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尸油,沉甸甸压在每个人胸口。惨白的灯光打在陆沉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波澜,像一尊刚从冰柜里拖出来的大理石像。他从殡仪馆工作人员手里接过那个素白的瓷质骨灰盒,动作随意得像签收一份普通快递。
盒子冰凉光滑,映着他深不见底又空洞无物的眼睛。
他甚至没低头看一眼,仿佛那盒子烫手。下一秒,他手臂一抬,轻飘飘地把那方盛着他妻子最后一点存在的容器,递给了身边的女人。
他的秘书,林薇。
林薇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套裙,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微微躬身,双手稳稳接住。指尖精致的裸粉色美甲在冰冷的瓷面上划过,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细痕。她垂着眼,姿态温顺,可嘴角那抹一闪而逝、却被角落里的我精准捕捉到的弧度,泄露了精心掩饰的得意。
苏晚的东西,陆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割开灵堂的死寂,处理掉。
每一个字都像冰针,狠狠扎进我早已枯死的神经末梢。指甲猛地抠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嘶吼。他甚至没想过给我一块安葬之地。处理掉像处理一堆过期文件
浓烈的消毒水味、刺眼灼目的手术灯、身下金属台的冰凉触感……葬礼上这一幕,瞬间将我拖回半年前那个绝望的下午。同样在医院,隔壁虚掩的VIP检查室里,清晰地传出陆沉小心翼翼、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宠溺：
薇薇,慢点,小心台阶……
而那时,冰冷的仪器滴答声中,医生正抱歉地告诉我：胎儿……保不住了。
林薇捧着骨灰盒的手腕纤细白皙,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折射着灵堂的冷光,刺得我眼睛生疼。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我整个婚姻最辛辣的嘲讽。
陆沉的目光在那个象征他妻子终结的白瓷盒上停留不足一秒。他转身,对前来吊唁的宾客点头致意,脸上适时地流露出教科书般恰到好处的沉痛。这副面具,他早已戴得炉火纯青。
宾客终于散尽,空旷的灵堂只剩下他和林薇。林薇立刻贴了上去,柔软的身体几乎嵌进他臂弯,声音又轻又软,带着刻意的甜腻：阿沉,别太难过了,姐姐在天上也不愿意看你这样。那只刚刚捧过我骨灰的手,若无其事地抬起,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落在陆沉的胸口,指尖若有似无地打着圈。
陆沉没有推开。
他甚至微微偏过头,像是疲倦地寻求一丝慰藉,任由她的气息拂过耳廓。林薇嘴角的笑意加深,无声地,朝着我藏身的厚重帷幕方向,瞥了一眼。
痛早已麻木。钝刀子割肉,生生割了两年。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这个叫林薇的女人像个掠夺的藤蔓,疯狂挤占了我和陆沉之间所有的缝隙。
指尖抚上冰冷光滑的车窗,触感陌生而诡异。车窗倒影里,是一张年轻、略显拘谨的脸,短发素颜,工牌上印着苏晓——幻镜公司新入职的AI面部数据清洗工程师。这张经由幻镜核心AI系统精心捏合的脸,巧妙地融合了我原本的轮廓和林薇那种年轻张扬的特质,却又剥离了她的媚态,呈现出一种专注的冷感。这是我的面具,我的战袍。
苏晓,对吧一个穿着格子衫、头发乱糟糟的技术主管大步走来,上下扫了我一眼,语速飞快,新来的行,跟我来！今天大老板巡视,赶巧了,你负责演示‘情绪剥离’模块,机灵点！他不由分说把一个薄薄的平板塞进我手里,流程在里面,速看！
好的,主管。我接过平板,指尖冰凉,声音平稳谦逊。
纯白的核心操作间,墙壁是流淌着数据洪流的巨大屏幕,低沉的嗡鸣是血脉搏动。房间中央,数个透明圆柱体静静矗立,悬浮着巨大清晰的人脸模型,正被无形的算法缓慢分解、重塑、清洗掉属于人的印记。空气里弥漫着电子元件过热的气息和冰冷消毒水的味道。
门无声滑开。
陆沉走了进来。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依旧是掌控一切的陆总。半步之后,香奈儿套装的林薇紧随,妆容精致,姿态恭敬中透着亲昵。
陆总！林秘书！主管立刻堆满笑容迎上,正好进行核心模型深度清洗演示,这位是新工程师苏晓,由她主操作。他侧身指向我。
空气骤然凝滞。
陆沉的目光如同鹰隼,带着审视和上位者的疏离,落在我脸上。锐利得像是要穿透这副AI合成的皮囊,直视灵魂。后背瞬间绷紧,掌心沁出薄汗,我强迫自己维持着新人的谦卑,微微颔首：陆总好,林秘书好。
林薇描画精致的眼睛也扫了过来。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若有所思,眉头几不可查地微微蹙起,似乎在捕捉某种模糊的熟悉感,最终归于平静。她公式化地点头：辛苦了。
开始。陆沉收回目光,语气平淡无波。
主管立刻指向其中一个装着网红面容模型的透明圆柱：陆总请看,正在清洗她过于个人化的表情特征。苏晓,开始剥离二级情绪指令。
是。我的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点选。巨大屏幕上,那张悬浮脸孔的眼睛部位,无数代表情绪波动的细微数据流瞬间被算法捕捉、标记为刺目的红色。无形的清洗液冲刷而下,红色数据如同被强酸腐蚀,迅速剥离、消散。那张原本生动鲜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板、空洞,最后只剩下一片茫然的呆滞,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面具。整个过程精确、高效、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
陆沉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放松地站在主控台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屏幕上那张被不断净化的脸。他完全沉浸在技术的展示中,对操作台旁这位叫苏晓的工程师,再无半点多余关注。那短暂的审视,仿佛从未发生。
反而是旁边的林薇,目光时不时掠过我的操作界面,又若有若无地飘到我脸上。那眼神里不再是单纯的疑惑,悄然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警惕涂着珊瑚色口红的唇瓣抿紧了些。
演示结束。主管滔滔不绝讲解技术优势。陆沉偶尔颔首,提出的问题专业而犀利。
不错。他听完汇报,淡淡评价,目光扫过整个冰冷的操作间,数据清洗精细度,尤其虹膜纹理保留,还需提升。关系到最终面孔的‘灵魂感’。下周,我要看到改进方案。他的视线不经意掠过角落里的我,毫无停留,如同扫过一件仪器。
是！陆总放心！主管连忙保证。
陆沉转身。林薇立刻跟上,高跟鞋清脆敲击地面。在即将出门的刹那,她猛地回头,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带着冰冷的探究,狠狠刺向我！
门无声闭合。
屏幕上,那张彻底洗净的脸空洞地悬浮着。嗡鸣声骤然放大,如同无数毒蜂在颅内振翅。主管拍着我的肩,劫后余生般兴奋：干得漂亮小苏！大老板挺满意！下周改进方案交给你了！
我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谢谢主管。
满意他甚至没记住我的名字。在他庞大的帝国和扭曲的情感纠葛里,苏晓不过是个新添的符号。冰冷的恨意混杂着悲凉,顺着脊椎缓慢爬升。
没关系。看着平板上留下的指令痕迹,眼神沉淀如寒潭。棋子已落定。陆沉,林薇,好戏,才刚开始。
深夜,幻镜大厦核心机房深处,幽蓝的指示灯在黑暗中无声闪烁,如同巨兽冰冷的呼吸。空气闷热,弥漫着绝缘材料和服务器散热的微灼气味。我蜷缩在狭窄的值班休息室窄床上,日光灯管滋滋作响,惨白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闭着眼,白天的一幕幕却在黑暗中灼烧：陆沉漠然的眼神,林薇最后淬毒的回眸,屏幕上那张失去灵魂的空洞脸庞……
门外走廊,传来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文件销毁干净了陆总亲自交代,半点痕迹不能留。是林薇的声音！
呼吸瞬间停滞,身体僵硬如铁。
另一个声音恭敬回应：林秘书放心,原始盘物理粉碎,云备份彻底清除。‘幻镜’的清洗流程,您懂的,绝对干净。
嗯。林薇似乎满意,顿了顿,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亲昵的试探,对了,上次托你查的……苏晚流产手术前,那几天的用药记录……
心脏骤然失重般下沉！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这……对方声音明显犹豫,压得更低,林秘书,病人隐私,而且监控记录明文规定保存期三个月,早就自动覆盖了……真查不到了。再说了,陆总不是也……
行了行了,随口一问。林薇不耐烦地打断,声音透着一丝烦躁,没事了,你去忙。
脚步声,朝着休息室方向靠近！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薄衫！门锁是最普通的旋钮锁！
千钧一发！我猛地弹起,动作轻如鬼魅,闪身缩进旁边狭窄的开放式储物柜。柜门虚掩,留一线缝隙。
门把手转动。
心脏在狭小的空间里狂跳如擂鼓,几乎撞碎胸骨。林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开灯,借着走廊微弱的光,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狭小的空间：空荡荡的窄床,空无一物的桌面……最后,落向我藏身的衣柜方向。
时间凝固。衣柜里灰尘和清洁剂的味道呛人。我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不敢泄露一丝呼吸。
她能看见吗
几秒,漫长如炼狱。
林薇眉头微蹙,像是在黑暗中权衡。最终,似乎没发现异常,她转身离开。门被轻轻带上,落锁声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我瘫软在柜角,大口喘气,冷汗湿透。她查流产用药记录是嗅到了蛛丝马迹,还是纯粹出于对死者的恶意窥探那个孩子……难道除了背叛,还有别的肮脏算计
冰冷的恨意与恐惧交织,毒蛇般缠绕脊背。不能再等！必须更快！陆沉转移资产的核心证据,必然藏在物理隔绝之地——他顶层办公室深处那个神秘的密室,据说连林薇都无权进入的书房！
机会在几天后一个雷暴夜降临。
炸雷撕裂天幕,惨白电光瞬间照亮整座城市,随即又被更浓稠的黑暗吞噬。紧接着,主电力线路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整栋幻镜大厦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凄厉的警报声划破雨夜。
所有非核心人员立即撤离！技术部保障服务器！广播指令在空旷走廊回荡。
混乱是最好的掩护。我逆着撤离人流,借备用电源幽绿指示灯微弱的光,潜入通往顶层的消防通道。脚步声在空旷的混凝土楼梯间激起轻微回响,淹没在窗外的瓢泼雨声中。
推开厚重的消防门,顶层总裁区一片死寂。走廊尽头,那扇镶嵌昂贵木饰面的厚重双开门紧闭着。应急灯光线昏黄摇曳,投下巨大扭曲的阴影,让空间更显阴森。
摸出周默给的万能物理密钥——一个冰冷的金属甲虫,吸附在门锁感应区。几秒后,咔嗒轻响,门锁绿灯微闪。
门无声滑开一条缝。
办公室空无一人。巨大落地窗外,城市在暴雨中扭曲模糊。陆沉惯用的冷冽雪松香混着雨水腐朽的气息,弥漫不散。我反手关门,心脏在黑暗里疯狂擂动。目标明确：办公室内侧那面巨大书墙,第三排靠墙角的橡木板。
指尖用力按下——书本大小的面板无声内陷。轻微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墙壁上一米见方的区域无声滑开,露出缝隙。
一股浓重的樟脑丸气味混杂着陈旧纸张和灰尘扑面而来。
我闪身而入。
密室不大,十平米左右。唯一的光源是角落一盏造型古朴的落地台灯,散发着昏黄暧昧的光晕。借这光线,眼前的景象如同惊雷,狠狠劈进脑海！
四面墙壁,从地板到天花板,密密麻麻挂满了照片！
寒气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血液冻结,我僵在原地。
墙上,全是我的照片！
无数个我。
阳光下图书馆看书的侧影,笑容干净；海边度假赤脚踩沙,裙摆飞扬——那是陆沉拍的；公司年会晚宴身着礼服微笑,眼底却藏着疲惫……
一张张,凝固的时光碎片,记录着苏晚生命的瞬间。每一张脸都清晰,明媚或沉静。
然而,诡异的是,照片上我脸上的某些部位——眼角、鼻尖、嘴角……那些陆沉曾无数次亲吻凝视的地方——竟被人用技术手段极其精细地替换了！
替换成了林薇的脸部特征！
照片上的我,眼角被硬生生添上一颗小而妩媚的痣——林薇的标志；鼻尖弧度被调整得更精致小巧；嘴角上扬的弧度被AI篡改,带上林薇式刻意的勾引意味。一张张熟悉的脸,被残忍地切割、重组,强行注入了林薇的魂魄！
我的脸,我的存在,成了他拼凑另一个女人幻影的画布！
胃里激烈翻搅,眩晕感猛烈袭来。踉跄一步靠在冰冷墙壁,指甲深抠掌心,用剧痛维持清醒。墙上密密麻麻被污染的脸,在昏黄光线下对我笑得诡异扭曲,无声尖叫嘲笑着被彻底抹杀的失败者。
陆沉！他把我当成了什么！
目光狂乱扫过满墙被亵渎的照片,燃烧的愤怒和巨大荒谬感几乎将我撕裂。视线最终落在密室中央一张厚重的红木书桌上。桌面异常整洁,只一盏黄铜台灯,一个深棕色磨损的皮质笔记本。
鬼使神差,伸出手,指尖颤抖触碰冰凉皮质封面。
翻开。
陆沉刚劲锋利的字迹撞入眼帘。
初几页是枯燥的公司事务。快速翻过,纸张沙沙作响。
直到某一页,一行力透纸背的字,墨迹深黑：
为什么！为什么她眼角没有那颗痣！那么像…却又那么该死的不一样！
指尖猛地一颤！那颗痣！眼角那颗痣！换脸的原因因为我不够像林薇！恶心混杂悲凉的怒意直冲头顶！
咬牙,指尖泛白,继续翻动。日期跳跃,字迹越来越狂乱潦草：
宴会上看到苏晚笑…恍惚以为是薇薇回来了…该死！
给她买了薇薇喜欢的香水…她居然说味道太浓不识好歹！
（字迹凌乱深重）不行…不行…看着她的脸,想的却是薇薇…我快疯了！
（墨迹较新）幻镜的技术…对…用她的脸…把薇薇的痣加上去…把薇薇的嘴角弧度调上去…这样…这样就好了…这样就能骗过自己了…
（最后一行,墨迹拖长,绝望疲惫）苏晚…我恨她这张脸…太像你…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忘不掉三字,最后一笔几乎戳破纸页！
啪嗒！
一滴温热猝不及防砸在泛黄纸页,晕开深灰湿痕。愣住,抬手抹脸,指尖冰凉濡湿。
我哭了为这个毁掉我一切的男人
不！
焚毁理智的怒火轰然爆发！烧干那点可悲湿意！忘不掉恨自己多可笑！多虚伪！他所谓忘不掉,就是用最残忍手段,把妻子变成承载他扭曲幻想的涂鸦板！他恨自己,就是心安理得和小三苟合,在我失去孩子时陪她产检！最后,还要对着骨灰冰冷下令处理掉！
他恨的不是自己！他恨的是我这个活生生的人！恨我的存在时刻提醒他,他深爱的白月光死了！而他,连替代品都开始唾弃！
陆沉…陆沉！牙齿咯咯作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挤出血来。胸腔恨意滔天,灼烧五脏。猛地抬头,血红的眼死死盯着墙上被篡改的照片,盯着那些顶着林薇五官碎片的我。那张被修正过的脸,在昏黄灯下仿佛正对我露出极致嘲讽恶毒的笑！
所有压抑的屈辱、不甘、被欺骗背叛当作垃圾丢弃的滔天恨意,如同引爆的火山,轰然喷发！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低咆,猛地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将承载陆沉扭曲心路的日记本狠狠砸向墙壁！
砰！！
日记厚重的书角狠狠撞在老照片玻璃相框上！刺耳碎裂声炸响！玻璃碎片冰雹般四溅！日记本翻滚跌落,撞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硬纸盒上,盒盖撞开一条缝。
急促喘息,胸口剧烈起伏,像被抛上岸濒死的鱼。碎玻璃碴散落一地,闪着冰冷尖锐的光。墙上那张被砸中的照片,玻璃蛛网般裂开,横亘在我被AI强行添加的、属于林薇的眼角痣上。裂痕,如同丑陋伤疤。
视线死死攫住那道裂痕,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眼角余光瞥见被撞开的硬纸盒。盒子很旧,边角磨损。鬼使神差,弯腰,指尖带着微颤,掀开盒盖。
盒内只有几张泛黄的旧报纸剪报。日期八年前。标题触目惊心：《高考前夕,花季少女林某离奇殒命出租屋》、《警方初步排除他杀,疑为煤气泄漏意外事故》。剪报里夹着一张小小的、模糊的黑白证件照复印件。少女清纯明媚,眉眼依稀有林薇影子,但气质更阳光鲜活。这是真正的林薇
目光落在冰冷铅字上——疑为煤气泄漏意外事故……心痛涌上,为那个未曾谋面却彻底改变我命运的女孩。
就在准备合盖时,盒子角落里一小截东西吸引了注意。半根食指长,灰白,质地脆弱,像某种……骨头碎片非常细小,混在同样灰白的粉末里。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密封透明证物袋,装着几根缠绕的深棕色卷曲长发。
骨渣头发
荒谬惊悚的念头瞬间击中！这难道是……林薇的遗骨头发陆沉他……竟私藏她的骨灰遗物
寒气顺着脊椎猛窜！他对林薇的执念,深到切割妻子面容拼凑幻影,还要私藏残骸
难怪……难怪从不让我靠近密室！难怪如此疯狂！
混乱思绪翻涌。就在这时,门外远处,隐约传来电梯到达的叮声,还有脚步声！
陆沉回来了！
雨声瞬间放大,噼啪砸在落地窗上。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走廊清晰回荡,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心弦上。
糟了！
冷汗湿透后背。密室狭小,无处可藏！办公桌下太明显！书柜后无缝隙！唯一出口是撬开的隐形门！
目光急速扫过桌面,落在打开的旧纸盒上！装着骨渣头发的盒子！电光石火间,疯狂念头闪现！猛地抓起硬纸盒,将剪报、骨渣袋、长发袋胡乱塞回,盖上盒盖。扑到墙角,抓起摊开的日记本！
脚步声已到办公室门外！
踉跄扑到密室入口,反手用力将隐形门猛地推回！沉重门扇滑轨发出沉闷摩擦声！
几乎在门扇闭合瞬间,办公室外面厚重的门被打开了！
谁！陆沉冰冷警惕的喝问穿透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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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骤然停跳！整个人死死贴在内侧冰凉门板上,屏住呼吸,僵硬如石。冷汗滑落眼角不敢擦。狭小密室里,只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边疯狂撞击。
门外,脚步声停顿。紧接着,沉稳皮鞋声开始在办公室踱步。很慢,仔细检查每个角落。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仿佛能感觉到他冰冷锐利的目光穿透门板。
脚步声在隐形门附近停下！
瞳孔骤然紧缩！几乎能感觉到门外锐利如实质的目光穿透门板钉在身上！
完了……被他堵在密室,带着禁忌日记和林薇遗物盒……
就在窒息死寂中,陆沉办公室的手机突兀尖锐响起！
铃声是普通系统预设音,在雨夜格外刺耳。
门外脚步声顿住。
短暂沉默后,听到他接电话,声音带着被打断的不悦：说！
电话那头急切汇报。安静空间里,隐约听到漏音片段：……林秘书……医院……腹痛……很严重……
门外,陆沉呼吸微微一滞。紧接着,绷紧弓弦般的压迫感瞬间消失。
知道了。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不易察觉的急促,救护车叫了……好,我马上到！
急促脚步声响起,快速朝门口移动。办公室门被拉开,重重关上！
砰！
门响如同特赦钟声,砸在濒临崩溃的神经上。
紧绷身体瞬间脱力,顺着冰凉门板滑坐在地。地板寒意透过衣物,无法冷却冷汗和狂跳的心脏。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潮水涌来,混杂巨大恐惧和冰冷恨意。
刚才电话……林薇进了医院腹痛
扭曲念头不受控制冒出。流产手术当天,陆沉不是陪她做产检吗孩子……难道是那孩子的后遗症
一丝冰冷带着恶意的快感悄然滑过心底。报应吗陆沉,你害死我的孩子。现在,报应到你骨肉头上了
扶着冰冷墙壁艰难站起。密室里昏黄灯光照亮地上狼狈——散落玻璃碎片,歪倒日记本,那个被抓在手中的硬纸盒。盒盖在混乱中掀开,露出泛黄剪报和小小塑封袋——装着几根深棕色卷曲长发。
目光死死钉在塑封袋上。陆沉珍藏的林薇头发
一个更大胆更疯狂的计划,在恐惧和燃烧恨意催化下瞬间成型！
我要知道林薇是谁！她到底是不是那个死去的白月光这份DNA,就是钥匙！
小心翼翼取出几根头发,用随身携带的取证密封袋装好,塞进工装最内侧口袋。将日记本塞回原位,旧纸盒尽量恢复原状放回墙角。确认密室入口紧闭,我像一道影子,趁着大楼电力未完全恢复、警报系统依赖备用电源的脆弱期,凭借周默提供的路线图和万能物理密钥,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幻镜大厦。
暴雨倾盆。冰冷雨水兜头浇下,浸透全身单薄工装。寒意刺骨,却让我沸腾的大脑清醒几分。口袋里小小的头发样本,如同烙铁烫贴皮肤。
陆沉,林薇……你们欠我的,该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一周后。幻镜公司技术部。空气里消毒水和服务器低鸣交织。我穿着深蓝工装,低头专注盯着屏幕流动的数据流,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移动标记异常表情节点。镜片后目光平静无波。
高跟鞋清脆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浓郁的、带着侵略性的香水味率先飘来。
小苏林薇的声音在操作台旁响起,居高临下的审视。
抬眸,脸上适时露出新员工的拘谨恭敬：林秘书。目光落在她脸上。妆容依旧精致,眉宇间却藏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眼下粉底涂得更厚,盖不住淡淡青色。强装的镇定下透出疲惫。
医院那一趟,并非虚惊腹痛……孩子
上周三晚上,雷暴停电那会儿,林薇目光锐利扫视我的脸,要从细微表情里挖出破绽,你在哪里声音不高,却不容置疑的压迫。
心脏沉稳跳动一下。微微垂眼睫,避开她审视目光,声音带着困惑和努力回忆的认真：上周三停电那天……警报响了,主管让我们立刻去服务器机房待命保障。通道太黑,我不熟路,跑太急,在七楼消防通道拐角扭了脚。指了指右脚踝微微红肿处,露出不好意思的苦笑,后来一直在机房处理数据备份,快天亮才回值班室休息。
七楼消防通道通向核心服务器的必经路,总裁办公室所在顶楼的下一层。合情合理。
林薇视线在我脚踝红肿处停留片刻,又紧紧盯着我的眼睛。几秒沉默,空气凝固。只有服务器低沉嗡鸣。
是吗她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描画精致的眼底冰冷探究丝毫未褪。她抬手,状似无意整理胸前丝巾,指尖掠过锁骨下方。动作间,薄款针织衫领口微微下滑一瞬。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在她左腰侧,衣服收紧的褶皱下方,一抹极其鲜艳、如同燃烧火焰般的纹身图案,随着身体细微动作,惊鸿一瞥闪现！
那图案！形状！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泽！
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冰冷刺骨！
八年前！那张偷拍下来、压在陆沉密室旧纸盒最底层的现场勘查照片复印件！照片里,躺在冰冷出租屋地上、失去生命的女孩——真正的林薇——左腰侧,正印着一模一样的、烈焰灼烧般的火焰纹身！
形状！颜色！位置！分毫不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寒气猛地从脚底直冲头顶！全身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猩红火焰纹身在视网膜上疯狂燃烧！
林薇……死去的林薇身上也有这纹身！一模一样！
眼前这个林薇……她是谁！
巨大惊骇如冰水瞬间将我淹没！僵在原地,喉咙被无形之手扼住,发不出声音。脸上血色褪尽,伪装彻底崩塌。
林薇显然捕捉到我瞬间失态。她整理丝巾的手顿住,目光陡然变得无比锐利,淬了毒的针般刺向我惨白的脸：怎么小苏,你的脸色……很难看啊声音很轻,带着若有若无的冰冷笑意,每字都像小锤敲打神经。
猛地回神,强迫压下翻江倒海的惊骇,指尖狠狠掐进大腿内侧,剧痛唤回一丝理智。喉咙干涩发紧,勉强挤出破碎音节：没…没什么,林秘书。昨晚…机房值班,没睡好,有点头晕…
是吗林薇拖长语调,幽深眼睛在我脸上来回逡巡,要穿透皮囊看清每个惊惶细胞。没再追问,但那冰冷洞悉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牢牢钉在我身上。
走廊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陆沉身影出现在操作间门口,掌控一切的姿态。目光首先落在林薇身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询问。
林薇脸上瞬间绽开明媚笑容迎上：阿沉,你来了自然挽住陆沉手臂,姿态亲昵,刚才正和小苏聊上周断电的事呢,小姑娘那天跑太急扭伤了脚。
陆沉目光这才随意扫向我,上位者对下层的漠然,敷衍点头：嗯,辛苦了。注意力立刻回到林薇身上,低声问：感觉怎么样医生开的药按时吃了吗语气毫不掩饰关切。
好多了,别担心。林薇依偎着他,声音甜腻。
陆沉点头,目光落在她挽着自己的手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轻轻抽回手臂,语气恢复公事公办：下午和远航科技的会议资料准备好了再看看。
放心,都弄好了。林薇立刻应道,笑容不减,眼神却飞快闪过一抹极淡阴翳。
陆沉没再说什么,带着林薇离开操作间。脚步声远去。
直到身影消失走廊尽头,我才像被抽掉骨头,脱力靠在冰冷操作台边缘。后背衣服被冷汗彻底浸透。
那个火焰纹身！猩红烙印死死烙在混乱脑海。
陆沉书房密室里旧纸盒装的骨灰和头发是谁的是死去的林薇那眼前活生生的林薇……她到底是谁！
一个名字,遗忘在旧剪报角落的名字,如同幽灵浮现脑海——林薇的妹妹,林雨薇！八年前意外发生时,她刚上高中……剪报提过,林薇的死与高考有关
可怕得毛骨悚然的猜想,如同黑暗深渊裂缝,在心底疯狂滋生！
口袋手机震动一下。一条加密信息：
样本检测结果已出。附件：【DNA比对报告】。PS：很有趣的结果。
周默！
指尖激动恐惧交织剧烈颤抖,几乎点不开附件。屏幕亮起,冰冷PDF文件加载。
报告标题清晰刺目：亲子鉴定检测报告。
检测样本A：未知女性骨灰附着物提取DNA（来源：陆沉密室旧纸盒）。
检测样本B：深棕色卷曲长发提取DNA（来源：陆沉密室旧纸盒）。
检测样本C：委托方提供样本（来源：幻镜公司技术部洗手间收集的毛发）。
目光急切下扫,掠过复杂基因点位数据,直接锁定最终结论栏！
报告末尾,一行加粗黑体字如同惊雷,轰然炸响：
[【检测结果揭示：样本A（骨灰提取DNA）与样本B（长发提取DNA）之间存在生物学姐妹关系。】]{.mark}
【检测结果揭示：样本B（长发提取DNA）与样本C（委托方提供样本）之间存在生物学姐妹关系。】
姐妹关系！
样本A（骨灰）和样本B（长发）是姐妹！
样本B（长发）和样本C（我提供的林薇头发）是姐妹！
结论呼之欲出！
死在出租屋里的女孩（样本A）,和密室旧纸盒里头发的主人（样本B）,是亲姐妹！
而头发的主人（样本B）,和我从公司洗手间收集到的、眼前这个活生生的林薇（样本C）的头发……也是亲姐妹！
也就是说,死在出租屋里的林薇（样本A）,和此刻在陆沉身边的林薇（样本C）,是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她们拥有同一个妹妹（样本B）！
这个林薇……她是冒牌的！她根本不是陆沉深爱的白月光！她是死者的妹妹,林雨薇！
巨大震惊如海啸吞没！踉跄一步抓住冰冷操作台边缘才勉强站稳。脑海闪过八年前旧剪报标题：《高考前夕,花季少女林某离奇殒命出租屋》……警方结论煤气意外……妹妹林雨薇……顶替高考……
所有碎片,被DNA报告这根冰冷的线,残忍串联！
一个为了高考名额,残忍杀害亲姐,冒名顶替蛰伏多年,最终以姐姐身份接近陆沉……只为复仇！陆沉,这个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竟也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我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向门口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看到依偎在陆沉身边的毒蛇！
林雨薇！
报告末尾一行冰冷的加粗黑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眼眶：【检测结果揭示：样本B（长发提取DNA）与样本C（委托方提供样本）之间存在生物学姐妹关系。】
姐妹关系！
样本A（骨灰）和样本B（长发）是姐妹！样本B（长发）和样本C（林雨薇头发）是姐妹！那么样本A（真正的林薇）和样本C（眼前这女人）是什么关系答案昭然若揭——她们拥有同一个妹妹（样本B）！这个林薇,是冒牌货！她是死者的亲妹妹,林雨薇！
八年前的剪报标题如同淬血的刀,再次刺入脑海：《高考前夕,花季少女林某离奇殒命出租屋》……警方结论煤气意外……妹妹林雨薇……顶替高考……姐姐林薇清纯明媚的笑容在脑中放大,与眼前妖冶魅惑的脸形成残忍对比。
原来如此！
下午与远航科技的会议两点半。
两点二十五分,总裁办公室外间。我抱着一摞需要陆沉紧急签字的设备采购文件,心脏在工装制服下沉稳跳动。办公室橡木门开着一条缝,传出林雨薇刻意放软、带着委屈的嗔怪：阿沉,人家身体才刚好一点,下午那个会真的好无聊嘛……都是技术细节,听着头晕。让我早点回去休息好不好尾音拖长,裹了蜜糖的钩子。
陆沉声音传出,带着不容置喙的冷淡：会议重要。首席秘书必须全程记录。顿了顿,语气似乎缓和一丝,依旧没温度,不舒服去里面休息室躺会儿,结束叫你。
短暂沉默。能想象林雨薇脸上僵硬表情。
脚步声起,林雨薇踩着高跟鞋,带着浓郁香水味走出来。脸色果然不好看,眉眼阴翳,看到门口抱着文件的我时,阴翳化作锋利冰锥。上下扫我一眼,毫不掩饰厌恶警告,像驱赶碍眼苍蝇,冷哼,头也不回走向电梯间。
机会！
深吸气,脸上挂起新员工特有的惶恐敬意,轻轻叩响办公室敞开的门。
进。陆沉声音从宽大红木办公桌后传来,头也没抬,快速浏览另一份文件。
抱文件走进去,步伐平稳。办公室巨大,厚地毯吸走脚步声。空气残留林雨薇香水味和陆沉冷冽雪松气息,混合成窒息压迫感。巨大落地窗外,午后阳光刺眼。
陆总,技术部紧急采购单,需您签字。文件轻轻放桌面空处,声音平稳有距离,主管说涉及下周技术升级节点,比较急。
陆沉目光终于从眼前文件抬起,落在我身上。眼神和之前一样,上位者审视下属的漠然,带着穿透性的锐利,仿佛能剥开表象。视线在我脸上停留约两秒。
指尖在文件下无意识蜷缩,呼吸屏住。他能看出什么这副幻镜雕琢的面具
还好,审视目光很快移开,落向采购单。他拿起笔翻看,眉心微蹙,快速核对关键数据。
就是现在！
目光飞快不动声色扫过他巨大红木办公桌下方。周默情报,物理隔绝终端藏在右下角隐蔽柜门里。需要陆沉指纹和虹膜同时认证开启。
这份预算超技术部季度规划上限百分之八,理由他头也不抬问,笔尖顿在某一栏。
回陆总,早备好措辞,是备用核心服务器阵列紧急扩充预案。上周雷暴突显现有备用阵列冗余不足。主管评估,考虑‘幻镜’业务量指数增长和潜在风险,追加投资有必要,详细论证报告附最后三页。语气平静条理清晰,像真正专注技术的工程师。
陆沉翻到报告最后几页,快速浏览。看得很专注,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办公室短暂寂静,只有翻动纸张沙沙声和窗外隐约城市喧嚣。
微微侧身,像为更清楚展示报告内容,不着痕迹挪动一小步。置于办公桌右前方,距离虹膜扫描仪隐蔽位置更近。角度微妙。
陆沉似乎被报告中关键点吸引,身体微微前倾,右手握笔在纸上快速划拉。就在他抬起左手,无意识支撑桌沿,指尖恰好落在办公桌下方特定区域时——
就是现在！
像被报告中某个图表吸引,自然朝前俯身,手指点向文件位置：陆总,您看这里,关于散热冗余的峰值压力模拟曲线……
俯身幅度小,但足够让视线高度与他低头看文件的眼睛齐平,距离大大拉近！瞳孔如同最精密镜头,不足半米距离内,清晰捕捉到他虹膜全部纹理——深邃褐色瞳孔周围,星云般复杂独特的褶皱图案！
时间仿佛拉长。虹膜细节如烙印刻视网膜深处！
同时,眼角余光锁定他支撑桌沿的左手。骨节分明的手,修长食指无意识搭在下方柜门边缘光滑不易察觉的黑色感应区上！指纹采集！瞬间接触足以取样！
一秒钟！完美捕捉！
陆沉似完全未察觉异样。他甚至顺着我手指方向,更仔细看模拟曲线图,几不可查点头：嗯,考虑还算周全。能效比参数需再优化。
拿起笔,刷刷在文件末尾签下名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拿去吧。签好的文件推到我面前,语气平淡。
谢谢陆总。恭敬接过文件,心脏在胸腔疯狂擂动几乎冲破喉咙。指尖捏文件边缘用力到泛白,才勉强压下巨大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即将喷薄的恨意。
成功！指纹！虹膜！钥匙到手！
抱文件准备转身离开窒息办公室时,陆沉目光却再次落在我身上。这次,视线没立刻移开,带着一丝……奇怪探究
你……他顿了顿,想说什么又顿住。深邃眼底掠过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困惑恍惚。他像透过这副带着林雨薇影子的新皮囊,看到某个稍纵即逝让他心悸的影子苏晚残留的影子
最终什么也没说,摆摆手示意离开。
如蒙大赦,迅速转身快步走出办公室。直到沉重橡木门在身后闭合,隔绝里面令人作呕的雪松香气和冰冷压迫,才靠冰冷走廊墙壁深深大口喘气。后背湿透。
复仇最后拼图,到手！
深夜。幻镜大厦沉睡霓虹阴影里。核心密码机房第七层。戒备森严,遍布监控红外网络。此刻所有警报系统陷入诡异静默——周默杰作。
穿着不起眼维修工制服,脸上覆盖周默提供的动态干扰薄膜,监控画面里只是一片雪花噪点。凭借白天获取的指纹虹膜信息,幽灵般穿过一道道需要最高权限的合金大门。
最深处隔离间,冰冷蓝光映照墙壁巨大服务器阵列。房间中央,造型奇特黑色金属台静静矗立,表面光滑如镜。周默定位的物理隔绝终端——陆沉储存所有核心商业机密非法勾当证据的堡垒。
空气冰冷刺骨,弥漫金属电子元件散热特有味道。心跳平稳无一丝波澜。
走到金属操控台前。扫描区亮起冰冷蓝光。
伸出左手食指,稳稳按在指纹采集区。冰凉触感传来。屏幕亮起微光：【指纹验证中……】
下一秒：【指纹验证通过。】
紧接着,虹膜扫描仪幽蓝光束射出。微微仰头,眼球精准置于光束中。没有任何犹豫迟疑。光束扫过虹膜——通过周默黑客技术,将我捕捉到的陆沉虹膜纹理信息实时投影上去的完美复制品。
光束消失。
短暂窒息停顿。
冰冷电子合成音在寂静房间突兀响起：
【虹膜特征比对……】
【确认。】
【最高权限开启。】
嗡——
低沉机械运转声。光滑黑色金属台面如同绽开莲花瓣,缓缓向四周分裂下沉,露出中间深凹下去、闪烁幽蓝数据流光的方形接口。
成了！
指尖激动微颤。迅速从工具包取出特制指甲盖大小银色数据抽取器,毫不犹豫插入接口！
瞬间,幽蓝数据流光如同咆哮洪流,疯狂涌入小小抽取器！屏幕跳出瀑布般滚动进度条：【核心数据下载中……1%……5%……】
时间流逝。隔离间只有数据流奔腾低沉嗡鸣。像雕塑站在操控台前,血红的眼死死盯着飞速攀升进度条。
90%……95%……99%……
【核心数据下载完毕！】
【开始执行深度清除指令……】
【清除完毕！】
【物理终端解锁程序植入……完成！】
银色抽取器自动弹出接口,幽蓝光芒黯淡。金属台面缓缓合拢,恢复原先光滑冰冷模样。
迅速收起抽取器,转身融入黑暗撤离。复仇终极武器,到手！
三天后。幻镜科技集团总部顶层会议室。
巨大环形会议桌旁坐满面色凝重董事高管。空气凝重几乎能拧出水。投影幕布上展示着这两天资本市场疯狂狙击幻镜股票、精准抛售关键专利的匿名对手操作轨迹,每次打击精准致命,如同手术刀切割幻镜命脉。会议室弥漫恐慌愤怒低语。
主位陆沉脸色阴沉滴水。紧抿薄唇,惯常掌控一切的眼睛布满猩红血丝,下颌线条绷如石头。短短三天,他引以为傲的AI帝国被看不见的对手撕开巨大裂口,资金链紧绷,核心专利受致命质疑。更心神不宁,核心服务器物理隔绝终端关键证据——将他打入深渊的非法交易记录专利侵权原始数据——在他反复确认权限安全下,不翼而飞！取代的是无法破解的加密毁灭程序。
是谁！到底是谁！
会议室门猛地推开。林雨薇脚步急促冲入,精致妆容掩不住仓皇。顾不上会议室压抑气氛,径直冲到陆沉身边,俯身他耳边急促低语几句。
陆沉瞳孔骤然收缩！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瞪林雨薇！
你再说一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濒临失控的嘶哑颤抖,瞬间压过所有嘈杂！
所有人目光瞬间聚焦。
林雨薇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眼神充满恐惧被逼绝境的疯狂：……账户……瑞士、开曼所有账户……全冻结了！刚收到通知！对方……掌握了所有资金流转路径签名密钥！还有……声音越来越尖利,带着破音绝望,还有那个！那份原始的……
猛地顿住,意识到失言,但为时已晚。整个会议室死寂！所有董事高管目光如同探照灯集中在脸色剧变的陆沉和惊慌失措的林雨薇身上！资金账户冻结原始东西指向什么不言而喻！
陆总！怎么回事！
资金链告急,账户再冻结…
什么原始东西！陆沉,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干了什么！
质问声潮水般汹涌而来！
陆沉猛地起身,椅子腿刮擦地面刺耳噪音！他死死盯着林雨薇,眼神凶狠得像要生吞活剥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竟毁在这女人手里！不！不对！背后还有人！
就在这时,会议室巨大环形屏幕上画面骤变！所有股票数据专利图表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两份清晰无比的检测报告！
左侧：【DNA比对报告】
加粗结论：【样本A（林薇骨灰提取DNA）与样本B（密室长发提取DNA）存在生物学姐妹关系。】
【样本B（密室长发提取DNA）与样本C（幻镜公司林薇秘书毛发样本）存在生物学姐妹关系。】
右侧：【高考替考案关键证据链】（包括八年前旧剪报,林雨薇冒名顶替学籍档案篡改记录,一份模糊但指向清晰的、当年出租屋煤气阀门被非法调整的匿名技术分析报告！）
最后,一行猩红加粗文字如同判决书砸在屏幕中央：
【冒名者林雨薇,为顶替高考名额,蓄意谋杀亲姐林薇。蛰伏多年,以林薇身份接近复仇。】
轰——！！
整个会议室彻底炸锅！
什么！谋杀！
林秘书是假的！
天啊！高考顶替！还杀了亲姐姐！
陆总！你居然把杀人犯放身边当首席秘书！还让她接触核心机密！
所有震惊、恐惧、愤怒指责,如同无数尖刀瞬间刺向呆若木鸡的陆沉和面无人色的林雨薇！
陆沉如同被无形重锤砸中天灵盖！高大身躯猛地一晃,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纸！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屏幕上猩红大字,瞳孔因极致惊骇骤然扩散！
假的！他深爱的林薇…死了！眼前陪伴多年,视作救赎灵魂慰藉的女人…竟是个冒牌杀人犯！是他间接害死林薇的凶手！他为这冒牌货,活生生剖开妻子的脸！他珍藏的遗物…竟是林薇妹妹的头发！他多年寄托的思念疯狂…全是一场笑话！
巨大荒谬感和被玩弄的极致羞辱感席卷！如同冰冷潮水瞬间淹没心脏！猛地捂住胸口,喉咙发出怪异嗬嗬声,像濒死野兽倒抽冷气！
不…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他失神喃喃,声音破碎,身体摇摇欲坠。
是真的！陆沉！一个清晰、冰冷、刻骨恨意的女声,通过顶级环绕音响系统,响彻每个角落！
所有人瞬间屏息！
屏幕上画面再切换。镜头对准会议室前方入口。
厚重双开门无声向两侧滑开。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明亮光线,一步步走来。
一身裁剪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衬得身姿挺拔冷冽。脸上无妆,肤色白皙近透明。最触目惊心,是她脸上覆盖一张极其轻薄、几乎透明的银色金属质感薄膜,薄膜下隐隐透出原本五官轮廓,又被奇异科技感覆盖,仿佛来自未来的冰冷审判者。眼神锐利如刀锋,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陆沉惨白扭曲的脸上,像看一滩腐烂发臭的垃圾。
整个会议室死寂！所有人被这突兀出现的神秘女人和冰冷刺骨的强大气场震慑！包括崩溃边缘的陆沉和发抖如筛糠的林雨薇！
苏……晚陆沉嘴唇剧烈哆嗦,破碎声音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和巨大茫然。他死死盯着银色薄膜覆盖、却仍能辨出熟悉轮廓的脸,像见到地狱爬回的恶鬼！
是我。我停下脚步,站在环形长桌尽头,与他遥遥相对。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淬冰匕首,每字精准扎进他溃烂心脏。托你的福,陆沉,从地狱爬回来了。
目光掠过他毫无血色的脸,落在旁边已抖如风中落叶的林雨薇身上,嘴角勾起冰冷到极致的弧度：还有你,林雨薇。或者,我该叫你——杀人犯
名字如同最后丧钟！
被彻底揭穿逼绝境的林雨薇猛地抬头！那张精心描绘的脸因惊恐歇斯底里的恨意彻底扭曲！猩红的眼死死瞪我,又转向陆沉,最后疯狂扫视着会议室里惊骇鄙夷看怪物般的目光！
杀人犯！她猛地尖叫,声音尖利几乎撕裂空气,你们懂什么！你们知道什么！她彻底疯了,身体剧烈颤抖,手指疯狂指向屏幕证据：是她！是我那个好姐姐林薇！她该死！她抢走我一切！爸妈的爱！老师的夸奖！她还要抢走我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保送名校名额明明该是我的！就因她比我早出生两年！就因她比我漂亮！就因她会装！
她歇斯底里咆哮,泪水糊花妆容,露出底下狰狞底色：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光芒万丈,我只能活她阴影里！那名额是我的！我的！我才是该上大学的人！是她逼我的！她该死！我只失手推她一下…谁知她会撞煤气开关…是意外！老天爷在帮我！
癫狂目光猛地射向陆沉,带着毁灭性快意怨毒：还有你！陆沉！瞎了眼的蠢货！你爱谁！你爱的林薇早被我弄死了！烂在出租屋了！你这些年捧在心尖、为她连老婆孩子都不要的,是我林雨薇！是你从来看不起、低贱的妹妹！哈哈哈哈哈！你活该！你们全活该！
会议室死寂,只剩林雨薇疯狂尖锐的笑声和粗重喘息。所有人被这赤裸裸血腥疯狂的真相震慑说不出一个字。
陆沉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击中！踉跄后退一步撞在冰冷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他死死瞪着眼前撕下伪装的毒妇,那张脸扭曲狰狞充满刻骨怨毒疯狂,哪还有半分他珍藏心底午夜梦回温柔浅笑的林薇影子！
假的！全假的！
他深藏密室视为救赎的照片是用妻子脸拼凑的假货！
他小心翼翼呵护视为精神寄托的女人是弑亲冒牌货！
他以为的深情竟是对杀害挚爱凶手的自我感动谎言！！
他为了荒谬深情,亲手扼杀孩子,逼妻子以死亡逃离炼狱！！！
噗——！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陆沉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挺挺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膝盖骨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巨响！
他剧烈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着撕裂般痛苦,大口鲜血如同失控泉涌,从指缝喷溅出来！鲜红血点溅在昂贵手工西装上,惨白脸颊上,冰冷反光的地面上,如同绽开的地狱彼岸花！
咳…呃…苏…晚……他艰难抬头,血红的眼死望向门口逆光而立、如同复仇女神般冰冷的身影。银色薄膜覆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无边无际冰冷彻骨的恨意和……彻底的漠然。
不是愤怒,不是质问,是彻底将他视作尘埃的漠然！
孩子…他想到了来不及看一眼世界的生命,喉咙发出嗬嗬破风箱般声音,我们的…孩子……
他终于明白了。葬礼上冰冷骨灰盒,手术台刺目灯光,无声流逝的小生命……所有被他刻意忽视冷酷对待的一切,在此刻化为最沉重巨石轰然砸落！将他砸得粉身碎骨！拖入无间地狱！
巨大悔恨和焚毁灵魂的痛苦瞬间将他吞噬！猛地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朝苏晚方向,仿佛想抓住什么,只徒劳攥紧冰冷空气。眼泪混杂嘴角涌出的鲜血,在扭曲脸上冲刷出可怖痕迹。
晚晚…晚晚…我错了…真错了…他终于崩溃,像失去一切孩童,双手死死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蜷缩冰冷地面,发出绝望痛苦呜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迟来的忏悔,廉价如尘埃。
我冷冷看着,眼神无一丝波澜。看着他跪血泊哀嚎,像疯子撕扯头发,昂贵西装被污血沾染……这些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复仇幻想中。当真实发生时,胸腔只剩无边荒凉和冰冷麻木。
恨吗恨的。但更多是解脱。终于斩断勒住喉咙整整两年的绳索。
迈开脚步,高跟鞋敲击冰冷地面,发出清晰稳定哒哒声,如同最后倒计时。一步一步,走向蜷缩在污秽中的男人。
周围死寂。所有董事高管被接连不断的惊天逆转和眼前血腥场面震懵,无人敢上前,无人敢出声。
在陆沉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看着他。
他察觉靠近,沾满血污的手颤抖伸来,想抓住我裤脚。晚晚…求你…给机会…错了…什么都不要了…求你…声音破碎不堪,卑微到尘埃。
我微微俯身,冰冷的眸子对上他绝望血红的眼。
机会声音很轻,清晰传入他耳中,也传入所有人耳中,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陆沉,躺在冰冷手术台、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流失的机会,你给过我和孩子吗
葬礼上,你让人‘处理掉’的骨灰盒,里面装的什么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嘲讽,是面粉！精心伪装的面粉！陆沉,你连碰一下都嫌脏的东西,连虚伪眼泪都吝啬一滴的东西,现在跪在这,求谁的机会！
每个字都像冰冷刀子,将他最后伪装彻底剥开！
陆沉身体剧烈颤抖,发出一声绝望到极致的悲鸣。伸出的手无力垂落,整个身体彻底瘫软冰冷地板,只剩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不再看地上散发浓重血腥味的污渍。目光转向旁边完全僵住、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林雨薇。她脸上的疯狂怨毒还未散尽,更多是计划彻底崩盘、等待最终审判的空洞恐惧。
从西装内侧口袋掏出熟悉的、小小的塑封袋——装着几根深棕色卷曲长发。正是从陆沉密室旧纸盒里偷出的、属于林薇妹妹（样本B）的头发。
林雨薇,看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冰冷如审判,你姐姐林薇,真正的遗骸,在哪里
林雨薇身体猛地一颤！惊恐地看着我手中塑封袋,又看看屏幕上DNA报告,嘴唇哆嗦,说不出一个字。眼底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彻底的灰败绝望。
冷冷一笑,不再追问。答案,警方自会撬开她的嘴。
最后,目光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面孔,落在脸色惨白如纸的公司法务总监身上。
张总监,声音恢复绝对的冷静和掌控力,通知警方。在场所有人,都是关键证人。另外,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脸上奇异的银色薄膜,立刻联系‘幻镜’技术部,我需要最好的技术支持,立刻、彻底剥离这张……被你们陆总亲手‘换’上去的脸皮。
说完,不再看地上烂泥般的陆沉,也不看失魂落魄的杀人犯林雨薇,转身,迈着坚定冷漠的步伐,在所有人敬畏恐惧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出这间埋葬了婚姻和孩子的、充满血腥谎言的会议室。
高跟鞋声音在空旷走廊回荡,清脆、冰冷、决绝。
身后,隐约传来陆沉撕心裂肺困兽般的哀嚎,林雨薇彻底崩溃的尖叫咒骂,混合着警笛由远及近的呼啸。
地狱的乐章,奏完了最后一个音符。
复仇的彼岸,只有一片永恒的、冰冷的荒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