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迷雾中的挣扎
晚自习的铃声像一道钝刀,慢悠悠地割开教室里昏昏欲睡的空气。讲台上,数学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那些抛物线和三角函数公式,在林辰眼里扭曲成一团乱麻,缠绕着他本就沉重的呼吸。
他趴在堆满试卷的课桌上,笔尖在草稿纸边缘无意识地画着圈,纸面被戳出一个个浅浅的白印。前排同学翻动书页的声音,后排传来的窃窃私语,都像细密的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林辰!
一声尖锐的呵斥突然炸响,林辰浑身一哆嗦,猛地抬起头。数学老师正站在他桌前,手里捏着半截粉笔,脸色铁青。
这道题讲了多少遍了上周小测考,昨天作业练,今天课堂讲,你还错老师把他的试卷往桌上一拍,红色叉号像道血痕,看看你这步骤,公式用错,计算马虎,你到底有没有带脑子听课
粉笔头精准地砸在试卷中央,留下个刺眼的白印。周围传来压抑的窃笑声,有人用课本挡着脸,指缝里漏出的目光像带着钩子,要把他的自尊撕成碎片。林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他死死盯着桌角的裂缝,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
算了,你坐下吧。老师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讲台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比任何斥责都更伤人,上课认真点,别总神游。
他今年高二,在市重点高中的普通班。这个身份像道枷锁,一边是重点高中的光环,一边是普通班垫底的成绩,夹得他喘不过气。不是没挣扎过,初一那年他还拿过数学竞赛三等奖,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知识像生了锈的螺丝,怎么也拧不进脑子里。别人扫一眼就能理清的思路,他对着例题啃两小时,依旧像隔着层毛玻璃。
父母的态度从最初的急吼吼报补习班,到后来饭桌上欲言又止的沉默。上周家长会,他躲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看见母亲缩在教室后排的角落,手里攥着他满是红叉的成绩单,指甲几乎嵌进纸里。班主任走过去说什么,母亲只是一个劲点头,背影佝偻得像株被霜打过的向日葵。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林辰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就冲出教室。走廊里挤满了讨论月考排名的同学,我这次数学又没上120物理最后一道大题你做出来了吗,这些话像细小的冰碴,落进他衣领里。
他抄近路穿过操场,铁丝网外的小吃摊飘来烤肠的香味,几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正围着摊点,手里捏着刚发的试卷互相打趣。林辰低下头加快脚步,运动鞋碾过地上的梧桐叶,发出细碎的响声。
路过巷口的极速网吧时,玻璃门内透出的蓝幽幽的光像块磁石。网管趴在吧台上打盹,屏幕上的游戏画面还在闪烁。林辰在门口站了三分钟,裤兜里的皱巴巴的十块钱硌着大腿,最终还是拉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门。
辰哥来了网管瞬间清醒,熟练地开了台机器,还是老位置
角落里的卡座能看见门口,又不会被人轻易注意到。林辰把书包往旁边一扔,开机的间隙摸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消息提醒。登录游戏时,界面弹出好友风影的私信:今天迟到半小时,再创纪录
风影是他在《星际战场》里的固定队友,两人组队刷副本快一年了。林辰操作的暗夜刺客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隐身切后排,而风影的圣骑士总能精准地给他套上护盾。他们知道彼此的游戏ID,知道对方喜欢在凌晨三点打BOSS,却不知道对方住在哪个城市,是胖是瘦。
刚放学。林辰快速回复,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的速度比写作业快十倍。选英雄界面弹出,他习惯性地选了暗夜刺客,屏幕上的黑衣人隐入阴影时,他仿佛也跟着松了口气。
游戏里的厮杀声此起彼伏,技能特效在屏幕上炸开绚烂的光。林辰紧盯着血条,耳机里传来风影冷静的指挥:左边草丛有埋伏,我开嘲讽你绕后。他指尖翻飞,躲过致命一击的瞬间,心脏猛地一跳,这种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是他在课堂上从未体会过的。
等反应过来时,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了。吧台上的时钟指向九点半,林辰退出游戏时,才发现风影留了条消息:你操作越来越溜了,要是把这劲头用在别的地方,肯定也厉害。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分钟,突然觉得眼睛发涩。结账时,网管递来找零的五块钱,硬币在手心冰凉。
回家的路要穿过长长的巷子,路灯每隔十米才亮一盏,光线昏黄得像块融化的黄油。林辰踢着路边的石子,影子在墙上忽长忽短。楼道里的声控灯坏了,他摸黑爬上三楼,钥匙插进锁孔时,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条缝。
母亲穿着围裙站在门口,鼻尖上沾着点面粉:回来了
客厅的餐桌上摆着碗鸡蛋羹,上面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碟咸菜和半个馒头。林辰换鞋时,看见母亲的手在围裙上反复擦拭,指甲缝里还嵌着白面粉。
怎么才回来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我给你留了鸡蛋羹,快趁热吃。
林辰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鸡蛋羹蒸得恰到好处,滑嫩得像布丁,上面撒的葱花还是翠绿的。他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烫得舌尖发麻,却不敢吐出来。
今天……老师没找你吧母亲在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
没。林辰低着头,勺子在碗里搅出小小的漩涡。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只有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母亲突然站起身,走到他身后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掌心带着面粉的粗糙感:辰辰,妈不是逼你非要考多好,只是……你看你表哥,今年考上一本了,他爸妈多高兴。
林辰的肩膀僵了一下,勺子当地碰到碗底。
妈知道你可能不是读书的料,母亲的声音带着点哽咽,但咱至少得混个毕业证,将来找个正经工作,别像你爸似的,在工地上搬一辈子砖……
我知道了。林辰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抓起书包冲进房间,关门前瞥见母亲站在原地,围裙的带子松了一根,垂在地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林辰把自己摔在床上,书包被压在身下。窗帘没拉严,月光从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像条细长的河。他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那些交错的线条渐渐变成数学试卷上的辅助线,变成英语单词表,变成物理公式。
小时候的画面突然冒出来:一年级时,他举着满分的数学卷子冲进家门,父亲正在修自行车,手里的扳手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把他举过头顶;三年级的作文被当成范文在全班朗读,母亲把那页作文纸小心翼翼地撕下来,压在客厅的玻璃桌垫下;初一那次数学竞赛,他拿着三等奖的证书去给住院的奶奶看,奶奶拉着他的手说我们辰辰是块读书的料。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是升入重点高中后第一次月考排全班倒数是发现曾经不如自己的同学突然远远把他甩在身后还是某次深夜解不出题时,把笔狠狠摔在墙上的瞬间
林辰翻了个身,书桌上的台灯被碰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清桌角堆成小山的习题册,最上面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封面都磨卷了边。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抽出最底下的初中数学课本,翻开第一页。有理数三个字映入眼帘,旁边还留着当年用铅笔写的歪歪扭扭的批注。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划过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公式,突然想起小学时老师教的:遇到不会的题,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月光在书页上缓缓移动。林辰逐字逐句地读着,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翻回前一页,草稿纸上画满了示意图。当终于弄明白负数加减法的法则时,他发现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的天空泛起淡淡的鱼肚白。
合上书时,指尖有些发麻,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他躺回床上,闭上眼的前一秒想:也许,真的还不算太晚。
第二章:微光
六点半的闹钟响时,林辰几乎是立刻睁开眼的。窗外的天已经亮透了,几只麻雀在窗台上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叫着。他摸了摸枕头底下的初中数学课本,封面的边角被压得有些变形。
换校服时,他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镜子里的男生个子蹿得挺快,喉结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脸色有点苍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他抓起梳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梳整齐,突然觉得镜子里的人有点陌生。
早饭时,母亲把煎蛋往他盘子里推了推: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想早点去学校。林辰扒着饭,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母亲没再多问,只是又给他盛了碗粥:路上慢点。
骑车穿过巷子时,早点摊刚支起来,蒸笼里冒出的白气裹着肉包的香味。林辰捏了捏口袋里的五块钱,那是昨晚网吧找的零钱,最终还是没停下。
校门口的保安正在开大门,看见他时愣了一下:同学,今天来这么早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值日生在扫地。林辰走到自己的座位,桌子上还堆着昨天的试卷,他把课本一本本拿出来摆好,语文、数学、英语……当把物理课本放在最右边时,手指顿了顿,还是把它挪到了中间。
早读铃声响起时,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班长领着读英语课文,林辰跟着开口,才发现很多单词的发音都忘了。他盯着课本上的音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拼读,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却没有停下。
数学课讲的是函数单调性,林辰听得格外认真。老师在黑板上画图像时,他就在笔记本上跟着画,连老师随口提的注意事项都记了下来。当讲到一道基础例题时,他心里突然一动——这道题的思路,和昨晚看的初中课本里的例题很像。
这道题,有没有同学想试试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
教室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低着头演算。林辰的心跳突然加速,手心开始冒汗,他看着自己的课本,又看了看黑板,手指在桌下蜷缩起来。
没人吗老师皱了皱眉。
就在他要放弃时,昨晚母亲站在厨房门口的背影突然闪过脑海。林辰深吸一口气,缓缓举起了手。
全班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有人惊讶,有人疑惑,还有人露出看热闹的表情。老师也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林辰,你来说说。
他站起身时,腿有点发软,声音也带着颤音:我觉得……可以先设x1小于x2,然后代入函数式,比较f(x1)和f(x2)的大小……
说到一半,他突然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教室里的安静像块巨石压在他胸口。后排传来一声嗤笑,林辰的脸瞬间红了,恨不得立刻坐下。
继续说。老师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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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咬了咬下唇,努力回想昨晚课本上的推导过程:如果f(x1)大于f(x2),就是减函数……反之就是增函数。
话音刚落,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老师点了点头:思路很清晰,坐下吧。这道题的关键就在于作差比较,大家都明白了吗
坐下时,林辰的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但心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舒展。他偷偷看了眼后排,刚才嗤笑的男生正低头写着什么,没再看他。
课间操时,林辰正埋头整理笔记,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抬头一看,是学习委员张雪,她手里拿着本错题集,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动。
刚才那道题,你讲得挺好的。张雪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笑意,其实我刚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林辰愣住了,张雪是班里的第一名,常年霸占年级前十,平时很少和他说话。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是不是最近在赶进度张雪指了指他摊开的初中课本,如果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真的吗林辰的眼睛亮了。
嗯。张雪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
那一天,林辰过得格外漫长,却又格外充实。他不再趴着睡觉,课间要么整理笔记,要么去问老师问题。放学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冲出教室,而是把当天的作业都整理好才离开。
路过网吧时,他脚步顿了顿,玻璃门里的光依旧闪烁,网管也还是趴在吧台上。但林辰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了。
晚上回家,母亲看见他拿出作业时,惊讶得手里的锅铲都掉了:今天……不用去同学家
不了,在家写。林辰笑了笑,翻开了数学练习册。
接下来的日子,林辰像是上了发条。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课间十分钟都用来背单词,午休时就在教室里刷题。他把初中的课本找出来,从初一的数学开始,一页一页地看,一道题一道题地做。
刚开始很艰难,一道简单的几何题要想半小时,一个英语语法点要记好几天。有好几次,他对着一道题看了一小时还是没思路,气得把笔摔在桌子上,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只要想到数学课上老师那句继续说,想到张雪递过来的错题集,他就又捡起笔,重新开始演算。
两周后的小测,数学卷子发下来时,林辰的手都在抖。当看到卷首的62分时,他愣住了——虽然还是刚及格,但这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数学及格。更重要的是,那些红色的叉号下面,有几个是老师用红笔写的思路正确。
放学时,他在校门口遇见了张雪,她手里拿着刚买的笔记本。
恭喜你。张雪笑着说,我看了你的卷子,进步很大。
多亏了你上次讲的那道题。林辰挠了挠头,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个苹果,这个给你,谢礼。
那是早上母亲塞给他的,他一直没舍得吃。张雪愣了一下,接过苹果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谢……谢谢。张雪的脸颊有点红,转身快步走了。
林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甜甜的,像吃了块糖。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数学卷子,62分的数字像是会发光。
期中考试前的最后一节班会,班主任让大家写下自己的目标。林辰在纸条上犹豫了很久,最终写下:数学上70,总分进前40。他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讲台上的玻璃罐时,看见张雪的纸条上写着:保持年级前十。
考试那几天,林辰睡得格外安稳。走进考场时,他没有像以前那样心慌,而是平静地坐下,仔细看题,认真演算。遇到不会的题就先跳过,等全部做完再回头看,这种方法是他在刷题时总结出来的。
成绩公布那天,林辰正在帮物理老师搬实验器材。班长冲进办公室喊:成绩出来了!林辰你数学78!
他手里的烧杯差点掉在地上,物理老师笑着拍他肩膀:还不快去看看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林辰挤了半天才看到自己的名字。数学78,语文82,英语65,物理59,化学63,生物71,总分418,班级排名35。
班级一共50人,他从第50名冲到了35名。
回家的路上,他把成绩单看了一遍又一遍,纸角都被捏皱了。推开家门时,母亲正在包饺子,看见他手里的纸,擀面杖当地掉在案板上。
考……考得怎么样母亲的声音都在抖。
林辰把成绩单递过去,母亲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突然捂住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在饺子皮上。
辰辰……母亲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抹眼泪。
父亲晚上回来时,刚进门就被母亲拉到客厅。他接过成绩单,看了足足五分钟,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用力拍了拍林辰的后背。那力道很大,林辰却觉得很舒服,像是积压了很久的东西终于被拍散了。
那天的饺子,林辰吃了二十多个。母亲一个劲往他碗里夹,眼里的笑意比太阳还要炽热。
第三章:逆风的方向
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被林辰用透明胶带贴在了书桌左侧,每天写作业抬头就能看见。35名的数字旁边,他用红笔圈了个圈,旁边写着下一站:20名。
高二下学期的风好像都带着股较劲的味道。教学楼前的光荣榜换得格外勤,每次月考后,红底黑字的排名单前总要围上好几层人。林辰不再像以前那样绕着走,反而会挤进去找到自己的名字,看看比上次前进了几位,又和前面的人差了多少分。
林辰,这道物理题的受力分析你再讲讲后排的男生拿着练习册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那是以前总跟着起哄笑他数学白痴的家伙,现在却会在课间抄他的笔记。
林辰接过练习册,指尖划过题目里的斜面和木块,突然想起第一次问张雪题时的窘迫。他清了清嗓子,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受力图:你看,这里要先分析重力分力,还有摩擦力的方向……
讲题的间隙,他瞥见张雪正坐在座位上写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色。不知是不是错觉,当他讲完题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像受惊的小鹿似的,她立刻低下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物理一直是林辰的软肋。那些受力分析、能量守恒像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他抱着初中物理课本啃了三周,把力学部分的基础公式抄在便利贴上,贴满了课桌侧面。早自习背单词,课间就盯着便利贴默公式,连吃饭时都在琢磨:如果斜面光滑,是不是就没有摩擦力了
母亲发现他总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以为他学傻了,偷偷跟父亲说:要不……让孩子歇两天父亲却指着他书桌上新买的《物理题典》说:你看他那股劲,是歇得住的人吗
二月的月考,物理卷子发下来时,林辰的心跳得像擂鼓。选择题最后两道蒙的,大题最后一问空着,他估摸着能考50分就谢天谢地。可当看到卷首的67分时,他差点把卷子甩出去——选择题蒙对了一道,大题倒数第二问竟然拿了满分。
可以啊林辰,物理都及格了!同桌探过头来,眼里满是惊讶,你是不是偷偷报了补习班
林辰笑着摇头,指尖摩挲着卷面上步骤规范的红笔批注。他想起那些在物理老师办公室泡到天黑的傍晚,老师拿着尺子给他画受力分析图,一遍遍讲摩擦力总是阻碍相对运动;想起张雪借给她的错题本,里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易错点,娟秀的字迹旁还画着小小的笑脸。
那天放学,他特意绕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挑了本带樱花图案的笔记本。递到张雪面前时,他的手心全是汗:谢……谢谢你的错题本,这个送你。
张雪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是去年秋天落在他书桌上的。她的睫毛颤了颤,轻声说:我帮你整理了物理的重点公式,放学前给你。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并排走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林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响。
进步的路从来不是直线上升的。三月模拟考,林辰的英语突然掉了十分,阅读理解错了五道。他把错题剪下来贴在错题本上,逐句翻译,发现不是看不懂单词,而是总掉进题目设的陷阱里。
做阅读要先看题干,带着问题找答案。张雪拿着她的错题本过来,指着上面的标记说,你看这里,选项里的‘must’太绝对了,原文其实是‘may’。
她的指尖点在must这个词上,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透着淡淡的粉色。林辰盯着那个单词,突然觉得脸颊发烫,赶紧低下头假装记笔记。
为了攻克英语阅读,林辰每天晚上额外做两篇阅读,把所有陷阱选项都标出来,总结出绝对化词语多为错偷换概念要警惕之类的规律。他还在手机里下了个英语听力APP,早上刷牙时听,上学路上也听,连母亲都说:家里现在天天飘着洋文,我都快听懂了。
四月调考,林辰的英语冲到了82分,班级排名第18名。班主任在班会上特意表扬他:林辰同学用行动证明了,所谓天赋,不过是坚持的另一个名字。
掌声响起时,他下意识地看向张雪,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里的笑意像春日的阳光,暖融融的。
进入五月,空气中开始弥漫着高考的紧张气息。高三的学长学姐们抱着书本在走廊里疾走,校服背后印着决战高考的字样格外醒目。林辰路过高三教学楼时,总能看见公告栏前围满了人,那里贴着最新的名校录取喜报。
想考哪所大学一次午休时,张雪突然问他。
林辰愣了一下,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以前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大学是遥不可及的存在。但现在,那些曾经模糊的名字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我想考省大。他小声说,像是怕被人听见,计算机系挺厉害的。
省大是省内最好的重点大学,往年的录取线都在600分以上。张雪眼睛亮了亮:我也想考省大,中文系。
窗外的玉兰花开得正盛,白生生的花瓣落在窗台上。林辰突然觉得,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目标,好像变得触手可及了——只要再往前跑一段,再快一点。
最后的冲刺阶段,林辰把生物钟调到了和高考同步。每天早上七点到九点做语文题,下午三点到五点练数学,连晚自习的时间都严格按照考试科目分配。他买了块小黑板挂在房间里,每天晚上睡前把当天没掌握的知识点写上去,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擦掉——要么是记住了,要么是搞懂了。
有天深夜,他对着一道解析几何题熬到一点多,草稿纸用了厚厚一沓,还是没算出结果。窗外的月光冷冷清清,他突然觉得特别累,趴在桌子上就想放弃。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风影发来的消息:还在刷题我刚打完排位赛,拿了五杀。
林辰盯着屏幕笑了笑,回复:我在跟一道题死磕,快赢了。
加油,风影回得很快,暗夜刺客从不认输。
看到这句话,林辰突然坐直了身子。他重新拿起笔,换了种思路演算,当最终算出答案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拍下解题步骤发给风影,配文:拿下!
风影回了个竖起大拇指的表情,后面跟着一句:等你高考完,带你刷最难的副本。
林辰看着那句话笑了,心里却清楚,自己大概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沉迷游戏了。因为他发现,解开一道难题的成就感,比拿十个五杀都更让人踏实。
高考前一周,学校放了温书假。林辰在家按部就班地复习,每天下午还会陪母亲去菜市场转一圈。母亲总往他包里塞水果,念叨着别累着,却在他熬夜时,悄悄把热牛奶放在书桌旁。
考前最后一晚,他把所有课本都收进了书包,看着书桌前贴着的35名成绩单,突然觉得像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手机里收到两条消息,张雪发来的:平常心,正常发挥就好。风影发来的:祝你旗开得胜,我的刺客。
林辰对着屏幕笑了笑,回复张雪:明天考场见。回复风影:等我凯旋。
第四章:破茧的声音
高考那几天,天气异常闷热。林辰穿着母亲新买的浅蓝色T恤,口袋里揣着张雪送的向日葵胸针——她说向日葵会带来好运。
走进考场时,他看见张雪站在不远处,穿着白色连衣裙,像朵安静的栀子花。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话,只是默契地挥了挥手。
语文考试的作文题是那一刻的绽放,林辰握着笔的手顿了顿,脑海里闪过的不是名人事例,而是第一次数学及格时,母亲掉在饺子皮上的眼泪;是张雪递过来的错题本上,那个小小的笑脸;是物理老师用红笔写的步骤规范……他笔尖一动,写下:绽放从来不是瞬间的光芒,而是漫长蓄力后的破土而出。
考数学时,最后一道大题卡了他二十分钟。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滴,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片墨渍。他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总结的难题拆分成小问题的方法,先解决第一问,再顺着思路往下推,竟然慢慢理出了头绪。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铃声响起的瞬间,整个考场都沸腾了。有人把笔扔向空中,有人抱着同学大哭,林辰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夕阳,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好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走出考场,张雪站在警戒线外等他,手里拿着两瓶冰镇可乐。考得怎么样她递过来一瓶,指尖冰凉。
还行。林辰拧开可乐喝了一大口,气泡在喉咙里炸开,你呢
正常发挥。张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去吃冰粉吗校门口那家。
两人并肩走在放学的路上,没有聊考试,也没有聊未来,只是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蝉鸣聒噪,阳光刺眼,却让人觉得格外安心。
等待成绩的日子像在熬一锅慢粥,煎熬却又充满期待。林辰找了份在超市理货的兼职,每天搬箱子、摆货架,累得倒头就睡。母亲总说别太累,却在他发第一笔工资那天,把他买的防晒霜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
七月下旬的一个傍晚,林辰正在仓库清点货物,手机突然响了,是查分热线的短信通知。他的手一抖,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深吸三口气,他点开短信,数字一个个跳进眼里:语文112,数学135,英语124,理综267,总分638。
仓库里很安静,只有冷风机嗡嗡作响。林辰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半分钟,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脸笑出声,眼泪却从指缝里涌了出来。
他第一时间给母亲打电话,刚说妈,我考了638,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母亲带着哭腔的尖叫:老头子!辰辰考了638分!
给张雪打电话时,她的声音带着雀跃:我642分!我们都能去省大了!
最后,他给风影发了条消息:报告圣骑士,刺客完成任务,总分638。
没过多久,风影回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个戴着眼镜的女生,举着省大计算机系的录取通知书,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配文:恭喜你,我的队友。我是市一中的李雨桐,计算机系等你。
林辰看着照片愣了半天,突然想起游戏里那个冷静指挥的圣骑士,想起那句把劲头用在别的地方,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那些默默陪伴的人,早已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一起朝着光亮处奔跑。
省大的录取通知书寄到那天,邮递员敲了三次门,母亲才反应过来。她颤抖着双手拆开信封,红色的通知书上,林辰同学四个字烫得人眼睛发疼。父亲接过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叨着:我们家也出大学生了……
开学前,高中同学组织了场聚会。曾经嘲笑过林辰的男生举着酒杯过来,不好意思地说:以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林辰笑着碰了碰杯:早忘了。
他看见张雪穿着淡紫色的裙子坐在角落,正被几个女生围着问大学专业。走过去时,她正好抬头,眼里的光比桌上的灯光还亮。
听说你报了计算机系她问。
嗯,林辰点头,你呢中文系
嗯。张雪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计算机系在东校区,中文系在西校区,不过……图书馆是共用的。
林辰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笑着说:那以后常去图书馆偶遇
聚会散场时,有人提议去网吧通宵,林辰摇了摇头:不了,明天要早起。他现在的作息依旧规律,早睡早起,有空就去图书馆看书。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辰路过曾经的极速网吧,玻璃门紧闭着,上面贴着转让的告示。他想起那个躲在角落打游戏的少年,突然觉得很遥远,又好像就在昨天。
大学开学那天,父亲执意要送他去学校,说要看看儿子读的大学长啥样。母亲往他行李箱里塞了满满一箱子吃的,连晕车药都分好了早中晚的量。
站在省大的校门口,看着明德博学的校训,林辰突然想起高二那年,自己在35名的成绩单旁写下的下一站:20名。原来只要往前走,哪怕步子慢一点,也能走到曾经不敢想象的地方。
报到处,他遇见了李雨桐——游戏里的风影。扎着高马尾,戴着黑框眼镜,比照片里更精神。没想到你这么高。她笑着拍他肩膀,以后就是同学兼队友了。
请多指教,圣骑士。林辰笑着回应。
开学典礼那天,林辰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站在主席台上,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人,他想起那个在数学课上不敢举手的自己,深吸一口气,声音清亮:我曾经以为,有些光芒是天生的,直到后来才明白,所谓天赋,不过是咬牙坚持的另一个名字。每一个不曾放弃的瞬间,都是在为未来的绽放积蓄力量。
话音落下时,掌声雷动。他在人群中看见张雪,她站在中文系的队伍里,正用力地鼓掌,眼里闪着泪光。
大学四年,林辰依旧保持着高中的拼劲。泡图书馆,参加编程竞赛,跟着老师做项目,每年都拿奖学金。他和张雪的感情,像图书馆前的梧桐树,慢慢生长,枝繁叶茂。他们会一起去图书馆自习,一起在傍晚的操场散步,一起规划着遥远的未来。
大三那年,林辰和李雨桐组队参加全国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拿了一等奖。站在领奖台上,他突然想起高中物理老师说的: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你对世界用力,世界也会给你回应。
研究生毕业时,林辰收到了几家知名互联网公司的offer。他选择了一家总部在本省的公司,理由很简单:离父母近,也离她近。
入职那天,他穿着西装,站在公司大楼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我上班了。母亲在电话那头哽咽着:好好工作,别太累。
三年后,林辰成了公司最年轻的部门主管。他在公司附近买了套房子,把父母接了过来。搬家那天,母亲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他高二时的成绩单,35名的数字已经有些模糊。
你看你这进步,母亲笑着擦眼泪,像做梦一样。
林辰从背后抱住母亲,看着窗外的阳光:不是梦,妈,是真的。
那天晚上,张雪带着亲手做的蛋糕过来庆祝。饭后,两人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她靠在他肩膀上:还记得高考完那天,你说要去图书馆偶遇吗
记得,林辰握紧她的手,后来我们不是天天偶遇吗
张雪笑出声,眼里的星光和天上的星星连在了一起。
第五章:向光而行
三十岁那年,林辰的公司上市了。庆功宴上,CEO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是我们公司的‘逆袭传奇’啊。
他笑着摇头,端着酒杯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夜景像片璀璨的星河,他想起那个在网吧角落打游戏的少年,想起第一次数学及格时的激动,想起张雪递过来的向日葵胸针……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如今都成了脚下的路。
聚会散场,张雪开车来接他。她已经成了小有名气的编辑,出版的几本书都很畅销。累坏了吧她递过来一瓶温水。
还好。林辰靠在座椅上,看着她专注开车的侧脸,明天去看看爸妈
早就约好了,张雪笑了,妈说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车子路过省大时,林辰让司机停了下来。夜晚的校园格外安静,图书馆的灯还亮着,像颗温暖的星辰。想进去走走吗张雪问。
两人并肩走在曾经无数次走过的梧桐道上,树叶沙沙作响,像在诉说着旧时光。还记得这里吗林辰指着不远处的长椅,你第一次给我讲题的地方。
当然记得,张雪笑着,你当时紧张得手心全是汗,笔都握不住。
林辰挠了挠头,突然从口袋里拿出个小盒子:其实……我准备很久,就是为了这一刻。
林辰单膝跪地,打开那个藏了三个月的丝绒盒子。月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钻戒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张雪,他的声音带着微颤,却异常坚定,从高二那年你给我讲第一道数学题开始,我的每一步都想和你一起走。大学图书馆的偶遇是我故意算好的时间,操场散步时绕远路是想多陪你一会儿,连选这家公司都藏着私心——离你工作的出版社只有三条街。
张雪捂住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砸在他的手背上。你这家伙……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却用力点了点头。
林辰把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他偷偷借过她的戒指去比对尺寸,被李雨桐笑了好久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
起身时,他顺势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晚风带着玉兰的清香,远处传来图书馆闭馆的铃声,一切都像被按下了慢放键。以后,林辰轻声说,我们不用再靠偶遇了。
婚礼定在第二年春天,和他们第一次在考场外遇见的那天一样,阳光好得不像话。高中班主任特意从外地赶来,握着林辰的手感慨:当年你妈总跟我说‘我家孩子不是读书的料’,现在看来,她是没见过你拼命的样子。
物理老师带来了当年林辰问过的那道受力分析题,复印了贴在红包上:解题步骤越来越规范了,人生这道题也得好好解。
李雨桐作为伴郎,在敬酒时凑到林辰耳边:说真的,当年在游戏里总觉得你操作够狠,没想到追姑娘更狠。林辰笑着回敬他一杯:彼此彼此,听说你跟隔壁系的学霸表白,用的还是代码
母亲在台下看着穿着婚纱的张雪,悄悄抹眼泪。父亲拍着她的肩膀,眼眶也红了:咱儿子有出息了,娶了个好媳妇。
婚后的日子像杯温水,平淡却暖心。林辰依旧忙碌,经常加班到深夜,但无论多晚回家,客厅总有盏灯为他亮着,餐桌上放着温好的饭菜。张雪的书房里总摆着两份手稿,一份是她正在编辑的新书,另一份是林辰写的编程笔记——他说万一以后想转行写技术书呢。
三十三岁那年,林辰的团队研发的人工智能项目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奖。领奖台上,他特意提到:感谢我的妻子张雪,她让我明白,再复杂的算法也抵不过‘坚持’两个字。
台下的张雪抱着刚满周岁的女儿,笑得眉眼弯弯。小姑娘穿着粉色的小裙子,手里攥着个迷你向日葵胸针——是林辰找人复刻的当年那枚。
项目庆功宴后,林辰带着张雪和女儿回了趟老家。曾经的极速网吧早就改成了绘本馆,门口摆着他和张雪捐赠的儿童书籍。路过高中校门时,正赶上放学,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涌出来,叽叽喳喳讨论着刚考完的数学卷。
爸爸,他们在说什么呀女儿仰着小脸问。
林辰抱起她,指着教学楼顶层的钟:他们在说,只要肯努力,时间总会给答案。
夕阳把一家三口的影子拉得很长,像幅温暖的剪影。张雪挽着他的胳膊,轻声说:还记得你高中时贴在书桌上的成绩单吗35名那个。
当然记得,林辰笑了,后来我发现,人生从来不是单选题,就像你当初选中文系,我选计算机系,看似两条路,却总能在图书馆、在操场、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交汇。
晚风拂过,吹动女儿额前的碎发。她指着天边的晚霞,奶声奶气地喊:像棉花糖!
林辰望着那片绚烂的晚霞,突然想起高二那个趴在课桌上的傍晚。那时的他以为,世界是道解不开的数学题,却不知道,每一步笨拙的演算都是在为未来铺路。那些被嘲笑的日子,被难题困住的夜晚,被眼泪浸湿的试卷,终究都变成了破茧时的养分。
走吧,张雪轻轻推了他一下,妈说今晚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林辰点点头,抱着女儿,牵着妻子,一步步走向家的方向。身后的校门渐渐远去,但那些关于成长、关于坚持、关于爱的故事,永远留在了那个洒满阳光的教室里,留在了图书馆的书页间,留在了每一个为了梦想不曾放弃的瞬间里。
破茧的声音或许很轻,却足以惊动整个春天。而真正的巅峰,从来不是站在高处的孤影,而是身边有爱的人,眼里有光,脚下有路,心里有不曾熄灭的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