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见我拉开车门坐进来,梁宴之侧过身,沉默地替我拉过安全带扣好。
青年梗着脖子,下颌线绷得死紧,愣是没瞥我一眼。
我倾身过去,张嘴就在他脸颊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嘶!
太子爷惊得差点撞上车顶棚,捂着瞬间浮起浅浅牙印的脸,耳尖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你!
学你的,我笑得一脸无辜,指尖戳了戳他气鼓鼓的腮帮子,吃醋啦
太子爷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语气酸得能腌黄瓜:都离婚了,还给他系领带......系得挺顺手
我凑过去,在他被咬的地方安抚性地亲了亲:放心,早八百年前就没爱了,纯粹仪式感告别。
梁宴之这才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眸子湿漉漉地望过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
像只明明在暗暗生闷气,却又忍不住凑过来、眼巴巴渴望主人摸摸头的大型犬。
我心情颇好地掏出手机,当着这只大型犬的面,拨通了傅沉舟某个死对头的号码。
既然答应过傅沉舟不告诉媒体。
那至于消息是怎么恰巧漏到竞争对手耳朵里的......可就与我无关了。
傅沉舟公司的资金丑闻如野火燎原般被爆出,唱衰的流言甚嚣尘上,股价应声跳水。
傅沉舟焦头烂额四处扑火,嘴上却依旧强硬地否认一切。
直到某个寻常的下午,陈助理敲开我办公室的门,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陆总!
他们发行新股救市了!
鱼儿,终于咬钩了。
真正不想再见的人,分别时是不会有道别的。
傅沉舟的公司勉强熬过第一波舆论风暴,召开了紧急股东大会。
会议室内窗明几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奔流的脉络。
我站在窗前,俯视着脚下蝼蚁般匆忙的人群,忽然深沉地感慨:啧,这世界,真像一个巨大的煎饼果子。
旁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硬要跟来见世面的太子爷。
等会儿开完会,他闷闷的声音从口罩下传来,给你买。
门外,纷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股东们鱼贯而入。
当最后一个脚步声在走廊尽头响起,如此熟悉。
像很多年前,我们还未被婚姻捆绑,我去公司找他时。
那个年轻、意气风发的男人,也是这样,步履匆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奔向他的猎物。
门外,秘书小心翼翼地提醒:傅总,主位上那位就是本次购入大量股份、成为我们新任最大股东的......
旋转座椅的滑轮无声转动。
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划开一道无形的轨迹。
我缓缓转身,双手优雅地撑在光可鉴人的会议桌上,迎着那道惊疑不定的视线,绽开一个堪称亲切的微笑。
好久不见啊,小傅。
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傅沉舟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精心维持的表情管理瞬间濒临崩溃。
震惊、难以置信、被愚弄的暴怒,种种情绪在他眼中剧烈翻滚。
握手环节,他几乎是用了捏碎骨头的力道。
我也没客气,新做的、边缘锋利的法式美甲毫不留情地嵌进他手背的皮肉里。
整场会议注定不会顺利。
我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挑剔的大股东角色,每一个提问都精准地戳向他项目的软肋、数据的漏洞。
这真不能怪我。
谁让他的公司,里里外外都千疮百孔。
好几次,傅沉舟在回答我的诘问时,额角青筋暴跳,紧握的拳头在桌下微微发抖,那张英俊的脸黑沉得能滴水。
他越是失态,我唇边的笑意就越是舒展。
散会时,股东们心思各异地陆续离场,有人想凑过来与我攀谈。
却被一道高大阴沉的身影半途截住。
傅沉舟堵在我面前,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他垂眼死死盯着我,眸底翻涌着噬人的风暴,声音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陆书晴。
你真是。
他胸膛剧烈起伏,每个字都淬着毒,卑鄙!无耻!
我抬手,拦住了身后瞬间绷紧、像头被侵犯领地的小豹子般蓄势待发的梁宴之。
好整以暇地抬手,替他掸了掸高级定制西装肩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语气带着点嗔怪的惋惜:小傅啊,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生意场上的事,你情我愿,愿赌服输。
我抬眸,迎上他喷火的视线,笑容依旧得体,怎么能叫卑鄙无耻呢
我微微倾身,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一字一句,清晰而冰冷:你守不住公司......
我看着他瞳孔中最后一点光芒熄灭。
就别怪别人,把它吞掉。
商场如丛林,弱肉强食。
当肥肉暴露在狼群视野的那一刻,就该知道,总会有最狡猾、最有耐心的那一匹,在暗处亮出獠牙。
早就说过了。
我啊,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