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强永远记得那个周日下午,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他43岁生日聚会正进行到一半,亲戚们的谈笑声充斥着整个空间。
志强啊,你这年纪要二胎可得小心点,林梅都38了。大舅子喝得满脸通红,拍着他的肩膀大声说道。
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程志强感觉血液凝固在血管里,他机械地转头看向餐桌另一端——15岁的女儿雨晴正举着可乐杯,动作定格在半空,眼睛瞪得老大。
什么二胎雨晴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妻子林梅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地上。这六个月来他们小心翼翼地保守着这个秘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告诉即将中考的女儿。程志强看着女儿血色迅速从脸上褪去,嘴唇颤抖着,然后像电影慢镜头一样,她向后倒去。
雨晴!他冲过去时已经来不及了,女儿的头重重磕在椅子扶手上,发出一声闷响。
快掐人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程志强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按住女儿的人中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三十秒后,雨晴猛地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然后,地狱降临了。
你们骗我!你们一直在骗我!雨晴挣脱父亲的怀抱,踉跄着站起来,脸色惨白却双眼通红,六个月妈妈怀孕六个月了你们都不告诉我!
林梅试图去拉女儿的手:宝贝,我们是想等你中考完...
别碰我!雨晴甩开母亲,声音撕裂般尖锐,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就是因为我是女孩吗不就是想要个儿子吗
程志强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他们确实希望二胎是个男孩,但这从来不是嫌弃女儿的理由。他想解释,但雨晴已经转身冲向了楼梯。
雨晴!他追上去,却在楼梯口被女儿转身的一记眼神钉在原地。
我恨你们!雨晴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本来都是我的东西现在要分给他一半!我的房间、我的学费、我的——
你的什么程志强声音发抖,你的财产
雨晴的下巴昂起一个倔强的角度:难道不是吗你们就是居心不良!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捅进程志强的心脏。他花了十五年宠爱的女儿,此刻站在楼梯上,眼中闪烁的不是受伤或委屈,而是赤裸裸的算计。
那天晚上,程志强坐在女儿锁上的房门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林梅在客厅里无声地流泪,怀孕六个月的肚子已经明显隆起。他们计划了那么久的幸福场景,怎么会变成这样
爸。凌晨两点,房门突然打开,雨晴站在门口,眼睛肿得像桃子,我要和你谈谈。
程志强僵硬地站起来,跟着女儿走进房间。雨晴的书桌上还摆着他们去年去迪士尼的合影,那时候她还会撒娇让爸爸背。
我要你们保证,雨晴的声音异常冷静,不像个15岁的孩子,所有的财产都归我。房子、存款、一切。
程志强感到一阵窒息:雨晴,那是你弟弟或妹妹...
否则我就离家出走。雨晴打断他,我说到做到。你可以试试看。
那一刻,程志强第一次真正害怕自己的女儿。最终,他和林梅妥协了,签了一份粗糙的协议,承诺所有财产归雨晴所有。女儿把那张纸像战利品一样收进抽屉,然后平静地洗漱睡觉,仿佛刚才的战争从未发生。
接下来的三个月是程志强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雨晴表面上恢复了正常,但眼神里的温度消失了。她不再缠着爸爸讲数学题,不再在妈妈做饭时凑过去偷吃。家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坟墓,只有林梅日渐明显的孕肚提醒着他们生活已经天翻地覆。
程志强开始失眠。深夜,他站在阳台上抽烟(尽管他十年前就戒了),反复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给了雨晴最好的教育、最丰富的物质条件,却培养出了一个在弟弟妹妹还未出生时就计算财产的孩子。
也许我们真的错了。一天夜里,林梅抚摸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也许我们太宠她了,让她觉得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
程志强没有回答。他想起了雨晴五岁时,因为不肯分享玩具给表妹,他把玩具没收后她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当时他心疼得立刻把玩具还了回去,还多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哄她开心。
预产期前两周,林梅突然早产。当程志强手忙脚乱地送妻子去医院时,雨晴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问:需要我去吗
你在家等消息。程志强简短地回答,甚至不敢期待女儿会关心。
六个小时后,程阳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程志强抱着这个皱巴巴的小生命,心里却没有预期的喜悦。他机械地给雨晴发了消息:你有个弟弟了。
没有回复。
直到第三天带林梅和新生儿回家时,程志强才在门口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推开门,他看到餐桌上摆着几道简单的菜,雨晴系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
我照着视频做的。她不自在地说,目光躲闪着不敢看父亲怀里的婴儿。
那天晚上,程志强半夜起来喂奶时,发现婴儿房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看到雨晴坐在摇篮旁,手指小心翼翼地碰触弟弟的小手。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她的侧脸上,程志强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泪光。
他很软。雨晴突然说,没有回头就知道父亲在门口,像棉花糖一样。
程志强走到女儿身边,喉咙发紧:你要抱抱他吗
雨晴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程志强小心翼翼地把婴儿放进她怀里,指导她调整姿势。当小程阳在姐姐臂弯里咂了咂嘴继续安睡时,雨晴突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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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爸爸。她的眼泪滴在弟弟的小被子上,我不是真的在乎那些钱...我只是害怕...
程志强把女儿和儿子一起搂进怀里,闻到了雨晴头发上熟悉的草莓洗发水味道,混合着婴儿特有的奶香。十五岁的少女在他怀中颤抖得像片落叶。
我怕你们不再爱我了。雨晴的声音闷在他的睡衣里,我怕我变得不重要了。
程志强的心碎成了千万片。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弟弟的出生而被忽视的委屈;想起每次雨晴想要弟弟妹妹时,他和林梅总是说有你就够了的敷衍回应。原来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伤害着最爱的人。
傻瓜,他亲吻女儿的头顶,爱不是蛋糕,不会因为分给别人就变少。相反,多一个人爱你,爱就会变得更多。
那天之后,变化悄然而至。雨晴开始主动帮忙照顾弟弟,甚至学会了换尿布。她会在放学后第一时间去看程阳,对着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絮絮叨叨讲学校的事情。有一次程志强提前下班回家,发现雨晴抱着弟弟在沙发上睡着了,两人的姿势像两把互相契合的勺子。
财产协议的事再也没人提起。程志强偶尔会看到雨晴翻出那张纸,表情复杂地看一会儿,然后重新塞回抽屉深处。他知道女儿在挣扎什么,也明白这种成长痛必须由她自己消化。
程阳百日那天,全家拍了新的合照。雨晴坚持要抱着弟弟,在摄影师按下快门的瞬间,她突然亲了弟弟的额头。那天晚上,程志强在收拾东西时,发现垃圾桶里有一张撕碎的纸,隐约能看到财产二字。
他微笑着把碎片扔了回去,转身时看到雨晴站在走廊上,怀里抱着熟睡的程阳。父女俩相视一笑,谁都没有说话。
阳台上,雨晴小时候种的向日葵正在夜色中悄悄绽放。
程阳一岁生日那天,程志强在厨房里烤焦了蛋糕。烟雾报警器尖锐的鸣叫声中,他看见雨晴熟练地抱起被吓哭的弟弟,轻声哼着跑调的摇篮曲。
爸,你连烤箱都不会用吗雨晴一边拍着程阳的背,一边用脚踢开窗户。阳光穿过烟雾照在她脸上,程志强恍惚看到了妻子年轻时的轮廓。
你妈妈以前从不让我进厨房。程志强尴尬地挥舞着毛巾,突然意识到这是妻子住院检查以来,他第一次尝试做饭。
林梅的体检报告显示子宫内有异常阴影。医生建议进一步检查时,她只是平静地点点头,然后回家给程阳喂了奶。
那天晚上,程志强发现雨晴躲在储物间里,膝盖上摊着医学百科全书,手指死死按在宫颈癌的词条上。十七岁少女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树叶,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哭声。
妈妈不会有事。程志强蹲下来,闻到储物间里樟脑丸和旧课本的气味。雨晴猛地合上书,泛红的眼睛瞪着他:
你上次也是这么保证的,说不会有人分走我的爱。
程志强如遭雷击。三年来,他以为那道伤痕已经愈合。
林梅确诊早期宫颈癌的消息像一块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治疗方案讨论会上,雨晴突然推门而入:
我要休学照顾妈妈和弟弟。
胡闹!程志强拍案而起,高考只剩不到一年了!
那你来照顾啊!雨晴声音嘶哑,你连烤箱都不会用!
争吵在程阳的哭声中戛然而止。程志强看见女儿蹲下身捡起被震落的相框——里面是他们去年在海边的全家福。玻璃裂纹正好划过他和雨晴之间。
第二天清晨,程志强发现雨晴房间门开着,书桌上摆着撕成两半的休学申请。旁边是张便签:我去上学了,冰箱里有做好的辅食。
便签右下角有个小小的、被水渍晕开的爱心。
林梅手术当天,台风登陆城市。程志强站在医院走廊,看着窗外被风雨摧残的向日葵——那是雨晴小学时种的,今年居然自己长了出来。
手术室灯灭时,医生说的很成功三个字被雷声吞没。程志强踉跄着扶住墙,突然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雨晴校服湿透,发梢滴着水,怀里还抱着熟睡的程阳。
出租车...抛锚了...我跑过来的...她喘得说不成句,弟弟一直哭...我就背着他跑...
程志强接过儿子,触到雨晴被书包带勒出血痕的肩膀。他想起来,这片向日葵是雨晴母亲节送给林梅的礼物,那年她八岁,说向日葵会永远朝着妈妈笑。
林梅化疗期间,程志强学会了做饭。雨晴每天放学后直奔医院,在病床边写作业,顺便给父亲发信息:弟弟今天吃了半碗胡萝卜泥。
某个深夜,程志强在整理雨晴房间时,发现抽屉深处有个褪色的红包。里面是这三年来他给雨晴的所有零花钱,一分未动。红包背面写着:给弟弟买奶粉。
他坐在女儿床边,看着墙上新贴的便签:高考倒计时47天。便签旁边挂着程阳用蜡笔涂鸦的姐姐,两个歪歪扭扭的字像两只笨拙拥抱的小熊。
高考最后一场结束那天,程志强带着程阳在校门口等雨晴。小男孩举着亲手做的纸向日葵(其实是黄色的涂鸦),在父亲怀里扭来扭去。
姐姐!程阳突然大喊。人群中的雨晴转过身,阳光下她的马尾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程志强看着女儿向他们奔来,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晕倒的下午。如今雨晴接过程阳的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小男孩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亮晶晶的口水印。
爸,雨晴把准考证塞进他口袋,我报了医学院。
回家的公交车上,程阳在姐姐怀里睡着了。雨晴望着窗外突然说:其实我知道,那天你们签的协议根本没有法律效力。
程志强握方向盘的手一紧。
但我留着它,雨晴低头蹭了蹭弟弟的奶香味,提醒自己曾经有多幼稚。
后视镜里,程志强看见女儿把脸贴在程阳柔软的头发上,阳光透过车窗给他们镀上金边。储物间里的医学百科全书,厨房里烤焦的蛋糕,暴雨中奔跑的身影,此刻都化作后座上轻轻摇晃的向日葵。
程雨晴大学报到的前一天,台风梅花再次登陆。程志强在帮女儿整理行李时,发现那个装着财产协议的抽屉空空如也。
找这个吗林梅站在门口,手里晃着一张泛黄的纸。窗外的暴雨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曳如烛火。
程志强接过一看,发现协议内容被改了——原本所有财产归程雨晴的字句被划掉,改成由程雨晴和程阳共同继承,修改处有雨晴熟悉的字迹和日期:她十八岁生日那天。
她什么时候...程志强手指发颤。
林梅微笑着指向书桌抽屉深处。程志强摸到一个硬皮本子,翻开发现是雨晴的日记。最新一页写着:
今天成人了。终于明白爱不是减法,而是乘法。PS:弟弟把我的口红当蜡笔用了,但我决定原谅他,毕竟他挑的是我最不喜欢的颜色。
医学院开学第三周,雨晴在解剖课上晕倒了。辅导员打电话来时,程志强正在教程阳认字。小男孩把姐字写得东倒西歪,却坚持要贴在冰箱上。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道让程志强想起三年前林梅做手术的日子。雨晴的诊断书上写着过度疲劳引发的低血糖,而枕头下露出日记本的一角。
趁女儿做检查时,程志强翻开看到:
今天看到晚期肝癌的标本,想起爸爸的体检报告。他总以为藏得很好...我要快点成为能救他的医生。
程志强的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亮起,显示着上周被他忽略的体检复查提醒。
程志强确诊肝癌那晚,雨晴在实验室通宵未归。凌晨三点,他接到陌生来电:
程先生您女儿在生理实验室...对着肝脏标本哭了一晚上...
程志强赶到时,看见雨晴蜷缩在标本柜前,手里攥着他们去年在迪士尼的合影。福尔马林的气味中,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就像当初瞒着我妈妈怀孕一样...
程志强蹲下身,发现女儿脚下散落着几十篇医学论文打印稿,每篇都标注着肝癌早期治疗。
这次不一样,他擦掉雨晴脸上的泪水,因为我有最好的医生女儿。
窗外的雨滴轻轻敲打着玻璃,程志强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明天就要手术了,医院走廊的灯光从门缝里漏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苍白的线。他闻着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想起雨晴小时候最怕打针,每次都要他捂住她的眼睛。
门被轻轻推开,雨晴带着一身雨水的气息走了进来。她的白大褂下摆还滴着水,显然是从医院实习直接赶来的。爸,她轻声唤道,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把这个签了吧。
程志强接过文件,老花镜滑到鼻尖。当他看清内容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份公证文件赫然是当年那份协议的翻版,只是这次,所有财产都将归程阳所有。签了吧,雨晴把笔塞进父亲手里,笔帽上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把你的财产都留给弟弟。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程志强抬头看着女儿,发现她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眼眶瞬间湿润。开个玩笑。雨晴突然笑起来,那笑容像极了小时候恶作剧得逞时的模样。她利落地撕碎文件,露出底下烫金的医学院奖学金证书,我申请到去约翰霍普金斯交流的机会...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放弃。
胡闹!程志强猛地坐起身,夺过证书仔细端详。约翰霍普金斯,这可是医学界的殿堂啊。他颤抖着手指抚过证书上凸起的印章,仿佛能触摸到女儿这些年的汗水与泪水。他小心翼翼地把证书塞回女儿包里,故意板起脸:记得给我寄明信片。转身整理被角时,他听见雨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我查过了,肝癌早期五年存活率有70%...你必须在那之前参加我的毕业典礼。
窗台上,雨晴昨天带来的向日葵在夜风中轻轻点头。程志强想起十五年前,五岁的雨晴举着幼儿园手工课上做的向日葵,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老师说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我要永远向着爸爸!那时候的她怎么会想到,十五年后会为了父亲的病选择肿瘤专业。
十年后的清明节,细雨如丝。已经十七岁的程阳跪在养父母的旧宅阁楼里,灰尘在阳光下飞舞。他打开一个锈迹斑斑的饼干盒,铁锈的腥味混合着时光的气息扑面而来。盒子里静静躺着三样东西:一张泛黄的B超照片,边缘已经起皱,背面写着我们的女儿,2003年5月,字迹因为岁月而模糊;一封边角卷曲的收养证明,日期是2003年9月1日,公章的颜色已经褪去大半;还有程雨晴的医学院毕业照,照片上的她穿着学位服,笑容明亮得能驱散所有阴霾。照片背后是养父歪歪扭歪的字迹,墨水已经晕开:给最勇敢的小向日葵,谢谢你选择成为我们的女儿。
姐!我被约翰霍普金斯录取了!就是你当年...程阳举着录取通知书冲进院子,声音却戛然而止。墓碑前,身着白大褂的程雨晴转过身来,胸牌上肿瘤科副主任医师的字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接过通知书,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烫金的校名,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养父墓前那株新栽的向日葵上。这株向日葵是她特意从医院花坛移来的,就像当年父亲为她种下的那株一样。
爸,你看,她轻声说,声音被春风吹散又聚拢,爱真的会乘法。远处不知谁家的收音机在放着老歌:...向日葵有个秘密,它追逐的从来不是太阳,而是心底的光...程雨晴望着墓碑上父亲永远定格的笑容,突然想起手术前夜父亲对她说的话:你知道吗向日葵其实不是跟着太阳转,而是跟着光。就像你,我的小向日葵,追逐的从来不是血缘,而是爱。
风拂过墓园,向日葵轻轻摇曳。程阳悄悄握住姐姐的手,发现她的掌心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十二岁时,为了保护被欺负的弟弟,与高年级学生打架留下的。养父曾经说过,这道疤痕是他们成为真正一家人的印记。如今,这道疤痕温暖地包裹着程阳的手指,就像当年那个总是挡在他身前的小姐姐一样。
雨停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两姐弟身上,也照在那株向日葵上。程雨晴知道,父亲一定看到了这一幕,就像她永远记得,在那个台风夜,父亲抱着发烧的她走了三公里去医院时,胸膛传来的心跳声。血缘或许能决定很多事,但有些东西,比血缘更深刻,更永恒。就像向日葵追逐的光,看不见摸不着,却能让生命绽放出最灿烂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