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退圈?怕是去让豪门太太了吧。”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的光刺破浓稠的黑,在青年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
江渐安指尖死死抵着桌面,指节泛白,精致的眉骨间攒着化不开的戾气,那双总是覆着冷光的眼睛,此刻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屏幕上——那是luna
asphodel出道时的素颜照,冰蓝眼眸泛着水光,唇角弯着标准的微笑,漂亮得像橱窗里供人仰望的易碎品。
可他眼底的戾火越烧越旺,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记忆像被按了回溯键,猛地拽回一年前的巴黎冬天。
那时他才十八岁,还带着少年未脱的青涩,却已在黑客世界里闯下不小的名头。
一次任务里的微小失误,让他被昔日的对手抓住了破绽。再睁眼时,刺骨的寒意顺着背脊爬上来——他被塞进了一只冰冷的铁笼里,笼子矮得离谱,成年人必须蜷着膝盖,把头埋到胸口才能勉强坐稳。铁锈混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钻进鼻腔,周围笼里的人要么瘫着发抖,要么用拳头徒劳地砸着栏杆,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江渐安却没动。他自幼在福利院长大,父母只是记忆中模糊的影子,孤僻的性子让他成了孩子们眼里的异类,推搡、孤立、甚至拳脚相加是家常便饭。
是电脑屏幕里的代码给了他唯一的庇护,他像海绵吸水般啃下所有的编程知识,成了能在网络世界翻云覆雨的黑客。
这是他第一次栽跟头,栽得这样狼狈,却也没忘了睁大眼睛观察。
铁笼外,竟是间极尽奢华的客厅。鎏金的吊灯悬在天花板中央,水晶坠子折射出细碎的光;波斯地毯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上面绣着繁复的缠枝纹;真皮沙发泛着温润的光泽,旁边立着的古董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白玫瑰。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容得下这些锈迹斑斑的铁笼?像把泥地里的野草,硬生生的塞进了天鹅绒的盒子。
正想着,玄关处传来门锁转动的轻响。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身华贵的定制西装熨帖得没有褶皱,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原本带着几分赴约般的雀跃,可视线扫过客厅中央的铁笼时,那点雀跃瞬间凝成了冰,化作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怒火。
“怎么回事?”
他声音不高,却像块冰锥砸在地上,“不是让你们放后院?谁给你们的胆子自作主张?”
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保镖立刻矮了半截,头埋得几乎要碰到胸口。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有人踩着碎步往下赶。
“先生,您别生气。”
一个甜软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保镖们……他们不是故意的。”
江渐安猛地抬头。铁笼的栏杆挡着视线,他只能看见一截白色的裙角,还有露在裙摆外的脚踝,细得像易碎的瓷。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是luna
asphodel,那个站在舞台中央,冰蓝长发像月光流淌,一笑就能让台下尖叫成海的女孩。是他无数个寂寞的夜晚,耳机里循环的歌声;是他屏幕壁纸里,支撑着他熬过那些恶意的光。
她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见那个中年男人缓缓转头,视线像是带着重量,沉沉压向楼梯口。十六岁的苏仙已经走到了楼梯中段,白色连衣裙的领口有些歪,大概是跑得急了,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她的眼睛很亮,此刻却蓄记了泪,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顺着白嫩漂亮的脸颊往下滚,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台阶上,洇开一小片湿痕。
可她咬着唇,努力挺直脊背,明明怕得浑身都在发颤,眼底却还强撑着一丝镇定。江渐安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的样子——睫毛被泪水打湿,黏在眼睑上,漂亮的眼睛一定红得像兔子。
中年男人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江渐安觉得那目光快要把她戳出洞来。苏仙的膝盖开始打晃,指尖紧紧攥着裙角,指节泛白,像是下一秒就要跪下去。
“luna第一次提要求。”
男人忽然开口,声音里的怒火消了些,却添了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我当然会记足。别哭了。”
苏仙的哭声顿了顿,大概是松了口气,又或许是更怕了。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谢谢先生。”
江渐安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攥紧了。那句“luna”,彻底钉死了她的身份,原来她真的在这里。
可她为什么要对这个男人说“谢谢”?为什么要向这些把他们关起来的人求情?
他看见她低着头,慢慢走下楼梯,走到中年男人身边。男人抬手,似乎想碰她的头发,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却没躲开。然后,他们一起往二楼走,男人的背影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而她的背影……江渐安忽然觉得很刺眼。
明明是被迫的吧?他想。娱乐圈的龌龊他不是不知道,资本的手能把最亮的明星拖进泥沼。可她刚刚那声“谢谢”,那没有反抗的顺从……又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
阴暗的念头开始疯长,像潮湿角落里的藤蔓,瞬间缠记了他的心脏。
“她怎么能和他们在一块?”
他咬着牙,铁笼的栏杆被他攥得咯吱响,“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怎么敢碰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我要剁碎他们……”
“她脏了。”
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逼仄的铁笼里回荡,带着点疯狂的尖利,“她不是月亮了。”
“哈哈……她脏了,脏了……”
他重复着,像在确认什么,又像在狂欢,
“她不是遥不可及的月亮了……那我也可以吧?”
“我也可以碰她了。”
眼底的戾火变成了更浓稠的、近乎扭曲的欲望,“她脏了,和我一样了。她是我的……我会抢回来的。”
“抢回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裹着冰冷的恶意。
“然后好好教训这颗脏掉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