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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我的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也是我做全职主妇的第三年。
我丈夫张诚,一个自诩为商业精英的男人,仪式感方面一向堪忧。他忘了,我一点也不意外。一大早他就西装革履地出了门,临走前只在玄关处扔下一句:今晚公司有重要晚宴,别等我吃饭。
我点点头,甚至懒得提醒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三年,足够把一个曾经在金融圈叱咤风云的数据分析师,磨成一个对丈夫没有丝毫期待的家庭主妇。
我的日常,被切割成一个个精准的时间模块。六点半起床准备早餐,七点半送孩子上学,八点回家打扫卫生,十点去菜市场,十二点做午饭,下午两点处理家庭杂务,四点半接孩子,然后是晚饭,辅导作业,直到晚上十点,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才真正开始。
生活就像一张被精密计算过的资产负债表,左边是付出,右边是所得。我的付出栏密密麻麻,所得栏却只有家庭和睦这四个字,一个虚无缥缈的、无法量化的资产。
今天下午,儿子在学校参加活动,婆婆和保姆王姨也结伴去了超市。家里难得地安静下来。我打扫书房时,想找一下我们当年去马尔代夫度蜜月的相册,给这潭死水般的纪念日撒一点点过去的糖精。
书房的红木柜子最底层的抽屉,塞满了各种旧物。我蹲下身,耐心地翻找着。一堆旧证书下面,一个鲜红的硬壳本子硌了我的手一下。
我把它抽出来。
是房产证。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的房产证。
当初买房时,我说要去办房产证,婆婆大手一挥,说我一个女人家懂什么,这种大事得男人出面。张诚也附和,说他妈有经验,交给他俩办就行。我当时忙着盯装修,想着一家人,谁去办都一样,就没再坚持。
后来证办下来,我问过一次,婆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当然得由她这个一家之主保管,免得我们年轻人乱放弄丢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它。
没想到它藏在这里。我笑了笑,心想婆婆这记性,真是越来越差了。我怀着一丝好奇,想看看这本凝聚了我所有婚前积蓄和三年心血的证件,到底长什么样。
红色的封皮很喜庆,上面烫金的不动产权证书几个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光。我的指尖摩挲着那几个字,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我翻开了它。
第一页,权利人。
我的目光直接锁定了那个位置,准备寻找林晚和张诚这两个熟悉的名字。
然而,那里没有我,也没有张诚。
只有两个打印得清清楚楚的宋体字。
王芳。
我愣住了。大脑在一瞬间陷入了宕机状态,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电脑突然被拔掉了电源。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手脚冰凉。
王芳是谁
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地闪过我的脑海。
我们家的保姆,那个来自婆婆老家的远房亲戚,就叫王芳。
不可能。我对自己说。一定是同名同姓。
我的金融本能让我立刻去寻找验证信息。我死死盯着权利人信息栏下方的那串身份证号码。我记不清王姨的完整身份证号,但我清楚地记得,当初给她办家政保险时,看到过她的身份证复印件。她的出生年份是1972年。
这串号码中间的四位数,赫然就是1972。
我的呼吸停滞了。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脏在耳边疯狂地擂鼓,一声比一声响,震得我头晕目眩。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共有情况,空白。附记,空白。所有本该填写我们信息的栏目,都只有那个陌生的名字和陌生的身份证号。
这本红色的证书,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生疼。
我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用我婚前做项目拼死拼活赚来的所有积蓄,付了这套房子的首付。之后的三年里,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几乎都是从我那张还留有最后一点底钱的银行卡里划走的。我亲手设计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亲手挑选了每一件家具,我以为我终于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结果,到头来,我只是个租客。
不,连租客都不如。租客至少知道房东是谁。而我,住在我用血汗钱买的房子里,房东竟然是我的保姆。
我没有哭,也没有尖叫。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过后,我的大脑反而进入了一种异常冷静的运行状态。那些被家庭琐事尘封了三年的逻辑模块和分析能力,像被按下了重启键,开始疯狂运转。
为什么是王芳
她是什么时候和婆婆、张诚达成这个协议的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转移财产还是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为我量身定做的骗局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里盘旋,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剖开我过去七年婚姻生活的温情脉脉,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算计和不堪。
我站起身,把房产证平整地放在书桌上,像对待一份重要的分析报告。然后,我拿出手机,对着关键页面,从各个角度,拍下了无比清晰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我把房产证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抽屉的最底层,用旧证书盖好。我站起身,掸了掸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婆婆和王姨已经回来了,购物袋堆了一地。
晚晚,你发什么呆呢过来搭把手啊。婆婆指挥着,语气理所当然。
王姨则低着头,一副手脚麻利的样子,开始把东西分门别类。她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朴实,甚至有些木讷。
我看着她,一个五十岁的农村妇女,她的名字,此刻却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上。
我走过去,平静地拿起一个购物袋。袋子里是婆婆最爱吃的进口车厘子,一小盒一百多块。她总是抱怨我买菜小气,却从不记得,这个家大部分的开销,都来自于我那张日渐干瘪的银行卡。
妈,王姨,你们回来了。我微笑着说,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
晚上九点半,张诚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我把儿子哄睡着,给他端去了一杯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他瘫在沙发上,像一滩烂泥,领带歪在一边。
老婆,还是你最好。他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
婆婆立刻从房间里走出来,手里拿着热毛巾,心疼地给他擦脸。你看看你,又喝这么多,伤身体啊。晚晚,赶紧去给你老公煮碗醒酒汤。
我没动。
我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他们对面,客厅明亮的灯光照得我们三人的脸都无处遁形。王姨在厨房里洗碗,水声哗哗作响。
张诚,我有件事想问你。我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什么事啊他半睁着眼,一脸不耐烦。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家这套房子的房产证,为什么户主写的是王芳的名字
空气瞬间凝固了。
张诚那双因酒精而迷离的眼睛,猛地睁大了。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要从沙发上弹起来。你……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而是质问我怎么知道的。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婆婆的脸色也变了,她那张总是挂着刻薄笑容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和慌乱。她抢在张诚前面,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王芳你是不是昏了头了!
我今天下午打扫书房,不小心看到了。我平静地陈述事实,目光锁定在张诚脸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张诚的眼神躲闪着,他看了一眼他妈,像个没断奶的孩子在寻求帮助。
婆婆接收到信号,立刻调整了战术。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开始了他的表演。晚晚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我们这么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
为了这个家好我重复了一遍,觉得无比讽刺,把房产证写在保姆名下,是怎么个好法妈,您给我分析分析,这里面的逻辑和收益,我这个脑子,有点跟不上了。
你!婆婆被我噎了一下,但她久经沙场,立刻找到了新的突破口。你懂什么!现在国家政策一天一个样,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出什么房产税、遗产税的!我们这叫合理规避风险!把房子挂在王芳名下,她是农村户口,又是低收入人群,以后就算有什么政策,也牵扯不到我们家头上!我这都是为了给我大孙子留家产!你倒好,不领情就算了,还跑来质问我们,你安的什么心
这套说辞,听上去似乎有那么点道理,漏洞百出,但足以糊弄那些不懂行的人。
张诚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连连点头:对对对,晚晚,妈说的对。这都是妈深思熟虑的结果,我本来想过两天告诉你的,没想到你先看见了。你看你,就是爱多想。
他一边说,一边试图过来拉我的手,想用夫妻间的亲昵把这件大事化小,化了。
我躲开了。
我看着他,也看着婆婆,像在看两个蹩脚的演员。
是吗我微微一笑,妈,您真是高瞻远瞩。不过我还是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我的语气很谦虚,像个好学的学生。
第一,您说的这个为了规避未来房产税的说法,是基于哪条法律草案或者政策吹风会的内容据我所知,目前全国范围内,关于普遍征收房产税的立法进程还非常缓慢,具体到对不同户口、不同收入人群的豁免条款,更是八字没一撇。您是从哪个权威渠道获取的这个内部消息
婆婆的脸色僵住了。
我没等她回答,继续说:第二,即便是为了规避风险,为什么选择王姨把资产挂名在一个与我们没有任何法律血缘关系的第三方名下,这在金融领域叫做‘高危代持’。一旦代持人产生债务、或者单方面违约,我们的资产将面临被查封、被侵吞的巨大风险。这个风险评估,您做过吗
张诚的嘴巴半张着,显然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婆婆的脸上已经青一阵白一阵了。你……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我们一家人,谈什么风险不风险的!王芳是我们老家人,知根知底,她敢有什么坏心思
是吗我转向厨房门口。王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没擦干的碗,一脸的局促不安。
我看着她,然后目光重新回到婆婆脸上。好,我们不谈风险,我们谈信任。妈,您这么信任王姨,甚至愿意把一套价值近千万的房产放在她名下,却不信任我这个为您家生了孙子、伺候了您三年的儿媳妇。您能告诉我,这又是什么道理吗
我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了这虚伪的家庭和睦的棺材板上。
客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张诚彻底慌了,他求助地看着他妈,希望她能拿出更厉害的杀手锏。
婆婆果然没让他失望。她深吸一口气,使出了她的终极武器——撒泼。
我不管!我说的就是道理!她猛地一拍大腿,开始嚎啕大哭,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给他娶了媳妇,现在倒好,儿媳妇天天防着我,把我当贼一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
她一边哭喊,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
张诚立刻扑过去扶住她,回头冲我怒吼:林晚!你看看你把你妈逼成什么样了!你还有没有良心!为了一点小事,你至于吗赶紧给你妈道歉!
小事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母子,张诚,我婚前账户里一百八十万的存款,付了这房子的首付。这三年,每个月一万二的房贷,是从我的卡里扣的。装修的钱,是我刷信用卡垫的。我把我的一切都投进了这个家里,现在你告诉我,房产证上没我的名,是小事
我的声音终于有了一丝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心寒。
那……那又怎么样!张诚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强词夺理,你嫁给了我,你的钱不就是我们家的钱吗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物质,这么斤斤计较!
对!就是你太计较了!婆婆找到了新的攻击点,立刻止住了哭声,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儿子一个月赚几万,养着这个家,你花他点钱怎么了给你买房就不错了,你还想要名字你配吗你就是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要不是看在小宝的份上,我早就让我儿子跟你离婚了!
我花的,是你的钱我冷冷地看着张诚,你一个月赚几万,那你的工资卡呢这三年来,你给过这个家一分钱吗除了给你自己买名牌西装,给你妈买金银首饰,你往家里交过一分钱的电费吗
张诚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王姨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了:太太,先生,你们别吵了……这房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姐(她管我婆婆叫大姐)说就是挂个名,让我签字我就签了……太太,你要是不高兴,我……我明天就去把名字改回来……
她这番话,看似在劝和,实则是在火上浇油。她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还顺便提醒了婆婆和张诚,现在房子的主动权,在她手上。
果然,婆婆立刻瞪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我,冷笑一声:改凭什么改林晚,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这房子的名字,就是王芳的!你要是能接受,就安安分分地过日子。要是接受不了,你就给我滚出这个家!我们张家,不缺你一个儿媳妇!
她这是在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张诚看着他妈强硬的态度,也来了底气,挺直了腰板:林晚,你听见没有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不许再提。
他们以为,他们赢了。他们以为,我一个脱离社会三年的全职主妇,没工作,没收入,还带着个孩子,除了妥协,别无选择。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胜利者的轻蔑和施舍。
我看着他们母子二人一唱一和的丑陋嘴脸,看着旁边假装无辜的王姨,心里那最后一丝对这个家的温情,也彻底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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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再跟他们争吵。
我只是转身,默默地走回了书房。
你看,她怂了。我听到婆婆得意的声音传来。
哼,她敢不怂吗是张诚不屑的附和。
我关上了书房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我走到书桌前,打开了我的笔记本电脑。这台电脑是我当年做项目时用的,配置极高,已经三年没怎么碰过了,上面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我吹掉灰尘,按下了开机键。熟悉的蓝色屏幕亮起,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
我没有哭,也没有愤怒。我的内心,此刻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们说的对,我确实不该计较。
因为跟一群小偷和骗子,是没什么道理可讲的。
我需要做的,不是跟他们吵架,而是拿出证据,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他们忘了,我叫林晚。在成为一个母亲和妻子之前,我是一个顶级的金融数据分析师。我的工作,就是从海量杂乱的数据中,找出真相,构建模型,预测风险,然后,给予致命一击。
我的手指,开始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起来。一个个被我遗忘了许久的专业软件,被我重新打开。我登录了我的网银,我的支付宝,我的微信支付,我的信用卡后台。
这三年来,这个家的每一笔开销,每一笔资金流动,都在我的指尖下,重新汇聚,重新组合。
他们以为战争结束了。
不,战争才刚刚开始。
一个小时后,我拿着我的iPad,走出了书房。
客厅里,婆婆和张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吃着车厘子,一边对电视里的家庭伦理剧评头论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王姨已经打扫完卫生,识趣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看到我出来,婆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想通了知道自己错了
张诚则瞥了我一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我没有理会他们。我走到电视机前,拿起遥控器,按下了输入信号切换键。然后,我打开了iPad的投屏功能。
下一秒,电视里狗血的伦理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制作极其精良,堪比上市公司路演PPT的界面。
标题是:《关于张林家庭资产结构的深度剖析报告》。
婆婆和张诚都愣住了,他们看着电视屏幕,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晚,你搞什么鬼张诚皱着眉问。
我没有回答他。我按下了iPad上的下一页按钮。
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色彩分明的饼图。
第一部分,资产构成分析。我开口,声音冷静得像一个AI语音助手,我们目前居住的这套房产,购入总价为六百八十万。下面我们来看一下资金来源。
我指向饼图。
如图所示,首付款一百八十万,资金来源:我个人婚前财产账户,占比百分之百。
我顿了顿,切换到下一页。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详细的表格,上面罗列了三十六个月的还款记录。
其次,月供部分。总计三十六期,每期一万两千一百元。其中,由我个人账户直接划扣三十二期,共计三十八万七千二百元。由张诚先生账户划扣四期,共计四万八千四百元。
我特意在表格下方用红色的字体加了一行备注:注:张诚先生负责的四期月供中,有两期产生逾期记录,导致额外支付滞纳金三百二十元,该费用同样由我个人账户补缴。
张诚的脸,已经开始变色了。
最后,装修部分。我切换到第三张图,又是一个饼图,旁边附上了密密麻麻的账单截图作为支撑材料。总装修费用四十二万,其中,由我个人信用卡及储蓄卡支付三十三万六千元,占比百分之八十。其余部分,由张诚先生支付,主要用于购买他个人书房里那套价值五万块的音响。
我看着他们俩已经完全呆滞的表情,进行了最后的总结。
综上所述,在这套房产的总投入中,我的个人出资总额为二百五十二万三千二百元。张诚先生的出资总额为十三万八千四百元。如果四舍五入,并忽略装修中非必要的个人享受型消费,那么,这套房子百分之九十五的资金,来源于我。现在,我想请问一下,妈,张诚。
我的目光从他们僵硬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电视屏幕上那张巨大的饼图上。
我不是斤斤计较,我只是对数字比较敏感。
现在,我想听一听,你们决定将一套我出资百分之九十五的房产,赠与给一个出资为零的保姆,这背后的商业逻辑和投资回报率,到底是什么
整个客厅,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婆婆那张刚刚还耀武扬威的脸,此刻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引以为傲的撒泼打滚,在冰冷、精确、不可辩驳的数据面前,显得那么苍白和可笑。
而张诚,他死死地盯着屏幕,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爆出。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轻蔑和不屑,而是震惊,是恐惧,是一种看到了完全陌生的怪物般的眼神。
他大概从来没有想过,那个每天围着厨房和孩子转,连买菜都要记账的家庭主妇,身体里竟然还潜藏着这样的一面。
这一刻,我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妈的儿媳妇。
我是那个能用数据把他扒得底裤都不剩的,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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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这是从哪弄来的张诚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我的银行流水,我的信用卡账单,我的支付宝记录。我平静地回答,收起了iPad,这些数据,每一笔都有据可查。不像某些人,全凭一张嘴。
婆婆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猛地站起身,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你……你竟然背着我们查账!你这是在查我们家吗你这是在查犯人!
妈,您别激动。我走到她面前,甚至帮她抚了抚后背,语气温柔得像在哄孩子,我不是在查账,我只是在进行一次家庭资产的尽职调查。毕竟,要把这么大一笔资产交到一个非专业人士手上,总得评估一下风险,您说对吧
我呸!什么尽职调查,我听不懂!婆婆一把甩开我的手,林晚,你别以为你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能吓住我!我告诉你,房子就是王芳的!有本事,你去告我啊!
她又使出了她的流氓战术。她笃定我不敢把家丑外扬,更不敢真的走上法庭。
妈,看您说的,我们是一家人,怎么能动不动就上法庭呢我笑了笑,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既然您觉得我的数据分析没有用,那我们明天就换一种方式沟通。
说完,我没再看他们,径直走回了儿子房间。
张诚看着我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他追了几步,又停下了,最后还是选择站回了他妈那边。妈,您别生气,她就是吓唬人。
哼,一个没工作的黄脸婆,她能有什么本事!婆婆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那一晚,我睡得很好。而张诚,据我半夜起来喝水时观察,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六点半起床。
但我没有做早餐。
我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换上了我压箱底三年的那套Max
Mara的西装。当我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张诚和婆婆都看呆了。
你……你穿成这样干什么去张诚问。
哦,约了几个以前的同事喝早茶,聊聊最近的金融市场。我一边说,一边优雅地穿上高跟鞋,对了,儿子今天的早餐就麻烦你们了,我赶时间。
婆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找不到任何理由阻止我。
我拿起手包,走到玄关,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对了,提醒一下。今天是我们家水费、电费、燃气费和物业费的最后缴款日。还有,小宝下午的马术课该续费了,三万六千块。账单我都放在餐桌上了。
说完,我潇洒地开门离去,留给他们一个决绝的背影。
身后,传来婆婆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反了!她这是要反了!
我当然不是去喝什么早茶。
我直接打车去了我以前任职的金融公司楼下。我没有上去,只是坐在楼下的咖啡馆里,用手机处理着事情。
我的第一步,是切断我这个家庭提款机的所有输出。
我登录了所有银行的APP,将绑定了水电煤气自动缴费的银行卡,全部解绑。然后,我给儿子的马术俱乐部教练发了条微信,告诉他续费的事情请直接联系我先生张诚,并附上了张诚的电话。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执行我的第二步计划。
我联系了几个以前关系最好的同事和下属。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些紧张。
喂老大真的是你吗!你终于想起我们了!电话那头,我以前的副手小李的声音激动得快要破音。
我的心头一暖。原来,我并没有被世界遗忘。
是我,小李。最近怎么样
好着呢!就是没老大你带我们,项目做起来总觉得不得劲。老大,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我笑了笑,不过今天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小忙。
其实在我看到房产证上没我的名,只有一个跟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保姆的名的时候,我就有个猜测,婆婆跟我老公是想把这套我出钱并还贷的房产变现,当然,变了的现跟我就跟房产证上的名一样,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所以,我想要试探一下,看看我的猜测准不准。
我大概跟小李简单说了下事情经过,然后我把我家的具体地址、楼栋号,以及我的需求告诉了小李。小李听完,沉默了几秒,然后压低声音说:老大,你这是……家里出事了
没事。我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想做一个小小的市场压力测试。
挂了电话,我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起身离开。阳光正好,我眯起眼睛,看着眼前这片熟悉的CBD,感觉那个曾经自信、强大的林晚,正在一点点回到我的身体里。
晚上我回到家时,迎接我的是一片漆黑和冰冷。
我按了按开关,灯没亮。停电了。
我打开手机手电筒,看到张诚和婆婆正坐在沙发上,像两尊门神。
你还知道回来张诚的语气充满了压抑的怒火,电费为什么没交
我以为你会交。我平静地回答。
我交我拿什么交我的钱都在我妈那儿做理财!张诚理直气壮地说。
哦,是吗我点点头,表示了解,那妈的钱呢她不是有很多私房钱吗
婆婆在黑暗中冷哼一声:我的钱是我的养老钱,凭什么给你们交电费!
好的,明白了。我不再跟他们废话,直接走向冰箱。冰箱因为停电,已经不制冷了,里面我昨天刚买的有机牛奶和和牛,正在散发着一股微妙的馊味。
我叹了口气,拿出手机,开始操作。
你在干什么张诚警惕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一个现代家庭如果连电都没有,生活品质会大幅下降。所以我把这个情况,以及我们的家庭群聊截图,匿名发给了我们小区的物业管家群。
我的话音刚落,张诚的手机就疯狂地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物业管家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A栋1201张先生,听说您家欠费停电了需要我们帮忙想想办法吗
是啊张先生,您可是咱们小区的明星业主,怎么会欠电费呢
张太太不是说您是上市公司高管吗高管也会被停电
各种看似关心,实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弹出来。张诚最爱面子,他在小区里一直维持着成功人士的形象。现在,这层皮被我毫不留情地撕开了。
林晚!你疯了!他冲我低吼。
我没疯。我打开手机屏幕,给他看我刚刚设置好的一个定时发送程序,我只是在测试舆论压力对个体行为的影响。如果十二点前还没来电,我准备的第二篇推文,《惊!月薪十万的金融精英,竟让妻儿住在黑暗中,这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就会自动发送到你公司三百人的同事群里。你猜,你们老板看到会怎么想
张诚彻底傻了。他看着我,像在看一个魔鬼。
你……你狠!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立刻拿起手机,冲他妈喊道,妈!快!把你的钱拿出来!先把电费交了!
婆婆也被我的操作惊呆了,她哆哆嗦嗦地拿出手机,在张诚的指导下,终于把电费交上了。
几分钟后,客厅的灯啪地一下亮了。
光明重新降临,也照亮了他们俩惨败如土的脸色。
这一局,我又赢了。但我的心里,没有半分喜悦。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被我逼到墙角的亲人,只觉得一阵悲哀。
这就是我的家庭,一个需要用威胁和博弈来维持基本运转的共同体。
真正的战争,从这一刻才正式拉开序幕。
第二天,我接到了小李的电话。
老大,都办妥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兴奋,我找了咱们这片区最牛的三个中介公司的金牌经纪人,都说是您的朋友,想咨询一下A栋1201的挂牌价。他们一听是明星楼盘的稀缺户型,都跟打了鸡血一样。我估计,不出三天,您家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辛苦了。我笑了笑。
老大你太客气了。不过……小李犹豫了一下,这么一搞,你婆婆那边会不会……
我要的就是她动起来。我打断了他。
果然,从那天下午开始,我们家的门铃就没停过。
您好,我是链心中介的小王,听说您这套房子有意向出售
您好,我是我爱我房的小李,我们有位VIP客户,对您这个户型非常感兴趣。
阿姨您好,我是……
婆婆一开始还有点蒙,但知道是房产中介后,她开始热情地接待着每一位中介,吹嘘着这套房子有多好,地段有多棒,还暗示自己急用钱,价格可以小刀。
由此我确定了,她确实想把我这套房产高价卖掉,变成自己的钱。
但渐渐地,她发现不对劲了。
来的中介太多了。多到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把她团团围住。他们之间的信息战打得飞起,甚至为了抢房源,在楼道里就差点打起来。
婆婆被这阵仗搞得晕头转向,她那点小聪明,在这些专业的房产经纪人面前,根本不够看。她想把房子高价卖掉的计划,被中介们之间的恶意压价,搅得一塌糊涂。
而我,则每天像个没事人一样,送完孩子,就去咖啡馆上班。我远程指挥着小李,让他把控着信息释放的节奏。
小李,可以把‘房主急用钱’这个消息,透露给A中介了。
小李,B中介那边问起房主背景,你就说,户主是个农村妇女,没什么见识,但是她有个厉害的儿媳妇在盯着。
每一条信息的释放,都像一枚精准的棋子,搅动着整个浑水。
终于,婆婆扛不住了。她偷偷摸摸地约了一个看上去最老实的中介,准备签一个独家委托协议,想快刀斩乱麻,把房子低价脱手。
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通过小李安插在中介公司的内线,提前拿到了他们约定的签约时间和地点。
签约那天,我没有去签约中心,而是先去银行办了一件事。
下午三点,婆婆和张诚带着那个老实的中介,以及一个看上去很有钱的买家,走进了签约中心。
他们不知道,就在半个小时前,在另一家咖啡馆里,我已经见过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我们家的保姆,王芳。
王姨坐在我对面,双手紧张地搓着衣角,不敢看我。
王姨,你儿子在老家欠了三十万的赌债,对吗我开门见山。
王姨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全是震惊和恐惧。太太……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但知道他欠了赌债,我还知道,追债的人上个星期去过你家,砸了你的窗户,还扬言再不还钱,就要剁掉你儿子的手。我平静地看着她,把一张照片推到她面前。照片上,是她老家被砸得稀巴烂的院子。
这是我花了三天时间,通过各种数据渠道,拼凑出来的真相。
王姨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跪倒在我面前。太太,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糊涂啊!大姐她……她说只要我帮忙签字,卖了房子就分我二十万,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太太,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啊!
我没有扶她。
我只是把另一份文件,推到了她面前。
王姨,哭解决不了问题。我说,这里有两份合同。第一份,是你把房子卖给我的购房合同。我给你一百万,比你大姐许诺给你的,多五倍。足够你还清赌债,还能给你儿子重新开始的机会。
王姨愣住了,她看着合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二份,我的声音冷了下来,是你和你大姐合谋,侵占他人财产的自白书。如果你不签第一份合同,那么我就会拿着这份自白书和所有证据,去公安局报案。到时候,你就是诈骗犯,要坐牢的。你儿子,也别想拿到一分钱。
我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个通往天堂,一个通往地狱。
王姨颤抖着手,毫不犹豫地拿起了第一份合同和笔。
半个小时后,我拿着签好字、按好手印的购房合同,走出了咖啡馆。我的手机上,收到了银行的短信,一百万定金,已经打入了王芳的账户。
我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栋金碧辉煌的签约中心大楼。
我想,婆婆和张诚现在,应该正准备在他们那份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吧。
好戏,开场了。
3
签约中心的贵宾室里,气氛热烈。
婆婆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她正唾沫横飞地向那位金主买家吹嘘这套房子风水有多好,能旺三代。张诚则在一旁,满脸堆笑地给买家和中介倒茶,姿态谦卑得像个服务员。
那个姓李的中介把一份打印好的合同推到婆婆面前。阿姨,您看,这是咱们拟好的合同,售价五百八十万,我们这边只收一个点的中介费,绝对全城最低价。您要是没问题,就可以让王芳女士过来签字了。
婆婆拿起合同,看着上面五百八十万的数字,心花怒放。她虽然不懂市场价,但她知道,自己当初一分钱没花,现在凭空能赚到几百万,这买卖简直比抢银行还划算。
好好好,没问题!她连连点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姨的电话,喂,王芳,你到哪了赶紧的,就等你了,签完字咱们就拿钱!
电话那头,传来王姨怯生生的声音:大姐……我……我这边有点事,过不去了。
过不来有什么事比拿钱还重要我告诉你,赶紧给我滚过来!婆婆的语气瞬间变得凶狠。
我……我真的过不来了。大姐,那房子……我……我已经卖了。
你说什么婆婆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你卖给谁了
卖……卖给太太了。
婆婆的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她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张诚也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吼道:王芳!你他妈说什么胡话!你把房子卖给林晚了她哪来的钱!
先生……太太她……她刚给了我一百万定金。王姨的声音带着哭腔。
一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颗炸雷,在贵宾室里炸开。
张诚和婆婆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极致的震惊和恐慌。
就在这时,贵宾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穿着一身干练的西装,踩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了进来。我的身后,跟着我的副手小李,他手里捧着一叠文件。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微笑着对屋里的人点点头,目光最后落在婆婆和张诚那两张已经扭曲的脸上,我好像听到,有人在讨论我的房子
林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诚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走到他面前,把一份刚刚签好的合同,轻轻拍在他胸口上,我是来通知各位,A栋1201的房产,已经由我本人购得。各位可以散了。
那个金主买家和李中介都傻眼了。他们看看我,又看看张诚,完全搞不清状况。
婆婆终于反应过来,她像一头发疯的母狮,朝我扑了过来。你个小贱人!你使了什么妖法!王芳呢你把王芳弄到哪里去了!
小李一步上前,恰到好处地挡在了我面前。
阿姨,请您冷静一点。小李面无表情地说,他一米八五的个子,像一堵墙,让婆婆无法前进分毫。
是你!我认得你!你就是前几天来看房的那个中介!婆婆指着小李尖叫。
阿姨您记错了。小李推了推眼镜,我是林晚女士的私人助理。
私人助理张诚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陌生,林晚,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哪来的一百万
我的钱,是我自己的事。我绕过他们,走到那位金主买家面前,伸出手,您好,我是这套房产的新业主,林晚。很高兴认识您,不过很抱-歉,我们的交易可能要取消了。当然,为了补偿您的时间损失,今天各位在这里的茶水费,我请了。
我的态度礼貌而疏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金主买家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他看了一眼状若疯癫的婆婆和脸色铁青的张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身:原来是家事。行,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着,他带着自己的随从,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那个中介也傻了,他眼看一笔大单就这么飞了,急得抓耳挠腮,但看看我身后的小李,再看看桌上那份我签的合同,也只能自认倒霉,灰溜溜地走了。
贵宾室里,只剩下我们四个人。
林晚!婆婆的尖叫声再次响起,你这个毒妇!你竟然联合外人来算计我们!我要撕了你!
她再次朝我扑来。
这一次,我没有让小李拦着。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地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她挥过来的手腕。
我的力气不大,但她的攻势就这么被我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她愣住了。她大概没想到,那个平时任她打骂的儿媳妇,竟然敢还手了。
妈。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从今天起,别再对我动手动脚。因为,我不欠你们张家任何东西了。
我甩开她的手。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撞在张诚身上。
林晚,你到底想怎么样张诚扶住他妈,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怕了。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我不想怎么样。我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双腿交叠,姿态放松,我只是想和你们,谈一谈离婚的事。
离婚。
这两个字从我嘴里说出来,那么平静,那么自然。
张诚的身体猛地一震。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我重复了一遍,房子,我已经买回来了,它现在是我的个人财产。至于你,张诚先生,你在这段婚姻里的贡献,我们刚才在PPT里已经分析得很清楚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净身出户。
净身出户凭什么!婆婆又叫了起来,我儿子赚那么多钱,凭什么净身出户!林晚,你别做梦了!
他赚的钱,都给他自己买了几十万的表,给您买了几十万的金器,还有一部分,在您的账户里‘理财’。我笑了笑,看向小李。
小李会意,从文件袋里抽出另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这是张诚先生近三年的银行流水和信用卡消费详单。我指着文件说,每一笔消费,我都做了详细的分类和标注。其中,用于家庭共同生活的开支,占比不到百分之五。哦,对了,我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消费记录。
我拿起文件,念道:去年五月二十号,在蒂芙尼专柜消费三万八千元,购买了一条项链。奇怪,我没收到过。今年情人节,在宝格丽消费五万两千元,买了一个弹簧戒指。我也没有。张诚,你能解释一下,这些东西,都送给谁了吗
张诚的脸,瞬间白得像一张纸。
他婚内出轨的证据,被我用最冷静、最残酷的方式,摆在了台面上。
当然,我也可以不追究这些。我把文件放下,身体前倾,看着他,我给你一个选择。协议离婚,你净身出户,我们体面分手,你还能保留你‘成功人士’的最后一点面子。或者,我们法庭上见。我会把我做的这份‘家庭资产剖析报告’,连同这份出轨证据,一并提交给法官。你猜,结果会怎么样
我又一次,把他逼到了绝境。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但更多的是恐惧。他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做到。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好……好……林晚,你够狠!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同意离婚!
婆婆瘫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么缴械投降,她知道,大势已去。这个她一直看不起的、以为可以随意拿捏的儿媳妇,用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摧毁了她所有的算计和希望。
一周后,我拿到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阳光刺眼。我回头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张诚,和旁边还在小声咒骂我的前婆婆,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打了个车,没有回那个充满了不堪回忆的家。
我去了王姨租住的地下室。
她见到我,立刻就要下跪,被我扶住了。
太太……不,林女士,我对不起您。她哭着说。
你不用对不起我。我看着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腰的女人,心里五味杂陈,你签了那份合同,就等于帮了我一个大忙。我们之间,两清了。
我把一张银行卡递给她。这里面有五万块。是你应得的。
不不不,我不能要!她连连摆手。
这不是给你的。我说,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给另一个走投无路的母亲的一点帮助。拿着它,去把你的儿子拉回正轨。别让他走上你婆婆儿子的老路。
王姨愣住了,随即嚎啕大哭。
我没有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我没有把房子卖掉。我甚至没有回去住。我委托中介把它租了出去,租金足够覆盖剩下的房贷,还有富余。
然后,我用最快的速度,给自己租了一间能看到江景的公寓。
搬家那天,小李带着几个同事来帮忙。他们看着我空无一物的房间,都很惊讶。
老大,你的东西呢怎么什么都没带
我笑了笑,指了指我的脑袋:我所有的家当,都在这里。
一个月后,我重新入职了。还是在我原来的公司,职位没变,薪水却涨了百分之三十。老板说,我这三年虽然没上班,但江湖上一直有我的传说。
我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工作节奏。每天和数据、模型、K线图打交道,忙碌而充实。我找回了那个在会议室里指点江山,在谈判桌上寸土不让的自己。
我给儿子转了学,换到了离我公司最近的国际学校。我不再逼他学马术,学钢琴,而是问他,你真正喜欢什么。
他说,他喜欢编程。
于是,我给他报了少儿编程班。我看着他对着电脑屏幕,敲出一行行代码时那专注发光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我自己。
偶尔,我会收到张诚发来的求复合信息。内容无非是说他后悔了,说他妈也知道错了,希望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他一次机会。
每一次,我都会看一眼,然后左滑,点击删除。
我没有拉黑他。我只是想偶尔提醒自己,我曾经掉进过怎样一个泥潭,又是如何靠自己爬出来的。那些伤疤,不必遮掩,它们是我重生的勋章。
小李有一次开玩笑地问我:老大,你现在是咱们公司公认的黄金单身女,钻石王老五排着队想追你,就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我当时正看着窗外黄浦江上的点点灯火,闻言笑了笑,回答他:看得上眼的,很多。但现在的我,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我不再需要从另一个人身上寻找安全感和归属感了。
当我能自己赚钱,自己买房,自己规划未来,自己决定人生的每一步时,爱情对我来说,就从必需品,变成了奢侈品。
有,很好。没有,也无所谓。
周五晚上,我难得没有加班。去学校接了儿子,我们俩决定去外面吃顿好的。
在一家新开的西餐厅里,我们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张诚。
他不是一个人。他对面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正眉飞色舞地跟女孩说着什么,姿态和当初在签约中心时,如出一辙。
我本想拉着儿子换个地方,但儿子已经看见他了。
爸爸。儿子小声地喊了一句。
张诚闻声回头,看到了我们。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尴尬,像被当场抓包的小偷。
晚……晚晚,小宝,你们怎么也在这他结结巴巴地说。
对面的女孩也好奇地打量着我们。
我没有理会张诚的尴尬,只是微笑着对儿子说:小宝,想过去跟爸爸打个招呼吗
儿子看了看张诚,又看了看他对面的漂亮阿姨,摇了摇头。
不了,妈妈,我想吃这家的战斧牛排。他说,声音清脆。
我摸了摸他的头,对服务员说:麻烦给我们一个靠窗的位置,谢谢。
我们从张诚的桌边走过。自始至终,我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无视,才是最彻底的蔑视。
坐下后,我能感觉到张诚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们身上。而他对面的女孩,显然也对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产生了巨大的好奇,气氛变得很微妙。
我懒得理会他们的拉扯。我把菜单递给儿子,让他自己点菜。他像个小大人一样,认真地研究着,还像模像样地问我:妈妈,你今晚想喝点什么
你帮妈妈决定吧。我说。
他给我点了一杯不含酒精的莫吉托。
牛排上来的时候,香气四溢。我们俩愉快地分食着,聊着学校里的趣事,聊着他新写的代码,聊着我们下个假期要去哪里旅行。
我们构成了一个完整而自足的世界。
吃完饭,我去结账。经过张诚那一桌时,我听到那个女孩正在质问他:她到底是谁那个孩子是你的你不是说你未婚吗
张诚狼狈地解释着什么,但我已经没有兴趣听了。
走出餐厅,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很舒服。儿子牵着我的手,仰头问我:妈妈,你刚才为什么不生气
我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答:因为爸爸现在的生活,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他就像你在路上遇到的一个陌生人,你会因为一个陌生人生气吗
儿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宝,你要记住。我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决定我们是谁,决定我们过得好不好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我们自己。就像你写的代码,只要逻辑正确,它就一定能跑起来,对不对
他用力地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对!
我站起身,牵着他的手,走进了璀璨的夜色里。
回到家,我洗完澡,坐在我公寓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华的陆家嘴,万家灯火,流光溢彩。
我打开电脑,屏幕上是我正在做的一个新项目的数据模型,复杂而优美。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猎头的信息。
林总,新加坡那边有个亚太区总监的职位,年薪八位数,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我端起手边的莫吉托,轻轻晃了晃,杯子里的冰块和青柠在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没有立刻回复。
因为我知道,选择权,现在完全掌握在我自己手里。我可以去新加坡,也可以留在上海。我可以接受这个挑战,也可以选择更安逸的生活。
我的人生,就像眼前这片璀璨的夜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我呷了一口莫吉托,清凉的薄荷和酸甜的青柠在味蕾上绽放。
我抬头看向窗外,那栋我曾经付出一切,却没能写上我名字的房子,就在远处的某个方向。但它现在对我来说,只是这座城市万千灯火中的一个像素点,渺小,且再无意义。
他们曾想用一个房产证来定义我,困住我。
但他们不知道,我的世界,远比一套房子,要大得多。
我关掉手机,不再理会那些外界的信息。
我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我的电脑屏幕上。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数据,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这,才是属于我的战场。
这,才是属于我的,真正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