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训徒施错法,我激动就变模仿怪。
面馆老板甩拉面,我甩飞了牛肉。
会议室跟秃头上司争执,我当场复刻他的摸头杀。
他拍桌吼开除,我同步拍桌吼开除。
保安架我时,月老徒弟闪现用红线捆人。
月老现身怒斥:孽徒!看看你牵的什么破线!——上司小指红线竟连着我妈。
他秒怂:小陈啊,误会都是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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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牌姻缘簿第五次被砸进月老殿顶梁柱里时,红小豆终于确定,师父这次真的不是在开玩笑。那本厚厚的册子,边角都卷了起来,此刻正深深嵌进散发着温润灵光的梁木中,兀自微微震颤,像只被钉住翅膀的可怜蝴蝶。
殿内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比忘川河底还要沉重几分。月老站在殿心,那张平日里总带着几分醉醺醺慈祥的脸,此刻涨成了熟透的紫葡萄色。他花白的胡子根根倒竖,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起伏,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周身逸散出的仙力失控地激荡着,搅得殿内悬浮的点点姻缘红光如受惊的鱼群般乱窜。
孽障!月老的声音仿佛是从九幽寒潭里捞出来的冰坨子,每个字都带着凛冽的寒气,狠狠砸向跪在殿中央、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叶子的红小豆,老夫让你牵线!是让你用红线把两颗真心、两缕情魂,像织天衣无缝那样,仔仔细细、稳稳当当、踏踏实实地系在一起!不是让你!搞那些花里胡哨、不务正业的玩意儿!
他猛地抬手一指,一道红光从他指尖射出,精准地打在殿内一块悬浮的巨大水镜上。镜面波纹荡漾,瞬间映出人间景象:一个年轻男孩正对着手机屏幕傻笑,手指在屏幕上划得飞快。屏幕里,一个穿着清凉的女主播扭动着腰肢,背景音乐震耳欲聋。男孩头顶,赫然悬着一条极其纤细、颜色黯淡的红线,线的另一端,竟然诡异地连在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主播手腕上!
看看!月老痛心疾首,气得原地蹦了一下,这叫什么啊‘抖缘一线牵’靠刷火箭刷游艇刷出来的姻缘那玩意儿能算数吗!那是真心吗那是铜臭!是虚妄!是业障!
红小豆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碰到冰冷的地板,带着哭腔辩解:师父…弟子…弟子只是想与时俱进,拓宽一下咱们的业务渠道嘛…凡间现在都流行这个,短视频,大数据…算法推荐…精准匹配…
精准匹配月老像是被这两个词烫了一下,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几乎要刺破殿顶的琉璃瓦,老夫牵了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二年的红线,靠的是这个!他猛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巴掌大小、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扁平物体,狠狠摔在地上——啪嗒!——屏幕应声碎裂。
还‘仙信’!还‘摇一摇’!摇你个天旋地转!老夫让你查典籍,你给我摇出个狐妖来相亲!你知不知道昨天那狐妖差点把来投诉的城隍给生吞了!
月老越说越气,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理智全无。他猛地举起手中那根盘得油光水滑、象征无上权柄的龙头拐杖。拐杖顶端镶嵌的硕大姻缘石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恐怖的能量波动瞬间席卷整个大殿,连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朽木!朽木不可雕也!月老须发戟张,龙头拐杖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裹挟着暴怒失控的仙力,朝着红小豆的头顶狠狠劈落!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怕不是要把这不成器的徒弟直接打进畜生道轮回。
红小豆吓得魂飞天外,抱头尖叫:师父饶命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暴怒中的月老手腕不知怎地一抖。那蓄满可怕力量、本该砸向红小豆的拐杖红光,竟如同脱缰的野马,咻地一声,拐了个极其刁钻的弯,瞬间撕裂空间,消失在了大殿之中。
拐杖砸了个空,重重落在红小豆旁边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巨响,砸出一个浅坑。大殿剧烈摇晃,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月老愣住了,保持着砸人的姿势,胸膛剧烈起伏。红小豆也愣住了,偷偷从胳膊缝隙里露出一只惊恐的眼睛。
殿内死一般寂静。只有那龙头拐杖顶端的姻缘石,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然后不甘心地黯淡下去。
那束失控的、饱含着月老滔天怒火与朽木不可雕也强烈意念的红光,撕裂了仙凡壁垒,如一颗燃烧的流星,精准地砸向了人间。
彼时,我,陈明,正坐在公司楼下那家油腻腻、永远弥漫着浓重牛骨汤和廉价香料气味的老张头牛肉面店里。面前是一碗刚端上来的牛肉面,汤色浑浊,飘着几点可疑的油星,几片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牛肉羞涩地藏在面条下面。
对面的同事李胖子吸溜着面条,唾沫星子横飞:…所以啊,陈明,王秃子今天在会上那嘴脸,啧啧,你是没看见!活脱脱一个周扒皮转世!方案打回来三次了,每次就俩字儿,‘重做’!屁理由不给!我看他就是存心找茬,变着法儿折腾人!
王秃子是我们技术部总监王振邦的爱称,顶着一片地中海,脾气比他的发际线还要暴躁易怒。
李胖子的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紧绷的神经里。方案被打回重做的憋屈,加班加点的心酸,还有王秃子那张颐指气使、仿佛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脸,瞬间在我脑海里爆炸开来。一股难以抑制的邪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得我眼前发花,太阳穴突突直跳,握着一次性筷子的手不受控制地收紧,指节捏得发白。
就在这股无名火冲上顶门,烧得我七窍生烟的瞬间——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滑腻的东西,毫无征兆地、粗暴地闯入了我的意识深处!像一条猝不及防的毒蛇,狠狠噬咬了一口我的灵魂。我猛地打了个寒颤,眼前的一切瞬间被蒙上了一层诡异的、微微泛红的滤镜。面馆里嘈杂的人声、碗碟碰撞声、李胖子的抱怨声…所有声音都仿佛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传来,变得遥远而模糊。
我的身体,不再听我指挥。
面馆老板老张头正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后面,准备给另一碗面浇汤。他习惯性地、带着点炫耀意味地,手腕猛地一抖!那长柄汤勺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勺里的汤汁稳稳落入碗中,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市井的洒脱。
几乎是同步!
我,陈明,坐在油腻的塑料凳子上,握着筷子的右手,不受控制地、以一模一样的角度和力道,猛地向上一甩!手腕翻转,动作幅度之大,带着一股要把所有憋屈都甩出去的狠劲儿!
啪嗒!嗖——!
悲剧在零点一秒内发生。
我筷子尖端夹着的那片本就薄得可怜、几乎透明的牛肉,如同被赋予了灵魂,又像是被强弓硬弩射出的箭矢,带着一道微弱的油光,精准地、义无反顾地飞了出去!
它的目标,是李胖子那颗因为愤怒和咀嚼而油光发亮、正对着我的硕大脑袋。
时间仿佛凝固了。那片承载着所有屈辱的牛肉,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而完美的抛物线。
噗叽。
一声轻响,带着湿滑的黏腻感。
那片可怜的、薄薄的牛肉,不偏不倚,端端正正地,贴在了李胖子那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油乎乎的嘴唇正中央。
李胖子瞬间石化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嘴还保持着O型,那片牛肉就粘在他的上唇,微微颤动着,像一面耻辱的旗帜。他脸上的表情,从愤怒到愕然,再到一种被极度冒犯的茫然,最后定格为难以置信的恶心。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刚吃下去的面条原路奉还。
整个面馆似乎都安静了一瞬。旁边几桌的食客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带着看猴戏般的惊奇和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陈…陈明!李胖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破音的颤抖和黏糊糊的牛肉触感,他猛地抬手,用袖子狠狠擦掉嘴唇上的东西,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你…你他妈疯了!你甩我一脸牛肉干嘛!
我…我…我张着嘴,舌头像打了结,一股冰冷的恐惧和后怕瞬间浇灭了刚才的怒火,只剩下全身的虚脱和混乱。刚才发生了什么我的手…它自己动了还甩了李胖子一脸牛肉这比被王秃子骂十顿还要恐怖!我慌乱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对不起!胖子!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手它自己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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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李胖子看我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危险分子,充满了警惕和嫌恶。
完了。这个月的奖金怕是真要泡汤了。不,搞不好工作都要…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我几乎是落荒而逃,留下李胖子在原地骂骂咧咧地擦脸,还有满店压抑不住的窃笑声。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回公司,坐进格子间,手脚冰凉。刚才面馆那诡异的一幕在脑海里反复播放,像一部卡顿的恐怖片。我强迫自己冷静,试图给刚才的失控找一个合理的解释:压力太大低血糖还是昨晚那碗泡面有毒可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解释那精准得可怕的模仿动作——就像…就像我的身体突然变成了老张头的复制品!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我偷偷抬起手,试着模仿旁边同事敲键盘的动作。手指僵硬,动作笨拙,完全不像刚才在面馆那样行云流水。看来…只有在情绪特别激动的时候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绝望。这意味着,我体内埋下了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而我甚至不知道引线在哪里。
下午三点,技术部大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像灌了铅。
巨大的投影仪在墙上投下一片惨白的光,映照着王振邦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他那片著名的地中海在强光下反射着锃亮的光泽,几缕顽强地贴在脑门侧边的头发,此刻也蔫蔫地耷拉着,如同主人此刻糟糕透顶的心情。
陈明!王振邦的声音像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猛地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碾压式的权威,这就是你熬了三个通宵,号称‘颠覆性创新’的东西!他肥胖的手指狠狠戳在投影幕布上,指尖几乎要戳穿那薄薄一层布,垃圾!狗屁不通!逻辑混乱得像是用脚趾头敲出来的!用户体验用户体验被你拿去喂狗了吗!
唾沫星子随着他的咆哮,呈喷射状向我袭来。我坐在长条会议桌的末端,拳头在桌子底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胸腔里那股熟悉的、灼热的岩浆又开始翻腾、奔涌。屈辱、愤怒、还有对这份耗尽心血却被肆意践踏的方案的不甘,像毒藤一样疯狂缠绕着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嘶吼。不行…陈明,冷静…想想面馆的牛肉…想想李胖子那恶心的眼神…想想工作…
王总,我的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显得有些干涩发颤,带着最后一丝试图讲道理的挣扎,这个交互逻辑是经过反复推演和用户测试的,数据支持显示它确实能有效提升…
数据呵!王振邦粗暴地打断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他双手叉腰,腆着啤酒肚,以一种极其夸张的姿态俯视着我,下巴抬得老高,鼻孔翕张着,脸上每一道横肉都写满了轻蔑和嘲讽,你那点破数据能说明什么纸上谈兵!脱离实际!幼稚!天真!你以为你是谁乔布斯转世吗!我告诉你陈明,在公司,在这个部门,我说它不行!它就是不行!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自尊心上。那股强行压制的邪火再也无法控制,轰地一声直冲脑门!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覆盖!熟悉的、冰冷的、滑腻的异物感再次蛮横地侵入了我的意识!
我的身体,又一次脱离了我的掌控。
王振邦正说到激动处,习惯性地抬起他那肥厚的右手,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极具侮辱性的姿态,狠狠地、带着风声,朝着自己那油光锃亮的头顶——那片寸草不生的地中海——拍了下去!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格外刺耳。
几乎是完全同步!分毫不差!
我,陈明,像一具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椅子被我撞得向后倒去,发出更大的噪音。我的右手,以和王振邦一模一样的角度、力度、甚至带着那股恨铁不成钢的凶狠气势,狠狠地、精准无比地拍在了自己的头顶!
啪!
同样清脆响亮的一声。
整个会议室,时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敲键盘的手指停在半空,端着咖啡杯的嘴巴忘了合上,正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的人,笔尖戳穿了纸页都毫无察觉。十几双眼睛,带着极致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看到世界末日般的荒谬感,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然后又惊恐地转向同样僵在原地的王振邦。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空调出风口的微弱气流声都清晰可闻。
王振邦保持着拍自己光头的姿势,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死死地盯着我。他那张肥腻的脸,先是涨成猪肝色,随即血色急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最后又涌上一股骇人的铁青。嘴唇哆嗦着,像离水的鱼,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而我,拍完那一下之后,身体依旧不受控制。那股冰冷的操控感还在。我看到王振邦因为极度震惊和愤怒,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腮帮子鼓起,显然是要发出雷霆震怒!
糟糕!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
果然!下一秒,王振邦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暴公牛,双掌带着千钧之力,狠狠拍在厚重的实木会议桌上!
砰——!!!
巨响震得桌上的水杯嗡嗡颤抖,茶水泼洒出来。
他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扭曲如同蚯蚓,用尽全身力气咆哮出声,唾沫横飞,声音嘶哑变形,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陈明!你被开除了!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几乎是王振邦拍桌咆哮的同一毫秒!我,这具该死的、被诅咒的木偶,也同步地、带着同归于尽的悲壮气势,双掌狠狠拍在面前的桌面上!
砰——!!!
桌面再次发出痛苦的呻吟。
我喉咙里,不受控制地爆发出一个同样嘶哑、同样疯狂、同样用尽全力的吼声,每一个音节都完美复刻,甚至那破音的尾调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陈明!你被开除了!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去——!!!
吼声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开,如同平地惊雷,余音袅袅。
世界彻底安静了。不,是彻底死掉了。
所有人都彻底石化,连呼吸都忘记了。空气凝固成了坚硬的固体,沉重得能压碎人的骨头。
王振邦的表情已经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那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的荒谬、暴怒、羞辱、以及一丝……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的恐惧的表情。他死死地盯着我,眼珠子血红,仿佛要用目光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他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手指着我,像得了严重的帕金森。
你…你…你…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两个字在疯狂闪烁。什么工作,什么前途,都化作了齑粉。一股冰冷的绝望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就在王振邦那根颤抖的手指终于积蓄起力量,准备发出最终的驱逐令,而我万念俱灰,准备接受被保安像拖死狗一样拖出去的命运时——
异变陡生!
我身边的空气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了一下,发出啵的一声轻响,如同肥皂泡破裂。一个穿着极其扎眼、宛如从年画里蹦出来的大红古装的身影,凭空闪现!
是红小豆!
他此刻的形象比在月老殿挨训时还要狼狈百倍。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头发乱得像被十级大风吹过,鲜艳的红袍子被烧焦了好几处,袖口还冒着缕缕青烟。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乱糟糟、闪烁着微弱红光的线头,眼神惊恐万状,如同身后有洪荒巨兽在追赶。
他完全无视了会议室里凝固的时空和十几双呆滞的眼睛,目光死死锁在我身上,带着一种走投无路般的疯狂和孤注一掷。
找到了!就是你!那个倒霉的‘镜像体’!红小豆尖叫一声,声音带着哭腔和破音,刺耳无比。他猛地将手中那把乱麻似的红线朝着我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
那些红线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瞬间散开、伸展、绷直!如同无数条猩红的毒蛇,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嗖嗖嗖地缠绕上来!它们精准地绕过我的脖子(勒得我差点窒息)、缠上我的双臂(瞬间捆得结结实实像粽子)、缚住我的双腿(让我动弹不得),最后甚至有几根狡猾地试图封我的嘴!
唔!唔唔唔!我被捆得像个即将送上祭坛的牺牲品,只剩下惊恐的呜咽。
这超现实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会议室内所有人的心理防线。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一片混乱到极致的尖叫!
鬼啊——!
妖怪!
快报警!!
救命——!
有人连滚带爬地往门口跑,有人钻到了桌子底下,有人直接吓晕了过去。王振邦离我最近,吓得一屁股瘫坐回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巴大张着,发出无声的嗬嗬声,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他被吓尿了。
红小豆显然也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骚动,愣了一下,看着满屋子惊恐尖叫的凡人,脸上露出完蛋闯大祸了的绝望表情。他手忙脚乱地试图收回那些乱窜的红线,却越弄越乱。
就在这时,一股远比红小豆强大、浩瀚、威严的仙力波动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空间!会议室里所有乱窜的红光瞬间被压制、凝固。时间流速仿佛都变慢了。
空间被无声地撕裂开一道口子。月老的身影从中一步踏出。
他依旧是那身古朴的袍子,但脸上的紫涨和暴怒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极致阴沉和冰冷。那双平时醉醺醺的眼睛,此刻锐利如刀,扫视全场,带着洞穿一切的威压。所有凡人的尖叫和动作,在他出现的瞬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粗重而恐惧的喘息。
月老的目光,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首先狠狠盯在抖如筛糠、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消失掉的红小豆身上。
孽徒!月老的声音并不大,却蕴含着雷霆之怒,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红小豆心上,看看你做的好事!看看你牵的这叫什么‘破线’!他猛地抬手,指向被捆成粽子、动弹不得的我,指尖射出一道凝练的金光。
金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断了我身上所有乱糟糟的红线束缚。但诡异的是,有一根极其细微、颜色却异常鲜亮刺目的红线,并未被切断,反而在金光中变得无比清晰!它的一端,牢牢地系在我的左手小指根部,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月老的手指,顺着这根红线,缓缓移动,如同追踪着一条致命的毒蛇。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刚刚恢复一点神智、裤裆湿透的王振邦,都下意识地、惊恐地顺着月老的手指方向看去。
那根刺目的红线,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另一端…另一端竟然…竟然精准地、紧紧地系在了瘫坐在椅子上、面无人色的王振邦的左手小指上!
嗡——
整个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只剩下无数道抽冷气的声音。
王振邦像是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了天灵盖,整个人彻底僵死。他死死盯着自己小指上那根凭空出现、鲜艳欲滴的红线,眼珠子瞪得几乎要爆裂开来,脸上血色褪尽,惨白得如同刷了一层石灰。他嘴唇哆嗦得像狂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身体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月老冰冷威严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面无人色的王振邦,又扫过小指上那根刺目的红线,嘴角勾起一丝洞察一切的、近乎残酷的冷笑:
呵,王振邦,王总月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会议室里,这根‘情深似海’的红线,另一端牵着的,可不是什么妙龄佳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王振邦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钉,那是陈明母亲,李素芬的命魂线!
轰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王振邦来说,不啻于五雷轰顶!他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猛地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那张惨白的脸瞬间又涨成了猪肝色,随即又褪成死灰,最后定格在一种极度惊恐和难以置信的崩溃边缘。他死死盯着自己小指上那根红线,仿佛那不是线,而是一条勒紧他脖子的毒蛇!
不…不可能…这…这…他语无伦次,声音破碎得像破锣。
月老根本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冰冷的目光转向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陈明小友,此乃我月老殿管教不严,孽徒失手所致。这‘镜像咒’与这孽缘红线纠缠,方令你言行失控,身不由己。他顿了顿,目光如电般再次扫向抖如筛糠的王振邦,那眼神里的含义再清楚不过:管好你的嘴,否则后果自负。
此咒解法繁复,非一日之功。在老夫寻得稳妥解法之前…月老袍袖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拂。一道柔和的、几乎看不见的微光闪过,我只觉得左手小指微微一热,低头一看,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却异常坚韧、散发着温润暖意的金红色细线,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我的小指上。线的另一端,隐没在虚空之中。
此乃‘守心结’,暂可护你心神,免受外界强烈恶意所激。若遇凶险…月老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王振邦,心念一动,自有感应。
做完这一切,月老不再多言,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对这片乌烟瘴气之地的亵渎。他冷哼一声,看都没再看瘫软的王振邦一眼,一把揪住旁边抖得快散架的红小豆的后衣领。
孽障!随我回殿领罚!抄写《万世姻缘正典》三千遍!少一遍,老夫打断你的腿!
空间再次无声地裂开一道缝隙,月老拎着哭丧着脸的红小豆,一步踏入,身影连同那恐怖的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会议室里一片狼藉,和一群惊魂未定、世界观彻底粉碎的凡人。
凝固的空气终于开始重新流动。但气氛依旧诡异得可怕。十几双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目睹神迹的震撼、以及浓得化不开的八卦之火,在我和瘫在椅子上的王振邦之间来回逡巡。
王振邦还保持着那个瘫软的姿势,裤裆的湿痕在昂贵的西裤上异常刺眼。他死死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更不敢看我。那张油腻的脸,此刻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剥光、踩进泥里的灰败和绝望。他小指上那根刺目的红线,在会议室的灯光下,依旧清晰可见,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死寂持续了漫长的几秒钟。
终于,王振邦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头。他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笑容,肌肉僵硬地抽动着。他看向我,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暴戾和轻蔑,只剩下一种近乎哀求的卑微和讨好,声音干涩嘶哑,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
小…小陈啊…他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误会…天大的误会!刚才…刚才都是气话!气话!当不得真!你…你那个方案…非常好!特别有创意!有深度!极具颠覆性!那个…那个谁!小李!马上!立刻!通知HR!陈明这个季度的绩效…评S!最高级!奖金翻倍!不!三倍!
他语速飞快,仿佛慢一秒就会大祸临头。他挣扎着想从湿漉漉的椅子上站起来,动作笨拙而狼狈,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对着我点头哈腰,那姿态卑微到了尘土里。
来来来,小陈,快坐!快坐!别站着!累了吧喝…喝水吗小王!愣着干什么!给陈工倒杯茶!要最好的龙井!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用右手拇指,轻轻地、缓缓地,摩挲着左手小指根部那圈温润的、看不见的守心结红线。
一丝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王振邦那张写满恐惧与谄媚的肥脸,扫过他小指上那根刺目的红线,最后落回自己摩挲着的手指。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嗯,这红线…手感真不错。
会议室的灯光白得晃眼,空气中还残留着王振邦失禁的骚味和众人惊魂未定的冷汗气息。李胖子不知何时凑了过来,那张圆脸上惊惧未消,却又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烤得通红。他撞了撞我的胳膊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强烈的好奇:
我靠…明哥…刚才…刚才那红衣服小孩…还有那老头…神仙妖怪还有王秃子…他小指头上那红线…真…真连着你妈
他眼珠子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快告诉我真相不然我会憋死的渴望。
我收回摩挲小指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根无形红线的温润触感。那触感像一道无声的堤坝,将会议室里残留的恐惧、王秃子那令人作呕的谄媚、还有李胖子聒噪的追问,都稳稳地挡在了外面。
胖子,我转过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却越过他,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城市天际线。那里,刚才月老撕裂空间消失的地方,早已恢复如常,只有几片云懒洋洋地飘着。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少,我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平静,活得…可能越长。
李胖子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追问,但目光触及我平静无波的眼神,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眼神里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惊惧。
我没再理会他,也没去看角落里那个正被两个脸色古怪的助理搀扶起来、浑身散发着异味、眼神躲闪如惊弓之鸟的王振邦。
我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小指上。那里,空空如也。
但我能感觉到它。
那根月老留下的金红色细线,温顺而坚韧地缠绕着,紧贴着皮肤,像一个无声的承诺,一道隐秘的护身符。指尖轻轻拂过那个位置,一种奇异的暖流便顺着指尖蔓延开来,驱散了会议室里残留的阴冷和不适。
这感觉…还不赖。
我抬步,径直朝着会议室门口走去。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哒、哒声。这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步都像踏在某种无形的节奏上。
身后,是十几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惊疑、恐惧、探究、敬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我没有回头。
推开厚重的会议室门,外面办公区的嘈杂声浪瞬间涌了进来,敲键盘声、电话铃声、同事的交谈声…平凡、琐碎,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我迈步走了出去,将那场荒诞的神仙闹剧、王振邦的狼狈不堪、以及满室的惊疑不定,都关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