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成道宗的宗主。
从之前飞升的宗主中数下来的唯一一个女宗主。
众所周知,修仙者的事大部分都是可以用法术解决的。宗门管理是可以细化到各个山头的。弟子培养是可以自己努力的。宗主是宗门大比时拉出来撑场子的。
但是,谁能告诉我
哪来这么多破事
(一)为业绩发愁的宗主
很好,谁能告诉我
为什么今年无情道毕业生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我承认,无情道毕业率是比较低,求道的也少。
但是合着之前招进来的无情道弟子全部出口转内销了啊
不应该啊,我赏罚分明。
表现得好点的弟子都有话本看,有灵石拿,有修炼资源。
我抓着统计报告风风火火地就冲去了宗门里带无情道弟子的太上山。
然后惊呆了。
数十名穿着山服的无情道弟子,满眼仰慕、含情脉脉、温柔似水地……
盯着一名老头献殷勤!
白发苍苍,满面尘灰,皱纹纵横的耄耋老人。
还有男有女的!
那老头还是太上山的山主!
无情道大成的我师兄!
哗啦啦,是一地道心破碎的声音。
师兄见了我,眼神中的惊喜如有实质,冲我逃过来。
他眼中迸发着旺盛的求生欲。
师妹!救我。
我没好气地使了个诀:叫宗主!
没时间了!风紧扯呼!
我回头一看,二十多个男男女女正跃跃欲试地朝我们压过来,甚而有人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带走重华!
语调之深情,像在守护至死不渝的爱情——
个鬼!
重华是我师兄的字。
我扯着师兄逃之夭夭。
太一山重华,解释解释呢
我知道这几天天天有几个弟子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可能是结业考试就要到了,我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结果昨天考核啊,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他一脸幽怨地仰起头。
没一个通过的。就有个彪悍的女弟子扯着我的衣领就跟我(消音)表白。然后(消音)一呼百应!
我的脚指头已经在替他尴尬了。
今天非缠着不让(消音)走,还一定要选个正宫侧宫,(消音)啥子玩意!
我同情地盯着他:师兄,你受苦了。
我也受苦了。
多亏了你,不然我真被气死了。那一大群人啊,堵都堵死我。
离师兄最近的不是造化山吗师兄没传个求救通讯过去我有点疑惑。
师妹,造化山疯了。
(二)为同门奔波的宗主
这次我是勃然大怒,拉着师兄就飞:把留影石拿上!
御空术使得像剑一样。
巧机山主在闭关。她那平日乖巧的几个亲传徒弟跟脑浆没摇匀似的,把整座山的灵花灵草都薅秃了,还想偷偷摸摸到太上山来偷!山上其他弟子都没得分了,这几天根本没有修炼材料。
每座山的奇花异植都由山头修炼的术法结合天地赐福催生,都是弟子们修炼的好材料,每月多少皆有定额,也是宗门战备与底蕴的重要部分。
那几人至少可以判个恶意挪用宗门资源!排挤其他弟子修炼,自私自利,不择手段,严重损害宗门利益!
重了说,就是置宗门于死地!
气煞我也!
个个都像他们这样薅,宗门不到三天就可以杀青了。
梅本世!沈冰镜!墨瑙之!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分别是巧机山主——我的大师姐的大徒弟,二徒弟,三徒弟。
宗主。
还好,不像无情道那群崽子。
我正要问话,一道甜腻腻、怯生生、夹死蚊子的女声突兀地冒出。
师兄,她是谁啊
我定睛一看,是个从来没见过的女孩子。眉清目秀,体态娇弱,有几分水灵可爱。
关我什么事。
梅本世,你和你师弟最好给我个交代。
我随手一指,就是一片秃秃的山。
这些灵植,为何全拔了!你可知这是多少人的修炼!你可知宗门花了多少心力培养!你等为何如此自私,罔顾宗门!如此恶毒!
那三人垂下头没说话,你们这样就是甘愿认罚咯!别摆出这副可怜样子,错了就是错了!
好,那你们几个就……我气得微微发抖,但还是冷静地说下去。
宗主开恩哪!不是他们的错,都是怜画的错!他们是为了怜画才去的。
我惊讶地挑了挑眉:那就一起罚。
造化山突然多出了个人,我早就想好好审问她了。
宗主,不是小师妹的错。小师妹的灵根被四师妹打伤了,不得不找大量的天材地宝来修复。小师妹本就体弱,修复之后还需要奇花异草进阶修为……
宗主,我们甘愿受罚,别为难小师妹了!
宗主,不是的,都是怜画的错。如果不是师姐打伤了我的灵根,师兄他们也不会为了我冒险……
真是听够了。
我一人甩了一个竭尽洪荒之力的大巴掌。
在我面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还认不认我是个宗主!不认,就自废修为滚出去!
四人瞠目结舌,那个怜画更是开始发起抖来,蹭着梅本世的身体,娇弱的似乎马上就要倒下。
你,没本事,说说看,我怎么就为难你的小师妹了她自己认错,我成全她。犯了错就要罚,一没要她命,二没要她财。你敢给宗主扣好大一顶帽子啊!
梅本世脸色一白,被我的威势压得喘不上气。
沈冰镜,我要审你,你们何时多了个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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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宗主,是我下山带回……
我冷笑一声,迫人的威势压在沈冰镜身上:巧机山主同意了吗行过拜师礼了吗登记了吗背调做了吗简历查了吗通知明知阁了吗领取弟子牌了吗
沈冰镜额头上已经沁满了冷汗。
原来是个黑户,没名分的。原来你们几个认可了,就可以代表全宗门你们要反了不是
墨瑙之,你说四师妹伤了这个人的灵根
墨瑙之和怜画的脸色都僵住了。
学的东西都喂狗了。灵根是修仙者的命脉所在,稍有动摇便会走火入魔。若是略有缺损,修仙者便会直接暴毙而亡。伤了灵根,这个杂灵根的黑户怎么还活着!
我叹息。我不解。我震惊。
我不仅看出她是个最次的杂灵根,还看出她灵根完好无缺。
修为还特别低。
四师妹一向乖巧听话,无故怎会去伤害他人。她自己又有宗门扶持,也不会觊觎他人法器。定然是你等污蔑了她。你们四师妹在何处
梅本世声音颤抖,战战兢兢地回答:在天工潭禁闭。
天工潭,那是惩罚弟子的地方。
好。我得去把那孩子接回来,起手就要掐诀。
忽然,我回过头:留影石记录了没
师兄失望地看向那几人:记下了。数得上的罪名,十几条吧。
我和善地笑了: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师兄无所谓地唤出本命剑,耸耸肩:无所谓。
墨瑙之等人明显松一口气:谢太一山主……
不用谢。师兄笑眯眯地挥剑,起势,剑气纵横,剑势如舞,攻势凌厉,杀意崩裂。
一个横切就将几人拦腰斩断,血色深深浸泡着泥土。
怜画眼中恨意凝结,那几个徒弟皆是震惊的神情。
师兄上前,捅穿了他们的心脏和丹田,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们死透了,几截血肉丢在地上。巧机山主出来了怎么说
我抬抬手,化去他们的尸体,凝结为花草生长的养料。留影石会跟她说的。
我去接……
我眉头一皱:丹毒山又有事
一连三个山头出现荒唐事,我心想不好,严肃地说:师兄,你去把太一山先封起来。我去丹毒山看看。
师兄眼神复杂,似乎想到了什么:好。
(三)为性命担忧的宗主
宗主,不好啦!师父带的人在山上闹事,几乎要把山上掀了!
我到时,山上掌事的大徒弟柯意正眼泪汪汪地朝我扑过来:宗主,救命啊!
丹毒山山主莲艾瑙是我的至交密友,她的几个徒弟也和我关系不错。此时见了我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似的。
宗主!您可来了!
宗主,师父她……呜呜呜。
我有些头疼,指着柯意说:你,说说怎么回事
柯意长叹一口气:宗主有所不知。前月师父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子,解释说是下山游历途中偶然遇见,见他受伤才动了怜悯之心,将他带回山上医治。那男子醒来之后,竟让师父同意他留在山上,还,还不许我等透露风声。从此那男子就几乎是为所欲为。前些天试图强暴几位师妹,被我等拦下,我们与师父通报,师父却不为所动,坚持留下那男子。那人越发猖狂,甚至要求师父渡给他灵力治他修行,要师父带他去护山大阵。宗主,弟子以为师父定然是邪祟上身神志不清,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来求助宗主。
柯意神情尴尬。
我知道他们是丹修,实战能力较弱。
想来那男子不是善茬。
甚至可能是奸细!
我一边想着,一边就要大步迈向莲艾瑙的居处。
宗主,这时师父应当是在午休,我等皆不能进入。师父她用法器设了个阵。
午休她以前没这习惯啊
午休何时开始的
一个看着机灵的小丫头跳出来:就是前月。
我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今天我非要打断她的这个午休!
我转头对那群弟子说:你们不必跟来。
法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不过是身外之物。
我双手结印,使了几个复杂的花样,就无声无息地撕碎了阵法。
令人脸红耳热的喘息肆无忌惮地传出来。
龙郎……呃,轻些,慢点……
阿莲,很快的。
这次我又是勃然大怒。房中二人在做何事是一清二楚。
我拆开了房门,拎着门板气势汹汹地冲着那两人大喊:不许动!
两具白花花的躯体裹紧了凌乱的被褥。
莲艾瑙,你还知道自己是丹毒山的山主么!
喂!黑户,竟敢蛊惑山主!
男人体格健硕,长得平平无奇。
他贪婪的目光还未在刚才的荒唐中满足,就如毒蛇黏在我身上,直勾勾地凝视着我的身体。
我一阵恶寒。
我不叫喂,我叫龙傲天。
他轻佻地盯着我: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这女的带劲啊,前凸后翘,长得就像个狐媚子。】
【啧啧,冰山美人,玩起来一定很……爽,】
脑海中忽然传来猥琐的男声。我一惊,瞪着那位龙傲天。
他分明没有开口!
【呵,女人。这么快就要拜倒在我的裤下了。】
不是传音。
阿莲,你先出去吧。我想这位一定是误会了我们了。我会跟她解释清楚的。
不是法器。
龙郎,你真好。莲艾瑙回过神来,用法术穿上了整洁的衣裳。
不是秘法。
我呆了两秒,就终于确定这就是眼前龙傲天发出的……
邪术。
竖子安敢坏我道心!
我气得脸颊发热。
【呵,女人。】
这位美人儿,哥哥我很是心疼啊……
这不仅是个下半身动物还是个坏人修为的恶棍!
我沉浸在咬牙切齿之中,眼看着那人就要丢下被褥朝我搂抱过来。
我一个巴掌,拍碎了他的骨头。
骨头断裂的声音寸寸响起,龙傲天的脸色铁青,目光仍盯着我的身体。
我自顾自的又是数十道法诀扔过去,碎丹田、抽筋、废修为、业火、极刑之痛。
待反应过来,那人已是奄奄一息。
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了。
龙傲天已经不能言语,只是愤恨祈求地望着我。
我偷偷摸摸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柄布满三寸厚铁锈的剑,催动法诀,费劲地把它扎进男人的身体里。
令人牙酸的撕拉声响起。
男人的尸体散发出难以言喻的腥臭,粘稠的血液流入脏脏的被褥。
不明男子混入丹毒山,目无纲纪,支使我宗天骄;蛊惑山主,偷取他人灵力;侮辱女修,心思歹毒;坏人道心,罪不容诛;试图窥探护山大阵,屠戮我宗,已处以极刑。山主莲艾瑙,识人不清,恣意妄为,身为山主,上不能为宗分忧,下不能为人师表,处以幽闭之刑;险些透露宗门机密,用琵琶穿骨之刑;为人师不正,用水牢。锁住魔气,以防堕落;不可使其接触任何人。
(四)为真相震惊的宗主
师妹,我有眉目了!
师兄抱着一堆纸本子飞进了宗主阁,猛地撞到了柱子上。
纸张纷飞,我就拾起了几篇来看。
我瞳孔中满是震惊:这这这上面写的事为何与我所见极为相似!难道是有其他宗门也见过类似的事,特意写了解决之法
什么小师妹污蔑大师姐,什么全宗爱上山主和他过着没羞没臊的生活,什么路边捡回了个男的……
像,太像了啊!
我简直要喜极而泣。
师兄才从纸堆中站起身来,晕晕乎乎的,摆摆手:不是不是。这就是些话本子。
话本子我略有耳闻,接触的不多。
但这和之前我看过的什么《仙界拍案惊奇》《三英仙战吕魔》《石子记》完全不同啊。
难道话本子已经有预言的功能了
不是你之前看的话本子,这是前些时候修仙界莫名其妙流传的话本子,情节闻所未闻,荒唐离奇,偏偏又颇有销路。我们山头的怪事也是最近开始的,偏偏与话本子上写的一模一样。我觉得奇怪,就拿了来。
我又细细看了看话本子。
师兄盘腿坐在我旁边看。
这厚厚的一堆约有百多本,我和师兄却就用了几个时辰就读完了。
无他,情节简单。
主角经历不同,性格不同,性别不同,可是故事走向大同小异。
看起来几乎不需要费脑子,和我之前看的《某某洗冤集录》差远了。
这就是最近流行的话本子确实很容易让人上头。但实际却是味同嚼蜡。
正是,但就是发生了。
我想想已经乱套了的几座山头,顿时头疼。
这时,意外又生。
有兽山的山主发来快讯:宗主!我们这里的灵宠兽突然变成人了,一大群!还自称兽人!要到处找女弟子配偶,还说什么共用,什么雌性……
我宗一共有主山,太一山,造化山,丹毒山,有兽山,符箓山六座山头。
主山是我在镇守。现在有兽山出了事,那宗门还有……
符箓山的大弟子发来快讯:宗主,不好啦,我们山主想动用秘术复活他的什么白月光,还要小师妹的心头血与灵根!小师妹与山主掰扯半天了,什么替身,什么治病什么契约,听不懂啊!
主山的掌事大弟子发来快讯:宗主你去哪了,这里快乱套了!有个什么未婚夫说要和你退婚呢!
妙啊,全崩溃!
师妹,这不就是我们刚才看的那些吗
兽人,白月光,退婚……
一道灵光闪过。
莫非……我们经历的事与话本都是对应的
话本的故事在上演!
根源就是话本!话本变成了真实故事,在进入修仙界!因为越来越多的修仙者喜欢上了这种东西,所以话本正在影响这里!
但是为什么是我的宗门率先爆发了
师兄似乎与我想到了一处,说:你忘了上个月的修行奖励就有话本子。
可那不是这种俗里俗气的东西!我选的是能让人顿悟的评书,《三仙宫演义》《石子记》《水浒说》《西行记》,都是有助于修行的,千金难求!怎么会是退婚和替身!
难道有人从中作梗!
不对,所有奖励分发都是我亲自看护送到各个山头再分发,难道各个山头同时有鬼使了障眼法
不可能。
那么就是这批话本的内容自动改变了!
是其他神秘力量改变了话本!
也许就是这批烂俗情节话本的制造者。
甚至是一群人。
我叹气:也许,这种话本子不出自外力,就是来自修仙界。有人孤苦无依,被妻儿嫌弃,就写出了龙傲天;有些人一贫如洗,家徒四壁,就写出了一夜暴富,真假小姐;有些人感情被欺骗,被抛弃,就写出了万人迷;有人过得不好,就报复性的在话本子中夸大甚至逾越底线的取悦自己的幻想。他们错了吗
但是这种话本的出现,到荼毒,确实是错了。
甚至有人以此为噱头,赚取眼球,也错了。
真正的话本无论写什么,都是感乎情,发乎心,止于笔尖克制又爆发的抒写。
大喊大叫也是一种表现,却不是全部的。
真正的好永远是不动声色,却百转千回。
这种话本虽然初看有趣,实际有损三观,无逻辑少立意。有的甚至就是人性恶的产物。不仅会污染修仙者道心,还会造成白日做梦的不良引导。会有人沉迷其中,荒废修行;会有人信以为真,酿成大错;会有人因此钝化了自己的书品,再也看不进真正的感悟之作。这就像鸩毒一般。
师兄的话启发了我。
对,我们应该让写书人创造好话本,让真正真善美的话本子驱逐粗制滥造的复制品。
(五)尾声:宗主(现任修仙界文字调查委员会常任主席)的话
诸位同门,时至文调会十周年,硕果累累,可喜可贺。经历十年笔战,收缴,思想纠正,无良话本之余毒,几近消弭;荒诞故事之踪影,无在卷土。我修仙界诸位齐心协力,终使《史的记》之佳作,重回大雅;《超正常修仙手册》之庸本,各得其所。修仙者之心,应有大家之风。纵使消遣之余,也应与俗本适可而止。佳作频出,实乃修仙界之幸。今日书风熏染,书声久远,惟愿万世万载,笔墨传沧海,字纸入桑田。后之览者,亦将有感于斯文。
念及人间与修仙界花开并蒂,荣损与共,特此告于修仙界之事。望人间勿要重蹈覆辙,明其弊,弱其势,扬字字珠玑,限胡言乱语。人间之幸,即为修仙界之愿。
渡书(成道宗宗主,现任文调会常任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