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陈凡,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我的人生,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平凡如尘。
我住在一间月租八百的城中村出租屋里,房间小到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窗外是别的楼房的墙壁,永远看不到阳光。空气中弥漫着泡面的香气和廉价香烟的苦涩,这是属于我的味道。
而赵晚儿,她活在另一个世界。一个由落地窗、私人酒庄、瑞士滑雪场和巴黎时装周构成的世界。她是京圈里真正的大小姐,赵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她的朋友圈,每一张照片都像一本顶级的时尚杂志,精致、遥远、不食人间烟火。
我们是在一次大学的公益活动上认识的。我作为优秀贫困生代表发言,讲我如何靠着助学金和兼职,一步步从山沟里走到这座顶级学府。我讲得真诚,甚至有些笨拙。而她,就坐在第一排,托着下巴,像看一部有趣的电影一样看着我。
活动结束后,她主动加了我的微信。
我以为那是上帝对我苦难人生的补偿。
我们的聊天,像一场跨越阶级的奇幻漂流。我跟她讲我今天又做了几套申论题,背了多少个英文单词;她跟我分享她新买的爱马仕包包,吐槽某个富二代的派对有多无聊。
我成了她生活的调味剂,一个来自底层的、充满生命力的、励志的奇观。
她从不吝啬对我的鼓励。她会说:陈凡,你好努力啊,你跟他们那些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废物完全不一样。
她会说:陈凡,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你这么聪明,又这么拼命。
最让我深信不疑的,是那句她反复提及的诺言。
陈凡,等我毕业了,家里人肯定会逼我商业联姻。我不想过那种生活。她发来一个委屈的表情,你快点上岸好不好只要你考上公务员,端上铁饭碗,我就有理由说服我爸,告诉他你是一个有稳定未来的潜力股。到时候,我就嫁给你。
你上岸,我嫁你。
这六个字,像一道圣光,照亮了我黑暗的出租屋。它成了我所有奋斗的意义。我把这句话写在纸上,贴在床头,每天睁眼第一个看到,睡前最后一个看到。
为了这句诺言,我活得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刷题、看书、上培训班。我吃最便宜的速食,穿地摊上淘来的旧衣服,拒绝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我像一个虔诚的苦行僧,用近乎自虐的方式,去攀登那座名为上岸的圣山。
我身边的同学都笑我傻,说我被那个大小姐当猴耍了。
我不信。
我相信我看到的,是她隐藏在奢华生活下的、那颗渴望真爱的心。我相信,爱情可以跨越阶级。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我就能配得上她。
我坚信,我是她生命里的白月光,是她反抗那个冰冷世界的唯一希望。
尽管在所有人看来,我只是一只不自量力的、妄图吃到天鹅肉的癞蛤蟆。
我把所有的宝,都压在了这场豪赌上。我赌的,是我的青春,我的未来,以及我那颗被爱情冲昏了头的、天真而赤诚的心。
2.
我上岸那天,她和京圈太子订婚了
盛夏的午后,空气燥热得像要燃烧起来。我坐在那间没有空调的出租屋里,汗水浸透了后背,但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热。我的心脏,因为紧张和期待,跳得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战鼓。
今天是公务员考试放榜的日子。
我的手指在刷新网页的按钮上悬停了很久,迟迟不敢按下去。这一下,将决定我过去数年苦修的最终审判。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点了下去。
网页加载的进度条,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页面终于跳转,我的名字和那个鲜红的拟录取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时,我感觉整个世界的血液,都在那一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
我成功了。
我上岸了!
巨大的狂喜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我从椅子上跳起来,在这间狭小的、禁锢了我无数个日夜的房间里,像个疯子一样大吼大叫。我哭了,又笑了,眼泪和汗水混在一起,分不清是咸是甜。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赵晚儿。
我要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她!我要告诉她,我做到了!我没有辜负她的期望!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道障碍,已经被我用血汗和意志,彻底踏平了!
我颤抖着手,拿出那部用了好几年的旧手机,点开她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她在阿尔卑斯山滑雪的照片,笑容明媚,背景是纯净的雪山和蓝天。
我编辑着信息,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喜悦:晚儿!我考上了!我上岸了!你看,我做到了!等我入职,我就去你家,正式向你爸爸提亲!
信息发送出去,是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她把我拉黑了不可能,是不是信号不好
我有些慌乱,退出了微信,想给她打电话。就在这时,手机上弹出来一条财经新闻的推送,标题格外醒目:
【强强联合!赵氏集团与宏远科技今日联姻,京圈两大豪门缔造商业新神话!】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手指机械地、不受控制地点开了那条新闻。
新闻的配图,是一场极尽奢华的订婚典礼的现场直播。背景是金碧辉煌的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璀璨得晃眼。
而画面的中央,赵晚儿穿着一身洁白的、缀满钻石的香奈儿高定礼服,挽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英俊的男人,笑得比她在任何一张照片里都要灿烂、都要幸福。
那个男人,我认识。宏远科技的太子爷,周明宇。一个和我活在完全不同次元的、真正的天之骄子。
他们站在一起,交换着戒指,接受着全场宾客的祝福和闪光灯的洗礼。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像一幅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油画。
而我,像一个隔着屏幕偷窥天堂的、来自地狱的丑陋小鬼。
直播的镜头扫过台下的贵宾席,我看到了赵晚儿的父亲,赵氏集团的董事长赵卫东。他满面红光,正和身边的商界大佬们谈笑风生。
我上岸了。
在我上岸的这一天,在我以为自己终于有资格敲响幸福大门的这一天,我的意中人,我为之奋斗了整个青春的女孩,正和另一个男人,在全世界的瞩目下,许下爱的诺言。
手机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上,屏幕裂开,像我那颗瞬间碎成亿万片的心。
原来,从始至终,这都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我拼尽全力想到达的罗马,不过是人家的出生地。
原来,我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人家无聊时的一场消遣。
出租屋里,那张写着你上岸,我嫁你的纸条,在穿堂风中微微晃动,像一个巨大而无声的嘲讽。
3.
她说,你不会真以为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吧
我不甘心。
我不相信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深夜里的鼓励和温情,全都是假的。一定有什么误会。
我像一具行尸走肉,冲出了出租屋,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那个我只在网上看到过的、赵家别墅区的地址。
车费花掉了我半个月的生活费,但我不在乎。我要一个解释。我必须要一个解释。
别墅区的保安,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我。我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浑身散发着廉价的汗味,与这里修剪整齐的草坪和昂贵的欧式建筑格格不-入。
我报上赵晚儿的名字,说我是她的大学同学。也许是大学同学这个身份起了作用,保安打了个电话,居然真的放我进去了。
我站在那栋如同宫殿般的别墅门口,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赵晚儿。
她换下了一身繁复的礼服,穿着一件真丝睡袍,头发随意地挽着,脸上还带着订婚宴后微醺的红晕。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一种意料之中的、不耐烦的冷漠。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没有了微信里的甜美,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拉黑我
她靠在门框上,环抱着双臂,用一种审视的、居高临下的目光打量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告诉你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要订婚了,让你别再做白日梦了
可你明明说过……我急切地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说过,等我上岸,你就嫁给我!
她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清脆,却像一把淬毒的刀,将我凌迟。
陈凡,你多大了二十几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她摇了摇头,眼神里充满了怜悯,那种对一只不懂事的宠物的怜悯。
我那是鼓励你上进,懂吗就像我们在马戏团看到一只小狗会钻火圈,我们也会给它鼓掌,扔给它一块骨头。你就是那只努力钻火圈的小狗,而我,就是那个给你鼓掌的观众。
我承认,看你为了我拼死拼活的样子,是挺有意思的。一个底层出身的男孩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燃烧自己的青春,多励志,多感人啊。这可比追那些无聊的电视剧有意思多了。
她顿了顿,走近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也更残忍。
可是陈凡,你不会真以为,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吧
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吗我的一个包,够你奋斗十年。我的一场订婚宴,是你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财富。我需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站在商业帝国顶端的伴侣,而不是一个需要我弯腰扶贫的、所谓的‘潜力股’。
你的‘上岸’,在你看来是人生的巅峰,但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个起点稍微高一点的、打工仔的饭碗罢了。你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功,配得上我吗配得上我们赵家吗
我的大脑一片轰鸣,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我的尊严里。
我看着她那张美丽却无比刻薄的脸,终于明白了。
我不是她的白月光,我只是她的励志宠物。我的奋斗,我的挣扎,我的痛苦,我的喜悦,都只是她无聊生活中一场有趣的、可供消遣的真人秀。
她欣赏我的努力,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但她绝不会把一件艺术品,请进自己的卧室。
我明白了。我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死寂的平静。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祝你,订婚快乐。
说完,我转过身,没有再看她一眼。
走出那座宫殿,我回头望去,看到周明宇开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停在了门口。他下车,亲昵地搂住赵晚儿的腰,两人笑着接吻,然后相拥着走进了那扇我永远无法踏入的大门。
那一刻,我心中那个相信爱情、相信奋斗的少年,彻底死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眼神冰冷的复仇者。
好。
真好。
既然我上岸第一件事,是看你穿上别人的嫁衣。
那我上岸之后的第一剑,就先斩了你引以为傲的赵家。
4.
龙袍加身,我成了规则的看门人
半个月后,我正式入职。
单位是市发改委的综合经济管理处,一个听起来平平无奇,却手握城市经济命脉的核心部门。我被分到的工作,是整理和归档过去十年的项目审批卷宗,以及学习研究最新的产业政策和法规。
这是一份在外人看来枯燥到极点的工作。每天面对的,是堆积如山的、散发着霉味的旧文件,和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冰冷的条文。
但对我来说,这里,是我的屠龙场。
我像一块被扔进沙漠的海绵,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吸收着这里的一切。我不再去想赵晚儿,不再去想那些屈辱和背叛。我的大脑,被一种全新的、更强大的东西占据了——规则。
我发现,这个社会,就像一台精密到极致的机器。而驱动这台机器运转的,不是金钱,不是权力,而是规则。那些我曾经觉得枯燥乏味的政策、法规、条例,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源代码。
而我,一个刚刚上岸的、最底层的科员,却阴差阳错地,成了一个能接触到这些源代码的看门人。
我的直属领导,是一个五十多岁、即将退休的老处长,姓王。他头发稀疏,戴着一副老花镜,每天的工作就是喝茶、看报,对谁都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同事们都觉得他没什么本事,一辈子才混到这个位置。
但我知道,这种人,才是体制内真正的扫地僧。
我每天第一个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走。我把办公室打扫得一尘不染,把王处长的茶杯永远续上温度正好的热水。我从不主动问问题,只是默默地干活,把那些积压了十几年的卷宗,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甚至做出了详细的电子索引。
我的勤奋和沉默,终于引起了王处长的注意。
一天下午,他放下报纸,推了推老花镜,对我说:小陈,活干得不错。但光会埋头拉车,是走不远的。你要学会抬头看路。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我恭敬地站起身,给他续上水,用一种请教的、却不显得谄-媚的语气说:王处长,我刚来,很多东西不懂。就拿这些项目审批来说,我发现有些项目,明明条件差不多,但有的就能批,有的就批不了。这里面的‘路’,我实在是看不清。
王处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一堆旧报纸下面,抽出了一份已经发黄的文件,扔给我。
把这份《关于促进我市商业地产健康发展的指导意见》拿回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什么时候看明白了,再来问我。
那晚,我回到出租屋,把那份只有几页纸的《指导意见》翻来覆去地看了几十遍。我把里面每一个词,每一个标点符号都拆开来分析。
直到凌晨三点,我终于看懂了。
那份文件里,充斥着大量原则上、鼓励、支持、酌情考虑之类的模糊词汇。这些词,就是规则留下的缝隙。而这些缝隙,就是权力的生存空间。
一个项目能不能批,看的不是硬性条件,而是它是否符合这些模糊的、可供解释的指导精神。而谁来解释,谁就掌握了生杀大权。
我感觉自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我曾经以为,考上公务员,就是穿上了一件普通的制服。现在我才明白,我穿上的,是一件可以号令天下的龙袍。
第二天,我找到王处长,把我对那份文件的理解,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王处长听完,久久没有说话。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小子,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好好干吧。
从那天起,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指点我。他教我如何写报告,如何用最平淡的词语,表达出最明确的倾向;他教我如何开会,如何在领导的每一句废话里,听出真正的意图。
我像一个饥渴的学徒,疯狂地学习着这门名为屠龙的艺术。
我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死读书的陈凡了。我的内心,正在被一种冰冷的、理性的、名为规则的东西,重新塑造。
而我的第一把刀,已经悄悄地,对准了那个曾经把我当成宠物的、高高在上的赵氏集团。
5.
我随手一份报告,斩了她家三千万利润
机会,比我想象中来得更快。
一天,一份关于城东区一块商业用地开发的项目申请,转到了我们处。申请方,正是赵氏集团旗下的地产公司。
这是一个大项目。赵氏集团计划在那块地上,建造一个集高端购物中心、五星级酒店和豪华公寓于一体的商业综合体。项目的总投资额,高达五十亿。
所有的申请材料,都做得天衣无缝。从资金证明到规划设计,从环保评估到交通影响分析,每一项都符合硬性规定,挑不出任何毛病。按照流程,我们处里只需要盖个章,这个项目就能顺利进入下一个审批环节。
处里的同事们都觉得这是个稳赚不赔的政绩,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准备开绿灯。
我拿着那份厚厚的申请报告,面无表情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王处-长端着茶杯,从我身边走过,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最近市里对‘高密度商业开发’带来的城市拥堵问题,好像有点新的想法。
说完,他就踱步走了出去,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立刻明白了王处长的意思。
我放下项目报告,转身扎进了档案室。我调出了近半年来市委常委会议的所有会议纪要,以及市领导在各种公开场合的讲话稿。
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把这些海量的资料全部梳理了一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市委书记在一个内部座谈会上,提到的一句话:我们的城市发展,不能只要面子,不要里子。不能为了追求地标性建筑,就牺牲市民的出行便利。
这句话,就是圣旨。
我立刻回到办公室,打开电脑,开始撰写一份《关于城东商业综合体项目潜在交通风险的评估报告》。
我没有在报告里提出任何反对意见。通篇都是客观的数据分析和政策引用。我引用了交通部门关于城东区目前高峰时段的车流量数据,预测了项目建成后,将新增至少三万人的日常通勤流量。然后,我再把市委书记那句不能牺牲市民出行便利的话,原封不动地,放在了报告的结尾。
整篇报告,没有一个主观词汇,没有一丝个人情绪。它就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指向了这个项目最脆弱的命门。
报告写好后,我交给了王处长。
王处长看了一遍,一句话没说,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让我递交上去。
两天后,消息传来。
在市发改委的主任办公会上,这份来自我们处的、小小的风险评估报告,引起了高层领导的高度重视。最终,会议决定,赵氏集团的这个项目,暂缓审批,要求其进一步优化交通疏导方案,待条件成熟后,再行申报。
暂缓审批、待条件成熟,这些词,我再清楚不过它们的含义。这意味着,这个项目,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
赵氏集团为了这个项目,前期已经投入了大量的公关费用和设计费用,并且通过杠杆,借贷了巨额的银行资金。项目被搁置,意味着每天都在烧钱,每天都在产生巨额的利息。
一周后,财经新闻上爆出,受城东项目受阻影响,赵氏集团股价大跌,市值蒸发超过三十亿。而为了止损,他们不得不壮士断腕,低价转让了那块地皮,里外里,直接的利润损失,就超过了三千万。
那天晚上,我回到出租屋,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加了两个鸡蛋。
我看着手机上赵氏集团股价的K线图,那条绿色的、断崖式下跌的曲线,在我眼中,比任何艺术品都美。
我没有复仇的快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激动。我的内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我手中的这把刀,很快,很锋利。
我随手写的一份报告,就能斩掉她家三千万的利润。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赵晚儿,你和你那个高高在上的家族,准备好了吗这场由我来制定规则的游戏,现在,才刚刚拉开序幕。
6.
屠龙的第一步,是团结所有被恶龙所伤之人
仅仅在体制内发力,还远远不够。一棵大树,要从外部撼动很难,但如果它的根部,已经被蛀空了呢
赵氏集团,这棵盘踞在京城商界多年的参天大树,表面上光鲜亮丽,但它成长的每一步,都必然伴随着对弱小者的无情碾压和吞噬。
我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些被它碾碎的、吞噬的、隐藏在阴影里的受害者,把他们团结起来,变成一把把刺向赵氏集团根部的、淬毒的匕首。
我的职位,为我提供了绝佳的便利。
我每天都在和各种各样的企业打交道,审阅着他们的项目申请,也旁听着他们的抱怨和诉苦。我像一个耐心的、伪装成倾听者的猎人,在海量的信息中,筛选着我的目标。
第一个目标,是一家名为锐科创新的小型科技公司。
创始人叫李志,一个典型的技术宅,戴着厚厚的眼镜,不善言辞,但一聊起技术就两眼放光。三年前,他们研发出了一项领先国内的节能环保专利技术。赵氏集团旗下的投资公司找上门来,表示非常有兴趣,要进行战略投资。
李志和他的团队欣喜若狂,以为遇到了伯乐。他们毫无保留地,向赵氏集团展示了所有的核心技术和商业计划。
结果,赵氏集团在尽职调查的最后阶段,以技术前景不明朗为由,突然撤资。而三个月后,赵氏集团自己的研究院,就发布了一项自主研发的、和锐科的技术原理几乎一模一样的新技术,并迅速申请了专利,抢占了市场。
锐科创新,因为核心技术泄露,又错过了最佳的市场时机,如今已经濒临破产,靠着李志变卖房产苦苦支撑。
我是在一次行业座谈会上认识李志的。他作为小微企业代表,发言时声音都在发抖,控诉着大企业的专利流氓行径,但没有指名道姓。
会后,我主动找到了他。
我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递给他一张名片,平静地说:李总,如果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赵氏集团存在专利侵权行为,或许,我可以帮你找到一条‘符合政策’的维权渠道。
李志看着我名片上市发改委的烫金字样,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
第二个目标,是一家老字号的建筑公司,老板姓马,大家都叫他老马。
老马的公司,曾经是赵氏集团多年的合作伙伴。赵家很多早期的楼盘,都是老马的公司承建的。但随着赵氏集团越做越大,他们开始拖欠工程款,用各种苛刻的理由克扣费用。
老马为了维持公司运转,只能忍气吞声,甚至不惜借高利贷给工人们发工资。最终,赵氏-集团以一个工程质量不达标的荒唐理由,单方面终止了合作,并且赖掉了一笔高达五千万的巨额工程款。
老马的公司,一夜之间倒闭。他本人,也背上了巨额的债务,妻离子散,如今在一个小工地上,靠开塔吊为生。
我是在一份关于建筑行业劳资纠纷的调研报告里,发现老马的案子的。
我辗转找到了他。
在一个尘土飞扬的工棚里,我见到了这个年过半百、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男人。他满脸风霜,眼神麻木。
我同样递给他一张名片,说:马老板,我知道你手里,肯定还留着当年给赵家干活时的所有施工合同和结算单。这些东西,单独看,是废纸。但如果,能和别的东西放在一起看,它可能就是炸药。
老马布满老茧的手,接过那张薄薄的名片,像是接过了千斤的重担。他沉默了许久,最终,浑浊的眼中,滚下了两行热泪。
就这样,我利用我的身份做掩护,像一个地下党一样,悄悄地联络着一个又一个被赵氏集团伤害过的人。有被他们恶意收购的竞争对手,有被他们拖欠货款的供应商,有被他们无理辞退的高管……
我为他们建立了一个加密的线上群组,名字就叫——屠龙会。
我告诉他们,单打独钟,我们都是以卵击石。但只要我们把所有的力量汇集到一起,把所有的证据链条拼接起来,我们就能形成一股足以撼动大树的洪流。
屠龙的第一步,是团结所有被恶龙所伤之人。
我看着那个群组里,一个个因为共同的仇恨而聚集起来的名字,知道我点燃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复仇之火。
我点燃的,是一场即将席卷赵氏集团的、来自民间的、熊熊的业火。
7.
一份黑账,是她家帝国的催命符
屠龙会的建立,像是在一潭死水里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那些曾经被赵氏集团欺压得敢怒不敢言的人,第一次找到了组织,看到了希望。群组里每天都有海量的信息在交换,各种关于赵家的黑料层出不穷。
但这些,都只是皮毛。商业霸凌、合同纠纷,这些东西,只能让赵家伤筋动骨,却不足以致命。
我需要一把能一刀刺穿恶龙心脏的、真正的利剑。
而这把利剑,最终,是由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递到我手上的。
这个人,就是老马。那个曾经的建筑公司老板,如今的塔吊司机。
在屠龙会的所有人里,老马是最沉默的一个。他很少发言,只是默默地看着大家讨论。我一度以为,他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所有的棱角和勇气。
直到一天深夜,他突然私聊我,只发了六个字:陈主任,能见面吗
我预感到,有大事要发生。
我们约在了一个已经废弃的、位于郊区的旧仓库里。这里荒无人烟,是交换秘密最安全的地方。
老马比上次见面时,显得更加苍老和憔悴。他提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决绝,像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陈主任,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我,我想了一宿,这东西,只有交给你,才有用。
我打开油布,里面,是几本已经泛黄的、手写的账本。
我翻开一页,只看了一眼,我的心跳,就瞬间加速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施工账本。
这是一份完整的、记录了赵氏集团从成立之初到现在,长达二十年间,所有灰色支出的黑账!
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
他们是如何通过虚报工程造价,来套取银行贷款。
他们是如何设立无数个空壳公司,来进行关联交易,偷逃巨额税款。
他们是如何用现金、房产、古董,去贿赂那些在项目审批中,为他们开绿灯的官员。
每一笔账,都清清楚楚,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一应俱全。其涉及的金额之大,牵扯的人员之广,简直触目惊心。
这……这是怎么来的我震惊地看着老马。
老马苦笑了一下,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当年,我和赵卫东,还不是老板和包工头的关系。我们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兄弟。
他有野心,有手段,我懂技术,能吃苦。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他负责在外面跑关系,拉项目,我负责在里面管工程,做成本。这些见不得光的账,都是他亲口交代,我亲手记下的。他说,只有我,他才信得过。
后来,公司做大了,他成了高高在上的赵董事长,我,还是那个满身泥土的老马。兄弟情分,早就被钱给冲淡了。他开始防着我,算计我,最后,把我一脚踢开。
老马的眼中,闪烁着泪光。他以为,我手里那些施工合同是我的护身符。他哪里知道,我手里真正的王牌,是这个!是他亲手交到我手里的、他整个帝国的催命符!
我一直没拿出来,是因为……我还念着最后一点旧情。也怕,把他拉下马,我自己也得进去。老马惨然一笑,但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老婆跑了,儿子不认我,一身的债。烂命一条,还有什么好怕的我宁愿进去蹲几年,也要亲眼看着他赵卫东,是怎么从神坛上摔下来的!
我拿着那几本沉甸甸的黑账,手都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不再是简单的商业证据。这是炸药,是核弹!它足以将赵氏集团,连同它背后那张巨大的、由利益和腐败构织的保护伞,一同炸得粉身碎骨!
我看着老马那张写满悲愤和决绝的脸,郑重地说道:老马,你放心。你的血,不会白流。赵家的钱,也一定会用来偿还所有它欠下的债。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屠龙之战的决胜时刻,已经到来了。
而这份来自一个被背叛的兄弟的、绝望的复仇,将成为我手中,最锋利、最致命的剑。
8.
老马的血,必须用赵家的钱来偿
我低估了赵卫东的狠辣,也高估了我们自以为的隐秘。
就在我拿到黑账的第三天,出事了。
老马死了。
警方给出的结论是意外事故。说他在夜间操作塔吊时,因为操作不当,从高空坠落,当场死亡。
但我知道,这绝不是意外。
是赵卫东动手了。他或许不知道黑账已经到了我手里,但他一定是察觉到了老马这个旧人的威胁。对于他这种人来说,一个潜在的威胁,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让它从物理上,彻底消失。
消息传到屠龙会的群里,所有人都沉默了。一股冰冷的、名为恐惧的气氛,瞬间笼罩了所有人。他们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而是一头能轻易吃人的、毫无人性的野兽。
有人开始动摇,在群里发一些要不算了吧、斗不过他们的之类的丧气话。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如果现在人心散了,那我们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老马,也就真的白死了。
我没有在群里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我只是做了一件事。
我用一个匿名的账号,将老马坠亡的事故现场照片,以及赵氏集团拖欠老马公司巨额工程款的合同扫描件,发给了几家以报道社会新闻、作风犀利而闻名的媒体。
同时,我附上了一段极具煽动性的文字:
【一个为城市建设贡献了一辈子的老建筑商,最终却被无良开发商逼得家破人-亡,深夜在高空作业,最终离奇坠亡。他流的汗,和他流的血,究竟谁来买单】
舆论,瞬间被引爆了。
这篇报道,精准地戳中了当下社会最敏感的几个神经:资本霸凌、劳资纠纷、小人物的悲惨命运。一时间,全网都在讨论老马之死。赵氏集团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他们过去那些不光彩的商业历史,被网友们扒得底朝天。
赵氏集团的公关部门紧急下场,发表了一份冰冷而傲慢的声明。声明中,他们撇清了所有关系,称与老马的公司早已没有业务往来,并对部分媒体的恶意揣测表示强烈谴责,声称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
这份声明,如同火上浇油。
它那种高高在上的、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公众。赵氏集团的股价,应声大跌。
紧接着,我进行了第二步操作。
我将那份黑账中,关于赵氏集团偷税漏税的部分,匿名举报给了市税务局的稽查大队。
我没有提交全部证据,只提交了一小部分,但足以引起税务部门的警觉。
果然,三天后,市税务局宣布,将对赵氏集团展开例行税务稽查。
这个消息,对赵氏集团来说,又是一记重拳。
我在屠龙会的群里,实时更新着这些进展。我让所有人看到,赵氏集团并非不可战胜。它也会害怕舆论,也会被规则所束缚。
群里原本死寂的气氛,重新活跃了起来。恐惧,逐渐被愤怒和希望所取代。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去了老马出事的那个工地。
我站在那座冰冷的塔吊下,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我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我的心,平静得像一块万年寒冰。
老马的死,像一场残酷的献祭。他用自己的生命,为我的复仇之火,浇上了一桶最猛烈的汽油。
从这一刻起,这不再是我和赵晚儿之间的个人恩怨。这也不再是屠龙会为了讨回公道的商业战争。
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
我对着空无一人的工地,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老马,你安息吧。
你的血,不会白流。
我发誓,要用赵卫东和他整个家族的钱,来偿还这笔血债。
9.
我褪下状元衫,披上了阎王的袍
老马的死,成了一个分水岭。它彻底斩断了我心中最后一丝对程序正义的幻想。
我意识到,对付一头毫无人性的野兽,就必须比它更冷酷,更没有底线。所谓的规则,既可以是我的武器,也可以是我的伪装。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更彻底的计划。一个能将赵氏集团连根拔起,让它永世不得翻身的计划。
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拉上窗帘,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
我在墙上,贴了一张巨大的白纸。白纸的中央,写着三个字——赵氏集团。
然后,我像一个精神分裂的疯子,开始在这张纸上,绘制我的作战地图。
我将赵氏集团,解构成四个核心板块:
资金链:这是它的血液。主要来源于银行贷款和股市融资。
业务板块:这是它的躯干。核心是地产,其次是投资和科技。
社会关系网:这是它的铠甲。主要是指赵卫东用金钱和利益编织起来的、在政商两界的保护伞。
品牌声誉:这是它的面子。即它在公众心中实力雄厚、热心公益的形象。
我的目标,就是同时对这四个板块,发起致命的、饱和式的攻击。
针对资金链:我将老马那份黑账里,关于骗取贷款和股市违规操作的证据,进行拆分、加密,然后通过十几个不同的海外匿名邮箱,同时发送给了证监会、银监会,以及几家最顶尖的财经做空机构。我要让它的血,流干。
针对业务板块:我利用我的职务之便,调出了赵氏集团过去十年所有地产项目的审批卷宗。我熬了三个通宵,从里面找出了七个项目,在环保评估和安全生产环节上,存在着明显的程序瑕疵。这些瑕疵在当时被人情和利益掩盖了过去,但现在,它们将成为一颗颗定时炸弹。
针对社会关系网:这是最棘手,也是最关键的一环。黑账里,记录了十几个接受过赵家贿赂的官员的名字。我没有贸然举报他们,因为这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我选择了一种更阴险的方式。我将其中一个职位不高、但处于关键位置的官员的受贿证据,匿名寄给了他的政敌。我不需要亲自下场,我只需要挑起他们内部的狗咬狗。一旦这条线上的一颗螺丝松动了,整个关系网,就会出现连锁反应。
针对品牌声誉:这是最简单的一环。老马的死,已经撕开了它的面具。我需要做的,就是不断地往这个伤口上撒盐。我联系了屠龙会里的所有人,让他们以受害者的身份,在各大网络平台,实名讲述自己被赵氏集团欺压的经历。我要让它的面子,被彻底撕碎,露出里面腐烂的血肉。
当我把这套周密、合法、却刀刀见骨的组合拳,全部在图纸上推演完毕时,天已经亮了。
一缕灰白色的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照在我那张布满血丝的、疯狂的脸上。
我看着墙上那张画满了箭头和叉号的作战地图,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
那个曾经穿着状元衫,相信知识改变命运的少年陈凡,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从地狱深渊里爬出的、身披阎王黑袍的复仇者。
我的判决书,已经写好。
赵家满门的罪与罚,将由我,来亲自执行。
10.
一张A4纸,引来查她家的十路大军
计划开始执行。
我像一个坐在暗室里的蜘蛛,轻轻拨动了早已布好的、通往四面八方的蛛网。
第一张网,收向了它的面子。
屠龙会的成员们,像接到了总攻的信号。一夜之间,网络上涌现出数十篇血泪控诉。有被拖欠货款、导致工厂倒闭的小老板;有被恶意窃取技术、心血付诸东流的程序员;有被无理辞退、至今找不到工作的中年高管……
每一个故事,都真实、具体,充满了细节。它们像一把把尖刀,将赵氏集团那副良心企业的画皮,割得千疮百孔。公众的愤怒被彻底点燃,赵氏集团的品牌形象,瞬间跌入谷底。
第二张网,收向了它的躯干。
我将那七个存在程序瑕疵的地产项目的材料,匿名举报给了环保和安监部门。这两个部门,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因为一旦出了事,他们是要承担无限责任的。
果然,接到举报后,两个部门立刻成立了联合调查组,对赵氏集团旗下的多个楼盘,展开了突击式安全环保大检查。一时间,赵家的工地上,到处都是贴着封条的机器和勒令整改的通知。工程全面停摆,每天的损失,都是天文数字。
第三张网,收向了它的铠甲。
我寄给那个官员政敌的匿名信,也起作用了。一场官场内部的地震,悄然发生。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我知道,赵卫东过去那些称兄道弟的保护伞们,此刻都成了惊弓之鸟,人人自危,谁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伸手去拉赵家一把
赵氏集团,第一次,发现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张网,收向了它的血液。
证监会和银监会,在收到了那些来自海外的、详尽的举报材料后,高度重视。而那些嗅觉敏锐的国际做空机构,更是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至。
就在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当所有人还在为新一周的工作发愁时,一场针对赵氏集团的金融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证监会宣布,因涉嫌信息披露违规和内幕交易,对赵氏集团正式立案调查。
银监会则紧急召集各大银行,要求重新评估对赵氏集团的贷款风险。
与此同时,几大国际做空机构,联合发布了一份长达上百页的做空报告,标题耸人听闻——《赵氏帝国:一个由谎言和欺诈堆砌的纸牌屋》。
报告里,将赵氏集团的种种劣迹,分析得淋漓尽致。
消息一出,市场信心瞬间崩溃。
赵氏集团的股价,开盘即一字跌停。无数股民和机构,不计成本地疯狂抛售。
我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电脑屏幕上那条飞流直下的绿色瀑布,内心毫无波澜。
这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
税务、工商、环保、安监、证监会、银监会……我用一张张小小的A4纸,一份份匿名的举报信,就引来了查抄她家的十路大军。
我没有动用任何超越规则的暴力,我只是一个热心的、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将我偶然发现的一些问题,如实地反映给了有关部门而已。
我用它引以为傲的规则,为它量身定做了一座无法逃脱的、天罗地网般的牢笼。
赵卫东,赵晚儿,你们现在,应该能感受到,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了吧
11.
大小姐下跪求饶,我问她,你的眼泪值几个钱
赵家,终于乱了。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来自四面八方的围剿,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卫东,也彻底慌了神。他疯狂地打电话,动用他所有的人脉关系,却发现,过去那些对他笑脸相迎的朋友,如今一个个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懂。
在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之后,他们终于想起了我。这个被他们遗忘在角落里的、曾经的励志宠物。
他们或许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但他们一定能猜到,这一切的源头,都与我脱不了干-系。
来找我的,是赵晚儿。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京圈大小姐。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服,脸上没有化妆,神情憔-悴,眼圈红肿,像一朵被暴雨打残的娇嫩花朵。
她在我租住的那个、破旧的筒子楼下,等了我整整一个晚上。
我下班回来,看到她蜷缩在楼道角落里的身影,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冰冷的快意。
陈凡。她看到我,站了起来,声音沙哑。
我没有理她,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掏出钥匙开门。
她跟了上来,在我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用手挡住了门。
我们能谈谈吗她哀求道。
我冷冷地看着她,让开了门。
她走进那间我曾经为了她而苦读奋斗的、狭小而压抑的出租屋,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她大概无法想象,我,就是从这样一个地方,发起了对她整个家族的毁灭性战争。
陈凡,我知道错了。她的话,带着哭腔,当初是我不对,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伤害了你。我给你道歉,我给你赔罪,行吗
求求你,放过我们家吧。我爸他……他快撑不住了。公司要是倒了,他会坐牢的!
我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平静地看着她的表演。
道歉我轻笑了一声,赵大小姐,你的道歉,值几个钱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知道,你恨我。她咬着嘴唇,似乎做出了一个巨大的决定。她扑通一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
那个曾经高傲得像白天鹅一样的京圈大小姐,此刻,正卑微地跪在我这个癞蛤蟆的面前,泪流满面。
陈凡,我求你了!她抱着我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只要你肯高抬贵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可以跟你在一起!我不跟周明宇订婚了!我嫁给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觉得无比的恶心和可笑。
我慢慢地蹲下身,与她平视,用一种极度平静、也极度残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赵晚-儿,你是不是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说的
你说,我不会真以为,癞蛤蟆能吃上天鹅肉吧
你说,我的‘上岸’,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起点稍微高一点的、打工仔的饭碗罢了。
你说,我那点微不足道的成功,配不上你,也配不上你们赵家。
我每说一句,她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我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冰冷如刀。
现在,你告诉我。你这只高贵的天鹅,怎么会想要嫁给我这只癞-蛤蟆
你这双流着金贵眼泪的眼睛,现在,还看得上我这个‘打工仔的饭碗’吗
你和你那个即将倾覆的赵家,现在,还觉得我配不上吗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浑身颤抖,只剩下绝望的抽泣。
我松开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当初,她看着我一样。
回去告诉你爸。游戏,才刚刚开始。慢慢享受吧。
我打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还有,别再用你的眼泪来恶心我。在我这里,它一文不值。
赵晚儿失魂落魄地走了。看着她踉跄的、绝望的背影,我知道,我已经彻底摧毁了她最后的、也是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她的高傲和美貌。
这一局,我赢了。赢得干脆,赢得彻底。
12.
百亿大厦,在我面前一寸寸崩塌
赵晚儿的求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
我的计划,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精密的绞肉机,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冷酷地运转着。
赵氏集团,这栋曾经在京城商界呼风唤雨的百亿大厦,开始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崩塌。
首先是银行。在银监会的风险提示下,各大银行纷纷收紧了对赵氏集团的信贷。他们不仅停止了新的贷款审批,甚至开始催收过去的到期贷款。这一下,直接扼住了赵氏集团的咽喉。对于一个高度依赖杠杆运营的地产公司来说,资金链断裂,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紧接着是合作伙伴。那些曾经追在赵卫东屁股后面,求着合作的供应商、承建商,如今都变成了催命的恶鬼。他们堵在赵氏集团总部的楼下,拉着横幅,高喊着赵卫东,还我血汗钱!的口号。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商场上,从来没有雪中送炭,只有落井下石。
然后是股市。在经历了连续十几个跌停板之后,赵氏集团的股价,已经跌成了一只无人问津的垃圾股。市值从巅峰时期的上千亿,缩水到不足十亿。无数被套牢的股民,在网络上咒骂着赵卫东,将他称为本世纪最大的骗子。
赵卫东为了自救,开始疯狂地变卖资产。他把旗下的酒店、购物中心、写字楼,以骨折的价格挂牌出售。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谁敢去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最终,这些优质资产,大部分都被他过去的竞争对手,以一个低到侮辱性的价格,瓜分殆尽。
我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看着财经新闻上,关于赵氏集团一步步走向死亡的连续报道,内心平静无波。
这栋大厦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在我的精确计算下,被一块块抽走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它何时会倾斜,何时会倒塌。
期间,周明宇,那个宏远科技的太子爷,赵晚儿的未婚夫,也曾试图力挽狂澜。他动用宏远科技的资金,想要在二级市场上抄底,稳住赵氏集团的股价。
但我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我将那份黑账里,关于赵氏集团和宏远科技之间,几笔见不得光的关联交易的证据,匿名泄露了出去。
宏远科技的董事会,立刻炸开了锅。他们严令禁止周明宇再向赵氏这个无底洞里投一分钱,并且,以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单方面宣布,解除与赵晚儿的婚约。
锦上添花易,釜底抽薪狠。
赵家,彻底成了京圈里的一个笑话。一个被资本、被盟友、被亲家,彻底抛弃的孤家寡人。
我偶尔,会开车,去那个曾经让我仰望的、赵家所在的别墅区转一圈。
我看到,曾经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草坪,如今已经杂草丛生。
我看到,曾经彻夜通明的豪宅,如今一片漆黑,死气沉沉。
我看到,曾经停满了豪车的车库,如今空空如也,只剩下催收公司用红油漆喷上的、刺眼的还钱二字。
我看着这栋百亿大厦,在我面前,一寸一寸地,化为废墟,化为尘埃。
我没有感到丝毫的喜悦。
我只是一个冷漠的、尽职的、执行最终爆破程序的工程师。
现在,所有的炸药,都已就位。
只剩下最后一步——按下那个起爆的按钮。
13.
她爸被带走那天,京城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起爆的按钮,最终,由国家公权力,来亲自按下。
在经历了长达数月的、详尽的调查取证之后,我递交上去的那些弹药,终于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一张覆盖政商两界的、以赵氏集团为核心的犯罪网络,清晰地浮现在了专案组的面前。
收网的时刻,到了。
那是一个阴沉的、仿佛要滴出血来的黄昏。
数十辆警车,拉着凄厉的警笛,兵分多路,扑向了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
在赵氏集团那座已经人去楼空的总部大楼里,专案组查封了所有的服务器和会计档案。
在几个高档的私人会所里,几位曾经和赵卫东称兄道弟的、涉案的官员,在牌桌上和酒局中,被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而在那栋已经失去所有光彩的赵家别墅里,赵卫东,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枭雄,被正式批捕。
我通过一个特殊的渠道,看到了现场的视频。
赵卫东没有反抗,也没有咆哮。他只是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当警察从他书房的暗格里,搜出那几本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手写的黑账副本时,他最后的一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瘫倒在地,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大概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会留下这么一手;更想不明白,自己随手碾死的一只蚂蚁,会掀起一场足以将他埋葬的滔天巨浪。
第二天,官方发布了正式通报。
【经查,赵氏集团及其主要负责人赵卫东,长期从事骗取贷款、合同诈骗、偷税漏税、行贿等重大违法犯罪活动,涉案金额高达数十亿元,对市场经济秩序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现已对赵卫东等37名犯罪嫌疑人,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赵氏集团,这个曾经的商业神话,以一种最不体面、最耻辱的方式,正式宣告了它的死亡。
集团的所有资产,被法院查封,进入破产清算程序。那些被它拖欠了多年款项的供应商和建筑公司,终于可以拿回属于自己的血汗钱。
老马的家人,也得到了一笔迟来的、巨额的赔偿。
屠龙会的群里,一片欢腾。他们欢呼着,庆祝着,感谢着我这个从未露面的、神秘的领导者。
而我,只是平静地退出了群聊,解散了这个为复仇而生的组织。
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
那天晚上,京城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雨水打在窗户上,汇成一道道红色的水流,像是这座城市在为一个旧时代的落幕,而流下的血泪。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被雨水冲刷的、灯火辉煌的城市。
我赢了。
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实现了我想要的公平和正义。
我亲手,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阶级,拉下了神坛,踩进了泥里。
但我的心里,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这场红色的雨,像是在为赵家的覆灭而哀悼,也像是在为我那颗彻底死去的心,而举行的一场盛大的葬礼。
14.
我告诉她,我不是在报复你,我是在审判你的阶级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赵晚儿的电话。
她的声音,平静得有些诡异,没有哭泣,也没有哀求。
我想见你一面,最后一次。她说,就在我家门口,那个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知道,这场漫长的戏剧,需要一个正式的落幕。
我去了。
那栋曾经辉煌的别墅,已经被法院贴上了封条。赵晚儿就站在那扇紧锁的、朱红色的大门前,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像一个来参加自己家族葬礼的、孤独的幽灵。
她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眼神里,却不再有过去的骄纵和后来的惊恐,只剩下一种死水般的、空洞的平静。
是你做的,对不对她看着我,开门见山。
我没有否认。是。
为什么她问,就因为我当初拒绝了你,羞辱了你你的恨,就真的这么深吗
我看着她,摇了摇头。
恨我轻笑了一声,赵晚-儿,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到了今天,你依然以为,这只是一个关于‘你’和‘我’的、小情小爱的复仇故事。
你错了。
我走近一步,看着她的眼睛,用一种极度冷静的、如同在宣读一份病理报告的语气,说道:
我不是在报复你。我是在审判你,和你所代表的那个阶级。
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财富、地位、人脉。你们把这一切,都当成理所当然。你们觉得,这个世界,就应该围绕着你们运转。
你们用资本,去碾压那些比你们弱小的人,把他们的心血和梦想,当成你们帝国扩张的燃料。就像你们家,对待李志,对待老马,对待那无数个被你们吞噬的、无名的小企业。
你们用权力,去制定那些只对你们有利的、不公平的游戏规则。你们享受着规则带来的好处,又随时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
你们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般的姿态,去玩弄那些比你们底层的人的感情。你对我,就是最好的例子。我的奋斗,我的挣扎,在你眼里,不过是一场有趣的、可以打发时间的宠物秀。你看得高兴了,就扔块骨头;看腻了,就一脚踢开。
你毁掉的,不是我的爱情。你毁掉的,是我曾经对这个世界抱有的、最朴素的信仰——我曾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尊重;只要真诚,就能换来真心。
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向你,向你们这个阶级,证明一件事。
我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有力。
证明你们引以为傲的财富,在真正的国家机器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证明你们精心编织的权力网络,在更高级的‘规则’面前,是多么的脆弱可笑。
证明你们那种与生俱来的、刻在骨子里的优越感,是多么的愚蠢和荒谬。
我不是要你的爱情,也不是要你的道歉。我要的,是把你从云端上,狠狠地拽下来,让你也尝一尝,摔在泥里,是什么滋味。让你也看一看,你们这些所谓的‘人上人’,在失去了一切光环之后,和我们这些‘癞蛤蟆’,到底有什么区别。
赵晚儿听着我的话,身体在微微颤抖。她那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那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彻底的、信仰崩塌后的茫然。
她大概,是第一次,从这样一个赤裸裸的、阶级的角度,去审视自己和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了。她惨然一笑,泪水,终于从她空洞的眼眶里,滑落下来。
这一次,我没有再觉得她的眼泪恶心。
因为我知道,这滴眼泪,不是为了求饶,也不是为了博取同情。
这是为一个阶级的覆灭,而流下的、最后一滴墓志铭。
15.
我赢了所有,却再也找不回那个灯下读书的少年
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赵晚儿转身,拖着她那如同幽灵般的、单薄的影子,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我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这场持续了近一年的、漫长的战争,终于,以我预想中的、最完美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我赢了。
我赢得了这场阶级战争的彻底胜利。
我用我的智慧和手腕,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我让那些曾经高高在上的人,付出了他们应有的代价。
我向这个世界,证明了一个底层出身的普通人,所能爆发出的、最极致的能量。
我成了这个故事里,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回到了我的单位,继续做着那个勤勤恳-恳、沉默寡言的陈科员。王处长已经退休了,新来的处长,对我格外器重。我知道,只要我愿意,我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我用变卖赵家资产后、通过屠龙会众人匿名转赠给我的一笔感谢金,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我终于,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能看到阳光的窗户。
我把父母从老家接了过来,让他们安享晚年。
我拥有了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一切:地位、财富、尊重,以及一种能掌控自己命运的、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我赢了所有。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快乐
在无数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一个人,坐在这间明亮、宽敞、却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过去。
我想起那个在昏暗的、只有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借着一盏台灯的光,埋头苦读的少年。
他的眼睛里,有光。
那束光,是对知识的渴望,是对未来的憧憬,是对一份遥远爱情的、傻傻的期盼。
他会因为解开一道难题而兴奋不已。
他会因为背下一段优美的文章而心满意足。
他会因为收到一条来自女神的、鼓励的微信,而高兴得一晚上睡不着觉。
他的物质生活,贫瘠得像一片沙漠。但他的精神世界,却丰盈得像一片热带雨林。
他很穷,但他很快乐。他很累,但他有希望。
而现在,我坐在这里,拥有一切,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所有内脏的、华丽的标本。
我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了那束光。
我试着去拿起一本书,却发现,那些曾经让我痴迷的文字,如今在我看来,都变成了可以利用的、冰冷的工具。
我试着去回忆一段感情,却发现,我的心里,只剩下了算计、博弈和复仇的灰烬。
我赢得了这场对外的战争,却输掉了对内的、与自己的战争。
为了屠龙,我最终,也变成了龙。
一条更冷酷、更强大、也更孤独的龙。
我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可我没想到的是,那一剑,在斩断了她和我之间所有虚假的幻想的同时,也斩断了我和那个曾经的、在灯下读书的少年之间,所有温暖的、回得去的曾经。
我赢了全世界,却永远地,弄丢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