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满！你看看你穿的什么鬼东西！我昨天特意给你熨好的那条蓝裙子呢让你穿去参加同学聚会,你偏要穿这破牛仔裤！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妈,牛仔裤方便……
方便我看你是丢人现眼！那条裙子三百多买的,你说不穿就不穿我辛辛苦苦攒钱给你买衣服,你就这么糟践同学家长看到你穿得这么邋遢,会怎么想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咬着唇没说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说话啊！哑巴了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给我回来换裙子！不然以后别认我这个妈！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我为了你……
后面的话像潮水般涌来,裹挟着从小灌输的控制欲和指责,漫过我早已崩塌的堤坝。
我对着电话轻声说：妈,我累了。
没等她反应,我挂断电话,一步步走向天台。
（一）
冰冷的风灌进喉咙时,我最后看到的是妈妈站在楼下,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你果然还是听话了的平静。
上一秒,我刚从教学楼顶跳下来,身体砸在地面的剧痛还没消散,下一秒,就猛地睁开眼。
眼前是熟悉的粉色碎花窗帘,墙上贴着去年的明星海报,书桌上堆着高三的复习资料,这是我自杀前的房间。
我重新回到高三,17岁的样子。
既然重生,我要好好活出自己。
小满！都几点了还不起早饭都凉了！
门外传来妈妈尖锐的嗓门,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上一世,我会立刻弹起来,慌慌张张地穿衣服,生怕惹她不高兴。
但现在,我慢吞吞地坐起来,盯着天花板发呆。
妈妈见我没动静,直接拧开门进来,叉着腰站在床边：
跟你说话没听见是不是又熬夜看那些没用的小说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高考前不准看闲书,你怎么就是不听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样的指责里长大的,她操控我的一切,从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到选什么朋友、报什么志愿,甚至连走路姿势都要管。
我稍有反抗,她就会哭哭啼啼地说：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最后,我被逼着报了不喜欢的师范专业,和唯一的朋友断了联系,在无尽的压抑里患上了抑郁症。
直到那天,她因为我没按她的要求穿裙子,在电话里骂了我整整半个小时,我终于撑不住,从楼上跳了下去。
说话啊！哑巴了妈妈见我盯着她不说话,脸色更难看了。
我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平静地看着她：妈,我饿了,早饭呢
她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往常我要么低着头认错,要么小声辩解,从来没有这么平静过。
在厨房,自己热去。她悻悻地转身,走之前还不忘瞪我一眼,快点,吃完了把昨天的模拟卷做了,我下午要检查。
我没理她,径直走向厨房。
餐桌上放着我不爱吃的水煮蛋和豆浆,上一世,我会捏着鼻子咽下去,因为妈妈说这有营养。
但今天,我直接把水煮蛋扔进垃圾桶,从柜子里翻出一包泡面。
李小满！你干什么！
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看到我扔鸡蛋,眼睛都红了。
那鸡蛋是我特意给你煮的,你就这么糟蹋你是不是翅膀硬了
我不爱吃水煮蛋。我撕开泡面包装袋,我想吃泡面。
泡面是垃圾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
她冲过来想抢我的泡面,给我扔了,重新吃鸡蛋！
我侧身躲开,拿起电水壶接水：我已经十七岁了,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妈,你管得太多了。
我管你还不是为了你好她又开始那套说辞,眼圈慢慢红了。
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你多不容易我不希望你走弯路……
为我好,就应该尊重我的想法。而不是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她被我噎得说不出话,呆呆地看着我,好像第一次认识我一样。
水开了,我把水倒进泡面桶里,盖上盖子。
转身时,看到妈妈还站在原地,眼圈红红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上一世,我看到她这样,肯定会立刻道歉,把泡面扔了去吃鸡蛋。
但现在,我只是淡淡地说：你要是不想吃,就回房间吧,我吃完自己收拾。
说完,我端着泡面桶,坐在餐桌旁,无视她杀人的目光,低头吃了起来。
泡面的香味在嘴里散开,是久违的自由的味道。
（二）
吃完泡面,我刚回到房间,手机就响了,是我的同桌兼唯一的朋友,陈梦。
上一世,妈妈觉得陈梦成绩不好,会带坏我,逼我和她断了联系。
后来我跳楼的消息传来,陈梦是唯一一个跑到我家哭着骂我傻的人。
小满,你昨天怎么没来上学啊是不是不舒服电话里传来陈梦大大咧咧的声音。
有点事,在家休息了一天。我笑着说,听到她的声音,心里暖暖的。
那就好,今天下午有篮球赛,隔壁班的校草会参加,要不要一起去看
上一世,我肯定会说不行,我妈不让我去。
但现在,我毫不犹豫地答应：好啊,几点
放学之后,五点在操场集合。
没问题。
挂了电话,我心情大好,甚至哼起了歌。
刚拿起笔准备做题,妈妈就推门进来了。
跟谁打电话呢笑得那么开心是不是跟那个陈梦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别跟她走太近,她成绩那么差,会影响你的。
果然,又来了。
我放下笔,看着她：妈,陈梦是我的朋友,她成绩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我喜欢跟她在一起。
你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吗等你高考考砸了,看你还怎么喜欢！我告诉你,不准再跟她来往！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我说完,重新拿起笔,不再理她。
李小满！你是不是翅膀硬了敢这么跟我说话我告诉你,我是你妈,你的事我就得管！
我停下笔,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是我妈,不是我的主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朋友,你不能什么都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爸不在了,我不管你,你早就学坏了！
她开始翻旧账,眼泪说来就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吗你现在长大了,就想摆脱我了是不是
上一世,我最怕她这样,每次她一哭,我就方寸大乱,只能妥协。
但现在,我看着她掉眼泪,心里毫无波澜。
我没有想摆脱你,我只是想有自己的空间。如果你继续这样,只会让我离你越来越远。
妈妈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哭了一会儿,见我没反应,也觉得没意思,抹了抹眼泪,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行,你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你要是敢跟那个陈梦来往,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她摔门而去。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
这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冲突只会越来越多。
但我不怕,这一世,我一定要为自己活一次。
下午去学校,一进教室,陈梦就凑了过来。
小满,你今天看起来不一样了。她上下打量着我,好像……更精神了
我笑了笑：是吗可能是昨天休息好了吧。
肯定是,陈梦点点头,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对了,昨天你没来,班主任说要填高考志愿意向表,你想报哪个学校啊
上一世,妈妈逼我报了本地的师范大学,理由是女孩子当老师稳定,离家近,我能照顾你。
但我真正喜欢的是画画,想去美术学院。
我想报美术学院。我脱口而出。
陈梦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喜欢画画,你画得那么好,就该去美术学院！
听到她的鼓励,我心里暖暖的。
上一世,只有她支持我画画,还偷偷给我买画具。
不过,你妈会同意吗她不是一直想让你当老师吗
提到妈妈,我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她不同意也没关系,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决定。
陈梦看着我坚定的样子,用力点了点头：小满,我支持你！如果你妈不同意,我帮你劝她！
谢谢你,萌萌。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放学铃声一响,我和陈梦就收拾好东西,往操场跑。
刚出教学楼,就看到妈妈站在不远处,脸色铁青地看着我们。
糟了,她怎么来了
陈梦也看到了我妈,拉了拉我的衣角：小满,你妈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对陈梦说：没事,你先去操场等我,我跟她说几句话。
陈梦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你小心点。
我走到妈妈面前,还没开口,她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李小满！我让你放学赶紧回家做题,你跑哪儿去还跟那个陈梦混在一起！
妈,我跟陈梦约好了去看篮球赛。
看篮球赛有什么好看的能让你考上大学吗赶紧跟我回家！
我不回。我说了,我要去看篮球赛。
你敢！妈妈伸手就要拉我的胳膊。
我往后一躲,避开了她的手：妈,你别逼我。
我逼你我是你妈,让你回家有错吗她的声音引来了周围同学的目光,不少人指指点点。
上一世,我最在意别人的眼光,怕被人说不孝,怕被人指指点点。
但现在,我不在乎了。
我已经说了,我要去看篮球赛,看完会自己回家的。我转身就走。
李小满！你给我站住！妈妈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但我没有回头。
走到操场,陈梦立刻跑了过来：怎么样你妈没为难你吧
没事。别管她了,我们看比赛吧。
篮球场上,球员们打得正激烈,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充满了青春的活力。
我看着场上奔跑跳跃的身影,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
原来,不听妈妈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是这么开心的感觉。
（三）
看完篮球赛回家,迎接我的是妈妈的冷暴力。
她坐在沙发上,一句话不说,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知道,这是她的惯用伎俩,以前我总会小心翼翼地去哄她,直到她消气为止。
但今天,我直接无视她,换了鞋就往房间走。
站住。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冰冷。
我停下脚步,没回头。
跪下。
我猛地转过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妈妈提高了音量,眼神凶狠,我说,跪下！你今天敢跟我顶嘴,敢不听我的话,还敢跟那个坏丫头出去鬼混,我看你是真的皮痒了！不给你点教训,你不知道谁是你妈！
上一世,她也让我跪过,因为我考试没考进前三名。
我哭着跪了两个小时,膝盖都紫了,她才让我起来。
但现在,我绝不会再跪。
我挺直了腰板,看着她,我不跪。我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跪
你还敢说你没做错事你不听我的话,就是最大的错！我今天非要让你跪下不可！
她说着,就冲过来想打我。
我下意识地躲开,她扑了个空,差点摔倒。
你还敢躲！她彻底疯了,顺手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就朝我打来。
我灵活地躲开,鸡毛掸子打在门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妈！你别逼我！
我逼你是你逼我！我今天非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我绕着客厅跑,她根本打不到我。
追了一会儿,她累得气喘吁吁,扶着墙大口喘气,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
李小满……你变了……她声音嘶哑地说。
我没变,我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听你的了。我想做我自己。
做你自己你知道什么是做你自己吗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吗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东西你现在长大了,就想抛开我了是不是
我没有想抛开你,我只是想有自己的生活。你不能把你的人生寄托在我身上,这对我不公平。
不公平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跟我说不公平好,既然你觉得不公平,那你就走吧,离开这个家,永远别回来！
上一世,她也说过类似的话,我吓得赶紧道歉,生怕她真的赶我走。
但现在,我看着她,心里异常冷静。
好。
妈妈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答应。
你……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我说,好。如果你觉得我留在家里让你这么难受,那我就走。
说完,我转身走进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我没什么可带的,几件衣服,一个画板,几支画笔,还有我的积蓄,那是我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大概有两千块。
妈妈站在门口,看着我收拾东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我把东西装进一个背包里,拉上拉链,走到她面前。
我走了。
她没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不再看她,拉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但我没有回头。
这一世,我必须勇敢一次。
（四）
走出家门,我站在楼下,看着熟悉的居民楼,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早就想逃离这个家,但真的走出来了,还是有点茫然。
去哪里呢
我掏出手机,想给陈梦打电话,却发现手机快没电了。
我四处看了看,看到不远处有个便利店,便走了过去。
在便利店借了个充电宝,充上电后,我给陈梦发了条微信：我跟我妈吵架了,从家里出来了,你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
陈梦很快回复：什么你没事吧你在哪儿我现在过去找你！
我把地址发给她,然后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长椅上,等着她。
没过多久,陈梦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小满,你没事吧你妈没打你吧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上下打量着我。
我没事,她没打我。就是跟她吵了一架,我不想回去了。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要不……你先去我家住吧我跟我爸妈说一声。
我犹豫了一下,陈梦的爸妈我见过,人挺好的,但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不用了,我想先自己找个地方住。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找啊现在租房都要押金,而且你还有钱吗陈梦担心地说。
我有两千块积蓄,应该够租个短租的房子了。
那我陪你一起找吧,我认识几个同学,他们好像在外面租房子,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空房间。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你萌萌。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啊。
陈梦立刻拿出手机,开始联系她的同学。
没过多久,她就高兴地对我说：找到了！我一个学姐,她租的房子有个空房间,一个月八百块,不用押金,今天就能搬进去。
太好了！
走,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
学姐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是个两室一厅的老房子,虽然有点旧,但收拾得很干净。
空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一个书桌,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就是这里了,你觉得怎么样学姐笑着问我。
挺好的,我很喜欢。
那就好,房租按月付就行,水电费平摊,你看可以吗
可以,没问题。
我当场付了第一个月的房租,学姐给了我一把钥匙。
陈梦帮我把东西搬进房间,又帮我把床铺好,絮絮叨叨地叮嘱：晚上锁好门,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别自己扛着。
知道啦,你比我妈还啰嗦。我笑着推她,眼眶却有点热。
上一世,我就是因为太在意妈妈的反对,和陈梦渐渐疏远,现在想来,真是傻得可笑。
陈梦走后,房间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心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真的离开那个家了,真的要开始自己的生活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微信,只有三个字：
滚回来。
我盯着那三个字看了几秒,直接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不是赌气,是真的不想再被她的情绪操控了。
第二天去学校,刚进教室就感觉气氛不对。
同学们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还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陈梦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说：小满,你妈昨天来学校了,跟班主任说你叛逆期到了,不听话,还说你被我带坏了,非要退学去学什么画画……
我皱了皱眉,果然,她又来这一套。
上一世,她就经常跑到学校向老师告状,把我说得一无是处,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孩子。
别理她,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我错了,让我乖乖回去听她的话。
可班主任刚才叫你去办公室呢,估计没好事。
我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我起身往办公室走,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姓王,平时就有点偏袒成绩好的学生,对我妈这种重视教育的家长更是格外客气。
王老师放下手里的茶杯,表情严肃,李小满,你来了。你妈昨天来找我了,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你怎么回事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王老师,我妈说的不是事实。我没有要退学,我只是想报考美术学院,追求自己的梦想。
追求梦想你知道美术学院多难考吗学费多贵吗你妈一个人带你不容易,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她考个师范多好,稳定,离家又近,你妈也能放心。
果然,又是这套说辞。
上一世,王老师也是这么劝我的,当时我被说动了,觉得自己确实太不懂事了。
但现在,我只觉得可笑。
王老师,每个人都有追求梦想的权利,不能因为难就放弃。我知道我妈不容易,但这不是她操控我人生的理由。
我已经十七岁了,有权决定自己的未来。而且报美术学院不一定要美术专业,我只是想选择自己的大学学校和专业而已
王老师被我说得一愣,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伶牙俐齿。
她愣了几秒,才重新摆出严肃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油盐不进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听话,影响了高考,后悔都来不及！我看你还是先回家跟你妈好好沟通沟通,别再任性了。
我没任性,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走出办公室,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是隔壁班的校草,江辰,也就是昨天篮球赛上最耀眼的那个男生。
不好意思。我连忙道歉。
江辰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没事。你就是李小满吧我听陈梦提起过你。
我有点惊讶：你认识陈梦
我们小时候是邻居。刚才在办公室门口听到一些,你想考美术学院
我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挺好的啊,我看过你画的板报,特别厉害。有梦想就去追,别被别人左右。
他的话像一道暖流,瞬间驱散了我心里的阴霾。
我抬起头,对上他明亮的眼睛,忍不住笑了：谢谢你。
不客气,加油。
回到教室,陈梦立刻围上来：怎么样班主任没为难你吧
没事,对了,你跟江辰是邻居啊
陈梦眼睛一亮：是啊,怎么了你俩刚才碰到了
是呀,他还鼓励我考美术学院呢。
哇！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别瞎说。我拍了她一下,脸颊却有点发烫。
下午放学,我刚走出校门,就看到妈妈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桶。
她看到我,立刻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刻意的温柔。
小满,妈妈给你炖了鸡汤,你快趁热喝。昨天是妈妈不对,妈妈不该跟你发脾气,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
上一世,我最吃她这一套。
她只要稍微服个软,我就会立刻原谅她,把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
但现在,我看着她虚伪的笑容,只觉得恶心。
不用了,我不渴。我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手。
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小满,妈妈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别这样好不好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啊,跟妈妈回家,妈妈保证以后不逼你了。
你保证过很多次了。但你从来没做到过。
她的脸色终于变了,声音也冷了下来：李小满,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吗你以为你离开我能活多久你的学费、生活费,你以为你自己能解决
我会自己想办法。从今天起,我的事不用你管了。
你想办法你一个学生能有什么办法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去教育局告你,说你不孝,让你连学都没法上！
又是威胁。
上一世,她就是这样一步步把我逼上绝路的。
但现在,我不会再怕了。
你去吧,我相信教育局的人会讲道理的。还有,如果你再去学校骚扰我同学和老师,我就报警。
妈妈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会说出报警两个字。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和愤怒。
好,好得很！李小满,你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感慨吐了口气,但心里也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五）
接下来的几天,妈妈果然没再来找我。
我以为她终于放弃了,没想到她玩了个更阴的。
周五下午,我正在画室画画,陈梦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小满,不好了！你妈在班级群里发了好多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拿出手机。
班级群里,妈妈发了十几条语音,还有几张我小时候的照片。
语音里,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我如何叛逆,如何不听话,如何被坏朋友带坏,非要放弃学业去学画画,还说我把她拉黑,离家出走,不孝顺,她现在活得生不如死……
下面已经有很多同学回复了,有的安慰我妈,有的指责我不懂事,还有的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颠倒黑白我现在就去群里骂她！
别去。她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指责我,让我难堪,逼我回去。我们越是激动,她越得意。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这么污蔑你吧
当然不能。她不是喜欢演吗那我就陪她演到底。我看着手机屏幕,眼神冷了下来。
我想了想,在群里发了一段文字：
各位同学,我是李小满。首先,感谢大家的关心。其次,我想澄清几点：
1.我没有放弃学业,我只是想报考美术学院,这是我的梦想,不是胡闹。
2.陈梦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善良正直,从来没有带坏我,相反,她一直支持我、鼓励我。
3.我离家出走,是因为我妈长期控制我的生活,不尊重我的想法,甚至对我进行言语和肢体上的伤害,我实在受不了了。
4.我拉黑她,是因为我想暂时冷静一下,并不是不孝顺。我知道她养育我不容易,但这不能成为她操控我人生的理由。
最后,我希望我妈能停止这种行为,我们可以好好沟通,但请不要在公共场合污蔑我和我的朋友。谢谢大家。
消息发出去后,群里安静了几分钟。
然后,开始有人回复：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李小满不是那样的人。
天啊,长期被控制也太可怕了吧。
支持李小满追求梦想！
阿姨这样做确实有点过分了……
看到这些回复,我松了口气。
陈梦也高兴地说：太好了！大家都相信你！
但我知道,妈妈不会就此罢休。
果然,没过多久,我的手机就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我接起来,里面传来妈妈歇斯底里的声音：李小满！你在群里发了什么你竟然敢这么说我你这个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我只是陈述事实。
事实你说的那叫事实吗你就是在污蔑我！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那条消息删了,不跟我道歉,我就去你住的地方闹,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不孝女！
你敢。我已经录音了。如果你敢来闹,我就把录音交给警察,顺便告诉他们你之前是怎么对我的。
妈妈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几秒,她恶狠狠地说：你等着！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心里一阵疲惫。
和她斗智斗勇,真的太累了。
小满,你没事吧陈梦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别担心,我能应付。
晚上,我正在房间里自学,学姐突然敲门进来：小满,楼下有个阿姨找你,说是你妈妈。
我皱了皱眉：她还真来了
是啊,她说有很重要的事找你,让你下去一趟。她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你要不要……
我知道了,我下去看看。
我下楼的时候,妈妈正站在单元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袋子。
看到我,她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甚至挤出了一个笑容：小满,妈妈给你带了点吃的,你看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我看着她手里的袋子,心里毫无波澜。
上一世,她也经常用这种方式来缓和关系,然后趁我放松警惕的时候,又开始控制我。
不用了,我不饿。
小满,妈妈知道错了,妈妈不该那样对你,不该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你跟妈妈回家好不好妈妈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让你去学画画,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看起来无比真诚。
如果是上一世的我,肯定会立刻心软,跟她回家。
但现在,我只觉得讽刺。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妈妈怎么会骗你呢你看,妈妈都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我们回家,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好啊。不过,在回家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妈妈警惕地问。
公证处。我们去做个公证,你保证以后不再干涉我的生活,尊重我的选择,包括报考大学、交朋友、选择职业等等。如果你能做到,我就跟你回家。
妈妈的脸瞬间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恼怒：你……你说什么公证李小满,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妈,你竟然要跟我去做公证
既然你说你会改,那做个公证又有什么关系呢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打算改
我……妈妈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别再演戏了,我不会再相信你了。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说完,我转身就往楼上走。
李小满！你这个不孝女！你会遭报应的！妈妈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喊。
我没有回头,脚步坚定地走上楼。
回到房间,我关上门,靠在门后,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不难过,只是不得不坚强。
这一世,我必须赢。
（六）
自从公证那件事之后,妈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找我。
我以为她终于放弃了,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
陈梦经常来陪我,有时会带些吃的,有时会帮我复习功课。
江辰也偶尔会来,他懂一些绘画技巧,经常给我提些建议,我们渐渐熟悉起来。
日子过得平静而充实,我甚至有种错觉,好像上一世的痛苦只是一场噩梦。
直到高考前夕,妈妈又一次出现了。
那天,我刚从画室出来,就看到妈妈站在画室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小满。妈妈看到我,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我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
这位是李叔叔,是你爸爸的老朋友。
妈妈指着旁边的男人说,他听说你的事了,特意来劝劝你。
那个李叔叔立刻露出和蔼的笑容：小满啊,我是你李叔,小时候还抱过你呢。你妈跟我说了你的事,叔叔觉得你这孩子有点太任性了。你妈不容易啊,一个人带你这么大,你怎么能跟她闹成这样呢
又是这套说辞。
我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叔叔,我和我妈的事,我们自己会解决,就不劳您费心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是为了你好！你妈都是为了你好！考个师范多好,稳定,以后好找对象,你妈也能放心。学什么画画那都是不务正业！李叔叔的脸色沉了下来。
李叔叔,画画不是不务正业,是我的梦想。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您不能因为您不喜欢,就否定它。
你……李叔叔被我说得哑口无言。
妈妈连忙打圆场：小满,李叔叔也是好意。你看,高考马上就要到了,你跟妈妈回家复习好不好家里有你熟悉的环境,对你考试有好处。
不用了,我在学姐这里住得挺好的。
你非要跟我作对是吗我告诉你,李小满,你要是敢报考美术学院,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
我早就说过,我的事不用你管。断绝关系就断绝关系,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你以为你能考上美术学院吗就算你考上了,学费、生活费你怎么办你靠什么活
我会打工挣钱,会申请助学贷款,总会有办法的。
打工你一个学生能打什么工能挣多少钱我告诉你,没有我,你寸步难行！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我说完,转身就走。
李小满！妈妈在我身后喊,但我没有回头。
高考结束后,我估了分,感觉考得还不错,报考美术学院应该没问题。
陈梦和江辰都为我高兴,还特意请我吃了顿饭。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激动得手都在抖。
陈梦抱着我又哭又笑,江辰也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
我把录取通知书拍了张照片,发了条朋友圈,配文：梦想成真,未来可期。
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是妈妈发来的：恭喜你。
看到这三个字,我愣了很久。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指责我,没有威胁我,只是简单地恭喜我。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想通了,还是只是一时的感慨。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在乎了。
我的人生,终于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开学那天,陈梦和江辰来送我。
到了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常联系。陈梦红着眼睛说。
放心吧,我会的。我抱了抱她。
江辰递给我一个盒子：这个给你,祝你在新的地方一切顺利。
我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画笔,笔杆上刻着一行小字：为自己而画,为自由而生。
我的心猛地一颤,抬头看向江辰,他正看着我笑,眼里的光比阳光还要明亮。
谢谢你。
到了美院要加油,我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画家。
嗯！我用力点头。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陈梦和江辰,还有这座承载了太多痛苦和新生的城市,眼眶慢慢湿润了。
再见了,过去。
你好,未来。
（七）
美院的生活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彩。
每天和画笔、颜料打交道,和志同道合的同学讨论艺术,听学识渊博的老师讲课,我感觉自己像一株久旱逢甘霖的植物,疯狂地吸收着养分,茁壮成长。
我一边努力学习,一边利用课余时间打工。
发传单、做家教、给画室当助理……虽然辛苦,但每次拿到工资,看着账户里慢慢增长的数字,心里都充满了成就感。
这是我靠自己双手挣来的钱,每一分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期间,妈妈偶尔会给我发几条短信,大多是问我过得怎么样,有没有钱花。
我有时会回复一两句,说我很好,不用她担心,但从不多说。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裂痕太深,不是几句关心就能弥补的。
我也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被控制的生活,保持距离,对我们来说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江辰考去了本地的一所重点大学,我们经常通过微信联系。
他会跟我说学校的趣事,我会跟他分享我的画作。
有时他放假来我的城市,我们会一起去看画展,逛美术馆,像普通朋友一样,轻松而自在。
陈梦则留在了老家,准备复读一年,她说她也想考来我的城市,和我做邻居。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平静而美好。
我以为这样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个电话的到来。
那天是周末,我正在画室赶一幅参赛作品,手机突然响了,是医院打来的。
请问是林秀兰女士的女儿李小满吗电话里传来护士急促的声音。
林秀兰是我妈妈的名字。
我是,我妈妈怎么了
你妈妈刚才在家晕倒了,被邻居送到了医院,初步检查是急性阑尾炎,需要立刻手术,你能尽快过来一趟吗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我立刻向老师请了假,买了最快的高铁票,匆匆忙忙地往家赶。
坐在高铁上,我的心乱如麻。
担心她的病情是真的,但更多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甚至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样,想骗我回去。
但不管怎样,她是我妈妈,我不能不管她。
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已经结束了。
妈妈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了很多。
看到我,她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你怎么回来了
医院给我打电话了。我放下手里的行李,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小手术。好像我们只是普通的熟人。
病房里一时沉默下来,气氛有些尴尬。
我想找些话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你……在那边还好吗
挺好的。
钱够花吗
够。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我早就知道,我拦不住你。从你小时候第一次拿起画笔,画得那么专注,我就知道,你是属于那片天地的。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只是……害怕。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带着你,总怕你受委屈,怕你走弯路。我想把所有的风雨都替你挡了,却没想到,最后伤你最深的人,是我自己。
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
这么多年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好像都找到了出口。
我知道,我以前太固执,太想控制你了。她转过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愧疚。
我以为那是爱,却不知道那是伤害。小满,对不起。
听到这句迟来的道歉,我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失声痛哭起来。
（八）
妈妈住院的那几天,我一直陪在她身边。
给她端水、喂饭、擦身、陪她聊天……像所有普通的母女一样。
我们聊了很多过去的事,聊我小时候的调皮捣蛋,聊她一个人带我的艰辛,也聊那些因为控制欲而产生的争吵和伤害。
她说,她看到我发的朋友圈,看到我拿到录取通知书时的笑容,才真正意识到,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她不该再把我绑在身边。
她说,她后来去看了我画的画,虽然看不懂,但能感觉到画里的快乐和自由,那是她从未在我脸上见过的表情。
她说,她后悔了,如果早点放手,或许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没有说太多,只是静静地听着。
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但我能感觉到,她是真的想通了,真的在改变。
出院那天,我帮她收拾东西,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小满,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妈吗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涩。
我点了点头：当然愿意。
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那……你放假的时候,还愿意回家看看吗
不过,我可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好,不听就不听,只要你回来就好。
回到学校后,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梦和江辰,他们都为我高兴。
太好了！小满,我就说阿姨会想通的。陈梦在电话里大喊。
江辰则发来一条微信：恭喜你,终于解开了心结。
我看着那条微信,嘴角忍不住上扬。
（九）
大学四年,我过得充实而快乐。
我的画多次在比赛中获奖,毕业后顺利进入了一家知名的设计公司。
陈梦也如愿考来了我的城市,我们租了一套小公寓,成了真正的邻居。
江辰毕业后,也来到了这座城市工作,我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总是能懂我的画,懂我的想法,和他在一起,我感觉无比安心和幸福。
我和妈妈的关系也渐渐缓和了。
她不再干涉我的生活,只是偶尔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过得怎么样,叮嘱我注意身体。
放假回家的时候,她会做我爱吃的菜,听我讲工作中的趣事,虽然偶尔还是会忍不住唠叨几句,但看到我皱眉,就会立刻住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有一次,她看到我和江辰的合照,小心翼翼地问：这孩子……对你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只要你喜欢就好。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妈,你不问问他家里条件怎么样,工作好不好吗
她愣了一下,也笑了：这些重要吗你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那一刻,我知道,她是真的变了。
（十）
几年后,我在一次画展上展出了我的作品,画的名字叫《自由》。
画里是一个女孩,站在阳光下,张开双臂,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后是紧闭的房门,门前站着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眼神里有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
画展结束后,妈妈走到我面前,看着那幅画,眼眶红红的：这画……是我们吗
我点点头：嗯。
画得真好。她笑着说,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江辰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手,陈梦也站在旁边,朝我挤了挤眼睛。
阳光透过画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感激。
感激那个从绝望中爬起来的自己,感激那些一直支持我的朋友,也感激那个终于学会放手的妈妈。
上一世,我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最终走向了毁灭。
这一世,我选择做自己,听自己的话,终于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原来,勇敢地为自己活一次,真的可以这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