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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头的奏折堆得老高,我正朱批到北境粮草调度。
殿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镇国将军掀帘而入:
女帝陛下,大庆三十万大军压境,裴玄澈就在雁门关外,说要见您一面。
父皇拄着拐杖赶来,气得浑身颤抖:
他还敢来!雪芙,北燕的铁骑不是吃素的,咱们跟他打就是了!
我放下笔,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罢了,我去见他。有些事,终究要当面说清。
三日后,我带着百名亲卫,骑着高头大马出了燕都。
这匹曾将我摔得遍体鳞伤的烈马,如今也温顺地在我身下。
雁门关前,大庆军旗在风中沙沙作响。
裴玄澈一身玄甲站在阵前,比从前更显凌厉,只是鬓边竟添了几缕白发。
我勒住马缰,与他隔着一箭之地对峙。
曾经,我总是仰望这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如今终于能与他并肩而立,才明白真正的平等,从不是谁给谁的恩赐。
而是靠自己挣来的底气。
看见我,裴玄澈瞬间红了眼,声音嘶哑:
绾荷......你还好吗
亲卫统领厉声呵斥:
大胆!此乃我北燕女帝雪芙陛下,岂容你直呼名讳!
裴玄澈猛地抬头,看见我帝袍加身,眼神里翻涌着震惊与痛楚。
我拨了拨身下烈马的鬃毛,语气平静无波:
他说得对,从前的苏绾荷,早在大庆的刑场上就死了。
现在站你面前的,是北燕女帝雪芙。
裴玄澈身后的亲兵想拔刀,被他抬手按住。
他翻身下马,一步步朝我走来,玄甲在沙地上拖出沉重的声响。
走到马前时,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突然单膝跪地,双手高高捧起一枚玉玺:
绾荷,我错了。
苏家冤屈,孩子的事,还有你受的所有苦......都是我的错。
我愿以大庆江山拱手相送,只求你能回到我身边!
这是第一次,裴玄澈在我面前,没以朕这个字自称。
我低头看着那枚曾象征无上权力的玉玺。
忽然想起当年在凤仪宫,他也是这样捧着皇后凤冠。
说要让我做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那时我信了,想要和他终身相伴,无关荣宠。
可直到家破人亡我才看清,他的爱从来都带着利刃。
我轻笑一声,始终未下马:
裴玄澈,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你的江山。
他抬头,眼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朕知道你恨朕,可朕,不能没有你......
你不是不能没有我,是不能没有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苏绾荷。
我打断他,双眼冷冷地看着前方。
但她已经死了,死在你下令抄家的那天,死在和亲那日雁门关前的风沙里。
裴玄澈猛地跳上马抱住我,眼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朕可以等!等你消气,等你原谅!
不必了。
我挣脱他的怀抱,将他翻至马下:
我来见你,是想告诉你,北燕与大庆的边境可以开放互市,百姓不必再受战乱之苦。
但我不会跟你回去,过去的恩怨,就让它烂在土里。
他僵在原地,脸色惨白。
三十万大军的肃杀之气,竟抵不过我这一句话的寒意。
沉默许久,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全是绝望:
雪芙......陛下,就这么狠心连让朕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我调转马头,背对着他开口:
赎罪不是给我看的,是给苏家的亡魂,给那些因你猜忌而枉死的人。
若你真有悔意,就好好治理大庆,别再让无辜之人
流血。
我转身要策马,身后传来他急促的声音:
等等!你要怎样才肯回来无论什么条件,朕都答应!
我勒住缰绳,突然想起一事:
我可以跟你回一趟庆国。但不是以你的皇后身份,是以北燕女帝的名义。
另外,我要带走一个人。
古兰朵,她该离开那座牢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