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真如站停下时，林默数清了站台上的日军士兵——十七个，其中三个戴着白手套。这是特高课行动组的标志。
"所有人下车检查！"日本军官用生硬的中文喊道。拉贝正要起身抗议，林默按住他的手："伤口绷带需要换了。"
借着换药的机会，林默将密码簿转移到拉贝的公文包夹层。站台上，穿白手套的特务正在逐个搜查乘客行李，有个戴圆框眼镜的男子特别仔细地检查每本书籍。
"上海比南京还危险。"拉贝低声说，"等会儿有人接你去医院，别回头看我。"
出站时，林默故意踉跄了一下。穿白大褂的救护员扶住他，袖口露出青帮特有的蛇形纹身。救护车刚启动，后帘就被掀开——沈秋白握着枪坐在药品箱上。
"密码簿。"他简短地说，枪口纹丝不动。
林默指向窗外："在拉贝的公文包里，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领事馆。"
沈秋白冷笑："我妹妹不在静安寺路。"他突然扯开林默的衣领，露出肩胛处的旧伤疤，"三年前在大连，是你从刑场救走了共党交通员。"
救护车急转弯驶入小巷。沈秋白的枪口抵住林默的眉心："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南造云子也在骗你。"林默从鞋跟取出微型胶卷，"你妹妹被关在虹口日本海军俱乐部的地下室，清田用她让细菌实验。"
沈秋白的手微微发抖。胶卷里是张模糊的照片：短发女子被绑在铁床上，手臂上插着输液管。背景的日历显示是三天前，墙上的海图标注着"出云号"军舰的停泊位置。
"76号和特高课正在争夺细菌武器控制权。"林默说，"陈树想用你妹妹要挟你交出军统上海站名单。"
救护车突然急刹。司机敲了敲隔板："杜先生等着呢。"
仓库里弥漫着茶叶和火药混合的气味。杜月笙坐在太师椅上，手里盘着两个核桃："两位老弟，久仰了。"他脚边放着个贴封条的木箱，上面印着"医用设备"。
"日本人的新玩具。"杜月笙用核桃敲敲木箱，"从码头截获的，说是给医院的，但我的小弟闻到了杏仁味。"
沈秋白检查封条："氰化物？"
"比那厉害。"杜月笙示意手下开箱，里面是二十支密封的玻璃管，液L泛着诡异的蓝光，"清田组准备投放在公共租界的自来水厂。"
林默想起南京安全区的伤寒菌。他拿起支玻璃管对着光看："需要实验室分析成分。"
"来不及了。"杜月笙指向窗外，"明天日本海军陆战队就要接管水厂。"他突然看向沈秋白，"听说令妹医术高明？"
沈秋白猛地站起："你什么意思？"
"别急。"杜月笙拉开屏风，后面站着个穿护士服的姑娘，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今早刚从虹口救出来的。"
沈秋雨虚弱地开口："是神经性毒剂，混合了霍乱弧菌..."她突然剧烈咳嗽，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的针孔，"需要次氯酸钠中和..."
杜月笙拍拍手，手下抬进来几个铁桶："够炸掉半个水厂的炸药，但需要内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默，"听说你有英国水厂的通行证？"
"被没收了。"林默想起领事馆的遭遇。
沈秋白突然掏出本证件："我有日本海军签发的检修令。"他看向妹妹，"能确定投放时间吗？"
"明早六点。"沈秋雨从衣领取出张纸条，"这是清田的行动计划，我趁他们不备抄的。"
林默注意到纸条边缘的血迹。杜月笙的手下开始分发武器，他拿到把改装过的毛瑟手枪，枪柄里藏着地图。
"兵分两路。"杜月笙划着火柴点燃雪茄，"沈组长负责水厂，林先生去解决清田。"火柴燃尽时，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陈树今晚会在百乐门见个重要人物。"
......
百乐门的霓虹灯在雨夜中格外刺眼。林默穿着侍应生制服，托盘下藏着沈秋白给的匕首。二楼包厢里，陈树正在给个穿和服的老者倒酒。
"清田阁下放心。"陈树的声音透过门缝传出，"军统的卧底已经处理掉了。"
林默轻轻放下托盘。老者的和服下摆露出军靴——是日本陆军将领。这解释了为什么海军背景的清田要私下见杜月笙。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默低头整理餐巾，看见小李带着几个特务上楼。他转身推开清洁间，却发现沈秋雨正在组装狙击枪。
"哥哥让我接应你。"她递来套电工制服，"清田的车十分钟后到后门。"
林默换上制服时，沈秋雨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你认识我哥哥在大连时救的那个女孩吗？"她眼神锐利，"她后来成了东北抗联的护士。"
楼下突然响起枪声。沈秋雨迅速架好步枪，通过瞄准镜观察："陈树提前动手了。"她扣动扳机，子弹击碎吊灯，包厢顿时一片黑暗。
林默趁机冲进隔壁电闸室，拉下总开关。黑暗中，打斗声、玻璃碎裂声和日语咒骂混作一团。他摸到后楼梯时，听见陈树在喊："保护清田阁下！"
后巷停着辆黑色轿车，引擎还在运转。林默撬开后备箱，里面是个金属箱，贴着生物危害标志。他刚碰到箱子，就听见子弹上膛的声音。
"久等了，影子通志。"清田的日语带着关西口音，"我特意为你准备了真正的礼物。"他掀开大衣，露出绑在身上的试管架，"足够杀死十万人的剂量。"
林默慢慢后退，手指摸到墙上的消防栓。清田冷笑着举起注射器："你猜是先打碎玻璃，还是先打中你的心脏？"
消防栓突然爆开，高压水柱将清田冲倒。沈秋雨从屋顶垂下绳索："哥哥得手了！"
远处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天空被火光映红。林默将金属箱扔进下水道，回头看见清田正挣扎着爬向掉落的注射器。
沈秋雨举起狙击枪，但林默拦住她："留活口更有用。"他踢开注射器，用消防水带绑住清田，"海军和陆军的内斗证据。"
"哥哥说你会这么说。"沈秋雨收起枪，从清田口袋里摸出本密码簿，"所以他让我给你这个。"
密码簿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林默三年前在大连的合影，背景里有个模糊的少女身影。沈秋雨轻声说："那个护士是我通学。"
又一声爆炸传来，这次更近。沈秋雨拉着林默跑向接应的汽车："杜先生安排我们去码头。"
车上放着套船员制服和一张去香港的船票。林默检查手枪时，发现弹匣里压着张纸条："青帮有内鬼，勿回钟表店。——老徐"
沈秋雨启动汽车："哥哥说军统会保护拉贝先生的安全。"她突然咳嗽起来，方向盘上留下血点，"清田的毒剂...我可能..."
林默扶住方向盘，看向后视镜——有辆黑色轿车正紧追不舍。更远处，水厂的爆炸照亮了半个上海滩，浓烟中隐约可见"出云号"军舰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