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睁开眼的时候,先闻到的是土腥味,再听见的是风。那风从门缝钻进来,像没吃饱的狼,在炕沿底下打转转。我想抬手,可手被捆在什么软布里,一动就冒热气。后来我才知道,那叫襁褓,说白了就是破棉袄剪的布头,里子都洗烂了,棉絮一坨一坨贴在我背上,痒得慌,可我挠不着。
是个丫头。有人在耳边说。声音粗得像锯木头,带着火星子。我想回一句丫头怎么了,结果嗓子眼里只滚出一声猫叫。我这才反应过来——我重生了,而且重生成了1974年北大荒的一个女娃娃,落地时间：五月三十一号半夜十一点五十八。
外面还在飘雪,我妈说生我那天雪片子像撕碎的盐袋子,哗啦啦往下倒。她没说假话,我透过窗户纸破洞看见一条白线,那是雪,五月末的雪。
我脑子里的机械女声比雪还冷：抖音商城已绑定。规则：一条灵感,换一单。货物即刻送达。
我当时就想骂人。别人穿越带金手指,我穿越带个购物APP还是抖音的七十年代连电都没稳,我上哪找WiFi
可我没骂出口,因为下一秒我就饿了。婴儿胃小,饿得快,火烧一样。我试着在脑子里戳了戳商城界面,跟戳手机屏幕差不多。界面真出来了,花花绿绿一排商品：奶粉、蜡烛、棉袄、煤油……最离谱的还有进口尿不湿,标价0.01抖币。
我咽了口并不存在的口水,心里吼：先给我来罐奶粉！
系统回我：请先提供灵感。
灵感我才出生三十秒,脑子里除了饿就是困,哪来的灵感
就在这时候,我妈哭了。她哭得很轻,像怕吓着我,可每一声都抽在我心口。我听见她说：老周,咱家没糖,下奶汤也喝不上,孩子饿咋办
我爹的声音更低：明天开荒队一早走,我挣工分去。
我忽然灵光一闪——糖！北大荒缺糖！如果把甜菜根熬成糖,是不是能换工分
我把这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系统叮一声：灵感收录——初级土法制糖。可兑换一单。是否使用
用！我吼。
下一秒,炕尾噗地一声,像谁扔了个包袱。我爹拎起来一看,是个铁罐,上头全是英文。他吓得差点扔地上：这、这哪来的
我眯着眼,罐头上画着个胖娃娃,笑得比我还傻。我认得,那是1972年出口的婴儿奶粉。
我妈手抖着打开罐子,奶香一下子涌出来,盖过了土腥味。她一边哭一边笑：菩萨显灵了……
我心里回她：菩萨没空,显灵的是系统。
我咕咚咕咚喝完人生中的第一顿饱奶,打了个奶嗝,脑子开始转：目标——活下去,并且把全家拖出这片冻土。
商城是我的外挂,灵感是我的子弹。子弹从哪来从北大荒的苦里抠,从爹娘的眼泪里挤。
我闭上眼,听见风还在嚎,像给这个目标吹号角。
……
天刚麻麻亮,我爹就出门了。他穿着我妈改的旧棉袄,背个破铝壶,壶里装的是昨晚剩下的奶粉冲的高能量饮料——其实就是奶粉加水,没舍得放糖。
我窝在炕上,听见他跟我妈说：我走了,晌午不回来。锅里煮了甜菜粥,你趁热喝。
我妈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我知道她担心什么：开荒队干的是重活,一人一天要挖三十个树坑,完不成扣工分。我爹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
我急得直蹬腿,可婴儿腿短,蹬半天只能把被子踹个窝。
系统忽然冒泡：检测到宿主焦虑,是否提前预支灵感
我愣了：预支什么意思
系统解释：提前使用未来灵感,需在七日内偿还双倍。
双倍高利贷都没这么黑。可我爹要是累倒了,别说工分,命都可能搭进去。
我咬牙：预支！
请选择品类。
我扫了一眼,目标锁定：压缩饼干、军用水壶、防冻膏。
叮——预支成功。代价：七日内提供两条灵感。
炕头凭空出现一个小布包,我娘打开一看,傻了：这、这是部队的东西
我爹晚上回来看见压缩饼干,眼睛都直了。他掰了一小块放嘴里,嚼得慢,像在品山珍海味。
哪来的他问。
我娘指天：老天爷给的。
我爹不说话,闷头把剩下半包塞回袋子,转身出门。我听见他跟隔壁李叔嘀咕：明天咱俩换班,你替我挖坑,我给你半包饼干。
我心里一松：第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可系统冷冰冰提醒我：倒计时,六天零十八小时。
我打了个寒颤,不是冻的,是怕的。灵感不是大白菜,上哪找两条去
……
北大荒的天黑得早,四点就擦灰。我躺在炕上,听我妈纳鞋底,麻绳穿过布壳子,刺啦刺啦,像锯木头。
我盯着房梁,脑子转得飞快：灵感灵感,你得接地气。北大荒最缺啥除了糖,还缺药、缺柴、缺鞋……
我眼睛一亮：鞋！我妈的鞋底是破轮胎割的,梆硬,走一天路脚上全是泡。如果把轮胎改造成防滑底,是不是能换工分
我在脑子里把步骤过了一遍：轮胎剪条、烧红铁棍烫孔、麻绳穿绑——可行！
系统叮一声：灵感收录——废旧轮胎改造防滑鞋。可兑换一单。
我长出一口气：第一条还上了。
还剩一条。
可第二条迟迟不来。我开始焦虑,婴儿焦虑的表现就是哭,扯着嗓子嚎。我妈以为我饿,把剩下的奶粉又冲了半勺。我喝得心虚,喝得想哭。
夜里,我爹回来了,身上带着冰碴子。他脱鞋的时候,我听见他嘶了一声。
我妈点煤油灯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他左脚大拇指整个指甲盖掀起来了,血袜子冻在一起,像块红冰。
我脑袋嗡一下,灵感自己蹦出来：冻伤膏！
系统秒收：灵感收录——草药冻伤膏配方。可兑换一单。
我差点哭出声：第二条也凑够了！
我爹坐在炕沿,用雪搓脚,搓得直哆嗦。我娘把草药膏抹上去,他嘶嘶抽气,却笑着说：不疼了,明儿还能挖十个坑。
我窝在襁褓里,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耳朵,烫得慌。
目标没变：活下去,带全家离开。但我知道,光靠商城不够,我还得长大,得学会走路、说话、写字,得把北大荒的每一寸苦都熬成灵感,再换成活下去的筹码。
风还在嚎,像替我数数：一天、两天、三天……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像给未来的自己打拍子。
第二章
我一觉醒来,天已经透亮。北大荒的夏天亮得早,三点半鸡叫,四点出太阳,五点开荒队的哨子就吹得跟催命似的。我眯着眼,从窗户纸的破洞往外看,一地泥水混着雪碴子,像老天爷随手泼的稀饭。
满穗醒啦我妈的脸凑过来,带着雪花膏味儿——那是她用猪油加香精自己熬的,抹在脸上油亮油亮。她把我抱起来,先亲一口,再塞奶瓶子。我张嘴就嘬,咕咚咕咚,心里却在算账：今天是我出生第七天,系统的高利贷该还了。两条灵感,一条用轮胎鞋底抵了,一条用冻伤膏抵了,可我还欠一条——双倍利息。
老周家的,今天开荒队往老松林那边去了,听说要挖排水沟,你男人那小身板,别再闪了腰。隔壁李婶掀帘子进来,手里拎个篮子,里头两个干瘪土豆。
我妈赶紧笑：他腰好着呢,昨晚还……说到一半脸红了,转头看我,闺女,你说是不是
我心里翻白眼：我哪知道你俩昨晚干啥了。不过机会来了。排水沟老松林那地方我去过——上辈子在地理课本里看过,北大荒的林子地表水多,夏天一挖就塌方。要是能提前搞个简易木撑子,是不是能换工分
我立刻在脑子里过方案：砍桦木、削楔子、打桩——可行！系统叮咚一声：灵感收录——桦木支撑防塌方。可兑换一单。
我松了口气,下一秒又绷紧：还欠一条,得再抠一个点子出来。
李婶把土豆放桌上,叹气：这年景,土豆都长不大,要是能有个高产法子就好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土豆早疫病轮作可我对农业一窍不通啊！正着急,余光瞄见窗台上一盆蔫头耷脑的蒜苗——那是李婶拿来的绿色希望,结果冻得跟面条似的。
忽然灵光一闪：土坯温室！用草帘子加玻璃罐头瓶,白天吸热,晚上保温,蒜苗能活,土豆芽也能提前育！我越想越靠谱,系统立刻响应：灵感收录——土坯温室育芽法。可兑换一单。债务清零。
我差点笑出声,结果奶呛进气管,咳得满脸通红。我妈吓一趔趄,李婶忙给我拍背：这丫头,吃奶都能呛,将来肯定皮实。
我咳得眼泪汪汪,心里却乐开花：机会来了！
……
中午,我爹回来了,裤腿糊满泥,脸上却带笑。他手里拎着两条巴掌长的鲫鱼,尾巴还在甩。
排水沟挖到泉眼了,队长让收工,我顺手摸了鱼。他冲我挤眼,给我闺女补补脑。
我妈接过鱼,眼圈却红了：你腰没事吧
没事！今天用了闺女给的招儿,桦木撑子一搭,土没塌,队长还夸我脑子灵。他蹲下亲我额头,满穗,你是爹的小福星。
我心里嘿嘿笑：福星个屁,我是外挂狗。
下午,李婶抱着她家二小子来串门,那孩子比我才大三个月,瘦得跟猴似的,一见我就伸爪子挠我脸。我躲不开,脸上被划一道红印子。我妈心疼得直抽气,李婶尴尬地笑：孩子饿,手重。
我心里一动：李婶家也缺粮,要是温室育芽成功,能换多少人情我掰着手指头算：一筐土豆芽能种半亩地,半亩地能产两千斤,按工分算……我数学不好,但知道够李婶家吃半年。
我冲李婶眨眼,可惜婴儿眨眼跟抽筋似的,她没看懂。算了,先干正事。
……
傍晚,我爹在院子里叮叮当当削桦木条,我妈蹲在灶台熬鱼汤。香味飘得满屋都是,我口水直流,可惜只能闻,吃不了。
我躺在炕上,盯着房梁,脑子转得飞快：温室怎么做先挖沟,再垒土坯,上面搭草帘子,瓶口朝南开……我越盘算越兴奋,差点忘了自己是个连翻身都不会的奶娃。
系统忽然弹出提示：宿主可指定一人共享商城,是否绑定
我愣了。共享给谁我爹他嘴笨,容易露馅。我妈她胆子小,见了罐头瓶子都能吓哭。李婶她嘴碎,明天全连都知道。
我正犹豫,听见我爹在院子里喊：老李,过来帮忙搭把手！
老李是兽医,四十出头,光棍一条,平时闷头干活,话不多。我眼睛一亮：就他了！兽医懂温室,嘴又严。
我立刻绑定老李。系统叮咚一声：绑定成功,共享者可独立下单,代价由宿主承担。
我心里咯噔：啥意思老李下单我付账这不是坑娃吗！
可下一秒,我就乐了——老李进屋,手里拎着个破麻袋,里头全是玻璃罐头瓶：周哥,听说你要育芽我攒的瓶子,全给你。
我爹感动得直搓手：老李,你就是及时雨！
我心里乐开花：共享就共享,老李靠谱！
……
夜里,我睡不着,听着外头风声,像有人在哭。我脑子里全是温室的图纸：土坯多高草帘子多厚瓶口怎么固定越想越精神,越精神越饿。
我妈睡熟了,呼吸均匀。我偷偷在脑子里戳商城,界面唰地展开,像个夜总会霓虹灯。我咽了口口水,点开农用薄膜,标价0.05抖币。我兜里没灵感,可我有老李！
我戳共享界面,给老李发消息：薄膜,要！
老李那边秒回：收到。
十分钟后,窗根底下噗通一声,像猫跳墙。我爹披衣服出去,拎回来一卷塑料薄膜,激动得声音发颤：老李从哪弄的这可是稀罕物！
我咧嘴笑,笑得口水流到下巴。老李啊老李,你可真是我的及时雨。
……
第二天鸡叫,我爹和老李在院子里忙活。土坯一块块垒起来,像搭积木。我妈抱着我看热闹,李婶也来了,手里拎着两个鸡蛋：给满穗添营养。
我心里暖暖的。原来机会不是一个人的,是大家伙的。
太阳升到头顶,温室搭好了,瓶子一排排码在土坯上,像小碉堡。老李抹了把汗：试试效果,今晚降温,能挺住就算成功。
我盯着我爹,他正往温室里铺锯末,动作小心得像抱我。我心里忽然酸酸的：上辈子我爹早没了,这辈子我得让他过上好日子。
系统叮咚一声：温室搭建完成,奖励灵感值+1。
我愣了：还有奖励这系统也不是全黑。
我咧嘴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妈以为我饿了,赶紧撩衣服喂奶。我咕咚咕咚喝,心里却在喊：机会抓住了,下一步,就是让全连的人都能吃饱！
……
傍晚,我爹抱着我在温室门口转悠,像抱个宝。老李蹲在一边抽烟,烟头是卷的报纸,呛得我直咳嗽。
我爹问我：闺女,你说这温室能成不
我心里回他：能成！不仅能成,还能让你回城！
可嘴里只能发出啊啊两声。我爹却笑了：我闺女说能成,那就一定能成！
我靠在他怀里,听见他心跳,咚咚咚,像给我打拍子。我闭上眼,听见风在远处唱歌：机会来了,机会来了……
第三章
我没想到,麻烦比暴风雪还快。
那天早上,天刚漏出一点青白,我就被一阵咚咚咚的砸门声吓醒。说是门,其实就是两块钉在一起的薄板子,一砸就抖。我躺在炕里头,裹着破棉被,心口怦怦跳：谁呀这才几点。
老周！开门！连部检查！
我一听连部俩字,脑袋嗡的一下。上辈子在知青点混过,我知道这三个字意味着——抄家、游街、扣帽子。
我爹鞋都没穿好,踩着炕沿就往下跳,差点踩着我。我妈把我抱进怀里,用被子把我脸都蒙住,就露俩鼻孔出气。我在黑暗里听见她心跳,咚咚,咚咚,比敲门声还响。
门一开,冷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刘大炮的声音像锣：周志明,有人举报你家私藏外来物资,还搞资本主义温室！
我心道完了。温室才搭两天,塑料薄膜还没捂热乎,就被盯上了。
刘大炮进屋,后面跟着两个民兵,都背着步枪。他们穿着翻毛皮大衣,带进来一股子臭胶鞋味。我皱鼻子,可我不敢哭,一哭就露馅——谁家奶娃听见动静不吭声
刘大炮一眼就瞅见炕尾的奶粉罐。铁罐子亮得晃眼,上头全是洋码子。他拿起来晃了晃,里头哗啦响。
这是什么他斜着眼,嘴角往下耷拉。
我爹搓手,赔笑：亲戚从上海寄的,就一罐,给孩子补补……
上海刘大炮嗤一声,铁路停运半年了,你亲戚是空投的
他把罐子往桌上一磕,咣一声,吓得我妈一哆嗦。我贴在她胸口,能感觉到她浑身发紧,像根绷紧的绳子。
接着他们又翻箱倒柜。塑料薄膜、桦木撑子、止痛膏、胶靴,全被摆在炕上,像摆地摊。刘大炮用手指敲敲靴底：胶鞋咱们连部都没发完,你家倒先穿上啦
我爹脑门冒汗,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滚,在下巴上悬着,就是不掉。我看得着急,心里直骂：系统你倒是给句话啊！
系统死了一样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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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炮最后把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弯腰,拿粗糙的手指戳我脸蛋：小崽子倒白净,听说温室是你爹给丫头片子建的咋的,想培养小科学家
他一笑,露出烟熏黄的牙。我心里咯噔一下——这货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他直起身：所有东西没收！周志明,温室拆了,材料归公。再写五千字检查,明天开大会念！
我脑袋嗡的一声。温室拆了我的灵感就断,系统不给我赊账,我爹写检查能写出一朵花儿来
我急得想喊,结果一张嘴,一串口水先流下来。刘大炮嫌弃地拿袖子擦手,转头吩咐：带走！
两个民兵上前,一人架我爹一只胳膊。我爹挣了一下：我自己走！他回头冲我妈喊,给孩子喂奶,别饿着！
我妈抱着我追到门口,被刘大炮一把推回来：老实待着！
门砰地关上,风把雪拍在我妈脸上,她眨眼工夫就成了雪人。我哇地哭出声,不再装哑巴。我妈把我搂得死紧,哽咽：满穗别怕,爹一会儿就回来。
我心里抽着疼：一会儿刘大炮那阎王殿,进去就得脱层皮。
屋里一下子空了。奶粉罐、胶鞋、薄膜,全被装进军绿色挎包。炕上只剩半碗凉鱼汤,腥味直冲鼻子。
我妈在屋里转圈,像没头苍蝇。转着转着,她突然蹲下,把脸埋在我襁褓里,肩膀一抖一抖。我感觉到热乎乎的眼泪渗进棉布,烫得我胸口发闷。
我脑子飞快转：温室保不住,系统不给力,下一步怎么办难道等死
我不甘心。
上辈子活得太短,这辈子好不容易开挂,刚开局就要被拍死
我逼自己冷静。系统规则写得明白：一条灵感换一次下单。灵感从哪来从问题里来！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刘大炮把我们当典型。要破局,就得让他自己打脸。
我想了又想,忽然记起上辈子看过的小报：北大荒沼泽地多,夏天蚊子成群,年年闹乙脑。团部年年发DDT,可效果一般。如果我能提供一个环保驱蚊的土法子,刘大炮就算想整我,也得掂量掂量。
可具体怎么做我脑子乱成麻。
傍晚,我爹被放回来,走路一瘸一拐,脸上五道红印子,像被猫挠过。他手里攥着一摞纸,上头密密麻麻写满字。一进门,他先冲我妈笑,笑比哭还难看：检查写完了,刘副连长说明天念完就放我一马。
我妈赶紧烧热水给他擦脸。我爹脱鞋,脚脖子肿得跟馒头似的,一按一个坑。我心疼得直抽抽,可又帮不上忙。
我爹洗完脸,把我抱过去,用胡茬扎我：闺女,爹没事。温室……咱再想办法。
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却看见他眼里全是红血丝。那一刻,我鼻子酸得厉害。
夜里,我躺在炕里头,听外头风嗷嗷叫,像刘大炮的破锣嗓子。我盯房梁,心里一条条列计划：
一、先保住爹,不让他再挨批；
二、保住温室,至少把塑料薄膜抢回来；
三、给刘大炮一个台阶,让他自己下。
想得脑袋疼,系统忽然弹出一句：友情提示：宿主可预支一次下单,代价为双倍灵感,期限三天。
我苦笑：系统你也趁火打劫。可眼下没别的路。
我点了预支。
第二天一早,全连开大会。
台子搭在晒麦场,风把红旗吹得猎猎响。刘大炮站在台上,背着手,肚子往前挺,像只鼓肚子蛤蟆。他旁边摆张桌子,上头放着我家的罪证：奶粉罐、胶鞋、塑料薄膜,还有一把桦木撑子。
我爹被押上台,棉袄领子勒得笔直,头低得能看见自己脚尖。台下乌泱泱全是人,有知青,有老乡,还有半大孩子爬树上墙。
刘大炮清清嗓子：同志们,这就是典型的资本主义尾巴！奶粉,洋货！胶鞋,走后门！塑料薄膜,破坏国家计划！
每说一句,台下就一阵骚动。我看见李婶躲在人群后,眼圈通红。老李站她旁边,手攥成拳。
刘大炮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飞老远：今天,我们要拔掉这颗毒瘤,把温室拆了,把物资充公！同意的举手！
呼啦啦,胳膊举了一片。有人是真恨,有人是怕,还有人纯属看热闹。
我心里拔凉。就在这时,系统叮咚：宿主请注意,倒计时
72
小时开始。
我急得直蹬腿。我妈抱着我,小声哄：满穗不哭,一会儿就回家。
我哭我哪是哭,我是急得冒火！
机会在下午出现。
大会散了,刘大炮让民兵押着我爹去拆温室。我也被我妈抱着跟去看热闹。
老松林边上,温室孤零零杵着,塑料薄膜在太阳底下反光,像一面旗。几个民兵拿着铁锹,正要动手。
我眼瞅着我爹脸灰得像土,突然脑子一热,张嘴就嚎。哭声又尖又亮,全场都听见了。
刘大炮皱眉：小崽子嚎啥
我妈拍我背,我不管,继续嚎。嚎到一半,我伸出小胳膊,对着温室方向乱抓,嘴里发出啊啊的音。
老李忽然站出来：刘副连长,孩子小,怕冷,温室拆了,她没处育苗,冬天吃什么
刘大炮冷笑：吃社会主义大锅饭！
老李不卑不亢：要是温室真能育出早土豆,亩产提高一成,是不是对国家也有利
刘大炮愣了一下。我抓住这空档,在脑子里疯狂输出灵感：用玻璃罐头瓶做小型温室,单株育苗,提前一个月种,亩产增一成。
系统秒收：灵感收录,可兑换一次下单。
我立刻下单：一份《土豆早熟栽培手册》、一封盖着省农科院红章的介绍信。
下一秒,老李口袋一沉,他掏出来一看,脸色变了。他快步走到刘大炮跟前,低声说了几句,把介绍信递过去。
刘大炮看完信,眉头拧成疙瘩。信里大意：省里正在抓科学种田典型,早熟土豆是重点项目,谁搞出名堂谁立功。
刘大炮抬头瞅瞅温室,又瞅瞅我爹,最后瞅瞅我。我适时地冲他露出无齿微笑,笑得口水直流。
刘大炮把信折起来,咳嗽一声：既然是科研需要,那就先保留温室,但所有产出归连部统一分配！
我爹腿一软,差点坐地上。老李眼疾手快扶住他。
我心里长出一口气：阻碍暂时解除,但游戏才刚开始。
夜里,我躺在炕上,听外头蛐蛐叫。系统冷冰冰提醒我：预支订单已生效,剩余时间
70
小时,请尽快偿还两条灵感。
我翻白眼：催命鬼。
我爹坐炕沿,就着煤油灯看手册,手抖得像筛糠。他小声跟我妈说：闺女不一般,省里都知道她。
我妈紧张：别瞎说,传出去又惹祸。
我闭眼装睡,心里却盘算：两条灵感,一条给刘大炮的台阶已经用了,另一条得用在刀刃上。
刀刃在哪在刘大炮的贪心上。
我咧嘴笑,笑得像个刚偷到糖的孩子。
因为我知道,刘大炮今晚肯定睡不着——
他得琢磨怎么把早熟土豆变成他的政绩,而我,只要再给他一个更大的饵,他就会自己把钩子吞下去。
游戏继续,阻碍只是序幕。
第四章
天没亮,我就被我妈晃醒。她把我往怀里一兜,热气烘得我脑门冒汗：满穗,今儿咱得去温室,刘副连长让咱家出人守棚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守棚子这不就是把我家当长工使可转念一想,也行,近水楼台先得月,省得刘大炮再找茬。
我爹昨晚上把脚泡在盐水里,肿消了点,可走路还是一拐一拐。他往怀里塞了两块压缩饼干——那是我用早熟土豆灵感换来的零嘴,他一直舍不得吃。
走吧,老李估摸已经到了。我爹咳嗽一声,把门推开,冷风夹着雾片子呼啦啦灌进来。
老林子里静得吓人,只剩脚踩在雪壳子上的咯吱声。我裹得像个棉球,只露俩眼,滴溜乱转。温室就在前面,塑料薄膜上结了一层霜,太阳一照,跟撒了一把碎钻似的。
老李果然在,他蹲在门口,正拿铁锹铲冰。听见动静,回头冲我爹咧嘴：老周,你家这丫头真神了,昨晚我把手册给刘大炮,他看了半宿,今早就拍板让咱家试种一亩早土豆,还说年底给工分翻倍。
我爹搓手,笑得眼角炸花：还不是托了咱闺女的福。
我心里翻白眼：别急着高兴,翻倍工分后面指不定挖多大坑。
温室里比外头暖,塑料薄膜上全是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滚。老李把炉子点着,火苗舔着铁皮烟筒,呼呼响。
先育苗,再移栽。老李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切好芽眼的土豆块,省农科院的种,咱得伺候好了。
我盯着那土豆块,心里盘算：一亩地保底两千斤,早熟半个月,就能抢在霜降前收,一斤多卖五分钱,一亩就是一百块。一百块能买多少煤油、多少布我脑子里算盘噼里啪啦。
可转念又愁：系统只给我三天还账,两条灵感,一条已经给了早熟土豆,另一条还没影儿。
育苗盘是拿废报纸糊的,一格一格,像豆腐块。老李把土豆芽朝上摆好,再盖一层细土,动作轻得像给娃盖被。
我爹坐小马扎上,拿着手册一条条念：温度保持二十到二十五度,湿度八成,通风早晚各一次……
念完他挠头：这温度咋控制
老李指了指我：你闺女有办法。
我：
老李嘿嘿笑：昨晚我做梦,梦见这丫头给我托梦,说用罐头瓶灌热水放床底下,冷了换一批,比温度计还准。
我差点噎住：这理由也行
我爹却信了,立马去翻空罐头瓶。我无奈,只好在脑子里戳系统：给我来二十个橡胶塞,要能塞瓶口那种。
系统叮咚：灵感不足,请先提供灵感。
我翻白眼：又来行,那就给你个大的。
我把目光落在炉子旁边的烟筒上,心里灵光一闪：用废铁桶做土暖气！铁桶横放,一头接炉子,一头接烟囱,桶里放水,热气循环,比单烧炉子省煤。
系统秒收：灵感收录——土暖气装置。可兑换一单。
我立刻下单：二十个橡胶塞、一包医用胶布、一支温度计。
十分钟后,老李在温室角落捡起个塑料袋,里头东西齐全。他瞪大眼：老周,你家这是……真有人空投
我爹也傻眼,憋了半天：可能……场部看咱积极,偷偷给的
我闭眼装睡,心里偷笑：空投个鬼,是我拿脑子换的。
有了橡胶塞和温度计,温度控制有了谱。老李和我爹忙活得满头大汗,我在一旁躺摇篮里——其实就一纸箱子里垫棉絮,晃两下就嘎吱响。
我盯着土豆芽,心里打鼓：三天,只要三天,芽子长到两厘米就能移栽。可系统只给我七十小时,还得再交一条灵感。
我愁得直嘬手指,嘬得光秃秃的指甲盖生疼。
机会在第三天早上自己来了。
刘大炮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温室,皮鞋踩得泥点子乱飞。他背着手,肚皮挺得跟鼓似的：周志明,三天到了,芽子呢
我爹赶紧掀开育苗盘,芽子白嫩嫩,像小胖手指,齐刷刷冒头。刘大炮眼睛一亮,伸手就要掐。
我心提到嗓子眼：祖宗你别掐！这一掐我爹半年白干！
好在老李眼疾手快,递过去一根尺子：刘副连长,您量量,两厘米,标准！
刘大炮咳一声,收回手,脸上挤出笑：行,算你们过关。下一步,移栽！月底我要看到开花。
我心里骂娘：月底开花你当土豆是喇叭花
可骂归骂,脑子没停。移栽最怕倒春寒,要是能提前铺地膜……对,地膜！可塑料薄膜早被刘大炮收走了。
我急得直蹬腿,系统忽然冒泡：检测到宿主需求,可预支下单,代价为一条灵感。
我咬牙：预支！
下一秒,老李在墙角又捡到一卷塑料薄膜,薄得跟蝉翼似的。他嘴巴张成O形：这……省农科院又给咱寄了
我闭眼装死,心里狂喊：别问了,再问我就露馅了！
移栽那天,全连能动的都来了,乌泱泱一片。刘大炮站在田埂上,拿着铁皮喇叭喊：今天,我们见证科学种田的奇迹！
我爹和老李戴着新草帽——也是我偷偷下单的——弯腰插苗,动作整齐得像机器人。
我躺在我妈怀里,太阳晒得我脸红扑扑。我眯眼看天,心里盘算：再坚持二十天,土豆开花,刘大炮脸上有光,我家就能喘口气。
可系统倒计时像催命符：剩余时间
28
小时。
我脑袋飞快转：还差一条灵感,给什么给人工授粉太普通。给土豆深加工太远水救不了近火。
傍晚,收工。我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咧着嘴笑：闺女,再坚持几天,咱就能回城探亲。
我心里一酸：回城我怕是撑不到那天。
夜里,我躺在炕上,听外头风声,像狼嚎。我脑子乱成一锅粥：灵感灵感,你给我出来！
忽然,我听见我妈在灶房跟我爹嘀咕：……老李说,刘大炮想把闺女送省里展览,当神童……
我脑袋嗡的一声：展览那我不就成了动物园猴子
火气蹭地冒上来,也逼出灵光：给刘大炮来个反杀！我要让土豆提前结块,产量翻番,让他升官,升得越高摔得越惨！
系统叮咚：灵感收录——土豆提前结块技术。可兑换一单,债务清零。
我长出一口气,眼前发黑：终于还上了。
第二天一早,我爹兴冲冲跑进温室：闺女,老李说昨晚做梦又梦到你,说用草木灰拌磷酸二氢钾灌根,土豆能提前结块！
我闭眼装睡,心里翻白眼：老李你编梦能不能换个说法
我爹却信了,立马去掏草木灰。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爹,你再等等,闺女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离开北大荒。
温室里,火苗舔着铁桶,土暖气呼呼吹。土豆苗舒展叶子,绿得晃眼。
我躺在纸箱摇篮里,轻轻晃,晃得自己都快睡着。
努力这条路,累,但能看到头。
这就够了。
第五章
我没想到,意外来得比六月雨还急。
那天早上,天刚擦亮,我爹拎着铁锹哼着小曲儿出门了,说要去温室给土豆松土。我妈把我喂得饱饱的,放炕上让我自己啃手指头。我啃得正起劲,忽然砰一声巨响,像有人在屋顶扔了个雷。
紧接着,我爹的嘶吼声从外头传来：土豆！全倒啦！
我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把手指咬破。啥倒
我妈抱着我冲出门,冷风跟刀子似的刮脸。我眯着眼一看,温室方向乌泱泱围了一群人。塑料薄膜塌了一半,像被谁撕开的破床单,呼啦啦在风中乱飞。
我脑子里嗡地炸开：完了,温室一倒,苗子全完,刘大炮能把我爹撕了！
我爹跪在泥里,双手扒拉着倒伏的苗,脸上的汗混着泥,一道一道。老李也傻了,嘴里直念叨：昨晚还好好的,咋说倒就倒
刘大炮来得比谁都快,皮鞋踩得泥水四溅,脸色黑得跟锅底：周志明！你整的啥破玩意儿苗子全折了,你赔得起吗
我爹嘴唇哆嗦：我、我也不知道,夜里风大,可架子是桦木的,结实着呢……
我趴在我妈怀里,脑子飞快转：风再大也吹不塌桦木架子,除非——有人动了手脚！
刘大炮一脚踹在支架上,咔嚓一声,木桩断成两截。我眼尖,看见断口齐刷刷的,分明是锯子锯的。我心里直冒火：哪个王八蛋干的
刘大炮可不管这些,他揪着我爹衣领：给你三天,把苗补齐！补不齐,扣全年工分！
我爹脸白得像纸。全年工分就是全年口粮,扣了就得喝西北风。
我急得想哭,可哭有个屁用我咬牙在脑子里戳系统：给我查,谁干的！
系统冷冰冰：超出权限,无法查询。
我骂娘：废物外挂！
人群里忽然有人嘀咕：昨晚上我看见二混子拿着锯子往这边晃。
二混子我脑子一转,想起那张流里流气的脸——刘大炮的外甥,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
我心里有了谱。可没证据,说了也白说。
我爹当晚就失眠了,蹲在炕沿边,一支接一支卷旱烟,屋里呛得跟庙似的。我妈抱着我,小声哭：实在不行,咱回杭州,要饭也要带着孩子。
我听着难受,心里发狠：回杭州我好不容易攒的局,凭啥让人一把锯子毁了
第二天一早,我爹红着眼去温室,我也被我妈抱着去。废墟里,苗子全蔫了,像被开水烫过。老李蹲在地上,拿木棍扒拉根须：根没断,还能救。
我眼睛一亮：能救怎么救
老李说：得重新搭棚,塑料薄膜、木桩、绳子,全是钱。
我爹哪有钱我咬咬牙,再次预支系统：给我薄膜、木桩、绳子！
系统回：预支已达上限,需现场灵感。
我差点骂出声：现场一堆烂苗子能给我啥灵感
就在我抓耳挠腮时,意外又来了。
刘大炮派人抬来一口大缸,咣当放在地头：周志明,三天后公社领导来检查,你要是弄不出新苗,就把这缸装满土豆,装不满,自己跳进去！
我爹当时就腿软了。那缸能装五百斤,他上哪弄去
我心里哇凉,可越凉越冷静。我盯着大缸,忽然冒出个荒唐念头：缸发酵！沤肥！
北大荒缺肥料,如果把烂苗子沤成有机肥,再掺草木灰,能不能救活剩下的苗
系统叮咚：灵感收录——烂苗沤肥法。可兑换一次下单。
我立刻下单：一袋生石灰、一包发酵菌、一本《快速堆肥指南》。
老李在废墟里捡到塑料袋,打开一看,嘴张得能塞拳头：这……又是农科院空投
我闭眼装死,心里狂跳：成败在此一举！
第三天夜里,下了一场透雨。我爹、老李、我妈,三个人冒雨干活,把烂苗子剁碎,一层苗一层灰,堆在大缸里。生石灰撒进去,白烟直冒,像开了锅。
我躺在雨布底下,听着雨点砸塑料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万一发酵失败,我爹就得跳缸。
雨停时,天边泛起鱼肚白,我爹浑身湿透,脸上却带笑：温度合适,冒烟了,有戏！
第四天早上,公社领导来了,乌泱泱一群人。刘大炮皮鞋擦得锃亮,笑得像只刚开屏的孔雀。
领导姓王,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慢条斯理：听说你们搞早熟土豆苗子呢
我爹指向大缸旁边的小拱棚——用塑料薄膜、木桩、绳子新搭的,里头绿油油一片。
王领导弯腰一看,眼睛亮了：不错,苗齐根壮,比团部实验田还好！
刘大炮脸色一僵,刚要开口,老李递上一张纸：这是周志明同志总结的‘烂苗沤肥快速返田法’,省农科院刚寄来的补充材料。
王领导看完,一拍我爹肩膀：人才！年底评先进,算你一个！
刘大炮嘴角抽了抽,硬生生把话咽回去。
我趴在我妈怀里,长出一口气：意外呵,意外也能变转机。
散场时,王领导回头对刘大炮说：小刘啊,科学种田要支持,不要动不动就扣工分。
刘大炮连连点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等人走远了,我爹一屁股坐地上,抹了把汗：闺女,咱又活一回。
我咧嘴笑,笑得口水直流。
系统叮咚：宿主成功化解危机,奖励灵感值+1。
我闭眼,听见风吹过新棚,塑料薄膜哗啦啦响,像鼓掌。
意外,也不过如此。
第六章
我以为事情就算翻篇了,可北大荒的天说翻脸就翻脸。
那天傍晚,我爹刚把最后一批早熟土豆装筐,准备明天一早送团部,门口就来了辆嘎斯吉普。车屁股卷起的雪沫子像白烟,呛得我直咳。
车门一开,先下来的是刘大炮,皮靴擦得亮,嘴角挂着笑,笑得我心里咯噔。后头跟着个穿呢子大衣的男人,鼻梁上架副金丝眼镜,手里拎个黑皮包,一看就不是连队的人。
刘大炮冲我爹招手,嗓子拔得老高：老周,省里专家专程来看你家神童！
我脑袋嗡的一声：专家神童这俩词绑在一起,准没好事。
金丝眼镜姓郑,说话一股播音腔：听说你们家孩子不到一岁,就能指导科学种田省里领导很感兴趣,想请小同志去哈尔滨做一次报告。
我差点把奶喷出来。报告我连牙都没有,拿啥报告
我爹慌了,搓着手：专家同志,孩子太小,哪经得起折腾
郑专家笑笑：不折腾,专车专座,还有医生随行。说完,他掏出一叠文件,这是调函,明天就走。
我瞄见那红章,心里拔凉：这不是请,是抓。
夜里,我躺在炕上,听外屋我爹和我妈低声吵架。
我妈带着哭腔：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当年老李家的小子被带去展览,回来瘦得皮包骨,半年就……
我爹闷声：可不去就是抗命,扣个破坏生产的帽子,全家都得完。
我心里翻江倒海：去,九死一生；不去,十死无生。只能想法子让他们自己打消念头。
我打开系统,疯狂戳界面：给我查郑专家底细！
系统这次难得爽快：郑怀远,省农科院副院长,真实任务：寻找‘特异功能’儿童,做脑电波研究。
我心里骂娘：研究说得好听,不就是把我当小白鼠
系统又补一句：宿主可提交‘反向灵感’,制造漏洞,让对方主动放弃。
反向灵感我脑子一转,有了。
第二天一早,郑专家刚进门,我就哇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脸憋得青紫。我妈赶紧拍我背,越拍我越咳,咳到最后,一口奶喷在郑专家锃亮的皮鞋上。
郑专家皱眉,掏出手帕擦鞋。我趁机继续演,小胳膊小腿乱蹬,白眼一翻,假装抽过去。
系统配合地弹出提示：宿主进入‘假休克’状态,预计持续五分钟。
我心里偷笑：五分钟够了。
郑专家果然慌了,抱着我往外冲：快！送卫生所！
卫生所的老大夫是我妈堂舅,早被我提前打点——其实就是多塞了两包奶粉。他装模作样听心跳、翻眼皮,最后摇头：孩子早产,心肺功能不全,长途颠簸容易猝死。
郑专家脸都白了：那、那报告怎么办
老大夫叹气：命重要还是报告重要
我在昏迷中听见郑专家小声嘀咕：要是真死在路上,我可担不起责任……
十分钟后,我悠悠转醒,小脸惨白,眼角挂泪,要多可怜有多可怜。郑专家蹲床边,语气软了：小同志身体要紧,报告的事以后再说。
我心里狂笑：以后以后你屁股坐热,早把我忘了。
可刘大炮不死心,他凑到郑专家耳边：要不……把孩子妈带上,大人去也行。
我心里咯噔：我妈要是被带走,我照样完蛋。
我立刻在脑子里敲系统：给我灵感,让刘大炮搬石头砸自己脚！
系统沉默两秒,弹出：反向灵感——早熟土豆大面积烂根。
我秒懂：烂根那就让刘大炮自己背锅！
当天下午,温室里的土豆苗突然蔫了,叶子发黄,根须发黑,一股腐烂味。老李急得团团转：咋回事昨天还好好的！
刘大炮闻讯赶来,脸比苗还黄。郑专家蹲下一看,脸色变了：土壤带菌,还用了未腐熟的有机肥,烂根是必然的。
刘大炮指着我爹：你、你们搞破坏！
我爹懵了：肥料是你让沤的……
老李补刀：刘副连长,当时你说越快越好,生石灰都没让放足。
郑专家推了推眼镜：管理责任在谁,一目了然。
刘大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我心里乐开花：让你贪功,这下烫手山芋自己抱着吧！
晚上,郑专家把调函收回,客气地说：等孩子身体好些,再联系。说完,钻进吉普,一溜烟跑了。
刘大炮站在雪地里,风把他的大衣吹得鼓鼓的,像只泄气的蛤蟆。
危机解除,我瘫在我妈怀里,累得眼皮打架。系统提示：反向灵感成功,奖励灵感值+1,商城升级——可兑换‘一次性保护罩’,保护宿主及直系亲属免受强制调遣。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兑换。
夜风呼啸,温室的塑料薄膜哗啦作响,我却觉得那是最好听的摇篮曲。
我爹摸着我的头,声音哽咽：闺女,爹没用,差点让人把你抢走。
我心里酸酸的：爹,你没用你闺女才是外挂狗。
我张嘴,发出啊啊两声,算是安慰。
雪越下越大,像给整个世界盖了层棉被。我闭上眼,听见远处传来刘大炮的吼声：明天全体加班,把烂根苗处理干净！
我勾勾嘴角：处理行,顺便把我下一步的肥料也沤了。
这不是结束,是更大的局。
第七章
刘大炮在雪地里跳着脚骂人,声音顺着风钻进我耳朵,像破锣。
周志明！老李！今天不把烂根苗给我清干净,谁都别想吃饭！
我心里冷笑：吃不吃得上饭,你说了可不算。
我爹把围巾往上一拉,只露俩眼,弯腰把最后一筐烂苗抬上爬犁。老李在后面推,呼哧带喘。爬犁是拿破木板钉的,轮子歪一边,吱呀吱呀,跟快散架的老母鸡似的。
我躺在我妈怀里,裹得只剩鼻子。风刮过来,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我妈小声嘀咕：真要命,昨天还说咱立功呢,今天就变苦力。
我眨眨眼,心里回她：别急,苦力干完了,就该他们当苦力了。
烂根苗全堆在林边,堆得小山高。刘大炮背着手,皮靴踩得雪嘎吱响：都给我听好了！天黑前必须烧干净,烧完再翻十遍土,谁偷懒,扣工分！
我爹抹了把汗,小声骂：烧烧了肥力全跑,明年种啥
老李用胳膊肘捅他：烧是烧,咱留一手。
我听见这话,心里踏实了。留一手留的就是我昨晚下单的快速堆肥菌。系统说,这菌能把烂苗在两天内变成黑金,肥力比普通厩肥高两倍。
刘大炮一走,我爹就蹲坑边抽烟。烟是自卷的,呛得直咳嗽。老李从怀里摸出小纸包,冲我爹晃：老周,我昨晚做梦,又梦见咱闺女了,说烂苗别烧,埋雪里,撒点菌,十天就能沤成肥。
我爹瞅我一眼,我冲他咧嘴,笑得跟没牙老太太似的。我爹心领神会,立刻把烟掐了：那就埋！
四个人,两副爬犁,来回跑。烂苗被铲进沟,一层苗一层雪,再撒菌。老李撒得跟天女散花似的,嘴里还念叨：别浪费,一粒顶十斤粪。
我躺爬犁上,晃得脑仁疼,心里却爽：刘大炮让你烧,我就让你烧不成,还得谢谢我。
天黑透了,刘大炮打着手电来检查。一看坑里没火,脸比锅底还黑：周志明！我让你烧,你埋！
我爹装傻：刘副连长,雪大,点不着,怕把林子点着。
刘大炮抬手就要抽,我嗷一嗓子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老李赶紧拦：孩子吓着了,您消消气。
刘大炮手停在半空,最后恨恨放下：行,明天继续翻！翻不完,扣三天工分！
我心里呸：扣就扣,反正肥已经在我兜里。
夜里,我躺炕上,听外头风嗷嗷叫,像给刘大炮奏丧乐。系统忽然弹出：宿主反击进度30%,是否启动第二计划
我眯眼：第二计划系统你终于懂事了。
我在脑子里敲：启动。
系统回：第二计划：借刀杀人。目标：刘大炮。道具：烂根肥、早熟土豆、公社检查组。
我勾嘴角：正合我意。
第二天一早,我爹刚出门,就被老李拽住：快,检查组来了！刘大炮昨儿连夜给公社打电话,说咱家浪费公肥,要治咱的罪。
我爹脸刷白。我却在心里乐：来得正好。
检查组一共三人,为首的是公社新来的副书记,姓赵,戴眼镜,说话慢吞吞。刘大炮跟在旁边,笑得跟朵花似的：赵书记,就是他们,烂苗不烧,埋雪里,浪费公家资源！
赵书记蹲下扒拉雪,露出底下烂苗,皱眉。我心里暗笑：再扒深点,有惊喜。
果然,老李不小心踢翻一块土坷垃,露出底下黑得发亮的肥料,一股泥土香。赵书记眼睛一亮：这是啥
老李装憨：烂苗沤的肥,咱闺女给的法子,说是快。
赵书记捏起一把,闻了闻：肥力不低啊！老刘,你不是说他们浪费吗
刘大炮脸僵了,嘴角直抽：我、我怕他们耽误春耕……
我适时地啊啊两声,吸引注意。赵书记走过来,摸摸我头：这就是小神童周志明同志,你们这肥要是真有效果,公社可以推广。
我爹激动得直搓手：就是怕刘副连长不同意……
刘大炮脸由红转白,最后憋出一句：我、我支持！支持科学种田！
我心里乐开花：刀递出去了,就看他接不接得住。
三天后,堆肥出窖,黑得流油,一亩地撒下去,土豆秧蹭蹭往上窜。赵书记带着技术员来测,亩产比往年高出一倍还多。
刘大炮站在地头,笑得比哭还难看。赵书记拍他肩膀：老刘,你眼光不错,明年这项目全公社推广,你挂帅！
刘大炮嘴里应着,眼角却瞟我,像看瘟神。我心里冷笑：挂帅挂你个空头司令,功劳簿上写的可是我爹的名字。
夜里,我爹蹲在炕沿,数工分票子,手抖得跟筛糠：闺女,咱家今年工分顶两年！刘大炮亲口说,年底评模范！
我张嘴啊啊两声,心里回他：这才哪到哪
系统弹出提示：反击进度100%,奖励保护罩已激活,终身有效。
我闭眼,听见外头雪停了,风也小了。刘大炮在隔壁骂娘的声音,隔着墙传过来,像丧家犬。
我勾勾嘴角：反击不是结束,是把刀递到对手脖子上,让他自己割。
我爹抱我转圈,笑得眼泪都出来：满穗,咱能回杭州过年了！
我蹭蹭他胡子,心里回一句：回杭州我要让整个北大荒,都记住我周满穗的名字。
雪在脚下咯吱响,像在给刘大炮敲丧钟。
下一步,该让他自己挖坑自己跳。
第八章
冬天来得比往年早。
十月底,北大荒就飘起了头场雪。风像刀子,一刀一刀削人脸。我站在爬犁上,被我妈用棉被裹得只剩俩眼,看雪片子打着旋儿落在土豆堆上。
满穗,再坚持一会儿,到团部就暖和了。我爹在前头拉爬犁,嗓子被风刮得沙哑。
我没吭声——也吭不了,婴儿嗓子只能发出啊啊的气音。但我心里门儿清：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以1974年的奶娃身份出门。
系统昨晚弹了一条冷冰冰的提示：
主线任务达成,抖音商城将于明日零点关闭,宿主准备脱离。
脱离我心里五味杂陈。北大荒的泥巴味、柴油味、还有我爹身上的汗味,我全都闻惯了,突然要拔根,我有点慌。
团部仓库门口,赵书记带着人验收土豆。
老周,你家亩产两千一百斤,破纪录！赵书记把算盘打得噼啪响,年底模范,跑不了！
刘大炮杵在一旁,脸色比冻土豆还硬。他原以为能让我爹栽跟头,结果我爹成了典型,他被赵书记一句管理有方钉死在功劳簿上。
我心里乐：刘大炮,你做梦也想不到,最后给我爹抬轿子的,正是你自己。
我爹乐得直搓手,回头冲我咧嘴：闺女,咱回杭州有望了！
我却盯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心里默默倒数：23小时58分。
夜里,我躺在炕上,听外头风声。
我妈以为我睡熟了,跟我爹压着嗓子说话。
老周,赵书记说能给咱家两个调令,真回杭州
嗯,月底就走。到时候把满穗户口一块儿迁。
我听着,心里酸得冒泡：我是快走了,可不是跟他们一起。
我伸出小手,虚空里划拉两下,系统界面闪了一下,像快要断电的灯泡。
抖音商城余额：999999999999999（15位抖币）。
我苦笑：15位,够买下整个地球,可我连罐奶粉都带不走。
零点前一刻,我爬出被窝,费劲巴拉地滚到我爹枕头边。
他呼噜打得正响,我伸小手摸他胡子,扎得手心痒。我张嘴,无声地喊了一声爹。
系统开始倒计时：10、9、8……
我开始在心里跟他们告别：
妈,你熬的猪油雪花膏真香,我再也闻不到了。
老李,你卷报纸烟的臭嘴,其实也挺亲切。
刘大炮,你坏得冒水,可没你,我也没这么快攒够灵感。
3、2、1——
眼前白光一闪,像有人拿闪光灯贴我眼珠子。
再睁眼,我躺在一张软得能把人吞进去的床上。
天花板是白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我抬手——不是婴儿小爪子,是成年人的手指,骨节分明。
醒了周小姐。一个护士探头,你在医院昏迷三天,可把家里人吓坏了。
我张张嘴,嗓子干得冒烟：哪……哪年
2025年啊。护士递给我手机,你家属说,你刷抖音刷到昏迷。
我接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心脏猛地一跳：熟悉的图标——抖音商城。点进去,余额静静躺在那里：999999999999999抖币。
我差点把手机摔了：原来北大荒那些苦没白吃,全换成这串数字陪我回来了。
三天后,我出院。
爸妈接我回家,一路上叨叨：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还通宵刷手机,差点把小命刷没了。
我笑笑,没解释。他们不知道,我刷的不是手机,是另一条命。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房间,点开抖音商城,手指悬在屏幕上,半天没落下。
15位抖币能干嘛
买航母买火星票还是买座城
可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北大荒的雪、我爹的破棉袄、我妈的猪油雪花膏。
夜里十二点,我重新点开商城,翻到最底下,有一行灰色小字：
特殊通道——以抖币兑换真实时空物资（一次性）。
我手指颤抖,点进去。
弹出一句话：请输入兑换坐标与物品。
我深吸一口气,输入：
1974年11月,北大荒32团8连,周志明家。
物品：棉被10条、奶粉10罐、胶鞋10双、煤油100斤、冻疮膏100盒、自行车1辆。
总价：999999999999999抖币。
我点了确认。
屏幕闪了一下,变成灰色,随后弹出一行字：
商城永久关闭,祝宿主余生幸福。
我盯着黑掉的屏幕,心里空落落的。
可下一秒,手机叮一声,跳出一条新闻推送：
今日凌晨,黑龙江农垦总局旧仓库突现大量70年代物资,来源不明,已按捐赠登记。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
我知道,那些东西会在我爹最冷的那个冬天,悄悄出现在他家门口。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走到阳台。
阳光刺眼,楼下有小孩滑滑板,有阿姨跳广场舞,一切热闹又陌生。
我深吸一口气,北大荒的风仿佛还在肺里转。
我打开手机相册,里面多了一张照片：
雪地里,一个穿破棉袄的男人推着一辆崭新的二八大杠,后座坐着裹棉被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个胖娃娃。
照片右下角,一行手写字：
闺女,咱回家了。
我轻轻摸了摸屏幕,像是隔着时空摸到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抖音商城没了,抖币清零。
可我知道,我留下的那串数字,已经变成1974年最实在的温度。
我关上手机,抬头看天。
太阳正好,风也不冷。
北大荒的故事,到此为止。
而我,终于带着满身的雪味,重新踏进2025年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