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男主】
后脑勺像是被人用钢管敲过,钝痛顺着脊椎往下爬。
我猛地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一股浓烈的松节油味,混着劣质香烟烧完的焦糊气。
视线里是块沾着油彩的画布,钴蓝和赭石混在一起,像块没洗干净的抹布。阳光从百叶窗缝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亮晃晃的线,正好照在我手背上——这不是我的手。
我的指腹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茧子,而这双手,关节更细,虎口处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钛白颜料。
操。我低骂一声,撑着地板坐起来,后脑勺的痛让我眼前发黑。
这是个画室,靠墙摆着一排画架,上面都蒙着防尘布。我坐的地方堆着几个空酒瓶,标签是最便宜的那种工业啤酒。旁边散落着一支折断的画笔,笔毛上还缠着几缕纸屑。
墙上的石英钟指向下午三点十七分。
我是谁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脑子里就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无数陌生的画面涌进来——穿着校服的少年在画板前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在讲台上点评作业,还有……一张放大的脸,正恶狠狠地抢过少年手里的画。
林野!你他妈装死呢
画室的门被一脚踹开,风卷着灰尘灌进来,呛得我咳嗽了两声。
三个男生堵在门口,为首的那个身高快一米九,穿着件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牛仔裤膝盖破了两个洞,却刷得比脸还干净。他手里捏着张画纸,正是我刚才在脑海里看到的那张。
画纸上是个男人的侧影,线条很生涩,但能看出画者用了心。
张超……我下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这是身体原主的记忆。张超,油画系大三的学长,也是把原主欺负得最狠的人。
张超嗤笑一声,把画纸甩得哗啦响:还知道我是谁我还以为昨晚喝傻了呢。他身边的瘦猴男生接话:超哥,你看他那怂样,被咱们抢了钱包,还敢躲在画室喝酒
钱包
我摸了摸口袋,果然空空如也。原主的记忆里,昨晚他在这里画到深夜,张超带着人闯进来,抢走了他刚取的生活费,还把他推倒在画架上,后脑勺磕在了铁架上。
那画……我指着张超手里的纸,喉咙发紧。
那是原主画的班主任,周砚。
记忆里的周砚,总是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讲课的时候会微微低头看教案,阳光照在他睫毛上,像落了层雪。原主暗恋他,不敢说,只能偷偷画在画纸上,藏在画板后面。
这画不错啊。张超突然把画纸举起来,对着光线看,周老师这侧脸,够味儿。他故意把味儿字咬得很重,旁边的人立刻哄笑起来。
超哥,要不咱们把这画贴到公告栏去让全校都看看,咱们系的小画家,暗恋谁呢
还是贴在周老师办公室门口吧,说不定他看了,能多疼疼咱们林野学弟呢
污言秽语像针一样扎过来。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主的屈辱和愤怒顺着血液涌上来,烧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张超见我没说话,往前走了两步,把画纸扔在地上,抬脚就踩了上去。
嗤——帆布鞋碾过画纸,男人的侧脸被印上一个灰黑色的鞋印。
你他妈找死!我猛地站起来,后腰撞到画架,上面的画布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张超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凶了:哟,今天骨头硬了敢跟我叫板他伸手揪住我的衣领,把我往墙上推,林野,我告诉你,周老师是你能惦记的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
他的手劲很大,我的后背撞在墙上,痛得喘不过气。后脑勺的钝痛又翻上来,眼前阵阵发黑。
放开他。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张超的动作瞬间僵住。
我顺着他的肩膀看过去,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门口站着个男人,白衬衫,黑裤子,手里抱着几本教案。阳光刚好落在他头顶,给他发梢镀了层金边。他戴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很亮,正淡淡地看着我们。
是周砚。
原主记忆里那个会在画材店帮他捡掉落的颜料,会在他画砸了的时候说没关系,重画一张就好的周砚。
张超的脸瞬间变得有点发白,手也松了。周……周老师,我们跟林野闹着玩呢。
周砚没说话,目光落在地上那张被踩脏的画纸上。他走过来,弯腰,用两根手指轻轻捏起画纸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把它从地上捡起来。
他的指尖很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和那张脏污的画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用指腹擦了擦上面的鞋印,没擦掉,反而把颜料蹭得更花了。
系里昨天刚发了通知。周砚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禁止在画室喧哗打闹,更不允许欺凌同学。他抬眼看向张超,你们没看通知
张超的脖子都红了,支支吾吾地说:看……看了,老师,我们就是……
出去。周砚打断他,语气没什么起伏。
张超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瘦猴拉了一把。三个人灰溜溜地往外走,经过周砚身边时,张超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嘴型无声地说了句:等着。
画室的门被带上,只剩下我和周砚两个人。
松节油的味道好像更浓了。
周砚把那张画纸轻轻放在旁边的画桌上,转身看着我。他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停在我额角的地方——那里应该有块淤青,是昨晚被推倒时撞的。
头没事他问。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原主的记忆里,周砚虽然温和,但很少和学生有私下接触,更别说这样近距离地说话。
下次别在画室喝酒。周砚的视线移开,落在地上的空酒瓶上,对身体不好,也影响画材。
他说完,拿起放在画架上的教案,转身就要走。
周老师!我突然叫住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轮廓描了圈金边,看不清表情。我盯着他白衬衫的后领,那里沾着一点颜料,是和我手背上一样的钛白。
谢……谢谢。我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周砚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拉开门走了出去。脚步声顺着走廊渐渐远去。
我靠着墙滑坐在地上,心脏还在狂跳。
后脑勺的痛提醒我这不是梦。我真的穿越了,穿成了这个叫林野的艺术生,一个因为暗恋男老师被欺负,还差点被打晕的倒霉蛋。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原主的手机。我掏出来,屏幕碎了个角,锁屏壁纸是周砚在讲台上的样子,应该是偷偷拍的。
解锁后,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张超发来的:晚上七点,天台见。不来,你那堆画就等着喂狗。
我捏着手机,指节泛白。
原主的日记还在画架下面的抽屉里。我翻出来,里面记满了对周砚的喜欢,还有对张超的恐惧。最后一页写着:他们说,只要我离周老师远点,就不欺负我了……可是我做不到。
字迹被泪水晕开,模糊了一片。
我合上日记本,站起身。
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的脸,苍白,瘦削,眼睛很大,却带着股挥之不去的怯懦。但现在,这双眼睛里多了点别的东西。
我不是原来的林野了。
欺负我的人,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而那个白衬衫后领沾着钛白颜料的男人……
我走到画桌前,拿起那张被踩脏的画。周砚的侧影被鞋印盖住了一半,但我能想象出原主画这张画时的心情,小心翼翼,又带着点隐秘的欢喜。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张超:别耍花样,不然有你好看。
我删掉消息,把画小心翼翼地夹进画夹里。
七点,天台是吧。
我倒要看看,你能让我怎么个好看法。
窗外的阳光渐渐斜了,把画室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拿起一支画笔,蘸了点钛白颜料,在刚才掉下来的画布背面,轻轻画了个小小的叉。
这是我给张超记的第一笔账。
后面,还会有更多。
我揣着把美工刀上了天台。
不是想捅人,是怕被捅。原主的记忆里,张超这群人打急了眼,连钢管都敢往人腿上抡。
天台上风很大,把晾晒的床单吹得像面破旗。张超他们三个果然在,瘦猴正蹲在地上抽烟,另一个高个子在踢一个空易拉罐,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
来得挺准时。张超靠在栏杆上,嚼着口香糖,以为你会怂得躲起来。
我没说话,手在口袋里攥紧了美工刀。刀片抵着掌心,有点疼,但能让人保持清醒。
钱呢张超伸出手,昨天抢你的那点不够,再拿五百出来。
没有。我盯着他的眼睛,原主的生活费被你们抢光了,现在我身无分文。
张超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他妈还敢跟我玩这套他突然冲过来,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墙上,林野,别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扔下去
瘦猴和高个子在旁边起哄:超哥,给他点颜色看看!
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我能闻到张超身上的劣质香水味。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周砚。
张超的动作顿了一下。我趁机用膝盖顶他的肚子,他痛呼一声松开手。我摸出手机,划开接听键。
林野,来我办公室一趟。周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很稳,你的素描作业有点问题,我给你讲讲。
张超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他当然知道,这个时间点周砚找我,肯定没好事。
我马上到。我说完就挂了电话,看着张超,周老师找我,有事下次再说。
你等着!张超指着我,手指都在抖。
我没理他,转身往楼梯口走。背后传来瘦猴的声音:超哥,就这么放他走
急什么。张超的声音阴沉沉的,他跑不了。
走到楼梯拐角,我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刚才要是周砚没打电话,后果不堪设想。
周砚的办公室在三楼最里面。我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进的声音。
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改作业,面前摊着一摞素描纸。看见我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我坐下,手心还在冒汗。
作业呢他抬头看我。
我这才想起,原主根本没交作业。昨晚被抢钱的时候,画夹也被他们扔在地上踩烂了。
我……
没带周砚替我说了后半句。他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素描纸,推到我面前,这里有炭笔,现在画一张。
我愣住了。
画静物。他指了指窗台上的苹果,十五分钟。
我拿起炭笔,手还有点抖。原主的画画功底不错,记忆里的技巧像条件反射一样涌上来。我盯着那个苹果,线条在纸上慢慢成型。
周砚没说话,就坐在对面看着。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画到一半,我突然反应过来。周砚根本不是要讲作业,他是故意救我。他怎么知道我在天台难道刚才在画室门口,他听见了张超的威胁
好了。周砚打断我的思路。
我把画递过去。他看了看,用红笔在上面圈了几个地方:明暗交界线太死,苹果的反光没处理好。他抬头看我,下次注意。
谢谢周老师。我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等等。他从抽屉里拿出个信封,递给我,这里有五百块,你先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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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
知道你没钱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别跟别人借钱,尤其是那些不怀好意的人。
信封里的钱是崭新的,连号。我捏着信封,突然想起原主日记里写的,周砚每个月都会匿名给贫困生捐钱。
我会还的。我说。
不急。他笑了笑,先把饭吃了。
走出办公室,我才发现信封里除了钱,还有张纸条。上面用钢笔写着:有困难可以找我,别自己扛着。
字迹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
回到宿舍,室友正躺在床上打游戏。看见我进来,他头也没抬:林野,刚才张超他们来找你,说让你明天早上别去画室。
为什么
不知道。室友咂咂嘴,反正他们说,你要是敢去,就把你的画具全烧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原主最宝贝的就是那些画具,都是他省吃俭用攒钱买的。
第二天一早,我还是去了画室。有些东西可以让,但有些不行。
画室的门是开着的。我推开门,瞬间傻了眼。
我的画架被推倒在地,颜料管被踩得稀烂,红色绿色的颜料流了一地,像摊血。我的素描本被撕成碎片,散落在颜料里。最让我心疼的是那支进口画笔,被人掰成了两截,笔毛都被拔掉了。
张超他们显然来过。
我蹲在地上,捡起那支断成两截的画笔。指腹摸着光滑的笔杆,突然想起这是原主十八岁生日时,周砚送他的礼物。当时原主在画展上得了奖,周砚说这是给他的奖励。
真可怜。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我抬头,看见张超抱着胳膊站在那里,身后跟着瘦猴和高个子。
我说过,你别惹我。张超走进来,踢了踢地上的颜料管,这些只是开胃菜。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站起来,声音有点抖,但不是因为怕。
很简单。张超凑近我,压低声音,离周老师远点。别再去找他,别再跟他说话,更别再画他。
凭什么
就凭我比你有资格。张超的眼神带着炫耀,我爸给系里捐了栋新的教学楼,周老师的职称评定还得看我爸的脸色。你算什么东西
我盯着他,突然笑了:你以为这样就能得到他
张超的脸瞬间涨红:你他妈说什么
我说,你就是个跳梁小丑。我一字一句地说,周老师根本看不上你这种仗势欺人的废物。
操你妈!张超突然一拳打过来。
我早有准备,侧身躲开。他的拳头打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瘦猴和高个子立刻围上来,三个人把我堵在画室角落。
就在这时,画室的门被推开了。
周砚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教案。他显然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
周老师!张超的表情瞬间变了,刚才的凶狠全没了,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林野他……他刚才骂我!
我没有。我看着周砚,是他们毁了我的画具,还想打我。
你胡说!瘦猴跳出来,明明是你先挑衅超哥!
周砚没说话,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他走到被踩烂的颜料管前,蹲下身看了看,然后站起身,看着张超:这些,是你们干的
张超眼神闪烁:不是……我们刚来,不知道是谁弄的。
是吗周砚的目光很冷,画室门口的监控,要不要调出来看看
张超的脸唰地白了。他显然忘了,教学楼上个月刚装了新监控。
周老师,我们……
现在,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周砚打断他,然后去系主任那里自首。否则,我会把监控交给学校保卫处。
张超咬着牙,没说话。
怎么周砚往前走了一步,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需要我现在就打电话吗
不用了。张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收拾。
瘦猴和高个子不情不愿地开始捡地上的碎片。张超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吃人。
周砚走到我面前,低声问:没受伤吧
我摇摇头。
画具我会让人重新给你配一套。他说,先去上课吧。
我走出画室的时候,听见周砚对张超说:以后再让我看见你们欺负同学,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走廊里的阳光很暖,我摸了摸口袋里的信封。里面的钱还在,周砚的字迹好像带着温度。
回到教室,同桌偷偷告诉我:刚才张超他们被系主任叫去了,听说被骂得狗血淋头。
我没说话,翻开课本。但我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张超这种人,只会记仇,不会认错。
果然,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在楼梯口被人拦住了。
是张超的女朋友,李莉。艺术设计系的系花,平时跟张超一样,眼睛长在头顶上。
林野,我警告你。李莉抱着胳膊,身后跟着两个女生,离周老师远点,也离张超远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我做什么,好像跟你没关系。我说。
怎么没关系李莉冷笑,周老师是我偶像,张超是我男朋友。你一个穷酸样,也配惦记他们她突然伸手,指着我的脸,别以为周老师帮你几次,你就了不起了。告诉你,他不过是可怜你。
我攥紧了拳头。
还有。李莉凑近我,声音压低,张超说,你要是再不听话,他就去告诉周老师,你偷偷画他的那些画,还有你写的那些恶心日记。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主的日记里,确实写了很多私密的话。如果被周砚看到……
你想怎么样我问。
很简单。李莉笑了,明天早上,当着全班的面,跟张超道歉。然后,主动申请转系。离开油画系,永远别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说完,她转身就走,身后的女生还回头朝我做了个鬼脸。
我站在原地,楼梯间的风吹过来,有点冷。
道歉转系
张超和李莉,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但他们错了。我不是原来的林野,不会任人欺负。
我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周砚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犹豫了很久。
要不要告诉周砚
他能帮我一次,两次,但不能帮我一辈子。有些事,必须自己解决。
我放下手机,转身往画室走。
我记得,原主的日记藏在画架最下面的抽屉里,用一把小锁锁着。张超他们肯定没找到。
必须先把日记拿回来。
走到画室门口,我突然听见里面有声音。
是张超的声音。
……那本日记肯定还在,我明天再去搜一遍。只要拿到日记,还怕治不了他
超哥,万一被周老师发现了怎么办是瘦猴。
发现又怎么样张超的声音很得意,到时候就说日记是林野自己不小心掉的,我们只是捡到了。我倒要看看,周老师知道他暗恋自己,还会不会帮他。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竟然还在画室!
而且,他们的目标是那本日记!
就在这时,里面传来抽屉被拉开的声音。
找到了!瘦猴兴奋地喊,超哥,在这里!
我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不能让他们拿走日记!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
张超和瘦猴正拿着那本蓝色封面的日记,笑得得意。看见我进来,他们愣住了。
放下!我吼道,声音都变了调。
张超反应过来,把日记往身后藏:林野,你他妈还敢来
把日记还给我!我冲了过去。
张超侧身躲开,一脚踹在我的肚子上。我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画架上。
想要张超举起日记,对着我晃了晃,求我啊。
我看着他手里的日记,那里面有原主所有的心事,所有的欢喜和委屈。不能让它落在这种人手里。
我突然想起口袋里的美工刀。
刚才在楼梯间太急,忘了拿出来。
我慢慢站直身体,盯着张超:你到底想怎么样
跪下。张超笑得残忍,给我磕三个头,我就把日记还你。
瘦猴在旁边拍着手:快跪下啊,林野!磕了头就有日记了!
我看着他们丑陋的嘴脸,突然笑了。
好啊。我说。
张超和瘦猴都愣住了,显然没想到我会答应。
我慢慢弯下膝盖,就在他们以为我真的要跪下去的时候,突然抓起旁边的画架,朝着张超砸了过去!
画架砸在他身上,他痛呼一声松开了手。日记掉在地上。
我扑过去捡起日记,转身就往门口跑。
抓住他!张超怒吼着追了上来。
我冲出画室,顺着走廊往楼梯口跑。身后传来张超和瘦猴的脚步声。
跑到楼梯口,我突然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是周砚!
他正从一楼往上走,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见我跑过来,他愣了一下。
周老师!我大喊着冲过去。
张超和瘦猴追到楼梯口,看见周砚,瞬间停住了脚步。
我跑到周砚面前,喘着气,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
周砚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张超身上,眼神冷得像冰。
周老师,他……张超想解释。
明天早上九点,系会议室。周砚打断他,带上你的家长,我们好好谈谈。
张超的脸彻底白了。
周砚没再理他,转头看着我,伸手帮我理了理凌乱的衣领:没事了。
他的指尖很暖,触碰到皮肤的瞬间,我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的。
那天晚上,我把日记锁进了柜子最深处。然后,我拿出周砚给的那五百块钱,买了两罐啤酒。
坐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路灯,我突然明白,有些战斗,不能只靠自己。
张超他们就像疯狗,你越退,他们越得寸进尺。
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就得比他们更狠。
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我划开接听键,里面传来李莉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野,求你了,别让周老师找张超的家长……张超他爸会打死他的……
我沉默了几秒,然后说:
当初你们欺负原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说完,我挂了电话,把号码拉黑。
啤酒罐被捏得变形,冰凉的液体顺着指缝流下来。
明天,会是一场硬仗。
但我不怕。
因为这一次,我不是一个人。
系大会的前一晚,我把那支录音笔攥在手里反复摩挲。
塑料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里面的内容却像块冰,冻得我指尖发麻。张超在录音里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淬着毒——他不仅算计着怎么毁了我,还想把周砚拖下水。
……等把周砚搞臭了,看他还怎么当系主任。到时候整个油画系,还不是我说了算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霉斑。周砚今晚没回我消息,他办公室的灯亮到十点才灭。我知道他在忙什么,张超伪造的聊天记录已经传遍了整个系,连外系的人都在议论周老师潜规则男学生。
手机突然震动,是李莉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别自不量力。
我直接删了。
凌晨五点,我爬起来翻原主的旧物。在一个积灰的铁盒子里,找到几张照片——是原主和周砚的合影。不是单独拍的,是去年系里组织写生时的集体照,原主特意把自己和周砚同框的部分剪了下来,用胶带粘在相册里。
照片上的周砚站在银杏树下,笑得很淡。原主站在他斜后方,比了个鬼脸,眼里的欢喜藏都藏不住。
我把照片塞进书包,走出宿舍。
天刚蒙蒙亮,画室的灯已经亮了。我推开门,看见周砚坐在画架前,手里拿着支铅笔,在画纸上轻轻勾勒。
听见动静,他抬头看我,眼底有红血丝。来了。
嗯。我走过去,看见他画的是天台的风景,晨光把栏杆染成金色,您一夜没睡
眯了会儿。他放下笔,递给我一杯热豆浆,楼下买的,还热着。
我接过豆浆,指尖碰到他的手,冰凉。张超他们……
别担心。他打断我,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放在桌上,我这里有东西,你看看。
我把U盘插进电脑。里面是个文件夹,命名为证据。点开后,我倒吸一口凉气。
里面是张超父亲给系主任转账的记录,时间跨度长达三年,金额从几万到几十万不等。还有几段录音,是系主任和张超父亲的通话,内容不堪入耳——他们不仅讨论着怎么运作张超的毕业成绩,还提到了上次那批被压下去的霸凌事件。
这些是……
我托人查的。周砚的声音很平静,张超父亲的公司这几年一直在偷税漏税,系主任帮他摆平过不少事,拿了好处。
我看着那些转账记录,突然明白为什么系主任总是偏袒张超。原来他们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可是,这些能帮您洗清那些谣言吗
不够。周砚摇摇头,但足够让他们慌了。他看着我,你手里的录音,准备什么时候放
系大会上。我说,当着所有人的面。
周砚笑了笑:胆子不小。
跟您学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拿起画笔,在刚才那幅画上添了几笔。晨光里,天台上多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准备好了吗他问。
嗯。
走吧。他站起身,理了理衬衫领口,该去会场了。
系大会在大礼堂举行,九点开始,八点半就坐满了人。我和周砚进去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过来。
张超坐在第一排,看见我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李莉坐在他旁边,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系主任坐在主席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周砚的位置在主席台下第一排,他刚坐下,就有人在后面窃窃私语。
就是他,听说跟学生搞到一起去了。
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恶心。
张超都把聊天记录发出来了,还有假
那些话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周砚却像没听见一样,低头看着手里的笔记本。
九点整,系主任敲了敲桌子:今天召集大家来,是要讨论一件严肃的事情。关于油画系教师周砚,涉嫌利用职务之便,与学生林野发生不正当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张超突然站起来:主任,我有证据!
他拿着手机走上台,连接了大屏幕。伪造的聊天记录被放大,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大家看!这是周老师给林野发的消息,说‘晚上来我办公室’,还转了钱!这不是潜规则是什么
台下一片哗然。
太不要脸了!
赶紧开除他!
李莉带头喊起来,几个跟张超关系好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系主任拍了拍桌子:安静!周砚,你有什么要说的
周砚站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我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些聊天记录是伪造的。
伪造张超冷笑,周老师,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查一下就知道了。周砚拿出手机,我的聊天记录可以公开,至于转账,那是我借给林野的生活费,有借条为证。
他把手机连接到大屏幕,调出自己的聊天记录。里面确实有给我转账的记录,但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暧昧的话语。
台下的议论声小了点。
张超的脸色有点难看,但还是强撑着:谁知道你是不是删了记录林野,你说!你是不是跟他有不正当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我没有。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礼堂里格外清晰,周老师是个好老师,他从来没有对我做过任何越界的事。反倒是张超,一直因为嫉妒周老师对我好,处处针对我。
你胡说!张超急了,我什么时候针对你了
你是不是忘了,昨天在画室,你抢了我的日记,还逼我下跪我看着他,哦,对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你说的那些话,都被录下来了。
张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我拿出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他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恶毒又嚣张——
……等把周砚搞臭了,看他还怎么当系主任……
……那本日记肯定能用上,到时候就说他暗恋我,因爱生恨才诬陷我……
……我爸给系主任塞了那么多钱,他肯定帮我……
录音还没放完,台下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原来是张超诬陷的!
太恶心了吧,还威胁同学下跪
系主任收了钱难怪一直偏袒他!
张超浑身发抖,指着我:你……你什么时候录的音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说。
系主任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猛地一拍桌子:胡说八道!张超,你跟我解释清楚!
张超哪里还说得出来,瘫坐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周砚突然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大家也该知道。
他把那个U盘插进电脑,点开文件夹里的转账记录和录音。
张超父亲给系主任转账的截图,还有他们的通话录音,清晰地呈现在大屏幕上。
……那批颜料以次充好,你得帮我压下去,不然被查出来就麻烦了……
……张超的毕业设计,你多关照点,分数给高点……
全场死寂。
几秒钟后,有人大喊:报警!把他们抓起来!
对!报警!
系主任面如死灰,瘫在椅子上。
就在这时,礼堂的门被推开了。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进来,径直走向系主任和张超。
我们接到举报,有人涉嫌行贿受贿和偷税漏税,请跟我们走一趟。
张超尖叫着挣扎:我不去!我爸是张启明!你们不能抓我!
警察根本不理他,直接把他和系主任架了出去。
李莉吓得瘫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
礼堂里乱成一团。周砚走到我身边,低声说:没事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
原来,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不缺席。
散会后,很多同学过来跟我道歉,说之前误会了我和周老师。还有几个曾经被张超欺负过的同学,拉着我的手说:谢谢你,终于有人敢站出来了。
我摇摇头: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周砚站在不远处,被一群老师围着说话。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像给他镀了层金光。
我走过去,他刚好结束谈话。走吧,去画室。
嗯。
画室里,阳光正好。周砚拿起那幅没画完的天台风景,递给我一支画笔:来,把剩下的画完。
我接过画笔,在那两个模糊的人影上添了几笔。
一个穿着白衬衫,一个穿着校服,并肩站在天台上,看着远方的太阳。
周老师,我突然开口,原主……也就是以前的林野,他很喜欢你。
周砚的手顿了顿,没说话。
我知道这种感情可能有点奇怪,但他没有任何恶意。我说,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
周砚放下画笔,转身看着我。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我知道。
你知道
嗯。他笑了笑,他每次找借口跟我说话时,耳朵都会红。还有他画的那些画,每一笔都带着欢喜。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其实,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也挺喜欢他的。
阳光从窗外涌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松节油的味道里,好像多了点甜甜的气息。
我握着画笔的手有点抖,颜料滴在画布上,像个小小的爱心。
原来,有些喜欢,从来都不是单向的。
只是以前的林野太胆小,不敢说。
而现在,我替他听到了。
也替自己。
风波过后的第三天,系里来了新的临时主任。
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说话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第一天开会就把油画念成了油画(花),惹得底下偷笑。但他做事利索,上午到岗,下午就带着后勤把张超他们砸坏的画室重新刷了遍墙。
我去领新画具的时候,他正蹲在地上看工人补墙角的裂缝。
你就是林野他抬头看我,眼睛眯成一条缝。
嗯。
周老师跟我提过你。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是个好娃,有骨气。
我没接话,手里的画筒沉甸甸的。都是新的,颜料管上的塑料膜还没撕,画笔的笔毛直挺挺的,比原主那套好太多。
周老师呢我问。
在办公室整理材料。老头指了指三楼,张超他爸那案子,纪检委要调些过去。
我点点头,往楼上走。
办公室门没关,周砚正坐在电脑前打字,侧脸在阳光下显得很柔和。他面前堆着一摞文件,最上面是张超父亲公司的税务清单,红章盖得密密麻麻。
忙呢我敲了敲门。
他转过头,笑了笑:正好,帮我把这叠文件理一下。
我走过去,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文件里全是流水记录,数字看得人眼晕。周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偶尔停下来,会顺手把我面前的水杯往我这边推推。
对了。他突然开口,下周六有个画展,在市美术馆,一起去
我的手指顿了顿,文件夹差点掉在地上。画展
嗯。他盯着屏幕,耳朵尖有点红,有位老画家的回顾展,他的光影处理很厉害,你应该会喜欢。
好啊。我把文件按页码排好,声音有点抖。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约我。
窗外的玉兰花开了,白色的花瓣落在窗台上,像堆雪。
张超他们的判决下来得比想象中快。
系主任数罪并罚,判了五年。张超他爸更惨,偷税漏税加行贿,数罪并罚,十五年。张超因为未成年(离十八岁还差三个月),加上霸凌情节,判了一年缓刑,学籍被彻底注销。
李莉没被牵扯进去,但也没法在学校待了。听说她办了休学,走的那天没人送,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出校门,背影看着孤零零的。
有天去食堂打饭,听见两个女生在议论。
你说李莉至于吗为了张超那种人,把自己前途都搭进去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被爱情冲昏头了吧。
我觉得不值,真正的喜欢又不是那样的……
我端着餐盘走过,没回头。
真正的喜欢是什么样的
或许就像周砚给我讲画时,会下意识地放慢语速;像他发现我画不好阴影时,会握着我的手教我调颜料;像他明明怕麻烦,却还是陪我去买画材,一站就是两个小时。
是藏在细节里的,不用声张的。
画展那天,天气很好。
周砚穿了件米白色的风衣,站在美术馆门口等我。阳光落在他头发上,像撒了把金粉。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颗糖,橘子味的。
刚买的,怕你排队无聊。
美术馆里人不多,大多是些头发花白的老人。周砚给我讲那些画的流派,讲画家的生平,讲笔触里藏着的情绪。他讲得很认真,我听得也很认真,偶尔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笑。
走到一幅肖像画前,我停住了脚步。
画的是个少年,坐在画室里,阳光落在他侧脸,手里捏着支画笔,眼神干净得像水洗过。
这画……
陈老先生的代表作。周砚站在我身边,他说,最好的画,是能让人看到光的。
我转头看他,他也在看我。
周围很安静,只有空调的嗡嗡声。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很软,像春风拂过湖面。
林野。他突然开口。

我不是一时冲动。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不管是帮你,还是……现在说的话。
我的心跳得像打鼓,耳朵肯定红透了。
我知道。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我也是。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碰了碰我的手指。
像有电流窜过,从指尖一直麻到心里。
从美术馆出来,已经是下午了。我们沿着湖边走,风吹过来,带着青草的味道。
对了。周砚突然想起什么,你的那幅画,得奖了。
什么画
就是你画的天台风景,加了两个人影的那幅。他笑了,全国青少年美术大赛,金奖。
我愣住了。那幅画我早就忘了,没想到周砚帮我报了名。
什么时候的事
上周通知的,本来想给你个惊喜。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红本本,递给我,证书刚寄到。
证书上印着我的名字,照片是周砚帮我拍的,就在画室里,背景是那幅没画完的风景。
谢谢。我把证书抱在怀里,像抱着块宝贝。
谢我干什么。他揉了揉我的头发,是你画得好。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湖边,像两只依偎的鸟。
回到学校时,碰到了之前的室友。他看见我和周砚走在一起,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个了然的笑。
林野,恭喜啊。他指了指我手里的证书,听说你得奖了真厉害。
谢谢。
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他挥了挥手,跑着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他对我漠不关心的样子。人好像都是这样,只有当你站得高了,才会有人看见你。
周砚把我送到宿舍楼下。
上去吧。他说。
嗯。我转身要走,又被他叫住。
林野。
怎么了
他从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我。是个画框,里面裱着的,是那张被张超踩脏的周砚的侧影画。他把脏的地方小心地修补过,还在旁边加了朵小小的玉兰花。
之前没来得及给你。他的耳朵又红了,算是……回礼。
我接过画框,沉甸甸的。
周老师。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周末……还能约你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像个孩子:好啊。
回到宿舍,我把证书和画框摆在桌子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给它们镀上了层金边。
手机响了,是周砚发来的消息:早点休息,明天早课别迟到。
后面跟着个笑脸表情。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忍不住笑出了声。
原主的日记,我后来又翻了一遍。最后一页,他写:如果能再勇敢一点就好了。
现在我想告诉他,别怕。
勇敢一点,真的能等到光。
第二天早课,我走进画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看我。但这次,他们的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善意的微笑。
周砚站在讲台上,白衬衫,黑裤子,和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看见我进来,他朝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拿出画笔。
画布是新的,颜料是新的,阳光是新的,心情也是新的。
窗外的玉兰花又落了几片,像在为谁鼓掌。
我蘸了点钛白颜料,在画布上轻轻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属于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