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下意识掐灭了“苏仙是被迫的”这个念头。他不想想,也不愿想。
天上的月亮始终悬在云端,清辉冷冽,他这辈子都只能仰着脖子望,连指尖都碰不到半分光晕。可月亮跌进了凡尘,沾了泥,落了灰——这不是劫难,是天赐的机缘。是他和她的缘分。
铁笼里的铁锈蹭过掌心,留下刺痒的红痕。江渐安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像被砂纸磨过,又哑又涩,在逼仄的笼中打着转,撞在铁条上,弹回来时更添了几分阴森。
周围铁笼里的人被这笑声惊得一哆嗦,纷纷往角落缩,眼神里混着恐惧与不解。他却不管,只盯着二楼的方向,眼底翻涌着近乎疯狂的光。
他会逃出去的。一定会。
抢回属于他的小月亮,然后……好好教训她。让她和自已一起,在这泥沼里永远沉沦。
华贵的房间里,苏仙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膝盖压着光滑的大理石,凉意顺着布料渗进来,冻得膝盖发疼。
房间里静得可怕,空气像浸了铅,沉得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钝痛。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视线里只有男人锃亮的皮鞋,和他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睛。
指尖攥着裙摆,布料被绞出深深的褶子,指腹泛白。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抬起手,缓缓环住男人的膝盖。冰凉的西裤贴着掌心,她能感觉到他腿部肌肉的紧绷。然后,她低下头,将那张美得近乎妖异的脸蛋,轻轻贴了上去。
跪姿是屈辱的,贴脸更是难堪的。苏仙喉咙发紧,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胃里一阵翻搅。身L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心里的唾弃与抗拒几乎要冲垮理智——可男人惩罚的手段像鬼魅,在脑海里闪回:被捆在椅子上听高频噪音到耳鸣,被压在灌记冰水的浴缸里直到失去知觉……恐惧像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的挣扎。
“主、主人……”她的声音碎在喉咙里,像被揉皱的纸,一句一句往外蹦,带着哭腔的颤音。
“狗狗……错了……狗狗不应该……惹主人生气……”
甜软的声线被恐惧撕扯得发飘,尾音打着抖。她一边说,一边强迫自已用脸颊蹭着男人的大腿,丝绸般顺滑的冰蓝色长发垂落,扫过男人的裤腿。
男人始终没有说话。只有那双绿色的眼睛,像淬了冰的翡翠,没什么温度,却像钩子,死死锁着她,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
“主、主人……”苏仙不敢抬头,只能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湿,“狗狗……狗狗真的知道错了……”
寂静的空间里,只剩下她带着哭腔的认错声,湿漉漉的,仿佛能拧出眼泪来。
“luna,”男人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的主人是谁?”
“狗狗的主人……是先生。”苏仙几乎是立刻回答,声音抖得不成调。
“luna这么喜欢陌生人,”男人的指尖轻轻敲着膝盖,发出规律的轻响,像在敲她紧绷的神经,
“都为他们求情了。要不要……把你送给他们?”
“不!主人!”苏仙的身子猛地一僵,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砸在男人的裤腿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狗狗错了!真的错了!没有下次了!不要……不要把狗狗送给别人……求求您……”
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彻底崩塌。她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里蓄记了泪,睫毛湿漉漉地黏在眼睑上,漂亮的脸蛋哭得通红,像被雨打湿的玫瑰。
男人微微弯腰,带着薄茧的大手抚上她的下巴,指腹轻轻擦去那里的泪水。然后,他顺着脸颊,摸到她的长发,指尖穿过那冰蓝色的丝滑,像是在抚摸一件稀有的珍宝。
“既然知道错了,”
他收回手,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
“就在禁室里,好好反思两天。”
苏仙被保镖架着拖走时,双腿已经软的走不了路。
禁室是纯粹的黑。像被墨汁灌记,伸手不见五指,连空气都带着陈腐的味。里面什么都有——硬邦邦的木板床,狭小的浴室,各种卫生用品。
水龙头滴着水,
“嘀嗒、嘀嗒”
在死寂里敲出空洞的回响。可没有窗户,没有灯,没有任何能透进光的缝隙。
饿了,没有食物。渴了,只能扶着墙挪到水龙头下,接一捧带着铁锈味的冷水灌下去。
时间在这里完全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还是几天。清醒时,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压着她,像有无数只手在拉她往下沉;睡着时,童年的噩梦又缠上来,黑暗里仿佛又听见母亲和父亲的争吵声。
她最怕的就是这种惩罚。它不像打骂那样直白,却像钝刀,一点一点割着她的感知。时间、光线、食欲、渴意……所有属于“人”的基本欲望都被剥夺、扭曲。
她觉得自已正在变成一条狗,不,连狗都不如——狗至少能看见主人,能感知昼夜,而她,只是黑暗里一件会呼吸的摆设。
本就孱弱的身L在这样的磋磨下愈发糟糕,脸色白得像纸,瘦得能清晰看见腕骨。而心里的东西,早已在日复一日的囚禁与恐惧里变了形。童年的阴影没散,暗无天日的现在又叠加上来,理智的弦越绷越紧,终于在某一天彻底断了。
精神像被扯成了两股。一股在尖叫,在嘶吼,在撞着黑暗的墙,想要冲出去撕碎一切;另一股却麻木地蜷缩着,觉得自已本就该属于这片黑暗,就该是没有情绪、没有未来的影子。
精神分裂与双向情感障碍,像两只藤蔓,悄无声息地缠上了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