声和另外两个跟班谄媚的附和声,似乎在炫耀今天抢来的火纹石。
林默的心跳得很快,擂鼓一般撞击着胸腔,握着那块冰冷玉佩的手心全是冷汗。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神经。第一次……第一次就要主动去吞噬一个活人的修为!《噬灵诀》描述的景象在他脑海中翻腾:灵力被强行抽离的痛苦,丹田碎裂的绝望……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但老刘头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样子,赵洪刻薄的嘴脸,还有玉佩里那股冰冷霸道的意念,如同三股绞索,死死勒住了他退缩的念头。
要么永远做烂泥,要么……就做那吃泥的!一个凶狠的声音在他心底咆哮。
他强压下呕吐的欲望,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肺部如同被冰渣刺穿。他像壁虎一样,悄无声息地绕到石屋后方。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简陋的、用几块木板钉死的后门,缝隙很大。他屏住呼吸,将眼睛凑近一条缝隙。
屋内,孙猴儿正盘腿坐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手里把玩着那块暗红色的火纹石,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和得意。两个跟班坐在一旁,阿谀奉承着。
孙哥,这块火纹石成色真不错,能换好几块灵石呢!
就是,那老东西不识抬举!还是孙哥厉害!
孙猴儿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是!跟着我孙猴儿,少不了你们的好处!等明天去坊市换了灵石,请你们喝酒!
时机正好!林默眼中寒光一闪。他运转起《噬灵诀》中记载的、唯一一道勉强能用的攻击法门——一道极其微弱、近乎无形的精神冲击。这冲击并非为了伤人,只为制造瞬间的恍惚。
他凝聚起自己炼气一层那点可怜的神识,如同将全部力气压在一根细针上,朝着屋内孙猴儿的后脑,狠狠刺了过去!
呃!
屋内,正把玩着火纹石的孙猴儿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眼神出现了一刹那的茫然和呆滞,手中的火纹石差点脱手掉落。
就是现在!
林默动了!快如鬼魅!他不再掩饰,体内的灵力按照《噬灵诀》那诡异霸道的路线疯狂运转起来!一股冰冷、粘稠、带着无尽吞噬渴望的吸力,以他紧贴门缝的手掌为中心,骤然爆发!
嗤啦——!
简陋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撕扯,瞬间向内爆裂开一个足以容人通过的大洞!木屑纷飞!
屋内的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门板的爆裂惊得魂飞魄散!两个跟班吓得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到角落。
而首当其冲的孙猴儿,刚从精神恍惚中恢复一丝清明,就看到一个蒙面黑影如同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裹挟着冰冷刺骨的寒风和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吸力,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一只冰冷的手掌,带着仿佛能冻结血液的寒意,如同铁钳般,死死地按在了他毫无防备的丹田气海之上!
啊——!你……孙猴儿惊骇欲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下一刻,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力量,如同无数根冰冷的、带着倒刺的吸管,狠狠扎进了他的丹田!他苦修多年、好不容易凝聚在气海中的灵力本源,如同遭遇了黑洞,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彻骨的吸力疯狂地撕扯、抽离!
呃…啊——!!!
孙猴儿眼珠瞬间暴突,布满血丝,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扭曲成了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身的经脉都被那股力量搅碎、撕裂!丹田气海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球,里面的灵力本源不受控制地、汹涌澎湃地向外倾泻!他想挣扎,想调动灵力反抗,但全身的力气和灵力都在飞速流逝,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成一滩烂泥,只剩下无法控制的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嘶鸣,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冰冷!狂暴!带着一种原始掠夺本能的灵力洪流,顺着林默的手掌,蛮横地冲入他的经脉!
轰——!
林默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万斤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一片雪白,继而是无边的黑暗!孙猴儿那驳杂、狂暴、带着强烈个人印记的灵力,如同失控的洪水猛兽,在他狭窄脆弱的经脉里横冲直撞!剧烈的胀痛感从手臂瞬间蔓延到全身,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整个身体撑爆!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栽倒在地。但他死死咬着牙,牙龈都渗出了血丝,强行稳住心神,按照《噬灵诀》中那玄奥艰涩的法门,疯狂地引导、转化着这股入侵的洪流。
吞噬!炼化!剥离!同化!
玉佩紧贴着他的胸口,散发出一股微弱的、却异常稳定的冰凉气息,如同定海神针,护住他心脉识海,强行镇压着那股狂暴外来灵力的反噬。
这个过程痛苦而漫长。每一息都像在刀山上打滚。林默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原本微弱如丝的本源灵力,在《噬灵诀》的驱动下,如同饿极了的饕餮,疯狂地撕咬着、吞噬着孙猴儿的灵力,将其中的精华强行剥离、同化,壮大自身,而将那些狂暴、混乱、属于孙猴儿个人烙印的杂质,则通过全身毛孔,化为丝丝缕缕灰黑色的浊气,排出体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短短几息,在林默的感觉中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孙猴儿那原本还在剧烈抽搐的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拉直的弓弦,随即彻底瘫软下去,瞳孔涣散,眼神空洞,只剩下微弱的、倒抽气般的呼吸声,如同一个被戳破的皮囊。
按在他丹田上的手掌,那股恐怖的吸力消失了。林默猛地抽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破碎的门框上。
噗!
他再也忍不住,一口带着浓烈血腥味和灰黑杂质的污血狂喷而出!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又像是刚刚跑完一场耗尽生命的马拉松。经脉里充斥着饱胀感,原本微弱的本源灵力,此刻如同一条被强行拓宽、注入了汹涌洪流的小溪,奔腾咆哮着,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但同时也伴随着经脉被强行撑开的撕裂痛楚和灵力失控的虚浮感。
炼气二层!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壁垒被冲破!体内灵力的质和量,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巨大的力量感之下,是更深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他看着地上如同一滩烂泥、只剩下出气没有进气的孙猴儿,看着对方那张因痛苦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的脸,胃里翻江倒海。
呕……林默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
角落里,两个跟班早已吓得屎尿齐流,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连看都不敢看林默一眼。
林默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恶心感,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两个废物,没有停留。他看也没看地上那价值几块灵石的火纹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迅速消失在石屋后方的黑暗之中,只留下破碎的木门,在寒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吱呀声。
石屋内,死寂一片。只有孙猴儿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倒气声,和角落里两个跟班压抑到极致的、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如同一个行走在光暗交界处的幽灵。
白天,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任劳任怨、甚至显得更加怯懦的灵田杂役林默。他会在赵洪的鞭子下瑟缩,会为了一丁点微薄的灵石而忍气吞声,会忍受着其他杂役若有若无的同情或鄙夷的目光。他将刚刚突破到炼气二层的修为,用《噬灵诀》中记载的更高明的敛息法门,死死压制回炼气一层,甚至比之前还要显得微弱、虚浮,仿佛随时会跌落回凡人。
他的眼神更加空洞,动作更加迟缓,像是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躯壳。赵洪对他更加不屑,克扣灵石时更加心安理得,仿佛林默的存在,只是为了证明他监工权威下的一滩烂泥。
然而,当夜色降临,浓重的黑暗成为最好的掩护,林默便化身成了灵田杂役区一个令人胆寒的、只存在于窃窃私语中的幽灵——灵田噬修者。
他的目标明确而冷酷:所有像孙猴儿一样,仗着一点微末修为或关系,肆意欺压盘剥底层杂役的恶徒。
第二个目标,是负责分发杂役口粮的管事王胖子。此人雁过拔毛,克扣粮食是家常便饭,尤其喜欢刁难那些无依无靠的老弱杂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胖子在回住处的偏僻小路上,被一个黑影捂住嘴拖进了黑暗。第二天被人发现时,他瘫软在臭水沟旁,眼神空洞,浑身恶臭,原本炼气二层的修为荡然无存,只剩下凡人般的虚弱,嘴里只会发出嗬嗬的无意义音节。他腰间那个鼓鼓囊囊、专门用来装克扣粮食换来的灵石的袋子,不翼而飞。
第三个目标,是赵洪手下最凶狠的打手,一个炼气三层的体修,名叫张莽。此人孔武有力,性情暴虐,经常无故殴打杂役取乐。在一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张莽在独自巡查灵田时,遭遇了那个幽灵。目击者(一个躲在远处草垛里避雨的杂役)事后心有余悸地描述,只看到一道黑影快如闪电,张莽那壮硕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倒地,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第二天,张莽被抬回住处,浑身筋骨寸断,丹田破碎,修为尽废,成了一个彻底的废人,比王胖子还要凄惨。
恐惧,如同瘟疫,迅速在底层杂役区蔓延开来。关于灵田噬修者的传闻越来越离奇,有人说它是被欺压致死的杂役怨魂所化,有人说它是宗门执法殿派来清理门户的暗使。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伙,一个个收敛了爪牙,变得风声鹤唳,晚上再也不敢独自出门。杂役们私下议论,虽然恐惧那神秘的存在,但眼中却隐隐多了一丝压抑的快意和……希望。
而这一切风暴的核心——林默,却如同置身事外。他白天依旧沉默地劳作,承受着赵洪的辱骂,仿佛那些令人心悸的传闻与他毫无关系。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吞噬,都让体内的灵力更加汹涌澎湃,经脉在一次次撕裂与修复中变得愈发坚韧宽阔。《噬灵诀》的运转也越发纯熟,那种吞噬灵力后的虚浮感和杂质淤积带来的恶心感,也在逐渐减轻。
孙猴儿、王胖子、张莽……三个炼气初期恶徒的修为本源,如同三股强劲的燃料,被《噬灵诀》霸道地炼化、提纯、吸纳。他丹田气海中的灵力漩涡,早已不是当初那孱弱的小溪,而变成了一条奔腾汹涌的大河!
炼气三层巅峰!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炼气中期!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着四肢百骸。但林默的眼神却越发冰冷沉静。他将这股力量死死压制在炼气一层的外表之下,如同在火山口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他在等,等待一个足以将心中积压的所有屈辱和仇恨,彻底引爆、彻底清算的机会。
赵洪最近有些烦躁。
灵田噬修者的传闻他也听说了。孙猴儿废了,王胖子傻了,连他手下最能打的张莽也成了废人!虽然死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爪牙,但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尤其看到那些贱骨头杂役眼中似乎多了点他看不懂的东西,更是让他无名火起。
他把这一切不顺,都归结到了那个最卑微、最不起眼的出气筒——林默身上。打骂变得更加频繁,克扣的灵石也越发变本加厉。仿佛只有看到林默在泥水里痛苦挣扎的样子,才能稍稍平息他心头的邪火。
废物!连这点草都除不干净!眼瞎了赵洪一鞭子抽在林默背上,看着那破旧衣衫下渗出的血痕,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这个月灵石,扣光!饿死你!
林默身体晃了晃,低着头,死死攥着锄头柄,指节发白,沉默得像一块石头。只有低垂的眼帘下,那冰冷的火焰,燃烧得越发炽烈。
快了……林默在心中默念,感受着体内汹涌奔腾、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澎湃灵力。年终考核,就是清算之日!
青岚宗外门,年终大比的日子终于到了。
巨大的演武场人声鼎沸。高台之上,坐着几位外门长老和内门派来观礼的执事,神情或严肃或淡漠。下方划分出数十个小型擂台,炼气期的外门弟子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气氛热烈而紧张。
而在演武场最外围,靠近入口的偏僻角落,划分出了一块特殊的区域——杂役考核区。这里冷冷清清,只有稀稀拉拉几十个穿着破旧短衫的杂役,神情大多畏缩麻木。他们的考核很简单:两两对战,展示一下微末的修为和粗浅的拳脚功夫,由一位外门管事评判,决定下一年的杂役等级和待遇。
林默站在杂役队伍的最后面,毫不起眼。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短衫,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依旧是那个炼气一层都岌岌可危的卑微模样。他感受着体内那被《噬灵诀》强行压缩、却如同岩浆般奔流咆哮的筑基期灵力(炼气三层的伪装早已无法满足),心湖却平静无波。玉佩紧贴着胸口,传来一丝冰冷的凉意,让他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下一组,林默,对赵洪!负责杂役考核的管事懒洋洋地念出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杂役之间的比斗,对这些管事而言,不过是走个过场,看个乐子。
人群一阵轻微的骚动。杂役们看向林默的目光充满了同情和怜悯。谁都知道赵洪和林默的过节,这哪是考核,分明是赵洪找机会名正言顺地收拾人!
赵洪分开人群,大摇大摆地走向中央那片简陋的沙土地擂台。他今天特意穿了身半新的外门弟子服饰(虽然他只是个监工,但总爱这么打扮),脸上油光发亮,带着毫不掩饰的狞笑和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炼气三层的灵力波动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那是他主修的火系功法。
他走到场地中央,看着慢吞吞走上来的林默,如同看着一只可以随意碾死的臭虫。
贱种,没想到吧最后还得落在老子手里!赵洪压低声音,满是恶毒的快意,放心,看在你给老子当了这么久出气筒的份上,老子今天大发慈悲,给你个痛快!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声音传遍整个杂役区,甚至引得远处一些正式弟子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我赵洪,赌你撑不过三招!三招之内,要是不能让你这废物爬着下去,老子跟你姓!
狂傲的宣言引来一阵哄笑。高台上,那位负责评判的外门管事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显然默许了这种助兴。
林默终于走到了赵洪对面,相隔丈许站定。他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身体甚至微微颤抖着,像是害怕到了极点。这副模样,更让赵洪和周围看热闹的人确信,这又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欺凌。
第一招!赵洪狞笑一声,根本不给林默任何准备的机会,身形猛地前冲!他五指成爪,指尖萦绕着一层淡淡的赤红色火光,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刺耳的破空声,直抓林默的肩胛骨!正是他最拿手的火系武技——炎爪!这一爪若是抓实,足以捏碎普通杂役的骨头!
看台上的管事微微摇头,准备宣布结果。杂役们不忍地闭上了眼。
就在那燃烧着火焰的利爪即将触及林默肩膀的刹那——
一直低着头的林默,猛然抬起了脸!
那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此刻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冰冷、锐利、燃烧着沉寂已久的滔天怒火!一股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无形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
轰——!!!
平地惊雷!
狂暴、精纯、带着冰冷吞噬意味的筑基期灵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瞬间笼罩了整个杂役考核区,甚至席卷向远处的主擂台!空气仿佛凝固了,无形的重压让所有炼气期的杂役瞬间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如同被无形的山岳压住!几个靠得近的杂役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首当其冲的赵洪,脸上的狞笑瞬间冻结、扭曲!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那引以为傲的炼气三层灵力,在这股恐怖的威压面前,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噗地一下,熄灭了!他前冲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硬生生被定在了原地!指尖跳跃的火焰瞬间溃散!
什……什么!赵洪眼珠暴突,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高台之上,那位原本懒洋洋的外门管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失声惊呼:筑基威压!这不可能!旁边几位闭目养神的长老也猛地睁开眼,精光四射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场中那个瘦削的身影,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凝重!
整个演武场,无论是外门弟子还是杂役区,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了那个释放出筑基威压的杂役身上!
林默动了!
在赵洪被恐怖灵压震慑、心神失守、全身僵硬的瞬间,林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出现在赵洪身前不足三尺之处!
没有繁复的招式,没有绚烂的光芒。林默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向下,对着赵洪的丹田气海,看似轻描淡写地,虚虚一按!
这一按,却凝聚了他所有被压抑的怒火、所有被践踏的尊严、所有被吞噬转化而来的磅礴灵力!《噬灵诀》吞噬万灵、破灭本源的核心奥义,在这一掌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噗!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头发颤的破裂声响起。
赵洪脸上的惊骇瞬间被极致的痛苦所取代!他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煮熟的大虾,双眼翻白,嘴巴大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苦修多年、视为依仗的丹田气海,如同一个脆弱的鸡蛋,被一股冰冷、霸道、带着无尽毁灭和吞噬意味的力量,狠狠按碎!狂暴的火系灵力失去了束缚,在他体内疯狂乱窜、炸裂!
呃…嗬嗬……赵洪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一股焦糊味伴随着浓烈的血腥气从他七窍中弥漫出来。他像一截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砰地一声砸在冰冷的沙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他蜷缩着,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眼神涣散,充满了无法理解的痛苦和绝望。炼气三层的修为,连同他的气海丹田,在这一掌之下,彻底化为乌有!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着整个演武场!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火石间的惊天逆转震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前一秒还是待宰的羔羊,下一秒却爆发出筑基威压,一掌废掉了炼气三层的监工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林默缓缓收回手掌,看也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的赵洪。他微微抬起头,冰冷的目光扫过死寂的场地,最后落在那位满脸震惊、兀自站着的管事身上。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冰锥,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赵监工。林默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空洞,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这些年,你克扣我和其他杂役的灵石,一粒不少,都在这身修为里了。
话音落下,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我的天!他……他真是筑基!
赵洪废了!彻底废了!
灵石……克扣的灵石……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在忍!
灵田噬修者!一定是他!孙猴儿、王胖子、张莽……都是他干的!
杂役区彻底炸开了锅,惊骇、恐惧、难以置信,最终化为一种近乎狂热的激动和解气!压抑了太久的情绪找到了宣泄口!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和管事面面相觑,眼中震惊未退,却已转为深深的凝重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一个杂役,隐藏如此之深,身负如此邪异功法(那废掉丹田的手段绝非正道),爆发出筑基威压……这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外门长老席位上,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他正是主管外门庶务、地位仅次于外门掌院的陈长老。他深邃的目光如同实质,穿透空间,牢牢锁定场中的林默。
陈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喧嚣:
外门杂役林默,隐藏修为,手段……凌厉。然,事出有因,赵洪苛待下属,证据确凿。他目光扫过地上如同死狗的赵洪,又深深看了一眼林默,外门规矩,强者为尊。自今日起,灵田监工一职,由林默接任!
轰!
裁决如同惊雷,再次炸响!
林默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狂喜,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如同无风的古井。他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腰间那枚依旧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残破玉佩上。
残玉粗糙的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深处,无人察觉的幽光,如同深渊中沉睡的巨兽悄然睁开的眼瞳,极淡、极深地,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