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场对话后,周斯越把所有东西都撤走,并搬出了村子。
离开前,他穿着我给他买的风衣。
他佝偻苍老的身体瘦削,已经撑不起衣服的版型。
他却小心翼翼地护着衣服,就像护着什么宝贝。
周斯越坐在轮椅上,对我扯出一抹笑。
浑浊的眼底满是心酸和痛苦。
他递给我一份文件,
这是离婚协议书还有财产转让协议。
我不想再成为你的拖累和负担。
我一把接过,他却拦住我,用已经没有力气的手搭在我手上,语气带着悲戚的恳求,
我死了以后——
周斯越声音有些颤抖,
可以帮我处理一下后事吗
我希望我的最后一程,是你送我的。
我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眼神从期待到一点点灰暗下去。
他最终挪开轮椅,苦笑道,
抱歉,我会自己处理好的。
话落,他缓缓离开。
这一次,连保镖都没有。
我收回视线,把文件收好时,听到哽咽声。
婆婆,你是不是要走了
安安拿着绘本,看到我敞开的行李箱,眼泪噼里啪啦掉落。
我轻柔拭去她的眼泪,心里柔软一片,
对,我要去帮助其他的小朋友。
但我保证,每年都会回来看你。
她抿着唇,却懂事的没有再闹。
我离开时,她给我递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平安符。
她说,
等以后,我也要像婆婆一样帮助其他人。
婆婆要平平安安的,不要再生病了。
眼眶酸涩,我紧紧捏着平安符,忍住盈满眼眶的泪水。
好。
和村民们告别后,我便回到城里,拿了离婚证。
又用周斯越转移的财产,成立了一个基金会。
我招了一批人,和我一起到偏远的山区去建设。
繁忙的工作让我无暇回忆过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对周斯越的情感和记忆越来越淡。
淡到提起他这个人,我都要愣住,想一想这是谁。
短短一年,基金会已经把西南边陲的村子都建设完毕。
拿到慈善奖项的时候,我忽然想起周斯越。
他金盆洗手的那天,抱着我笑,
我从前做的那么多坏事儿,以后要积多少德才能让你幸福啊。
我抚平他紧蹙的眉宇,
我替你做好事,都写你的名字,我的周斯越一定会平安健康幸福的。
可最后,我写下的是自己的名字。
听说周斯越早在半年前去世。
他死在破旧的出租屋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臭了。
没有人处理他的尸首,现在骨灰还存在火葬场里。
听说他最后半年时间,做了很多好事。
所有署名,都留了我的名字。
他最后留在出租屋里的信纸,都是用失去力气的手指,一点点磨出来的。
只有短短一句话。
【对不起,茉茉。我真的爱你,爱到愿意付出一切,包括我的生命。】
众人都唏嘘,感叹他至死不渝的爱情。
而我听过只是笑笑。
转身到下一个贫困的山村。
我热爱他们质朴的笑容。
热爱真诚、没有猜忌的情感。
我只会做我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无关周斯越。
无关爱情。
穿越陡峭的山坡时,清风凌冽。
我好像听到一声轻叹,
茉茉,要幸福。
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