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鼓点,敲打着凌骁手中那把破旧尼龙伞,也敲打着他麻木的心。他攥着刚打印出来的高考成绩单,纸张边缘已被冷汗浸软。隔着雨幕,考场外那两个熟悉的身影如同扭曲的剪影,父亲凌国柱的咆哮穿透喧嚣直刺耳膜:
废物!蠢材!我们勒紧裤腰带供你,你就考这点分!你对得起谁!看看人家沈市长家的公子!人家天生聪明吗那是人家爹妈会教!你呢给你吃给你穿,心思都花哪去了!懒!就是懒!心野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母亲王桂芬尖利的声音紧随其后,带着哭腔的控诉:就是!起早贪黑,图啥图你个零蛋!肯定又偷懒没好好学!心思都飘到哪去了!我们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忘恩负义、懒、心野了……这些淬毒的词语狠狠扎进凌骁耳中。他抬头,模糊视线穿过雨帘,看到沈煜被簇拥着坐进锃亮的轿车,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份承载着两世辛酸的成绩单,一股冰冷的腥甜涌上喉咙。眼前的一切旋转、褪色,最终沉入凌骁在熟悉的、混合着霉味与劣质烟草气息的黑暗中猛地睁眼。心脏狂跳,冷汗浸透单薄的背心。这不是地狱的延续,是起点。那个名为家的绝望泥潭。
前世病榻上的画面清晰浮现:父母刻薄的脸,浑浊眼中毫不掩饰的厌弃,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永不停歇的咒骂——废物、赔钱货、懒死的、就知道拖累人……直到他意识沉入黑暗。接着是那片纯白的虚无,威严的声音在意识中震荡:…非汝全过…予汝重历之机…天机不可泄…
呼——凌骁长长吸气,压下翻涌的恶心。他赤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挪到窗前。昏黄路灯下,父亲凌国柱正佝偻着背,奋力蹬着装满废品的三轮车,车轮碾过坑洼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省点力气吧,爸。凌骁无声低语,窗玻璃映出他眼中幽暗决绝的火焰,这一世,你的‘力气’和‘道理’,捆砰!油腻的旧木饭桌被凌国柱拍得巨响,震得墙上褪色的年画簌簌发抖。一碗稀粥晃荡着溅出浑浊的米汤。他额角青筋暴起,粗糙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指着滚落凌骁脚边的数学试卷——上面猩红的0分刺眼夺目:零分!凌骁!你给老子说清楚!这他娘的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偷懒没听课!心思都飞了!
王桂芬手里蔫黄的菜叶掉在地上,布满血丝的眼瞬间盈满惊愕,随即化为更深的失望和愤怒,声音尖利刺耳:零分!小骁啊!你怎么能考零分!我们省吃俭用供你,就盼你读出个样子!你…你就是这么回报的!肯定又没用心!懒!你就是懒!对得起谁啊!
凌骁面无表情,甚至没看脚边的纸团。他端起自己那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平静地、机械地喝了一口。温吞寡淡的米汤滑过喉咙,带来奇异的冷静。
不会做,就空着了。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不会做!凌国柱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凌骁脸上,放屁!我看你就是懒!就是心野了!不想学!看看人家沈煜!人家爹妈怎么教的我们没钱请家教,没本事买资料书,可心都掏给你了!你就拿零分来回报!下次再敢这样,看我不打断你的懒筋!
哦。凌骁放下碗,发出轻微磕碰声。他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父亲血红的眼睛,那眼神深不见底,冷得让凌国柱心头一突。凌骁甚至扯了一下嘴角,知道了。
那眼神和语气,像冰水浇在烈火上。凌国柱张着嘴,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憋闷得窒息。王桂芬也被儿子的反常噎住,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凌骁弯腰,平静地捡起皱巴巴的试卷,叠好塞进破旧书包夹层。背起书包,绕过呆立的父母,径直走向门口。
我去上学了。声音平淡无波。
门关上,隔绝了屋内凝固的空气。饭午后的阳光慵懒。凌骁独坐在操场边缘冰冷的石阶上,目光如精准雷达,锁定球场中央最耀眼的身影——沈煜。他动作矫健,一个漂亮跳投空心入网,引来喝彩与尖叫。
嘿!凌骁!发什么呆来玩啊!体育委员张强拍球跑来。
凌骁抬头,脸上切换成拘谨内向:不了,张强,我运动不行,怕拖后腿。他下意识缩肩。
就在这时,一个高抛传球意外偏离,旋转着砸向场边低头玩手机的女生头顶!电光石火间,凌骁如猎豹弹起,横扑出去!
砰!篮球狠狠砸在他肩胛骨上。他闷哼一声,踉跄稳住。
喧闹骤停。沈煜第一个跑来,脸上带着真切关切:同学!你怎么样他看向惊魂未定的女生林薇,又看向凌骁。
嘶…没事。凌骁揉着肩膀,挤出勉强的笑看向林薇,同学,你没吓着吧
林薇回过神,感激道:没…没事!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沈煜松了口气,欣赏与感激更甚:兄弟,谢了!反应真快!我是高二(1)班沈煜。这位是林薇。你呢
凌骁。高二(3)班。凌骁报出名字,伸出手。沈煜的手干燥温暖有力。
凌骁…好,我记住了!沈煜爽朗一笑,够义气!以后有事说话!林薇也感激点头。
举手之劳。凌骁微微颔首,眼底一丝极冷的微光闪过。他捡起球还给张强,初冬寒风凛冽。沈煜在铅灰色天空下沿跑道长跑。凌骁裹紧单薄旧棉衣快步穿过操场,目光扫过沈煜,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瞬间布满惊愕焦急!
他加速冲向沈煜前方,用尽全力嘶喊:沈煜!停下!看车!!!
沈煜被惊得猛刹住脚步,耳机线扯掉!
呼——!!!一辆失控的、装满桶装水的电动三轮车,擦着沈煜羽绒服下摆狂飙而过!哐当撞上护栏,水桶滚落一地!司机脸色惨白爬出。
沈煜心脏狂跳,死亡的寒意直冲头顶!他僵硬转头,看向跑来的凌骁。凌骁脸上惊魂未定,眼神满是后怕担忧。
你…没事吧声音发颤。
沈煜看着凌骁冻得发青的脸和真诚关切,劫后余生的巨浪将他淹没!他一步上前,狠狠抱住凌骁单薄的肩膀!
兄弟!声音激动颤抖,谢了!真的…太他妈感谢了!要不是你…我……他背脊发凉。
凌骁轻轻拍他后背:没事就好。
沈煜松开他,眼神灼灼:凌骁,你这个兄弟,我认定了!走!中午跟我出去吃!压压惊!必须好好谢你!
凌骁迎悦来居间,香气四溢。凌骁姿态放松,动作自然从容地品尝着嫩滑鱼肉,与环境的格格不入感淡去。
沈煜夹给他一个硕大虾仁:尝尝招牌。
谢谢。凌骁点头,品尝后放下筷子,闲聊般提起:对了,沈煜,上次听你说,你爸在忙城南新区规划好像叫‘星火计划’
沈煜意外抬头:嗯是啊,你怎么知道
哦,交作业时听教导主任提了一嘴。凌骁语气平淡,那么大一片地推倒重建,得多少钢筋水泥砂石以后人多了,超市便利店现在下手,租金肯定便宜吧
沈煜愣住了。这些具体到钢筋水泥、便利店租金的细节,为他推开了从未注意的窗户。他越想越觉得蕴含巨大机会!
可以啊凌骁!沈煜眼神惊奇探究,你这脑子…怎么想到的这是眼光!毒辣的眼光!他兴奋拍桌,兄弟,一起搞点实在的
凌骁端起茶杯,热气模糊了他眼底锐利如刀锋的光芒。半晌,放下茶杯,嘴角勾高三盛夏,教室气氛紧绷如弦。凌骁靠窗坐着,笔尖在草稿纸无意识划动。目光越过书堆,落在前排专注看稿的沈煜身上——那是他昨晚随手写的押题素材。沈煜看得认真,不时标记。他微微侧头,回以心照不宣、充满感激和信心的眼神。
凌骁收回目光,看着自己那份字迹工整如标准答案、卷首鲜红150的数学模拟卷,在周围焦虑疲惫中显得孤高扎眼。
哗啦——一张折叠整齐、带着汗意的小纸条和一张超市购物卡被推到桌角。凌骁不动声色用指腹压住,余光瞥见同桌张强讨好祈求的笑容。
指尖微动,卡片滑入笔袋深处。里面已积累薄薄一摞。
下课铃撕裂沉默。凌骁瞬间被汹涌人潮包围。
凌骁!物理大题第三问辅助线怎么想的
化学平衡移动……
数学最后一题是不是选C
凌骁拿起试卷,声音清晰穿透嘈杂:一个一个来。物理受力分析,先看这个点……条理分明,庖丁解牛。周围学生如小学生般专注记录,眼神信服。学霸光环笼罩。
沈煜站在外围,眼神复杂:钦佩、感慨、依赖。凌骁是他通往顶尖名校最可靠的助力。
解答完毕,人群散去。六月,栀子花香与灼热躁动弥漫。青城一中考点外,人山人海。家长眼神焦灼如探照灯。
凌骁随人流走出,脸上尘埃落定般的平静。阳光刺眼。
凌骁!这边!凌国柱和王桂芬挤过来,脸上混合过度期待与强行压抑的紧张。凌国柱汗湿廉价T恤,王桂芬不停扇风。
考得怎么样!凌国柱吼声引来侧目,题目难不难做完了能上重点我跟厂里都吹出去了!粗糙大手抓住凌骁胳膊,力道生疼。
王桂芬尖声追问:小骁!快说!最后大题做出来没以前总错!这次呢啊急死我了!
周围是累不累、渴不渴的关切。凌骁沉默,缓缓抽回手臂。
还行。声音淡漠。
还行什么叫还行!凌国柱眉头拧成疙瘩,声音拔高,不满怀疑,什么态度!我们起早贪黑盼这天!你考个‘还行’就完了!是不是又考砸了!我就知道!平时装模作样,关键时候掉链子!废物!懒骨头!唾沫星子喷溅。
王桂芬拍腿哭腔:小骁!不能这样!我们指望都在你身上!考不好老脸往哪搁后半辈子盼什么你怎么不懂事啊!手指习惯性戳来。
凌骁侧身避开。看着两张因愤怒失望涨红、写满恨铁不成钢的脸,前世病榻上听着拖累咒骂咽气的画面闪过。
冰冷的、夹杂悲凉与决绝的怒火,如沉寂火山轰然爆发!
指望凌骁声音异常平静,如死寂海面。眼神如淬寒冰的利刃,指望我用你们那套‘棍棒出孝子’的歪理成才指望我在无休止指责和道德绑架里出头指望我给你们挣面子,好继续心安理得吸血,榨干我最后价值,直到像上辈子一样,在病床边骂我‘废物’、‘懒鬼’、‘赔钱货’骂到我死!
声音不高,字字如刀,清晰穿透喧闹!
周围瞬间死寂!惊愕目光聚焦
凌国柱和王桂芬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嘴巴张着,眼睛瞪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见鬼般的惊骇茫然!上辈子病床边骂到死听不懂,但那刻骨恨意与冰冷绝望,让他们灵魂深处涌起灭顶寒意!
你…胡说什么疯话!凌国柱最先反应,羞耻愤怒让他浑身发抖,色厉内荏吼,反了!考砸脑子坏掉了!
我脑子没坏。凌骁嘴角勾起冰冷弧度,坏掉的,是你们被‘望子成龙’贪念腐蚀的心!目光扫过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宣判,从今天起,你们那套,对我,没用了。
逆子!王桂芬发出尖锐哭嚎,扑上来撕扯,我生你养你,养出狼心狗肺气我啊!老天开眼!
凌骁后退避开,眼神冰冷厌恶如看秽物。王桂芬哭嚎戛然而止,只剩惊恐抽泣。
好!好!好!凌国柱气得哆嗦,脸涨成猪肝色,青筋暴跳。他猛地掏出破旧人造革钱包,手指颤抖着抽出一张薄薄存折!
啪!狠狠摔在凌骁脚边水泥地上!摊开,露出少得可怜的数字。
翅膀硬了嫌我们没本事了凌国柱喘粗气,手指颤抖指鼻,有本事滚!滚出这个家!有骨气别用老子一分钱!我看你离了家,离了血汗钱,能活出什么狗屁人样!大学讨饭吧!滚!再别回来!
无数道目光聚焦。凌骁目光下移,落在那张摊开的存折上。微小的数字,象征捆绑一生的恩情枷锁。
前世唯唯诺诺、为学费忍辱、换来一生憋屈的幽灵,悲哀望着他。
凌骁嘴角冰直起身,目光平静迎上父亲血红的眼,声音清晰平稳,令人心悸:
好。记住你今天的话。
决然转身!
嗡——!低沉充满力量的引擎咆哮撕裂喧嚣!一辆线条流畅、漆黑如暗夜幽灵的顶级跑车,漂亮甩尾,停在凌骁面前几步!
剪刀门如猎鹰翅膀优雅旋开。
沈煜白T恤,俊朗阳光,探身中气十足、张扬亲昵喊道:
骁哥!上车!回家打游戏!新到《战神》,等你开荒!
呼喊如火星入滚油!无数目光齐刷刷聚焦!
凌国柱王桂芬彻底石化!眼睛瞪裂,嘴巴张开,发不出声。看着豪车,看着市长公子对着刚被斥为废物懒鬼、赶出家门的儿子喊骁哥……
荒谬感与灭顶恐慌如冰潮淹没!
凌骁脚步未停,脸上快意笑容在骁哥声中带上温暖弧度。无视身后惊骇不解恐慌乞求的目光。
径直坐进副驾宽大舒适桶椅。车门低沉悦耳闭合,如命运锁扣。
走吧。
好嘞!沈煜咧嘴,方向盘一打,油门轻点。
嗡——!强劲推背感传来!黑色跑车如离弦之箭,在聚焦目光与石化绝望注视中绝尘而去!留下淡淡青烟与死寂沉默。
车内冷气清新,引擎轰鸣。凌骁闭眼。跑车丝滑质感、真皮触感、冷风、皂角清香…与前世霉味病房、咒骂、吱骁哥,沈煜关切,刚才…没事吧你爸妈那脸色…
凌骁睁眼,眼底冰冷戾气褪去,深潭平静。没事。声音很淡,都过去了。顿了顿,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了。
沈煜从简短话语和漠然眼神读出沉重。不再追问,用力点头,轻松坚定:行!过去了就好!以后,有兄弟在!
跑车驶向绿树成荫的别墅区。凌骁看窗外繁华掠影。
四年后。
青城国际机场贵宾室。凌骁靠坐沙发,深灰高定西装衬得挺拔。指腹摩挲铂金腕表。对面,凌国柱王桂芬局促坐着。四年优渥生活费让他们气色好了些,新衣不合身。脸上长途疲惫混杂怨愤不甘畏惧。
小骁,王桂芬搓手,声音讨好急切,公司做这么大…爸妈老了没依靠…想搬来跟你住,享福,帮衬看着家业…
她小心观察凌骁脸色。四年!除冷冰冰的钱,音讯全无!暴怒咒骂变恐慌懊悔。每次打探消息都心惊肉跳——凌骁名字与新锐、首富、传奇相连!他们却被彻底遗忘!巨大落差与抛弃恐慌驱使他们找来。
帮衬凌骁抬眼,目光无温如看陌生人,看着家业嘴角勾起极冷嘲讽,像当年看着我学到晚骂我废物那样看着还是像上辈子在病房,看着我咽气骂我懒鬼拖累那样看着
轰——!如晴天霹雳!
你…胡说什么!凌国柱猛地站起,脸色惨白,嘴唇哆嗦,什么病房咽气!咒谁死!逆子!发达忘爹娘!人话不会说!
王桂芬如遭雷击,浑身筛糠,眼睛凸出,灵魂最深不堪被撕开!小骁…疯了说什么胡话妈…妈听不懂…声音尖利破碎带哭腔。
凌骁缓缓站起。四年商海沉浮,上位者气势不怒自威。无形压迫让凌国柱叫骂噎住,王桂芬哭诉卡喉。
胡话声音冰冷如金属敲击,你们当然觉得胡话。你们怎会记得上辈子怎么用‘废物’、‘懒鬼’、‘拖累’把我钉死病床骂到断气看着父母褪尽血色、眼中源自灵魂的恐惧茫然,血脉涟漪彻底平息。
听不懂没关系。语气淡漠,只需记住:我们只剩经济关系。你们生养我十八年,方式令人作呕,但客观物质付出存在。侧身,对门口方向请的手势。
门无声滑开。两名黑衣高大、神情冷峻保镖如铁塔肃立凌国柱王桂芬身后。
后半生‘清福’安排好了。凌骁声音无起伏,平静宣判,青城郊外,‘静心苑’凌国柱愣住,随即爆发出被羞辱的狂怒,养老院!还是那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凌骁!畜生!我们是亲生父母!不是垃圾!你就不怕天打雷劈!他嘶吼扑向凌骁,被保镖铁钳般按住肩膀!
王桂芬彻底崩溃,凄厉哭嚎:小骁!不能这样!妈知道错了!以前不该骂你逼你!是为你好啊!原谅妈!别送走!我们想看着你啊!涕泪横流挣扎想扑倒,同样被拦。
为我好凌骁重复,如听最荒诞笑话。看着涕泪横流写满悔恨的脸,悔恨背后依旧是控制欲与无尽索取。嘴角冰冷弧度加深,眼神锐利如刀,现在,我也是为你们好。那里足够安静,足够让你们‘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当年的‘懒’和‘笨’,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清晰吩咐:送老先生老太太去‘静心苑’。手续办妥,告诉李院长,务必确保二老‘静心休养’,‘深刻反思’。
是,凌先生!保镖沉声应道,冰冷无情。手上用力,半搀半架拖走哭嚎挣扎咒骂的凌国柱王桂芬。声音迅速远去消失。
世界安静。凌骁走到落地窗前。窗外飞机滑向跑道。
手机亮起,屏保照片:他与沈煜勾肩搭背在豪华游艇甲板大笑,碧海蓝天背景。沈煜身边依偎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女孩——沈薇,凌骁未婚妻。
指尖拂过沈薇笑脸,落在沈煜笑容上。冰冷眼神如阳光融冰,化为深邃温暖平静。
拨通号码,声音卸下重负的松弛暖意:
阿煜,接到爸妈和薇薇了……嗯,处理好了。……好,机场见。……婚礼你和薇薇定。……让老周备好‘远航号’,蜜月第一站大溪地。
挂断,最后看一眼无垠蓝天,转身沉稳走向登机口。阳光为挺拔身影镀上金边。身后名为原生的泥泞绝望深渊,彻底埋葬。
前方路,阳光普照,海阔天空。‘静心苑’养老院。那里最适合你们‘静心’休养。
新篇章,开始。呀三轮车形成天堂地狱撕裂对比。
紧绷两世的心弦,片刻松弛。冷的弧度,一点点扩大,最终形成灿烂快意、撕裂阴云的笑容!
他弯腰,从容优雅,拈起轻飘飘的存折。凌骁收拾笔袋,对沈煜点头:走吧。起意味深长的弧度:好啊。着真挚目光,露出局促却坦然的笑:好。在众人注视下默默离开。影子在跑道上拉得很长。桌上,凌骁喝了一口的稀粥,彻底凉透。不住我了。永恒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