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老婆藏在抽屉深处的验孕棒时,我激动得手抖。
>可棒体上只有一道杠——她根本没怀孕。
>那天起,她总在饭桌上干呕,网购防辐射服,甚至偷偷翻看婴儿房装修图。
>我试探着问:是不是有了她摸着平坦的小腹,羞涩点头。
>全家狂喜,我妈立刻掏空积蓄帮我们付了新房首付。
>签合同那天,我特意加了她名字。
>搬进新家当晚,我却在书房电脑里发现她搜索记录:
>如何假装孕吐假怀孕能维持多久房产证加名后离婚怎么分。
>我端着热牛奶推开主卧门,她正对着镜子练习孕吐表情。
>演技真好,我把牛奶放在床头柜,可惜忘了清搜索记录。
>她脸色瞬间惨白,我平静补充:明天去民政局……
>话音未落,她突然弯腰真吐了。
>医院急诊室里,医生举着B超单:妊娠八周,你们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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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屉滑轨发出干涩的吱呀声,像是在抗议我这突如其来的翻找。家里那台服役了快十年的破壁机终于彻底罢工,我得找找当初买它时附赠的保修卡,虽然大概率是过了期,但总归是个念想。我半跪在床边,把脑袋往床头柜那个黑洞洞的抽屉里探,手指在一堆杂乱的票据、过期的药盒、不知名的小零件里摸索。
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邦邦的塑料长条,冰凉,带着点棱角。不是保修卡那种纸片的触感。我疑惑地把它勾了出来。
光线有点暗。我眯起眼,看清了那东西——一根验孕棒。外壳是常见的白色塑料,上面印着我看不懂的英文缩写,但中间那个小小的显示窗口,我再熟悉不过了。心口猛地一跳,一股巨大的、近乎眩晕的狂喜毫无预兆地撞了上来,手不受控制地开始抖。我和苏晴结婚三年了,两边老人催生的电话都快把手机打爆。这…这难道是真的
我捏着那根棒子,像是捏着整个世界,屏住呼吸,把它凑到眼前,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死死盯住那个小窗口。
窗口里,只有一道清晰、孤零零的红线。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那股冲上头顶的热血瞬间冻结,手心的汗变得冰凉粘腻。一道杠没怀那她…藏这个做什么还藏得这么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悄悄爬上来,让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我捏着那根冰凉、带着点讽刺意味的塑料棒,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秒钟后,我像被烫到一样,迅速而无声地把它塞回了抽屉最深处那堆杂物的底下,胡乱地把上面的东西拨拉回原样,尽量恢复成没人动过的样子。
关上抽屉,房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那道孤零零的红线,像根烧红的针,扎进了脑子里。
那顿晚饭吃得味同嚼蜡。清蒸鲈鱼,苏晴的拿手好菜,往常我能就着它干掉两碗饭,今天却觉得鱼肉腥得厉害。我扒拉着碗里的米粒,眼神控制不住地往对面飘。
苏晴夹了一筷子青菜,刚送进嘴里,突然毫无征兆地皱紧了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呃——,她猛地放下筷子,捂着嘴冲向了卫生间。
呕——咳咳…门没关严,里面传来清晰的、痛苦的干呕声。
我妈吓了一跳,赶紧放下碗:哎呀,晴晴这是怎么了吃坏东西了
我爸也关切地望过去。
我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没说话,只觉得胃里也跟着一阵翻搅。那道孤零零的红线,还有这突如其来的孕吐太巧了。
苏晴过了一会儿才出来,脸色有点白,眼睛带着点生理性的水光,她摆摆手,声音带着点虚弱:没事妈,可能…可能这两天胃不太舒服。
胃不舒服我妈狐疑地嘀咕了一句,眼神若有所思地在苏晴平坦的小腹和我脸上来回扫了两下。
接下来的日子,苏晴的症状似乎越来越明显。饭桌上的干呕成了保留节目,有时是闻到鱼腥味,有时是看到油腻的汤。她开始频繁地收快递,拆开来的东西五花八门:一件银光闪闪、看起来像雨衣的防辐射服,几本《完美准妈妈》《孕期四十周》的精装书,还有一个巨大的包裹,拆开一看,是几个不同品牌的孕妇专用复合维生素。
更绝的是,有好几次我半夜醒来,发现身边没人。客厅里亮着幽暗的小灯,苏晴蜷在沙发角落,抱着她的平板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她看得极其专注,手指还时不时在屏幕上划拉着。我蹑手蹑脚地凑近瞄了一眼,屏幕上赫然是各种粉粉蓝蓝的婴儿房装修效果图,梦幻得刺眼。
一切都指向那个最合理的解释。
可抽屉里那根一道杠的验孕棒,像个冰冷的幽灵,在我心里盘旋不去。
那天晚上,她又在饭桌上捂着嘴冲去了卫生间。等她回来,脸色苍白地坐下,端起水杯小口喝着。我妈忍不住了:晴晴啊,你这…这反应,该不会是…有了吧
我爸也放下了筷子,期待地看着她。
饭桌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吊扇在头顶嗡嗡转动的声音。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目光钉在苏晴脸上,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苏晴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她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似乎…微微泛起了一点红晕她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然后,她抬起头,眼神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羞涩和不确定,右手,轻轻地、极其自然地抚上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
…嗯,她的声音很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可能…是吧。还没去医院确认呢。
哎呀,我的老天爷!我妈猛地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八度,脸上的皱纹瞬间笑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我就说,我就说嘛,这反应,错不了,错不了!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下子站起来,绕过桌子就要去抱苏晴,我的好儿媳妇,我们老陈家有后啦,祖宗保佑啊!
我爸也激动得直搓手,咧着嘴嘿嘿直笑,眼眶都有些泛红:好,好,太好了!
巨大的喜悦像海啸一样席卷了整个餐桌。我妈拉着苏晴的手问东问西,什么时候发现的有没有特别想吃的我爸则开始翻黄历,说要算个好日子。碗筷碰撞声,兴奋的说话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屋子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滚烫的生气。
只有我,像个局外人一样坐在喧嚣的中心。看着苏晴被我妈紧紧攥住的手,看着她脸上那抹羞涩又带着点幸福的红晕,看着她轻轻抚摸小腹的动作——那么自然,那么真实。可心底那个角落,却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冰。那道孤杠,像一个无声的嘲笑。我努力扯动嘴角,试图融入这狂喜,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块石头,挤出的笑容大概比哭还难看。
巨大的喜悦像一锅滚开的水,在我爸妈心里沸腾。我妈第二天一大早就风风火火地来了,手里攥着一张银行卡,不由分说地塞进我手里。
拿着!她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这里头是我和你爸这些年攒的,还有你奶奶留下的那点老底儿,一共五十二万七,密码是你生日!
妈,这不行!我像被烫到一样想把卡推回去,你们养老的钱…
养老我妈眼一瞪,声音洪亮,现在最大的事是什么是我大孙子,难道让我大孙子生出来,还跟你们挤在这鸽子笼里她环顾着我们这套六十平、堆满了杂物的小两居,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地方,转个身都费劲,孩子的东西往哪儿放婴儿车推得进来吗不行,绝对不行,必须换房,马上换!
我爸在一旁连连点头,脸上是那种豁出去的坚决:对,听你妈的,房子是大事,一步到位,为了孩子,值!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很重,挑好的地段,大的,别心疼钱!
苏晴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看不清表情,但肩膀似乎微微缩着。我妈又一把拉住她的手,声音放柔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晴晴啊,你就安心养胎,什么都别操心,看房子的事儿,让陈默去跑,你只管吃好喝好休息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就行!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家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看房,成了我生活的唯一主题。我妈化身最严厉的监工,每天雷打不动三个电话追问进度。中介小王带着我,几乎跑遍了城市里所有符合预算、带学区的楼盘。疲惫、麻木,还有心底那块越来越沉的冰,几乎把我压垮。
苏晴倒是真的安心养胎了。她请了长假在家,穿着那件银闪闪的防辐射服,捧着那些孕期宝典看得认真,偶尔在视频电话里对我妈展示她显怀的肚子——天知道她怎么在平坦的小腹上制造出一点点凸起的弧度。每次视频结束,我妈都心满意足,而我看着她脸上那副沉浸在准妈妈角色中的表情,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
终于定下了一套。城西新区,期房,环境还行,学区不错,小三居,总价压到了我们承受的极限。签合同那天,阳光刺眼,售楼处里冷气开得很足。销售顾问把厚厚一摞合同推到我面前,指着签名栏:陈先生,这里,产权人名字。
我拿起笔,顿住了。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苏晴。她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连衣裙,脸上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期待,手似乎无意识地又搭在了小腹上。
那道孤杠,那深夜平板上的婴儿房图片,那刻意练习的干呕…无数画面瞬间闪过脑海。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又闷又痛。
怎么了,陈默苏晴轻声问,眼神清澈无辜。
一股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自暴自弃的冲动涌了上来。我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憋屈都吸进去,然后,在销售顾问略显诧异的目光中,我拿起笔,在产权人那一栏,端端正正地写下了我和苏晴两个人的名字。
陈默,苏晴。我念了一遍,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把合同推给苏晴,签吧。
苏晴明显愣了一下,看着并排写在一起的两个名字,眼神飞快地闪烁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掠过,但很快被她垂下的眼睫遮住。她拿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指尖似乎有点抖。
尘埃落定。我妈知道了产权证上有苏晴名字,电话里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夸我做得对,说这才是一家人。我听着电话那头由衷的喜悦,只觉得嘴里发苦。
新房是精装修的期房,还得等。我们依旧挤在那个憋屈的小两居里,空气却像是凝固的果冻,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粘稠的窒息感。那道孤杠,成了横亘在我和苏晴之间一道看不见却冰冷刺骨的墙。她依旧扮演着称职的孕妇,而我,成了最沉默的观众。
搬进新房那天,场面热闹又混乱。朋友们来帮忙,阿哲扛着个大纸箱,累得龇牙咧嘴:默哥,行啊!鸟枪换炮!这大房子,啧啧!他环顾着崭新的客厅,落地窗外阳光正好,嫂子呢可得好好庆祝庆祝!
苏晴正指挥着搬家师傅把沙发摆正,闻声回头笑了笑:在呢在呢,辛苦大家了,晚上我下厨!她穿着件宽松的针织衫,气色看起来不错,只是眼神在掠过我时,飞快地躲闪了一下。
嫂子你歇着!阿哲赶紧摆手,你这重点保护对象,哪能让你动手!默哥请客,必须下馆子!
一片哄笑。我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胸腔里却空落落的。这窗明几净的新家,崭新的家具散发着淡淡的油漆味,本该是梦想成真的喜悦,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精致的牢笼。
喧嚣持续到深夜。送走了最后一批朋友,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包装纸和空饮料瓶。苏晴揉了揉腰,脸上带着明显的倦意:累死了,我先去洗个澡。她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客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站在偌大的空间里,陌生的空旷感包裹上来。那份强撑了一整天的疲惫和心底压抑已久的烦躁再也按捺不住。我需要透口气,或者,找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书房还没收拾好,我的旧笔记本电脑就随意地放在空荡荡的书桌上。
我走过去,按下了开机键。屏幕幽幽亮起,熟悉的系统启动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等待进入桌面的间隙,我烦躁地移动着鼠标,光标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漫无目的地乱晃。
鬼使神差地,我点开了浏览器图标。蓝色的界面弹开。光标习惯性地悬停在上方的搜索框。就在我准备关掉它的一刹那,搜索框下方,自动弹出了几行灰色的、最近的历史搜索记录。
我的目光随意地扫过。
第一行:孕早期如何缓解孕吐——食疗方法推荐
手指顿住。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这搜索…似乎没什么问题
紧接着,第二行:假怀孕初期症状有哪些
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猛地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指尖冰凉。
第三行:如何假装孕吐更真实
第四行:假怀孕被发现有什么后果
第五行:假怀孕能维持多久不被发现
第六行:房产证加名后离婚怎么分割
…
一条条,一行行,像淬了毒的冰锥,精准无比地捅进我的眼睛,狠狠扎进大脑深处!每一个字都带着森然的寒气,将我之前所有的猜疑、那根孤杠带来的冰冷寒意,瞬间串联、放大、坐实!那些深夜的孕吐,那些网购的防辐射服,那些婴儿房的图片,我妈掏空家底拿出的钱,还有我签合同时那自暴自弃添上的名字…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几条赤裸裸的搜索记录面前,被撕扯得鲜血淋漓!
原来不是臆测!不是误会!是处心积虑!是步步为营!
巨大的愤怒和被愚弄的耻辱感像火山一样在胸腔里爆发,烧得我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站立不稳。我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勉强压下喉咙里那股腥甜和想要嘶吼的冲动。
浴室的水声停了。不一会儿,主卧的门开了。苏晴穿着睡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大概是没想到我还杵在书房门口,她愣了一下:还没睡收拾东西呢
我猛地转过身。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勾勒着她的轮廓。她脸上带着刚洗完澡的红润,眼神清澈,看起来那么无辜,那么…像个完美的演员。
那股强行压下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轰然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她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厨房。冰箱门被我拉开又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拿出牛奶,倒进玻璃杯,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微波炉叮的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端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一步一步,走向主卧。
苏晴还站在主卧门口,看着我手里的牛奶,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给我的我不…
我根本没理会她的话,直接越过她,走进了主卧。房间里有她刚沐浴过的淡淡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我把那杯热牛奶重重地放在床头柜上,玻璃杯底磕碰在木头上,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
苏晴跟了进来,站在我身后,声音带着点不安:陈默你…怎么了
我缓缓转过身,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灯,再次聚焦在她脸上。她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细腻白皙,嘴唇因为刚洗完澡而显得红润饱满。这张脸,此刻在我眼里,只剩下虚伪的表演。
演技真好,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每一个字却都像冰棱子砸在地上,尤其是那些孕吐,练了很久吧半夜对着镜子,表情、声音、节奏…都琢磨透了
苏晴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她惊恐地瞪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眼神,不再是清澈无辜,而是被瞬间揭穿后的巨大恐慌和难以置信。
我往前逼近一步,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到了冰冷的衣柜门板上。
可惜,我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心底涌起一种近乎残忍的、冰冷的快意,你忘了清电脑的搜索记录。
假怀孕初期症状有哪些
如何假装孕吐更真实
假怀孕能维持多久不被发现
房产证加名后离婚怎么分割
我一字一顿,清晰地、缓慢地念出那几条烙印在我脑子里的搜索词,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
苏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寒风中的落叶。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神涣散,充满了灭顶的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她靠着衣柜,一点点滑下去,最后无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抱着头,肩膀剧烈地耸动。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崩溃的样子,心里那片冰原荒芜死寂,没有一丝波澜。巨大的疲惫和一种尘埃落定的麻木感席卷而来。我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吸进去,冰冷地划过喉咙,带着铁锈般的腥味。
明天,我的声音依旧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早上九点,带上证件,我们去民政局…
呕!
我的话被一声极其突兀、极其剧烈的呕吐声硬生生打断!
跌坐在地上的苏晴,毫无征兆地猛地弯下腰,身体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一只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痉挛般地抓着胸口。下一秒,完全控制不住地,大股秽物从她指缝间猛烈地喷涌出来!
不是之前那种干呕或作呕的声音。是货真价实的、带着胃内容物翻搅声响的剧烈呕吐!粘稠的、带着酸腐气味的液体溅落在崭新的浅色木地板上,溅湿了她的睡裤和光着的脚踝。
时间仿佛凝固了。我僵在原地,那句未说完的办手续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一个无声的、错愕的O型。刚才那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决绝,被这突如其来、猛烈到无法作假的呕吐彻底冲垮了,只剩下巨大的茫然和…一种荒谬至极的预感。
苏晴还在剧烈地呕吐,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眼泪鼻涕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叫…叫救护车…她抬起头,脸色是骇人的青白,嘴角还挂着污物,眼神里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一种更深切的、难以言喻的恐慌,声音破碎不堪。
凌晨的急诊室,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呕吐物残留的味道。苏晴躺在移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闭着眼,眉头紧蹙,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护士给她挂上了点滴,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管子流进她青色的血管。
我像个木头人一样站在床边,手脚冰凉。刚才一路上的兵荒马乱——扶她下楼,开车,闯了个红灯,冲进急诊大厅…所有的动作都像是身体的本能,脑子却是一片空白。那摊刺眼的呕吐物,她痛苦扭曲的表情,还有此刻她毫无血色的脸,都像重锤,反复砸在我混乱的神经上。
值班医生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医生,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冷静锐利的眼睛。她拿着听诊器在苏晴腹部仔细移动,又问了苏晴几个问题:最后一次月经时间最近饮食有没有腹痛
苏晴闭着眼,虚弱地回答着,声音细若蚊蚋。
医生听完,直起身,摘掉听诊器,目光在我和苏晴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语气带着点职业性的责备:都这样了才来腹痛多久了
医生,她…她吐得很厉害,突然就…我干涩地开口,嗓子眼发紧。
先去做个腹部B超排除下急腹症,顺便,医生麻利地在病历上写着什么,头也没抬,查个血HCG,确认下。
HCG我下意识地重复,心脏猛地一跳。
嗯,医生终于抬眼看了我一下,眼神里带着点这都不懂的了然,人绒毛膜促性腺激素,查怀孕的。看她这反应,还有停经史,可能性很大。你们自己都不知道
怀孕!
这两个字像两颗炸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我猛地看向病床上的苏晴。她紧闭的双眼睫毛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手指死死攥住了身下的床单,骨节泛白,脸上却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灰败。
护士推着移动病床,轮子摩擦着光洁的地面,发出单调的咕噜声,朝着B超室的方向走去。我跟在后面,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脑子里乱成一锅沸腾的粥:那道孤杠…假的那搜索记录…又是怎么回事她吐成那样…难道…是真的
B超室的门关上了。冰冷的金属门隔绝了内外。我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墙壁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渗进来,却压不住心底翻江倒海的混乱和一种越来越强烈的不安。时间一分一秒地爬,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门开了。护士推着苏晴出来,后面跟着拿着几张报告单的B超医生。
苏晴依旧闭着眼,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B超医生把报告单递给刚才那位值班女医生,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很清晰:宫内早孕,活胎,大小符合孕八周左右。卵巢有个小囊肿,考虑生理性,暂时观察。腹痛可能是胃肠痉挛或者早孕反应剧烈刺激的,暂时没看到其他急腹症指征。
孕八周!
活胎!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我猛地站直身体,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荒谬绝伦的错位感让我彻底懵了。八周那根验孕棒…是多久以前的她为什么要藏那搜索记录…
值班医生看着B超单和刚送来的血检报告(上面HCG数值高得吓人),眉头拧得更紧了。她转向苏晴,语气严肃:妊娠八周,胚胎发育正常。你这孕吐反应是有点严重,但更要注意情绪!过度紧张焦虑也会诱发呕吐甚至腹痛!还有,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我,又落回苏晴身上,电脑上搜那些乱七八糟的‘假孕’干什么自己吓自己还是夫妻闹矛盾拿这个试探
医生的话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脑中混乱的迷雾!
试探
这两个字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我的心上!那些假孕搜索记录…难道…难道不是处心积虑的骗局而是…一种极端又愚蠢的…试探试探我的反应试探我对孩子的态度甚至…试探我对房产的态度所以她才在看到我在合同上加了她名字时,眼神那么复杂
一股难以形容的滋味猛地涌上来,像打翻了五味瓶,酸涩、荒谬、后怕、还有一丝被愚弄的余怒,最后都化为一种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疲惫。
苏晴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没有看医生,也没有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汹涌地从眼角滑落,迅速洇湿了鬓角的头发和枕头。她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呜咽,身体因为无声的哭泣而微微颤抖。那不是表演,是劫后余生般的恐惧、委屈和一种巨大的、难以言说的羞耻。
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在病历上快速写着医嘱:早孕反应剧烈,伴有情绪应激。先留观补液,稳定一下。开点维生素B6缓解呕吐。最重要的是放松心情!别胡思乱想!她把病历递给我,去缴费取药吧。孕妇需要绝对静养,情绪不能再受刺激了。
我机械地接过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缴费,取药,再回到留观区。苏晴的点滴快打完了,她侧着身蜷缩在狭窄的病床上,背对着我,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我把药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塑料药袋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她似乎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急诊室特有的嘈杂声——仪器的滴答声、远处病人的呻吟、护士匆匆的脚步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我们之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沉重地压在胸口。
我拉开椅子,在床边坐下。椅脚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目光落在她单薄的背影上。那件宽松的睡衣下,依旧平坦,却真真实实地孕育着一个八周大的小生命。是我们盼了三年、我妈掏空了积蓄、甚至不惜以一场荒谬绝伦的骗局来试探…才得来的孩子。
良久,久到窗外的天色开始透出蒙蒙的灰白,我干涩的喉咙终于挤出一点声音,沙哑得厉害:
…还疼吗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没有回答,只是把脸更深地埋进了枕头里,压抑的啜泣声闷闷地传出来。
窗外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薄雾,吝啬地洒进病房,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淡金色的光斑。苏晴的点滴打完了,护士拔了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留观区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眼泪干涸后的咸涩味道。
她依旧背对着我侧躺着,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夜的折腾和情绪的剧烈起伏似乎耗尽了她所有力气,连哭泣都变成了无声的颤抖。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坐得发麻的腿脚,走到窗边。新区的清晨很安静,楼下绿化带刚栽下的树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晃。崭新的家就在不远处那栋楼里。阳光渐渐亮起来,给冰冷的玻璃镀上了一层暖色。
我转过身,走到病床边。苏晴似乎睡着了,又或者只是在装睡,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在苍白的脸上投下小片阴影。我沉默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
然后,我从口袋里掏出钱包。那本崭新的、深红色的不动产权证书就在最里层的夹层里,硬硬的边缘硌着手指。我把它拿出来,封皮上烫金的国徽在晨光里闪着微光。
翻开。第二页。权利人一栏。
**陈默**
**苏晴**
两个名字并排印在那里。
我伸出手指,指尖很轻地拂过那个墨迹清晰的名字——苏晴。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