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时砚,一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永生者。时间于我,是凝固的、腐烂的、毫无意义的诅咒。我见过沧海化为高楼,也见过星辰归于尘土,我的心脏早已是一片冰封的废墟。
直到我遇见了陆越。
他是一个时间旅人,一个只能随机穿越到我身边,却无法控制自己命运的漂泊者。他八岁时遇见八千岁的我,十八岁时拯救了两百岁的我,五十岁时又安慰了三十岁的我。他用他有限的一百年,以一种完全错乱的顺序,填满了我无尽的、孤寂的时光。
他是我混乱人生中唯一的变数。
而我,是他漫长生命里唯一的坐标。
这是一个从结局开始的故事。我们的初见,发生在我亲眼看着一百岁的他,在我怀中化为飞灰之后。
1
五十年。
这是我和陆越之间,最长的一次等待。
公寓里很静。静到能听见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无声碎裂的声音。
我维持着三十岁的样貌,坐在这座城市的最高处,已经很久了。久到这座城市的轮廓,像沙画一样,被风吹散,又被重新堆砌了无数次。
手里的那只古董沙漏,我正用一块天鹅绒的软布擦拭着。
里面的金沙,是我从尼罗河的源头亲自筛来的。每一粒,都比我认识的任何一个人类的寿命更长。
它们毫无意义。
就像我一样。
房间里有无数个时钟。机械的、电子的、光影的。它们的指针,全都停在了不同的时刻。
1998年4月3日,下午2点15分。
2025年11月1日,晚上9点30分。
2216年7月22日,凌晨3点07分。
那都是他曾经出现过的时间。
我以为我的心,早就在几千年的风霜里,被磨成了一颗坚不可摧的石头。可当那熟悉的、极其轻微的空间波动传来时,我的手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绒布掉在了地上。
来了。
终于。
空气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开一圈透明的涟e漪。一个身影,从虚无中踉跄着跌出。
我没有立刻起身。
我只是看着他。
满头白发,稀疏得能看见头皮。皮肤像放皱了的羊皮纸,堆满了深褐色的老人斑。他佝偻着背,连站立都显得摇摇欲坠,每一次呼吸,喉咙里都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衰老。
腐朽。
死亡的气息。
他浑浊的眼球转动了很久,才终于在我身上聚焦。
然后,他笑了。
嘴里漏着风,牙齿也所剩无几。
时砚……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我走过去,扶住他几乎没有重量的身体,让他坐在我常坐的那张沙发上。
我们没有说话。
他只是贪婪地看着这个他来过无数次的房间,看着那些为他而停摆的钟。
最后,他把头靠在沙发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我……结婚了。她很好,陪了我六十年。
我也有了孩子,孙子,重孙……他们都很孝顺。
我这一辈子,过得……很热闹,很幸福。
他像是在汇报自己一生的功课。
我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
他六十岁那年穿越过来时,曾给我看过他妻子的照片,那个笑起来有两个梨涡的温柔女人。他八十岁时,还抱怨过他那个调皮的孙子,把他的假牙藏了起来。
这些对我来说,是已经发生过的历史。
而对他来说,是他线性人生中,最珍贵的宝藏。
他忽然睁开眼,费力地抓住我的手。
他的皮肤又干又冷,像一片枯叶。
时砚,我的人生……到站了。
我的心脏,那颗几千年都不曾有过剧烈波动的器官,猛地一缩。
疼。
一种尖锐的、冰冷的、从骨髓深处钻出来的疼。
别怕。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滩死水,我在这里。
他虚弱地笑了。
我知道……你永远……都在。
他的手,从我的掌心滑落。
身体,在我眼前,一点点化作金色的光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纷纷扬扬,然后彻底消失不见。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和一屋子的死寂。
我没有哭。
眼泪这种东西,早在第一个千年的时候,就已经流干了。
我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消失的地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从墨蓝变成鱼肚白。
新的一天开始了。
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不同。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块空白的木牌,挂在一个新的位置。
然后,我开始调校其中一个停摆的钟。
把它从2073年,拨回到2033年。
陆越死了。
我亲眼所见。
但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对于已经活了五千零二十三年的我来说,我接下来要做的,是等待。
等待四十年前的,那个六十岁的陆越。
2
记忆这种东西,对我而言,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座堆满了碎片的仓库。
陆越的出现,像一道光,照亮了这些碎片。
他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的过去、现在和未来,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我两百岁的时候。
那是我最糟糕的一段日子。
我刚刚失去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一个我看着出生、长大、老去的侄孙。他的死,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我对活着这件事仅存的、可笑的幻想。
永生不是恩赐。
是酷刑。
眼睁睁看着所有你在意的人和事,都像指间的沙一样流逝,而你,只能永远地站在这里。
像一个被遗忘的、可悲的墓碑。
那天,下着很大的雪。
我站在一座无名的山崖边,准备跳下去。
我当然不会死。
但我想试试,如果我主动放弃求生的意志,这具被诅咒的身体,会不会因为心死,而陷入一场永恒的沉睡。
就在我向前迈出那一步的瞬间。
别跳!
一声嘶吼,伴随着空间的扭曲,在我身后炸开。
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回头。
是一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穿着一身我不认识的、款式奇怪的鲜艳衣服,头发上还带着融化的雪水,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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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脸冻得通红,眼睛里却满是焦急。
你不能跳!他又重复了一遍,力气大得惊人。
我当时是什么反应
烦躁。
无边的烦躁。
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小子,打扰了我的安宁。
放手。我的声音,比崖边的风雪还冷。
我不放!他倔强地瞪着我,未来的你告诉我,就是今天,就是这里!他说,这是你唯一一次,差点因为‘心死’,而真的完蛋了!
我的动作,僵住了。
未来的……我
少年看我没反应,以为说动了我,赶紧把我往后拖。
他笨拙地开始安慰我,给我讲一些我完全听不懂的笑话,说什么蓝瘦香菇,说什么YYDS。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用锡纸包着的糖,塞进我手里。
我刚考上大学,我们学校可漂亮了,食堂的饭也好吃。活着多好啊,你看,还有巧克力吃呢。
他的话语,颠三倒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年轻生命的活力。
那种活力,我已经几百年没有感受过了。
他只出现了十分钟。
然后,就像来时一样,突兀地消失了。
风雪依旧。
我站在原地,摊开手心。
那不是糖。
是一枚硬币。
上面印着一个我不认识的头像,和一串陌生的数字——2016。
一个属于未来的年份。
我看着那枚硬币,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转身,离开了那座山崖。
我决定活下去。
不为别的。
我只是忽然,对他口中那个未来的我,和那个会派他来拯救我的未来,产生了一点点该死的好奇心。
3
我八千岁的时候,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活化石。
我放弃了挣扎,也放弃了与世界的一切交流。我把自己关在一座深山的老宅里,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看着门前那棵银杏树,发呆。
看它春天发芽,夏天繁茂,秋天金黄,冬天凋零。
一年又一年。
我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在我那片早已干涸的心湖里,激起一丝波澜。
直到那天。
一个穿着蓝色卡通睡衣的小男孩,哭着出现在我的院子里。
他看起来最多七八岁,白白净净,眼睛又大又圆,此刻却蓄满了泪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他看着我,看着这座古老的、与他身上的现代衣物格格不入的宅子,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要回家……呜呜……我不要被绑架……
绑架
我花了几秒钟,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类幼崽打过交道了。
我用我那被八千年岁月沉淀下来的、几乎已经生锈的耐心,慢慢地,安抚他。
我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我摘了一颗树上结的野果子给他。
我告诉他,这里很安全。
别怕,你只是迷路了。我的声音,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沙哑得像是从古墓里传出来的。
我是时砚,我会永远在这里等你。
我为什么要说永远
我不知道。
或许是习惯了。
男孩抽抽搭搭地,终于不哭了。他好奇地打量着我,打量着我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古代长衫,还有我那头长及腰间的、早已懒得打理的白发。
你……是神仙爷爷吗他小声问。
我摇了摇头。
我只是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人。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在我眼前,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波动,消失了。
院子里,只剩下一个被他咬了一口的野果。
我愣在原地。
直到这时,我才后知后见地,将这个迷路的男孩,和那个十八岁时救过我的少年,以及后来那些不同年龄段、一次又一次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他,联系在了一起。
陆越。
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我刚刚见到的,是八岁的他。
是最初的他。
而他,却见到了几乎是最终的我。
一个横跨了近万年的、无比奇妙的时间闭环,就在那个瞬间,向我揭示了它那令人战栗的、宿命般的一角。
4
我三十岁的时候,还没有学会如何与永生这个诅咒相处。
我只是一个刚刚失去了所有家人,对未来充满恐惧和迷茫的年轻人。
我把自己锁在祖传的宅子里,日复一日地看着那些熟悉的器物,想象着它们将如何看着我,在无尽的岁月中,慢慢腐烂。
那种孤独,几乎能把人逼疯。
就在我最绝望的一个晚上,他出现了。
一个五十岁的陆越。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但眼神沉稳,带着一种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润。
他看起来,比当时的我,更像这座宅子的主人。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递给我一封信。
一封用我已经看不懂的、未来材质的纸张写的信。
这是两百岁的你,让我交给你的。他说。
我颤抖着打开。
信上,只有一句话。
用我自己的笔迹,写着:
活下去,你会遇到他。
我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他
他是谁
五十岁的陆越,像一个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
别怕。他说,你不是一个人。
他告诉我,我是他混乱的穿越人生里,唯一不变的坐标。
而他,会成为我漫长生命里,唯一的变数。
他只待了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
可他带来的那句话,那份来自未来的、我自己给自己的安慰,却像一颗种子,在我荒芜的心里,生了根。
我第一次意识到。
我那条看起来孤单得没有尽头的直线人生,因为这个叫陆越的变量,被连接成了一个圆。
我不再是一个人,在时间的长河里,孤独地逆流而上。
5
从那以后,我的生命被切割成了无数个等待的间隙。
我开始记录。
用我能找到的一切方式。
竹简、石碑、羊皮纸、电脑文档。
我记录他每一次出现的时间、地点、他当时的年龄,和他告诉我的,关于他那个时代的一切。
三十岁的陆越,意气风发。
他出现在我一千岁的时候。那时我心如死灰,正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樵夫。
他穿着一身我看不懂的运动装,兴奋地给我展示一个会发光的、叫手机的方块。
他给我讲什么是互联网,什么是全球化。
他像一道强光,硬生生地把我从自我封闭的龟壳里,拽了出来,让我重新开始尝试,与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建立联系。
他说:时砚,你不能活成一座孤岛啊。
6
六十岁的陆越,已经当了爷爷。
他出现在我五百岁的时候。
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以一个军医的身份,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抢救着那些转瞬即逝的生命。
我中了一箭,躺在破庙里,奄奄一息。
他突然出现,满脸心疼。
他用他那个时代带来的、我闻所未闻的消毒药水,和干净的绷带,为我包扎伤口。
他的动作很笨拙,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你说你,都活了五百年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
这场仗,再打三个月就结束了,你熬过去,就能太平好几十年。
他一边给我包扎,一边给我剧透历史。
那种感觉很奇妙。
仿佛我不是在亲历一场残酷的战争,而是在听一个老朋友,讲一个已经尘埃落定的故事。
7
十二岁的陆越,带着少年的烦恼。
他出现在我三千岁的时候。
那时,我厌倦了漂泊,正伪装成一个大学的历史系教授,在象牙塔里虚度光阴。
他穿着校服,出现在我的办公室里,一脸的愁苦。
他跟我抱怨,说物理太难了,女同学太烦了,未来太迷茫了。
我用我三千年积累下来的、那些早就已经腐朽的智慧,耐心地开导他。
而他,则用他那青春期独有的、廉价又旺盛的活力,感染着我。
他走的时候,把一张没及格的物理卷子,忘在了我的办公桌上。
我把它收了起来。
至今,还夹在我最喜欢的一本宋版书里。
8
我开始整理那份越来越长的陆越时间线。
我发现了一个让我恐慌的规律。
他年幼时,穿越的间隔很短,有时候一年,甚至几个月,就会出现一次。
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间隔被拉得越来越长。
几年。
十几年。
再到几十年。
我守着那些停摆的钟,像一个等待戈多的傻子。
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和不舍,像潮水一样,淹没了我的心脏。
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他有限的生命,正在走向终点。
我们每一次的相遇,都可能是倒数第N次。
而我,却无能为力。
9
八十岁的陆越,是在一个黄昏出现的。
他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但精神还不错。
他给我带来了他老伴儿的照片,一张褪了色的黑白照。
她走了。他平静地说,我也快了,等不到下一次了。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
从生命的意义,聊到死亡的形状。从存在的证据,聊到记忆的温度。
他就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旅人,在和我做最后的告别。
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郑重地请求我。
时砚,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见到八岁的我。
那时候,他会很害怕,很迷茫。
你替我,替现在这个八十岁的我,告诉他。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的光。
告诉他,不要害怕。你的一生,会很精彩。
10
叙事,重回现在。
距离一百岁的陆越在我怀中化为飞灰,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我守着这座空荡的、挂满停摆时钟的公寓,靠着回忆和等待度日。
窗外的世界,依旧在飞速地变化。磁悬浮汽车取代了轮式汽车,全息投影广告取代了LED屏幕。
而我,像一个被时间遗忘的锚点,静止不动。
我翻开那本用最古老的方法装订的、厚厚的笔记。
上面,是我用尽心力,整理出来的,属于陆越的、完整的一生。
每一次相遇的细节,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被我烙印在纸上。
我用指尖,轻轻抚摸着笔记的最后一页。
那一页,是空白的。
上面只有一个标题:
【与8岁陆越的第一次相遇】
我知道。
我们之间那个横跨了万年的故事,我们那个起点即是终点的宿命闭环,只剩下这最后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尚未归位。
我,时砚,一个永生者。
即将迎来我与我最好朋友的……最后一次会面。
11
我回到了我年少时的故居。
那座古老的、见证了我们无数次相遇的宅院。
我遣散了所有仆人,脱下了现代的衣物,换上了一身粗布长衫。
我用秘法,将自己的外貌,从三十岁,变回了十五岁的少年模样。
我甚至,重新蓄起了长发。
我做着这一切,心里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根据陆越在不同年龄段,零碎地、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和我那台超级计算机精密计算了数万亿次的结果。
我知道。
那一天,就要到了。
我在院子里的那棵银杏树下,放了一张石桌,一壶清茶。
然后,我开始等待。
等了三天。
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阳光正好,透过繁茂的枝叶,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院子里的空气,忽然像水波一样,晃动了一下。
一个穿着蓝色卡通睡衣的八岁男孩,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痕,凭空出现。
他站在那里,看着我,看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
他看到我了。
我压下心中那翻涌了万年、几乎要将我撕碎的情绪,对他,露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多温柔的微笑。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却是他,第一次见到我。
我们的故事,由我见证他的死亡而开启。
终将由我,迎接他的童年而闭合。
12
我看着眼前的陆越。
八岁的陆越。
他对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一无所知。
他不知道,他会在十年后,在一个大雪天里,救下一个想死的疯子。
他不知道,他会在四十二年后,给一个迷茫的年轻人,送去一封来自未来的信。
他更不知道,他会在九十二年后,在一个看得见城市夜景的顶层公寓里,在一个叫时砚的人怀中,走完自己的一生。
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而我和他的故事,对我而言,已经结束了。
我慢慢地,在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我用一种我自己都未曾听过的、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时光的声音,对他说。
就像八十岁的他,请求我的那样。
不要害怕,你只是迷路了。
我叫时砚。
你的一生,会很精彩。
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他眼里的恐惧,似乎消散了一些。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小小的手,拉住了我的衣角。
那一刻。
我感觉,我触摸到了时间的起点,也触摸到了时间的终点。
他只在我身边,待了短短的十分钟。
然后,他的身体开始变淡,消失了。
我知道,他回去了。
回到他自己的时代,他温暖的家,他父母的怀抱。
他会很快忘记这次短暂的、离奇的相遇,直到他下一次穿越,他才会慢慢地、一点点地,理解所有的一切。
而我。
将带着我们之间所有的、完整的、再也不会增加的记忆,独自一人,走向下一个,没有他的、永恒的明天。
我站在那棵银杏树下,久久没有动。
阳光穿过树叶,在我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我抬起头,闭上眼睛。
轻声说:
再见了,陆越。
我唯一的……坐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