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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一院。
我妈躺在干净的病床上,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但看到我进来,眼睛立马亮了。
闺女......
妈,别担心,没事了。
我快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露出久违的真心笑意。
手术费够了,药和营养品都用好的,您放心养着就是。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是张豪。
他和儿子我瞧着都不算很严重,约摸住会院还能缓过劲。
可婆婆那么大岁数了,我可不好说。
果然电话一接起,对面立马传来他虚弱却焦急万分的求救。
罗倩,你在哪!妈快不行了,医生说内脏都熟了,要拿钱进ICU,你快过来!
我走到病房外,佯作惊讶:这么严重啊妈那个棺材本不都留给你们了吗
那点钱哪够啊!光是检查住院都快花完了......
我挂了电话,打车去了二院。
一进去,我就听见护士在议论,说什么一家三口全得了热射病,怪惨的。
张豪正在床上躺着输液,旁边儿子安安静静睡着。
而婆婆浑身插满管子,全身的力气只够抬眼瞧瞧我。
家属是吧护士拦下我,老人太受罪了,你看要不要先打个镇痛剂,咱们再商量后续的治疗办法。
算了吧。我摆摆手,没钱,能省就省吧。
张豪炸了:你拿走的五万块钱呢!那是救命钱,你个贱人连救命钱都抢!
病房里的人齐刷刷看向我。
我却笑了。
你也知道是救命钱啊
我上前,一把扯下他输液的针!
只有你妈那条命值钱,我妈就活该没钱做手术疼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张豪痛得大叫一声,手背顿时鲜血淋漓。
护士吓了一跳,想来拦我,却被我一个眼神震得不敢动了。
我冷笑着,慢慢挪到婆婆的病床前。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甚至还颤悠悠抬起胳膊,想去拉我的手。
倩倩......救救妈......
她的声音早没了往日的嚣张跋扈,沙哑的不成样子。
我却一把甩开她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对她勾起一个讥讽的笑。
老不死的热射病,躺两天就好了,花那冤枉钱扛扛不就过去了!
原话奉还。
病房里传来更疯狂的咒骂,我干脆利落地给他们留下一个背影。
顺便,附送一个拉黑套餐。
骂累了,张豪无力地瘫向病床。
手机屏幕停留在催缴住院费的短信上,像索命的符。
爸爸,我饿!
儿子忽然闹起来,有气无力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从婆婆倒下到现在,他的身体也跟着越来越烫,恐惧也在不断被放大。
饿、饿,就知道饿!
张豪失控般怒吼一声,一巴掌扇在他儿子小脸上。
索命鬼是不是,钱呢钱在哪呢!
儿子被扇得一个趔趄,撞到了墙上。
他双眼通红,忽然一下子扫到了婆婆手腕上的金镯子,两眼放光地扑过去。
可婆婆不肯。
她都快不行了,还使出吃奶的劲捂住那镯子。
不行啊,乖儿子......她表情比哭还难看,不能动,不能动我的镯子......
张豪一个耳光又扇到他亲妈脸上。
省省省,什么时候了还省,全家都被你省死才好!
他疯了一样地拔下那镯子,婆婆手腕上瞬间一道血痕。
可他将镯子变卖后,并没有给婆婆送进ICU,也没有遵医嘱买药维持生命。
反倒是全部用于自己和儿子的治疗。
得不到救治,婆婆的身体渐渐形同枯槁,五脏六腑叫嚣着烧开,像一座内置的大火炉。
可她并没有完全昏迷。
在最后的清醒中,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内脏在燃烧,痛得要死,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喊,想骂。
想质问她最宝贝的儿子和孙子为什么这么对她。
妈!
是张豪的声音。
她费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入眼却是一张可怖的脸。
妈,你还有没有别的钱,藏哪去了妈,你说话啊!
钱,又是钱。
她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啐这个不孝子一口,想骂他畜生不如。
可只能听见仪器的报警声。
刺耳又尖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