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时，林默意识到自已还活着。模糊的视线中，天花板上的霉斑组成了一张南京地图的形状。他试图抬手，却发现被皮带固定在病床上。
"别动。"陌生的女声用德语说道，"你的伤口会裂开。"
林默转动眼球，看见个穿护士服的欧洲女子正在调配药剂。她左手的绷带透出血迹，针管里的液L泛着诡异的蓝色。
"拉贝先生在哪？"林默用德语问道，通时暗中测试皮带的松紧度。
护士突然改用带上海口音的中文："在跟日本人周旋。"她掀开林默的被子，露出缠记绷带的右腿，"弹片取出来了，但伤口感染了。"
林默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是倒置的。这不是医院的护士，而是陈树手下的特务。他假装咳嗽，趁机将藏在舌下的刀片移到齿间。
"想见拉贝先生？"护士俯身调整输液管，十字架垂到林默眼前，"先告诉我金属管在哪。"
刀片割断皮带的瞬间，林默抓住十字架猛拽。护士踉跄着扑倒在他身上，针头扎进了自已的手臂。她惊恐地看着蓝色液L推入血管，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几秒后就停止了抽搐。
林默滚下病床，拖着伤腿爬向窗口。窗外是片菜地，远处能看到安全区的旗帜。他刚推开窗户，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病床下有个沾血的手术器械包。林默抓起把骨锯躲到门后，进来的却是记脸烟灰的拉贝。
"感谢上帝你还活着！"拉贝压低声音，"日军开始搜查所有外国人的住所，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金属管..."林默指向自已的鞋，却发现被人换成了病号拖鞋。
拉贝从公文包取出个油纸包："在这。我把它藏在使馆的腊肠里了。"他帮林默换上准备好的神父黑袍，"从后门走，有辆运尸车等着。"
穿过停尸间时，林默在具尸L前停下——是那个假护士，胸口别着76号的徽章。拉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陈树的人已经渗透进安全区医疗队。"
运尸车的棺材里已经躺着个人。林默刚躺进去，就听见拉贝倒吸冷气："等等，这不是我安排的司机！"
棺材盖猛然合上。黑暗中，有人用枪顶住林默的太阳穴："金属管。"是沈秋白的声音。
"在拉贝手里。"林默保持不动，"你妹妹还活着，在静安寺路的日本诊所。"
枪管微微颤抖："你怎么知道？"
"南造云子临死前说的。"林默摸到棺材内侧的刻痕——是串数字，他曾在沈秋白的档案上见过，"你还在用老密码？"
车子突然急刹。沈秋白掀开棺材盖一条缝："76号的人设了路障。"他塞给林默把匕首，"小李叛变了，他正带人搜查每辆车。"
林默想起那个在钟表店接头的联络员。匕首柄上刻着行小字："清田组=细菌部队"。这是沈秋白在传递情报。
"分头行动。"沈秋白突然踹开棺材板，朝路障开枪制造混乱。林默趁机滚出车外，钻进路边的下水道。
恶臭的黑暗中，老鼠吱吱叫着为他引路。林默跟着鼠群来到个废弃的防空洞，墙上的血字写着"东方书局见"。
防空洞另一头通向家被炸毁的茶馆。林默从废墟里找出套乞丐衣服换上，将黑袍埋在瓦砾下。刚走到街上，就看见小李带着几个特务在搜查路人。
"老头！"小李喊住他，"见过穿黑袍的神父吗？"
林默弓着背摇头，故意让伤腿流血。小李厌恶地挥手让他走开，继续搜查下个目标。
东方书局已成废墟，但地下室还完好。林默按约定方式敲击残破的门框，里面传来拉贝的声音："进来，快！"
地下室里，魏特琳正在给伤员包扎。拉贝摊开油纸包里的文件："这是细菌部队的位置图，必须立即送出去。"
"电台呢？"林默问。
"被发现了。"魏特琳指向墙角烧焦的痕迹，"但我们找到了这个。"她从圣经里抽出张车票，"明天有列国际红十字会的火车去上海。"
林默检查车票时，发现背面用隐形墨水写着："叛徒在钟表店"。这是老徐的笔迹，说明他还活着。
深夜，林默潜入安全区边缘的钟表店。橱窗里的座钟停在8:15——淞沪会战爆发的时刻。他撬开后窗，闻到股腐臭味。
工作台上散落着电台零件和带血的工具。林默拉开抽屉，找到本密码簿，里面夹着张照片：老徐被绑在椅子上，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日本人。
"找这个吗？"小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默转身，看见他举着把南部式手枪，"老徐嘴挺硬，不过最后还是说了你的备用联络点。"
林默慢慢后退，手指摸到工作台上的镊子："陈树给了你什么好处？"
"比你们给的多。"小李扣动扳机，却只听到咔哒声——沈秋白早卸掉了撞针。
林默扑上去用镊子刺入小李的眼窝。搏斗中，工作台倒塌，露出地道的入口。小李趁机挣脱，捂着流血的眼睛逃进地道。
林默没去追，因为他看到了墙上的挂钟——内部被改造成了炸弹，倒计时还剩三分钟。他抓起密码簿和照片跳窗而出，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
气浪将他掀进对面的裁缝店。醒来时，发现自已躺在红十字会的火车上，拉贝正在和日本军官交涉。
"这位是我的助手。"拉贝用德语说，"他需要去上海治疗枪伤。"
军官检查证件时，林默看见站台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沈秋白穿着铁路制服，正将个金属箱交给瑞士外交官。箱子上印着"医疗用品"，但缝隙里渗出些许蓝色液L。
火车鸣笛启动。林默借着整理绷带，将密码簿藏进伤口敷料里。最后一瞥中，他看见小李缠着绷带出现在站台，正向陈树汇报什么。
而更远处，钟表店的废墟上，有个人影在翻找什么——看身形像是老徐。但火车已经驶出站台，南京城渐渐消失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