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音手枪的枪管在暮色中泛着幽蓝。沈秋白向前半步,让林默看清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物件——是那块在当铺典当的浪琴怀表。
"1934年哈尔滨站的特制款。"沈秋白转动表壳,露出内侧刻着的樱花标记,"关东军情报部的标配,但你这块多了道划痕——是在大连刺杀佐藤时的纪念?"
林默的肌肉绷紧了。这个细节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说明军统内部有当年东北地下党的叛徒。他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沈组长认错人了吧?这是家父在瑞士买的。"
沈秋白突然抬手一枪,子弹擦着林默耳际打碎身后的玻璃瓶。几乎通时,巷口传来日语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76号的人。"沈秋白拽着林默躲到垃圾箱后,"南造云子设的局,她故意让阿四引你来咖啡馆。"
林默注意到沈秋白右手虎口有新鲜伤口——是今天刚受的伤,形状像是被某种特制镣铐磨破的。"陈树还好吗?"他突然问道。
沈秋白的瞳孔微缩:"你怎知我见过陈树?"
"你的伤口。"林默压低声音,"76号最近从德国进口了批带倒刺的手铐,陈树上个月在酒会上炫耀过。"
巷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秋白突然撕开衬衫前襟,露出胸前的绷带:"今早我用这个从陈树嘴里换的情报。"绷带下隐约可见烙铁留下的"叛"字伤痕,"他说南造云子盯上你了,因为..."
一声日语喝令打断了他。沈秋白猛地推开林默,朝巷口连开三枪。借着这短暂的混乱,林默翻过矮墙,落在隔壁裁缝店的后院。等他穿过店铺前厅来到大街上时,身后已经响起密集的枪声和警哨声。
......
国际饭店的孔雀厅正在举办日本领事馆的慈善晚宴。林默整理着燕尾服领结,从镜面装饰柱的反射中观察全场。南造云子穿着藕荷色旗袍,正与英国领事交谈,手腕上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先生。"陈树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白色西装下隐约可见绷带轮廓,"家父的汝窑笔洗还在等您鉴赏呢。"
林默注意到他左手小指不自然地僵直——这是军统对叛徒的标记性惩罚。他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陈公子手指怎么了?"
"不小心被车门夹到。"陈树笑容僵硬,突然压低声音,"沈秋白还活着,他..."
"林桑!"南造云子翩然而至,翡翠镯子叮当作响,"你们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
陈树立刻退后半步:"在说林先生对古董表的鉴赏力。"
南造云子从坤包里取出块怀表——正是林默典当的那块浪琴。她故意当着陈树的面打开表盖:"领事先生想请教您,这个樱花标记旁边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林默看着表盖内侧刻着的"37.5",心跳如鼓。这是他在东北时的无线电呼号频率,知道这个细节的人要么已经牺牲,要么...
"L温计的最高刻度。"他抿了口香槟,"家母总说我小时侯爱发烧。"
南造云子轻笑出声,突然用俄语说了句:"大连的雪化了吗?"这是当年他与东北地下党接头的暗语。
乐队适时地奏起《夜来香》。林默顺势鞠躬:"能请南造小姐跳支舞吗?"
舞池中央,南造云子的右手搭在他肩上,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他后颈的伤疤——那是三年前在大连留下的枪伤。"林先生知道吗?"她贴近他耳边,"领事馆今天收到情报,日军将在48小时后处决一批南京方面的间谍。"
林默的舞步丝毫未乱:"南造小姐跟我说这个合适吗?"
"其中有个人您可能认识。"她的指甲轻轻刮过他衬衫下的窃听器,"沈秋白的妹妹,沈秋雨。"
音乐戛然而止。南造云子退后行礼,通时将张纸条塞进林默口袋:"明早十点,静安寺路72号。带上您拍到的码头照片,换沈小姐的命。"
......
凌晨三点,林默在法租界的安全屋内反复检查那张纸条。老徐用放大镜观察纸纤维:"是特高课专用的富士和纸,但墨水有问题。"
他滴了滴试剂,纸上渐渐显现出另一行字:"阿四是清白的,叛徒在钟表店"。
林默猛地站起来——钟表店是他与老徐的备用联络点,知道这个地方的只有地下党核心成员。老徐按住他的肩膀:"南造云子在离间我们。"
"不。"林默想起个细节,"上次在钟表店,你给我的电工工牌照片是圆脸,但真人被76号抓走前,我在码头见过他——是个方脸。"
老徐脸色骤变:"那天我不在店里,是交通员老赵临时..."
窗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林默吹灭油灯,从窗帘缝隙看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街对面。车门打开,下来的竟是阿四,他被两个穿风衣的人押着,额头有血迹。
"是76号的人。"老徐掏出勃朗宁,"后门走。"
林默却盯着阿四的手——车灯照射下,他正用受伤的右手在裤腿上画符号,是地下党最高级别的警告信号:内部有叛徒,且叛徒此刻就在现场。
老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看什么?"
"没什么。"林默缓缓后退,"我在想南造云子为何要选静安寺路72号——那里是英国人的产业。"
"因为明天英国领事要去南京。"老徐突然掏枪指向林默,"别动,影子通志。"
林默早有准备,侧身滚到沙发后。老徐的子弹打碎了茶几上的煤油灯,火焰瞬间窜上窗帘。借着混乱,林默撞开储藏室暗门,跌进潮湿的地道。
爬行二十米后,他推开出口的伪装板,发现自已竟在国际饭店的后巷——离静安寺路只有两个街区。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而近在咫尺的阴影里,有人轻轻鼓掌。
"精彩。"南造云子从黑暗中走出,手里把玩着那块浪琴怀表,"现在您该相信,我们确实需要谈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