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8、
秦慕时耷拉着脑袋,脸上又是迷茫又是愧疚:「阿芙,我想不明白,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一个女人背弃你」
这个问题,不止他想过,曾经的我也想过。
在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一遍遍的想。
在柳茜没有出现过的那些年,我和秦慕时曾经相濡以沫,生死与共。
我们吵架时,先道歉的永远是他,他会为了我去学那些从前不会的事情,只为了哄我开心。
在无数个夜里,他曾经不止一次在我耳边说:「阿芙,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和你结婚,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一定不会重复父辈们的悲剧。」
我和秦慕时都是不被自己家人喜欢的人。
他的父亲另有所爱,为了所谓的真爱置他们母子不顾,公然带着小三和私生子亮相。
我的父亲也好不了哪里去。
母亲过世后,本来说好入赘的父亲不但夺了公司,还将青梅竹马的初恋接回了家,将我放逐到了国外。
正是这份相似的出身背景,让我们心心相惜。
我们不但是爱侣,还是彼此的盟友。
曾经我以为我们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可直到柳茜出现我才知道。
原来他也会因为别的女人厌弃我。
9、
其实柳茜刚出现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她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
她长得只算清秀,性情也唯唯诺诺,绝不是秦慕时会喜欢的女人。
她第一次引起我的注意,是我出差回来时,秦慕时去机场接我,我在副驾驶的座位缝隙里发现了一只耳环。
那种耳环不是我会用的款式,也不可能是秦慕时给我准备的惊喜,所以我问他:
「这是谁的」
秦慕时也很意外,他察觉到我的不悦,安抚的笑了笑:「前两天去谈合作时,新来的秘书坐在副驾驶,估计是她不小心落下的。」
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反应也很正常,也许我该大度一点。
只是在他的车里看到别的女人的私人物品,总让我不怎么舒服的。
直到我亲眼见到这个秦慕时口中的秘书,我才知道,我心中隐隐的不舒服并不是我多心。
她站在我面前,怯生生的看着我,好似我是什么洪水猛兽:「明总,不好意思,昨天我好像把耳环落在秦总的车里了,您不要误会。」
可看着她眼睛里隐隐的野心,我知道自己没有误会。
秦慕时没有察觉这场女人之间的斗争,他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揽着我的肩膀笑道:「我没有骗你吧,这辈子有了你,我哪里可能看得上别的女人。」
这些年,因着秦慕时英俊的容貌和不菲的身家,这种事并不是第一次发生。
可往往不是那些女人认清现实后自己离开,就是发现苗头后的秦慕时将人打发走,从来没让我操过半点心。
我以为这次也会一样。
直到有一天,我打电话找秦慕时时,发现是柳茜接的电话。
她的语气很平静:「明总,秦总有事在忙,您有什么事情么,需不需要预约一下,我登记好了再告诉秦总。」
我冷笑:「什么时候我要找自己的老公还需要预约,还有,你一个不相干的有什么资格替我转达」
当天晚上我告诉秦慕时,我不喜欢这个柳茜,不希望在公司里再看到她。
秦慕时脸上罕见出现了一丝迟疑,他问我:「就因为这点小事」
以前只要是我不喜欢的人,无论是谁,秦慕时从来没有质疑过。
这是第一次。
可是秦慕时还是很快就答应了我,他把我搂进怀里,嗓音柔和:「好,只要你不喜欢,我就答应你。」
他看起来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我知道是不一样的。
柳茜在他这里是特殊的。
10、
那时候我正忙着跟我爸夺权,经常国内国外到处飞,秦慕时也很忙,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相处过。
可我相信,秦慕时是不会背叛我的。
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是对彼此最了解的人,哪怕他对柳茜有过一点犹疑,也不会因此放弃我。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一个月后,秦慕时的助理打电话给我,他因为胃病发作当场昏厥进了医院。
听到这个消息,我又是担心又是愧疚。
等我连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赶了回来,匆匆来到医院时,却发现柳茜守在他的病床前。
那一刻,又困又累的我只觉得异常的荒唐。
可看着脸色惨白的躺在病床上的秦慕时,我还是忍了下来。
柳茜看到我后反应极大,她刷的一下站起来,脸色惨白的连连道歉:「明总,您别误会,我不是故意靠近秦总的,之前在工地时遇到了秦总,恰好他身体不舒服就把他送到了医院,既然您来了,我马上就走。」
柳茜被调离了秘书处后去了分公司,一个普通的分公司员工竟然就这么恰好碰到了去视察的秦慕时。
而身边总是跟着助理的秦慕时,竟然还用得着一个普通的小员工送他来医院。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可秦慕时相信,被吵醒后的他皱了皱眉:「阿芙,不关她的事,她只是送我来了医院。」
这是他第一次为了一个女人跟我解释。
我的心仿佛被冻住一般,一股冷意席卷了全身。
那一刻我的眼神想必极冷,冷到秦慕时都不自觉的避开了眼睛。
11、
我并没有揪着这件事继续发作,而是推了所有的工作专心照顾起了秦慕时。
可久别并没有胜新婚,我们两个都有些不适应。
以前恨不得跟我贴在一起的秦慕时现在经常会忽略眼前的我,反而看着手机发呆。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
是因为我缺席的日子里,柳茜无微不至的关心
还是,男人本来就善变,红玫瑰变成了蚊子血,现在他开始贪图白月光
其实秦慕时也不是没有过挣扎。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吃饭时,他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信息。
柳茜找老中医问了方子,特意巴巴的发给他。
寥寥几语中看似客气,却都是不容忽视的关心。
我不相信秦慕时看不出来。
他愣了愣后,将手机拿起来,删掉了柳茜的微信。
那天晚上,我无言的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秦慕时突然走过来将我揽在怀里,他说:「阿芙,我们要个孩子吧,那些不相干的人,我会让她离远一点。」
我知道他的意思,沉默良久才点了点头:「好。」
爱会让一个人变得勇敢,也会让一个人变得怯懦。
这么长的时间,秦慕时于我已经不单是爱人,还是无法分隔的家人。
现在让我和他分开,无异于割肉蚀骨,我懦弱的惧怕这种疼痛。
算了吧,我不想去计较他那一丝的游离,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那根哽在喉咙里的刺,在时光的流逝中总会慢慢消融的。
从那天开始,秦慕时晚上不再出去应酬,我也很少再去外面出差。
下班之后,我们会窝在同一个沙发里,他将我抱在怀里给我念书。
日子仿佛回到了我们结婚前一样。
我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过柳茜,仿佛她从没出现过一样。
原本以为我们能一直过下去,可事情还是出现了变故。
那时一个很平常的早上,秦慕时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变得极差,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柳茜出事了。
有人将她挟持后,将她强暴了。
12、
强暴她的是曾经在我的公司工作过的一个员工。
出事后,他就自己跳楼死了。
警察只查出来他生前已经肝癌晚期,而且账户里还莫名其妙多了一笔钱。
柳茜面对问询时哭的晕了过去,秦慕时便不肯再查下去。
医院里,柳茜一见到我就失声尖叫,她叫的越大声,秦慕时的脸色就越难看。
我木然的看着他:「你以为这都是我做的」
秦慕时的目光极冷:「那你想让我怎么以为,难道你让我相信一个女人会用自己的清白来陷害你」
「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不该把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手段用在一个女人身上,明芙,你真的太可怕了。」
我只觉得一切都荒唐的可笑,我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结果在他心里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也真的笑了起来,只是越笑眼泪流的越多,我说:「秦慕时,你混蛋!」
秦慕时没有再看我,他冷冷的回道:「如果你要报复的话,就来报复我,是我先动心的,不关她的事,别再做那些下作的事情。」
他头也不回的走回了病房,透过打开的门缝里,我看到柳茜梨花带雨的扑进他的怀里。
秦慕时没有拒绝,反而满脸怜惜。
那个曾经跟我许下终身的男人,现在当着我的面,将别的女人视若珍宝。
那是秦慕时第一次因为柳茜跟我争吵,凡事只要开了头,后面的事情也就不新鲜了。
后来我们吵了一次又一次,吵的最凶的时候,秦慕时曾经脱口而出:
「明芙,我们离婚吧,我累了。」
那时的我满心不甘,像看仇人一样的看着他:「凭什么,你休想撇开我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我要一直跟你耗下去,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秦慕时跟我求婚时签了协议,如果他先提出离婚,就要将名下的七成的财产都分给我。
谁想到求婚时许下的甜蜜诺言,现在成了羁绊他的枷锁。
他没法如愿,便消极抵抗。
很快他就搬了出去,连看都不愿再看我。
从此,所有人都知道,我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秦太太,柳茜才是秦慕时心底的人。
我们三个就这样僵持着过了许多年,直到我彻底想通跟他提了离婚。
直到他遇到了那场车祸。
13、
我平静的说完了这些,没有半分添油加醋,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秦慕时脸色变得惨白,他神情痛苦的看着我:
「不可能,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你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现在的他的声音中满是笃定,对我是不容置疑的信任。
可那时候的他,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的就中了圈套
大概是因为爱吧,是因为他对柳茜动了心,所以再多的不对劲摆在眼前,他都不愿意去深究。
我想,我脸上的讥讽想必特别明显,明显到秦慕时再也无法视若无睹。
他早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是不愿意相信。
他低下头,颤抖着声音道:「对不起,阿芙,对不起。」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因为曾经的越轨向我道歉。
我以为自己会开心一些,可我并没有。
这一刻,我只是觉得无尽的疲累。
秦慕时走了,不知是无法面对我,还是无法面对自己不堪的过去。
几天后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在新闻上。
他拍下了一颗价值几亿的宝石,说要送给一个人赔罪。
无数八卦媒体图文并茂的对这颗宝石做着介绍,纷纷猜测是谁会好运能够拥有它。
可第二天,它被当做一个普通的礼物送到了我的办公室。
秦慕时一向是这样,面对无法填补的愧疚,便想用物质来填补。
当日对柳茜是这样,现在对我也是这样。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可柳茜显然大受刺激。
这天,我刚回到家门口,就发现她堵在了前面。
她的眼里满是嫉恨:「明芙,我本来以为你还有几分骨气,你明知道阿时爱的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他」
一直以来,我其实都没有把柳茜当回事。
男人要变心,解决外面的女人有什么用,他变心了就是变心了。
柳茜也心有顾忌,除了暗戳戳的秀一下恩爱,很少跟我正面针锋相对。
只是她没想到一场车祸打乱了她所有计划,她慌了。
我不想跟她纠缠,可柳茜却仿佛受到了刺激般冲了过来:
「你有什么资格无视我就算你跟门当户对又怎么样,就算你先遇到阿时又怎么样,他爱的人是我,我能够抢回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她虽然说的冠冕堂皇,可要是真的这么容易,就不会过来找我发疯了。
她能够对曾经的秦慕时百般算计,面对二十岁的秦慕时,却毫无办法。
可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转头正准备离开,身后却传来一股推力。
转过头时,看到了柳茜的满脸疯狂,还有秦慕时慌忙奔过来的身影。
14、
再次醒过来时,是在医院。
说来也好笑,其实我受的伤并不重。
反而是秦慕时,当时滚下楼梯时他可是当了我的肉垫。
此刻,坐在我床边的秦慕时用纱布包着头,样子比我还狼狈,可周身却满是叱咤商场的凌厉。
这身气势绝不是二十岁的他所拥有的。
我心中猛地一颤,问他:「你想起来了」
秦慕时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看着我,目光里有着我无法看透的复杂。
也是,想起这些日子他做的荒唐事,恐怕他自己都不堪回首吧。
半晌后,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问我:「阿芙,你为什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不由一愣。
我和秦慕时确实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15、
几个月前的一天晚上,秦夫人突然打电话给我,我去了老宅后,见到了喝的醉醺醺的秦慕时。
那时候我和他的感情已经变得非常糟糕。
可秦夫人待我一向极好,她身体不好,我不能刺激她,只能装模作样的照顾起了秦慕时。
后来不知怎的我被他拉到了床上,我们有了混乱的一夜。
第二天醒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而我也如计划那般的去了外地出差。
那一次的项目谈的很愉快,在临别的饭局上,合作商偶然提起了她即将结婚的女儿。
她说准备去附近那座很灵的寺庙烧一注平安香,保她女儿婚姻生活顺遂。
我当时并没有当回事,可是离开酒店之前,突然鬼使神猜的向她问了寺庙的地址。
那间寺庙很偏,可香火却很旺。
寺庙的院子里有一棵硕大的姻缘树,我就站在那巨大的树影里,看着无数年轻男女满心期许的在上面挂上各种誓言。
我相信他们许下诺言的那一刻都是认真的,就如同我和秦慕时曾经一样。
只是这其中又有多少人真的能一起白头到老,而不是走着走着,就成了一对怨偶呢。
也许是神佛惩罚我的心不够虔诚,回来的路上我就遇到了泥石流。
那时候在漫天的雷雨中,瑟缩在小小的车厢里的我只感觉身下一阵阵温热。
那个孩子,在我刚知道他的那一刻,就离开了我。
也许他知道自己不是在父母的期待中来的,所以离开的也那么决绝。
秦慕时的脸色特别难看,他颤抖着声音问:「你是因为这个要跟我离婚的么」
我摇了摇头。
和秦慕时纠缠了这么些年,其实我早就累了。
可我真正动了离婚的念头,只是在一个很平常的傍晚。
那天,我突然心念一动想去那家好久没去的餐厅吃饭。
我是那里的熟客,虽然很久没来,老板还是给我留了位置。
正当我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出神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了柳茜,还有陪着她的秦慕时。
柳茜亲昵的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人对着窗外指指点点着说着什么。
他们依偎的姿态十分自然,外人看过去,估计都会以为是一对恩爱的情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要不就算了吧。
所以我当即给秦慕时发去信息,告诉他,我们离婚吧。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下,我看着他拿起来看了看,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也许在那一刻,他在想,他终于解脱了吧。
秦慕时神情终于痛苦起来,他问我:「阿芙,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我没法回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
也许,我和秦慕时注定就不是同路人。
所以上天只是随便给了点考验,我们便就此陌路,再也无法同行了。
16、
我和秦慕时去办离婚那天,天气很好。
也许是出于愧疚,他非常大方的按照婚前协议跟我划分了财产。
所以拿到离婚证后,我也非常大方的给了他一个消息。
我对他说:「你知道么,其实柳茜是刘莉的侄女。」
秦慕时愣住了。
刘莉是他父亲的那位珍藏多年的真爱,因为这个真爱,他被冷落多年,他的母亲那身病也是在长久的压抑中养出来的。
可以说,这个女人,影响了他的一生。
而现在,这个女人的侄女也掺和到了他的人生里,成了他不容忽视的存在。
秦慕时那一瞬间的脸色变得极复杂,他嘴唇张合了好几下,才将憋在喉咙里的话说了出来:
「阿芙,你真的好狠心。」
这次我真的笑出声来:「是啊,我一向睚眦必报,你不是早就知道的么,你欺负我这么久了,总该换我欺负欺负你吧。」
说完我转过身,在他的注视下,大踏步往自己来时的路走去。
秦慕时,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17、
秦慕时离婚后的日子其实过的很忙碌。
知道柳茜的身份后,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调查了一遍。
然后毫不惊讶的发现了,这个曾经在自己眼中温柔无害的女人隐藏在阴影里的另一幅面孔。
柳茜的温柔是伪装的,她的过去是伪装的,就连她的痛苦也是伪装的。
所谓的强暴,只不过是柳茜找人假扮的,难怪她当时怎么都不肯在医院做检查。
秦慕时不得不承认,一向自诩聪明的他,竟然被个毫不起眼的女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而这一切的根源,不过是他父亲的那位已经身在监狱的小三为自己设下的温柔陷阱。
当他把所有真相摊开在柳茜面前时,这个女人竟然疯狂的笑了起来:
「是又怎么样,我是故意接近你的,可难道这一切只是我有错么你扪心自问,如果不是你在享受和我的暧昧,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我,我还有机会拆散你和明芙么
「秦慕时,别把你自己说的那么无辜,你不过是一个三心二意又不敢承认的懦夫而已,你会被我玩弄于鼓掌当中都是你活该!」
秦慕时苦涩的笑了起来,他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女人,丢了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丢了自己的孩子....
想起那个孩子,他的心里就感觉有针在扎一样。
柳茜说的对,他们都是罪人,他们都活该。
他该为自己的三心二意得到惩罚,为那个失去的孩子得到惩罚,柳茜也不能例外。
他的神色冷了下来:「你推明芙下楼的事情她的律师已经正式起诉你了,再加上你欺诈我的那些钱已经达到数额巨大,柳茜,你这辈子就和你姨妈在监狱里团聚吧!」
柳茜脸上的笑顿时僵住,她不可置信的吼道:「秦慕时,我什么时候欺诈你了,那些东西明明都是你自己送给我的!」
可等她对上秦慕时冷酷的眼眸后,才猛地反应过来。
她刚刚太放肆了,竟然忘了,秦慕时本来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他把她的阿姨送进了监狱,跟他作对的私生子弟弟也出意外死了,就连她的姨父,秦慕时的亲生父亲,现在也全身瘫痪在病床上。
柳茜浑身都抖了起来,她伸手拉住秦慕时:「阿时,你不能这样对我,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我可以给明芙道歉,哪怕下跪都行,我不能坐牢,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可是无论她怎么哀求,秦慕时只是干脆利落的将她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了。
看着他毫无动容的神色,柳茜终于承认,他是不会放过她了。
对未来的害怕以及愤怒夹杂在一起,让柳茜的心里生出一股孤勇来,她用这辈子最恶毒的语气诅咒道:
「秦慕时,你会有报应的!」
18、
秦慕时也觉得自己会有报应。
虽然他不知道报应什么时候会来,但那一天总会来的,他很确信。
不然老天就太不开眼了。
把柳茜送进监狱后,秦慕时觉得日子变得空虚起来。
以前他总觉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够用,现在他觉得每天的时间太多了。
他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上。
可是,工作再多,也总有处理完的一天,他只是在公司里待了一个星期而已,公司里就多了许多流言蜚语。
秦慕时自然不怕这些,他只是觉得烦。
于是,在离婚的第六十天后,他再次踏进了他和明芙的家。
刚进门的那一刻,秦慕时只觉得里面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
他让管家买了许多家具,把屋子填的满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空。
寂静无人的夜里,他一个人赤着脚仿佛游魂般在屋子里游荡着。
他真的有那么爱明芙么秦慕时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爱一个人,却这样的伤害她,这种卑劣的爱秦慕时自己都说不出口。
他想,也许只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失忆,让他再次经历了一遍跟明芙的过往。
正是这种加深的记忆才让他的戒断反应来的格外的猛烈。
秦慕时是个商人,商人重利,什么都要计较得失。
既然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挽回明芙了,他就该忘了她。
时间是抚平一切的良药,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他就是这么想着,撑过来无数个夜晚。
直到他在墙缝里发现了那封信。
那封明芙写给他的信。
以前秦慕时曾经给明芙写了那么多封信,可是明芙很少回他。
寥寥回过的几封也在搬家的时候弄丢了。
秦慕时有些好笑,阿芙是个决绝的人,一旦她真的放弃,就绝不容许自己拖泥带水。
他在想,要是她发现还有这封漏网之鱼,不知道会不会抢回去。
虽然这么想着,可他还是颤抖着打开了信封,然后看到了里面几行熟悉的字迹。
【秦慕时,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今天晚上不回来,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秦慕时无法想象,在他和别的女人厮混的那个晚上。
他的阿芙是在怎样绝望又厌弃的情况下写下这些字的。
仿佛有一把锤子在他的胸口上不停的砸着,又闷又疼。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心里却在想,秦慕时你真的该死啊。
几乎是下意识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在开车前往明芙家的路上。
车子停下来前,秦慕时曾经在脑海中设想过无数中可能。
直到他看到一个男人揽着明芙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脑子才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那一刻,他才恍然失笑。
老天果然是开眼的,秦慕时,你等的报应不就来了么。
19、
明芙的交往对象叫做林则。
长得英俊高大,而且家境优越,跟她很相配,最重要的是他对她真的很好。
秦慕时想,真好,明芙这样的女人值得一个很好的男人好好对她。
不像自己,天生病态,就连心理医生都说:
「秦先生,因为你原生家庭的影响,哪怕你已经长大了,你还是会病态的渴求别人的爱,这种极致的病态会让你想方设法去验证这种爱是不是真的,直到你确信,哪怕你做出再过分的事情,依然有人爱你,你才会满足。」
秦慕时当时听了只觉得可笑。
他只是天生花心而已,像他的父亲一样花心,可他竟然给他找了个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承认吧,他从他最恨的男人那里继承了最卑劣的基因。
仅此而已。
所以,他也该像他的父亲那样,只配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腐烂,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20、
秦慕时没有再去打扰明芙。
只是有时候,他会在夜里开着车四处游荡,看着明芙和林则在旋转餐厅里共进晚餐,看着他们一起开车回家。
有时,林则会留宿,有时,明芙会温柔的将他送出家门。
而秦慕时则会在不远处的车里,点着一根烟静静地看着。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久,直到明芙和林则要结婚的消息传开了。
婚礼那天,秦慕时虽然没有收到请帖,可他还是去了。
因为他的到来,其他的来宾脸色都十分古怪,可明芙却很坦然。
她甚至特意过来给他敬了一杯酒,祝他玩的开心。
她的新婚丈夫林则也很大度,对他笑的十分自然,只是在那之后,他就紧紧的贴在明芙身边,仿佛生怕她被人抢走。
秦慕时有些好笑。
旁边的人估计看不惯他这么自在,怼了一句:「秦慕时,后悔辜负阿芙了吧,可惜你后悔也晚了!」
这人是明芙的闺蜜,曾经也参加过他和她的婚礼,自然也见证了他们这一路的坎坷。
秦慕时也不生气,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可不是后悔了么,只是我这么差劲,老天都看不惯我能和阿芙这么好的女人在一起,她值得更好的。」
那人看他这么没脸没皮,也不好再为难他了。
可只有秦慕时自己知道,他是真的这么想。
这场婚礼林则确实用了心,办的盛大而温馨,仪式的最后,台上的那对新人举起酒杯对着众人隔空敬了杯酒。
秦慕时也举起了杯子,他在心里说:「阿芙,祝你幸福。」
没有了我,你一定会更幸福。
21、
秦慕时知道自己该忘了明芙。
她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爱的人,他不该再去打扰她,这样对他们双方都好。
所以,他开始避免再跟她见面。
这个城市很小,但如果不想见,其实也没那么容易见到。
这几年,秦慕时的日子过得很风光。
他不缺钱,长得也不算差,很多女孩或是因为他的钱,或是因为他被钱包装过的人,都飞蛾扑火似的往他身上扑。
只是秦慕时约会过两次后,都觉得有些无趣。
那些女孩被分手时个个都伤心欲绝,但收到了价值不菲的礼物后,又都释然的离开了。
他以为日子会继续这么过下去,直到四年之后,在医院里再次见到明芙。
那天,他的母亲终于结束了这苦难又悲情的一生。
秦慕时其实并不怎么伤心,他知道死对于他的母亲来说是种解脱。
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外面的春意盎然,他竟然也觉得萧索起来。
正发着呆的时候,裤脚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到了一个软乎乎的小女孩。
这孩子看着才三岁大,却长着一张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
在梦里,那个他没有机会看到的孩子,也是这样软软的扑到他的怀里。
叫他爸爸。
见他呆呆的看着她,那孩子举了举被纱布包的圆乎乎的手掌,嘟着嘴道:「叔叔,苗苗手痛,你可以帮我呼呼么」
那一刻,秦慕时的心软的像水一般。
他蹲下身,小心的将她揽在怀里,像是揽着一团棉花。
他用最轻柔的力道给她吹了吹,苗苗却似乎有些烦恼,她歪着脑袋问他:
「叔叔,要是你的孩子像苗苗一样顽皮,还把自己的手弄伤了,你会生她的气么」
秦慕时笑了起来:「怎么会呢,我永远不会生苗苗的气。」
他想,如果他有一个这样的女儿,他恨不得的将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怎么可能会生她的气。
只是,他没有这个资格,他把她弄丢了。
苗苗似乎并没有被安慰到,她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可是我妈妈为什么不像叔叔这么好说话呢,我这次犯了错,她一定会打我屁股的。」
秦慕时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句呼喊:
「苗苗,你怎么又不听话随便乱跑。」
随着清脆的干跟鞋声,那人越走越近,秦慕时也看清了她的脸。
那正是许久不见的明芙。
她的头发长长了许多,在脑后挽成了一个温柔的发髻,只留下几缕发丝摇曳在风里,晃的他的心空荡荡的。
这几年,其实秦慕时已经很少再想起明芙了。
他不再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身边人似乎也知道他的忌讳,很少在他面前提起。
他几乎以为他都要忘记她了。
直到这一刻,他费尽心机在心里筑起的那堵墙,轰然倒塌,没有一点征兆。
「妈妈!」
在他发愣的时候,苗苗挣开他的手,迈着小短腿扑到明芙的怀里。
明芙将她抱起来,然后对着他轻轻颔首,说了句:「好久不见。」
苗苗好像十分意外她的妈妈竟然与这个陌生的叔叔认识,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秦慕时的心里就像是有一只蚂蚁在慢慢啃食,生疼。
他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什么,明芙却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那边似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她抱歉的对他示意了下,然后抱着苗苗匆匆离开了。
春风拂面,绿意盎然,可这条生机勃勃的走廊上,再次剩下了他一个人。
秦慕时黯然的收回了伸出的手,对着空旷的走廊说了句:
「好久不见。」
22、
秦慕时其实设想过他死的那一天会是怎样的画面。
那时一定是儿孙满堂,所有人都围在他的病床前。
反正他不差钱,哪个儿孙更孝顺,他就会把更多的钱留给他。
秦慕时知道可能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林芙,可他是个自私卑劣的男人,未来的某个时间,他还是会找个女人结婚生子的。
尤其是看着那个被他厌弃也厌弃他一生的父亲死的那么孤寂的时候,这种想法便越发强烈。
他想,他死的时候,一定不要像他的父亲那样,要热热闹闹的离开人世。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他的死会来的那么突然,也来的那么平常。
那天,他开车经过路口的时候,视线无意中划过路边的商店。
透明的玻璃橱窗内,有一个精致的娃娃静静的坐在橱窗前。
那娃娃头上绑着钻石做的发带,在阳光下熠熠生光,引得路边的孩子们都不自觉看向它。
秦慕时也看的发愣,就是在这一愣神的功夫,他没有察觉到旁边有一辆车横冲直撞的向他冲过来。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秦慕时却突然想起了他昨晚做的那个梦。
梦里,他揽着明芙坐在秋千椅上。
而苗苗就在不远处畅快的玩闹着。
那时他在想,苗苗的生日快到了,他该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喜欢洋娃娃。
不过,他秦慕时的女儿,就算是娃娃,也配得上最好的。
对吧,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