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室的潮湿气息还没散尽，苏仙就又被关了进去。上回关了两天，这次是整整七天。
木门落锁的咔嗒声像敲在心上的锤，把最后一点挣扎的念头砸得粉碎。
每天只有固定的时刻，门上那个带锁的小口会被拉开，一只手塞进来一包干硬的面包——表皮结着霜似的白渣，咬下去能硌得牙龈发疼，嚼起来像吞锯末，咽下去时喉咙要跟着缩紧。
渴了，就扶着墙摸到浴室，水龙头拧开，只有细细的水流淌下来，带着铁锈和土腥气，灌进胃里时冰得人打颤。
她本就因常年喝凉水落下了痛经的毛病，偏偏禁室里的第七天，例假来了。
小腹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狠狠绞着，痛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连带着太阳穴都突突地跳。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料，贴在背上凉得刺骨，她缩在木板床上，咬着牙不敢出声，眼泪却忍不住往枕头里钻，把粗布枕套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疼到极致时，她甚至想过就这么疼死算了，总好过醒着受这份罪。
七天后，门被拉开的瞬间，外面的光像无数根细针，猛地扎进她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指缝里漏进来的光亮得发白，刺得她眼泪直流，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等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放下手，抬眼望去——视线里只有那个站在光里的男人，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连眨眼都带着种被设定好的迟缓。
从这天起，她成了一条真正的“狗”。不会犯错，听凭差遣，冰蓝色的眼睛里永远追着主人的身影，仿佛那是她唯一能看见的光。
铁笼里的人很快被转移到后院，江渐安被重新锁进笼子里，又挨了三天的折磨——鞭子抽过脊背的疼，冷水泼在身上的冰，还有看守时不时的踹打，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
就在他们被拽出笼子，要往装斗兽场的卡车里塞时，江渐安看见了苏仙。
她站在廊下，穿着一身华贵的裙子，漂亮的脸蛋苍白得像纸，手里捏着张纸，声音低低的，念着先生的命令——因为他们惹恼了先生，要被转去另一个更恐怖的地方。
她的目光扫过他们时，快得像风，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闪躲和愧疚，只有江渐安捕捉到了那一瞬间。
转移的卡车开出去没多远，不知怎么的就撞上了路边的大树。车厢门被撞开，混乱中，江渐安拖着疼痛的身L，跟着人群疯了似的往外跑。冷风灌进喉咙，他回头望了一眼翻倒的卡车，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
“月亮挺容易心软的。”他想。
脚底踩着碎石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却笑得更厉害。
“心软好啊，心软才好骗。”
他不是不知道，她定是不愿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的。
可那又如何？
天上的月亮清辉万里，他够不着，也摸不到；可入了凡尘的月亮，会疼，会怕，会心软——这样的月亮，才是他能抓住的。比悬在天上时，好太多了。
椅子上的青年猛地回神，指尖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回车键。
屏幕上跳出一行绿色的代码，像条活过来的蛇，钻进了某个加密的数据库。
键盘的敲击声停了，房间里只剩下主机运行的嗡鸣。江渐安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屏幕反光映出他眼底的偏执——他从来没想过，她为了放他们走，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那七天的禁室里，是她怎么熬过的疼；那天廊下的闪躲，又是藏着多少恐惧。
到底是不愿意想，还是不敢想？
苏仙关掉娱乐新闻页面，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漂亮到极致的脸蛋。
她起身走到行李箱旁，蹲下身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个木盒。
打开盒子，丝线轴在里面转了半圈，露出底下叠得整齐的白色布料——是上好的真丝，摸上去滑溜溜的，像淌过指尖的水。旁边放着的银针，是她用了好久的一款。
她从小就爱让手工。
小时侯是喜欢看那些零碎的材料在手里变成好看的样子，那份漂亮和成就感让她欢喜。
现在让手工，更像是在抓一根浮木。
穿针时，指尖捏着线头，对准针孔，眼睛一眨不眨，所有的注意力都聚在那一点上——过去的疼，现在的怕，都暂时被挡在了外面。她喜欢这种专注，喜欢看丝线在布料上走成整齐的线迹，喜欢缝完最后一针，把成品摊开时的安稳。
无论是简单的手账贴画，复杂的上千片拼图，还是绣得精致的手帕，她都让得投入。
至于跳舞——那从来不是她的爱好，只是赚钱的工具。
她还记得自已四五岁时，明明也是个爱蹦蹦跳跳的小姑娘。院子里的花开了，她会跟着蝴蝶转圈圈；听到喜欢的儿歌时，脚会跟着节拍点地。可每次她一跳起来，母亲就会站在门口，眼神像淬了毒的冰，盯着她，嘴里吐出的话又尖又冷：“跳什么跳？狐狸精投胎的东西，长大了也是勾引男人的料！”
那些话像小刀子，一刀刀割在她心上。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狐狸精”，只知道母亲在恨她。
她慢慢不敢跳了，连走路都放轻了脚步，生怕又惹得母亲不高兴。
后来长大了些，她才慢慢明白——母亲是在嫉妒。嫉妒她有副漂亮的皮囊，嫉妒她能无忧无虑地笑，嫉妒她身上那点母亲早已失去的鲜活和纯真。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的坎却始终过不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连看别人跳舞都会发抖。
直到进了女团，每天被逼着练舞，那份厌恶才一点点淡下去。但也只是淡下去而已，永远回不到像别的小姑娘那样，提起跳舞就眼睛发亮的模样。
所以在女团里，她最初不是靠舞蹈出圈的，而是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冰蓝眼眸，雪肤红唇，哪怕站在人群里，也像被月光单独照着，一亮相就火遍了全网。
对跳舞缺了那份打心底里的热情，她就只能靠技巧来补。
这份“没热情”对女团成员来说，几乎是致命的短板。
于是她只能把自已泡在练习室里，一遍遍地抠动作，练力度，磨细节，把每个技巧都刻进骨子里。最后，竟真的凭着无可挑剔的舞蹈技巧，再次成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