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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忘了向她求婚,但我记得要骗她
我叫唐七。
2024年7月19号,我确诊了阿尔兹海默症。
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空调正嗡嗡响,冷气吹得我后颈发麻。
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像在念天气预报：你才二十七,但大脑已经开始‘格式化了’。
我笑了一声：您是不是搞错了老年痴呆我连老年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他没笑。
病历本上写着：早发性阿尔兹海默症,不可逆,进展期。
我走出医院时,阳光刺眼。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声、叫卖声、孩子哭闹声混成一片。
我突然想不起自己住几楼,钥匙在哪只口袋,甚至连手机密码都输错了三次。
那天晚上,我买了本深蓝色硬皮笔记本,封面上印着烫金字母：*Memory
Keeper*。
我翻开第一页,写下：我叫唐七。
从今天起,我要记住所有事。
尤其是安安。
安安是我女友,我们在一起五年了。
她总说我冷,像块石头。
可她不知道,石头也会发热,只是不擅长表达。
我把笔记本放在床头,用红笔圈出8月2日——那天是她的生日,我计划在云顶餐厅求婚。
我反复练习单膝跪地的动作,还偷偷试戴过戒指。
钻石不大,但够亮。
她说过,喜欢亮的东西,像星星。
可到了那天,我站在餐厅门口,看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突然懵了。
我忘了今天几号。
我忘了为什么来这儿。
我忘了她最爱靠窗的位置。
我掏出手机,翻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是三天前：今晚别迟到,我穿红裙子。
我冲进餐厅,服务员说：您女朋友等了四十分钟,刚走。
我追出去,街上人潮汹涌。
我喊她名字,声音被车喇叭吞没。
我蹲在路边,掏出笔记本,手抖得写不成字：2024年8月2号。
我忘了安安的生日。
忘了求婚。
她走了。
我好像个废物。
那天晚上,我喝了半瓶威士忌。
醉意上头时,我翻相册,看到去年她在海边笑着扑进我怀里。
她喊：唐七！接住我！我接住了。
可现在,我连她脸都记不全了。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打电话。
安安……对不起,我昨天……临时加班,手机没电……
她说：你连我生日都忘了,还加班
我喉咙发紧：我……最近太累了。
她沉默很久：你是不是……有别人了
没有。我说：我只有你。
那你为什么连我的生日都记不住为什么连求婚戒指都忘了带
我愣住。
她知道她知道我要求婚我后背冷汗直冒。你怎么知道戒指的事
你上周喝醉了,抱着枕头说‘明天就娶她’,还把盒子藏在衣柜顶上。
她声音软了点,唐七,你到底怎么了
我咬牙：我……就是记性差了点。
差到连我都不记得了
没有！我记得你！我记得你爱吃辣,记得你怕黑,记得你左肩有颗痣……
我说不下去了。
因为我突然想不起那颗痣,到底在左肩还是右肩。
她叹了口气：你变了。
我握紧手机：我没变。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好。她说：我给你三天。
......
三天后,她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煮了她最爱的番茄牛肉面。
她坐下,没说话。
我看着她,努力回忆她今天穿的衣服——白衬衫,蓝裙子,左脚袜子有个小洞。
我松了口气。
至少我还记得细节。
安安。我轻声说。
对不起,我最近……确实有点混乱。但我爱你,真的。
她抬头看我,眼里有泪光：那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许瞒我。
我点头。可我没说真话。
我不能说。
我怕她说算了,然后真的离开。
我怕她看着我一天天忘记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饭后,她靠在我肩上。
我闻到她发丝的茉莉香,听见她均匀的呼吸。
我悄悄翻开笔记本,在背面写：2024年8月3号。
我和安安吵架了。
我没告诉她真相。
我骗了她。
但我必须骗下去。
因为爱她,所以不能让她知道我正在失去她。
那晚,我睡得很浅。
梦里,我站在一片白雾中,四周空无一人。远处有个身影,背对着我。
我喊：安安！
她回头,可脸是模糊的。
我冲过去,却怎么也追不上。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
我翻开笔记本,写下新的一条：我开始害怕睡觉。
因为梦里,我已经开始忘记她。
接下来的日子,我靠笔记活着。
每天早上,我第一件事就是读前一天的记录。
安安喜欢赖床,别吵她。
周三她要开会,别约她吃午饭。
她讨厌我抽烟,戒掉。
我戒了烟,开始跑步。
医生说运动能延缓记忆衰退。
我也开始拍照。
手机相册里全是她的瞬间：喝咖啡时皱眉,打哈欠时捂嘴,生气时鼓腮帮。
我把照片打印出来,贴在墙上,标上日期和事件。
她发现后,笑了：你这是要办个人影展
嗯。我说,你是我的女主角。
她靠在我肩上：那你可得一直记得我。
我搂紧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可那天晚上,我翻墙上的照片,突然发现——我记不起其中三张照片的拍摄场景。
我冲进书房,翻笔记本。
找到了。
是上周三,她穿蓝裙子去公司,我在楼下等她,拍的背影。
可我……完全没有印象。我颤抖着写下：
2024年8月15号。
我开始忘记‘当下’。
不只是过去,连昨天的事,也开始模糊。
我决定去看医生。
医生建议我做认知训练,每天写日记,强化记忆锚点。
你可以设定一些‘触发词’。
他说,比如‘茉莉香’代表安安,‘红裙子’代表重要日子。
我点头。
回家路上,我买了瓶她用的洗发水,放在床头。
每天睡前闻一闻,提醒自己：这是安安的味道。
我还把戒指重新藏好。
这次藏在笔记本夹层里。
我不能跟她求婚,我不能耽误她。
可我舍不得她啊,我好想一直留在她身边。
再给点时间,让我多陪陪她。
可命运从不给我时间。
2024年9月1号,我上班路上,突然站在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走。
手机响了,是安安。
唐七你怎么还没到公司
我……我看着四周,我在……路口。
哪个路口
我……不知道。
她沉默两秒：你等我,我来接你。
半小时后,她开车过来。
我坐在路边长椅上,手里攥着笔记本。
她下车,脸色发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摇头：就是迷路了,最近压力大。
她抢过笔记本：让我看看你记了什么
我死死抱住：不行！这是我的隐私！
她愣住。
我从没对她这么凶。
她退后一步：你到底在藏什么
我喘着气：没什么……我只是……想记住你。
她眼眶红了：那你现在记得我是谁吗
我张嘴,却卡住了。
三秒。
五秒。
我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安……安。
她转身就走。
我追上去,笔记本掉在地上。她弯腰捡起,翻开。
我扑过去抢,晚了一步。
她看着某一页,手抖得几乎拿不住纸。
那是我8月2号的记录：我忘了安安的生日,忘了求婚。
她走了。
我像个废物。
她抬头看我：所以……那天你根本不是加班你是……忘了
我低头不语。
她继续翻。
8月3号：我和安安吵架了。
我没告诉她真相。
我骗了她。
8月15号：我开始忘记‘当下。
她一页页翻,眼泪砸在纸上。
最后,她停在一页：2024年8月20号。
今天安安问我：‘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我说没有。
可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彻底忘了她,我的身体会不会还记得拥抱她的温度
她合上本子,声音轻得像风：所以……你早就病了
我点头。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
你以为瞒着我,就是爱我
是。我说,我不想让你看着我一点点消失。
她突然笑了,可眼里全是泪：唐七,你真是个傻子。
她把笔记本塞回我手里：走,去医院。
我摇头：没用的,治不好。
我不问治不治得好。
她说,我只问你,还想不想娶我
我愣住。
她从我口袋里掏出戒指——不知何时她发现了藏匿处。
单膝跪地。
她把戒指举到我面前：唐七,我时安,今天正式向你求婚,你敢说不
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我……我……她握住我的手：你说不出,我替你说——我愿意。
她把戒指戴在我无名指上,然后抱紧我。
从今以后,我来记住一切。你只管……爱我就好。
那天之后,她搬来和我一起住。
她把笔记本放在床头,每天帮我记录。
她开始学护理知识,研究阿尔兹海默症。
她甚至录了我的声音,做成语音备忘录：安安最爱吃辣,别点清淡的菜。
记得抱她,她怕冷。
你说过要带她去冰岛看极光。
她放给我听,一遍又一遍。
我以为,这样就能撑下去。
直到2025年3月12号。
那天早上,我醒来,发现她不在。
桌上留了字条：去买早餐,马上回。
我翻笔记本,看到她昨晚写的：唐七今天状态不错,记得我的名字,也记得求婚的事。
或许……病情有好转我笑了。
可笑到一半,我突然发现——笔记本里,有一页被撕掉了。
我翻来翻去,终于找到残留的纸角。
上面有个字：死。
我的心跳停了。
我冲出门,下楼,街上人来人往。
我找不到她。
我拦住一个路人：你看到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吗
没有。
我跑向地铁站,冲进便利店,问店员。
没人见过她。
我回到公寓,疯狂翻找。
在床底,我发现一个密封袋。
里面是病历本。
我的病历。
最后一页,医生写着：病情特殊,提前引发心率衰竭,预估生存期：6-12个月。
我瘫坐在地。
原来……她早就知道。
不是我瞒着她。
是她瞒着我。
她知道我会死在她前面。
可她还是嫁给了我。
那天晚上,我找到她藏起来的日记本。
翻开第一页：2024年8月4号。
唐七失约,他没来餐厅。
我查了他的手机定位,发现他在医院。
我偷看了他的病历。
我该怎么办
2024年8月5号。
他骗我,我不揭穿。
我要让他觉得,他还在爱我,还在掌控生活。
2024年8月20号。
他问我是不是不爱他了,我差点哭出来。
唐七,不是我不爱你,是我太爱你,所以不能让你看到我崩溃。
2025年1月3号。
医生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
我订了冰岛的机票。
就算他忘了,我也要带他去看极光。
我合上本子,泪流满面。
原来不是我在记住她。
是她,在替我记住全世界。
我拿起笔,在我的笔记本最后一页写：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在我的墓碑上写下：‘我忘了全世界,但没忘爱你。’
写完,我合上本子。
窗外,夕阳如血。
我忽然想起什么,冲进厨房,翻冰箱。
在冷冻层,我发现一个玻璃罐。
里面是……一缕头发。
标签上写着：唐七的头发,2025年3月10日。
他睡着时剪的。
我想留住他的一部分,哪怕他忘了我。
我抱着罐子,哭得像孩子。
就在这时,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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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了,手里提着豆浆油条。
她看到我抱着罐子,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怎么找到的
我抬头看她,轻声说：安安,我可能……快忘了你了。
她冲过来抱住我：没关系,我记得你就行。
我靠在她肩上,闻着她发间的茉莉香。
突然,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身体一僵。
三秒。
五秒。
她笑着,把我的手贴在她心口：你听,它在说——安安,安安,安安。
我闭上眼。
那一刻,我忘了名字,忘了病历,忘了死亡。
但我记得,这心跳。
像最初的相遇。
像永恒的誓言。
像……从未忘记。
我睁开眼,想对她说我爱你。
可她突然瞪大眼睛,手猛地捂住胸口。
唐七……我……她倒下时,我接住了她。
她的头靠在我臂弯,眼睛还睁着,望着我。
我喊她名字,摇她,叫救护车。
可她的手,死死攥着我的笔记本。
直到最后一刻。
救护车来了。
医生说：心源性猝死,可能长期高压,心脏负荷过重。
我坐在地上,抱着她渐冷的身体。
怀里,是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
翻开最后一页。
我写的那句话还在。
可下面,多了一行她的字迹：如果我先走,请替我多活几年。
替我看看春天的花,夏天的海,秋天的落叶,冬天的雪。
然后,在梦里,告诉我。
我抬头看窗外。
天开始下雨。
雨滴打在玻璃上,像谁在轻轻敲门。
我忽然想起,她最爱雨天。
她说,雨声像世界的摇篮曲。
我抱着笔记本,靠在她身边。
轻声说：安安,今天下雨了。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2
她死了,但我还在替她活着
雨停了。
我坐在空荡的公寓里,手里攥着那本笔记本。
她父母来过,带走了她的身体。
邻居说：那女孩真可怜,年纪轻轻……
我没听清后面的话。
我只记得,她最后攥着本子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
我翻开她的日记,一页页读。
2025年2月14号,情人节。
唐七记得我的名字,但忘了我们结婚了。
他看着戒指发呆。
我说：‘这是你给我买的。’
他笑了。
那一刻,我宁愿他永远活在谎言里。
2025年3月1号。
我偷偷联系了冰岛的向导。
他说极光季节快结束了。
我必须尽快带唐七走。
可他的身体……撑得住吗
2025年3月10号。
我剪了他的头发。
我想,如果他忘了我,至少还有东西能证明他存在过。
2025年3月13号。
我梦见他一个人站在雪地里,喊我的名字。
可我找不到他,我哭着醒来。
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那天了。
最后一页：
2025年3月18号。
我好累,心脏疼得像被刀绞,可我不能倒,唐七还需要我。
如果我走了,请告诉他,我不是抛弃他,是太爱他,所以先走一步。
我合上本子,指甲掐进掌心。
她不是猝死。
她是累死的。
为了让我记住世界,她把自己活成了我的大脑。
她替我记日期,替我记情绪,替我记爱。
她甚至……
替我预演了死亡。
我站起身,翻出她藏的机票。
冰岛,3月28号,双人。
还有八天。
我拨通航空公司电话：我要改签,一个人。
可票是联程的……
钱不是问题。我说,我要去。
他们同意了。
我开始收拾行李。
她的衣服,我一件没动。
只带了笔记本、录音笔、那罐头发,和她的日记。
出发前夜,我坐在她常坐的椅子上,放她的语音备忘录。
她的声音响起：唐七,今天记得吃药。
早餐在微波炉里
,我录了新一段话,你要好好听。
你问我,如果有一天你彻底忘了我,怎么办我说,没关系。
我会变成风,变成雨,变成你呼吸的空气。你忘不掉的。录音结束。
我抬头看墙上的照片。
全是她。
可我突然发现——有一张照片,我从未见过。
是她站在雪地里,穿着红色羽绒服,笑着回头。
背面写着：冰岛,等你。
可这照片……是新的。
我翻相册,没有这张的电子版。
我颤抖着问房东：这照片……什么时候贴的
三天前。他说,一个女人送来的。
说是你女朋友,说如果你出发去冰岛,就把照片给你。
我浑身发冷。
三天前,她已经死了。
是谁送的照片我冲进书房,翻监控。
公寓楼道有摄像头。
我调出三天前的录像。
画面里,一个穿黑衣的女人,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相框。
她抬头时,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死死盯着屏幕。
她把照片贴在墙上,轻轻抚摸,然后转身离开。
她的背影……
和安安一模一样。
我瘫坐在地。
是幻觉还是……
她以另一种方式,还在我抓起背包,决定提前出发。
机场,我托运了行李,过安检。
广播响起：飞往凯夫拉维克的FI813航班开始登机。
我走向登机口。
突然,一个清洁工阿姨拦住我：先生,你掉了东西。
她递来一张照片。
是那张雪地照。
这……你怎么有我声音发抖。
刚才在椅子下捡的。她说,照片里的人,真美。
我盯着照片。
雪地里的安安,笑容灿烂。
可我突然发现——她脚下,没有脚印。
雪地平整如初,仿佛她从未踩过。
我抬头看清洁工。
她笑了：你终于来了。
声音……是安安的。
我后退一步。
她摘下口罩。
是安安。
可她死了。
我亲眼看着她走的。
你……是谁我喉咙发干。
她轻声说：我是你忘记的那部分记忆。
她伸手,碰我额头。
一瞬间,无数画面炸开——她偷偷联系我母亲的老友,学护理。
她卖了婚戒,换钱买机票。
她每天凌晨三点起床,背我的病历,研究急救措施。
她在我睡着时,一遍遍喊我名字,怕我听不见。
她甚至……签了器官捐献协议,写明：若我先逝,将心脏捐给唐七。
可医生说,不匹配。
她跪着求：求你们,想想办法。
没人答应。
她回家,在日记里写：如果不能给你我的心,那就让我用尽最后一滴血。
画面结束。
我跪在地上,泪如雨下。
清洁工——不,安安——蹲下,捧起我的脸：唐七,现在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
我不是死了。
我是……变成你活下去的力气。
她站起来,走向登机口。
跟我走。
我起身,跟着她。
登机前,我回头看。
清洁工阿姨还在原地,低头扫地。
她抬起头,对我笑。
不是安安。
是陌生的脸。
我冲她点头。
她挥挥手。
我转身,登机。
飞机起飞时,我打开笔记本。
在最后一页,我写下：2025年3月21号。
安安没死。
她活在我的每一次呼吸里。
空姐送来毛毯。
我盖上,闭眼。
梦里,我站在极光下。
她穿着红裙子,转圈。
唐七！她喊,你看,星星掉下来了！
我跑向她。
这一次,我没再迷路。
我紧紧抱住她。
安安。我说,我来了。
她笑：我知道,你一直都在。
我睁开眼。
飞机还在飞。
窗外,云海翻腾。
我摸口袋。
那罐头发还在。
我轻轻说：等到了,我带你去看极光。
突然,广播响起：各位旅客,由于前方气流,航班将临时改降哥本哈根……
我皱眉。
就在这时,坐我旁边的老太太递来一张纸条：别下机,继续飞,她在等你。
我抬头。
她苍老的脸上,有颗痣,在左肩。
可她穿着衣服,我怎么知道
我猛地想起——安安的痣,我记不清位置。
可每次亲她,我的唇,总能找到。
因为身体记得爱。
我盯着老太太。
她眨了下眼睛。
然后,把围巾拉高,遮住脸。
飞机剧烈颠簸。
我死死抱住背包。
窗外,云层裂开一道缝。
一道绿光,划破天际。
像极光。
像她的笑。
像……重逢。
3
极光下的墓碑,刻着两个人的名字
飞机落地。
不是哥本哈根。
是凯夫拉维克。
我问空乘：不是改航了吗
没有啊。她笑,一切正常。
我回头找老太太。
她不见了。
座位空着,只有条灰色围巾。
我拿起围巾,闻了闻。
茉莉香。
我抱着围巾下机。
冰岛的风像刀子。
我打车去预定的酒店。
司机是个本地人,听我说要去看极光,摇头：最近天气不好,看不到。
带我去最可能看到的地方。
他看了眼导航：有个小教堂,很多人去那儿许愿。
据说,真心人能看到。
去哪儿。
教堂在山顶,孤零零的,像雪地里的一颗星。
我走进去。
里面没人。
只有长椅、蜡烛、和一面许愿墙。
墙上贴满纸条。
我一张张看。
希望妈妈康复。
求一段爱情。
突然,我看到一张熟悉的字迹：唐七,如果你看到这面墙,请抬头。
我抬头。
天花板上,贴着一张照片。
是我们。去年夏天,我们在海边。
她扑向我,我接住她。
照片背面,有行字：这里,是我们的终点。
我冲出教堂。
外面,雪下得更大。
我沿着小路跑,不知去向。
直到看见一座小木屋。
门没锁。
我推门。
屋里暖炉烧着,桌上摆着两碗面。
番茄牛肉。
她最爱的。
墙上,贴满我的照片。
从童年到如今。
每张下面,都标着日期和事件。
像她的记忆博物馆。
我颤抖着翻笔记本。
发现最后一页,又被添了字：2025年3月22号。
唐七到了,我等了他一辈子。
我转身,冲向卧室。
床上,铺着红裙子。
柜子里,是她的护肤品、口红、日记本。
一切像她还活着。
我扑在床边,哭出声。
安安！你在哪里！没人回答。
只有风拍打窗户。
我翻开她的日记。
最后一页,再次多了些字
如果唐七看到这本日记,请去后山的墓地。我在那儿,留了最后一份礼物。
我冲进雪地。
后山有片小墓园。
我一个个找。
终于,在角落,看到一块墓碑。
上面刻着：**唐七
&
安安****
他们忘了世界,也没忘彼此****
2024
-
2025**
我跪下。
墓碑前,放着一个铁盒。
打开。
里面是录音笔。
我按下播放。
她的声音响起：唐七,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你到了。
我没骗你,极光真的很美。
我本想陪你来的。
可我知道,我撑不到那天了。
所以,你回父母家的时候,我提前来了。
我把我们的故事,刻在碑上。
把我的爱,埋在这土里。
现在,你自由了。
你可以忘了我,可以开始新生活。
但如果你愿意,就在这里,替我多活几年。
春天来时,花会开,你替我看看。
夏天,去海边,替我跳进海里。
秋天,捡一片红叶,告诉我它像不像我的裙子。
冬天,站在雪地里,替我等一场极光。
然后,在梦里,对我说：‘安安,我看见了。’
录音结束,我抬头。
天空漆黑。
突然,一道绿光,划破夜幕。
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极光如瀑布,倾泻而下。
我站起身,张开双臂。
雪落在脸上,像她的吻。
我轻声说：安安,我看见了。
极光下,墓碑泛着微光。
我掏出笔记本,最后一页。
写下：2025年3月22号,我到了,你没骗我。
极光很美,像你。
我把笔记本,放进铁盒。
盖上。
埋进土里。
转身离开时,风送来一阵茉莉香。
我回头。
雪地里,一串脚印,通向墓碑。
可我……从未走过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