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管家带着卫兵闯进来,他才猛地回神,像甩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松开手。
把她关进柴房。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神空洞得吓人。
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给她吃喝。
沈嫚云瘫在地上,咳得撕心裂肺,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从前的娇俏。
傅修宴!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尖叫着去抓他的裤脚,却被卫兵粗暴地拖开,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都忘了吗!
情分傅修宴低笑一声,那笑声里裹着血和泪,听得人心头发麻。
他想起叶兰,想起念念,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去理会这疯女人的嘶吼。
傅明辉早吓得缩在墙角,哭得涕泪横流。
傅修宴蹲下身,看着这张酷似沈嫚云的脸,想起他曾亲手给这孩子买过糖人,教他打过枪。
那时只觉得是兄长的遗孤,该多疼惜。
你不是喜欢玩吗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去乡下吧,给他找户老人家,好好想想怎么做人。
傅明辉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求饶,却被傅修宴眼神里的寒意钉在原地。
卫兵进来拖人时,那孩子的哭声像杀猪似的,在院子里回荡了许久。
处理完这对母子,傅修宴独自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天已经黑透了。
他望着护城河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只有风吹过芦苇荡的呜咽声。
去,哪怕把河底翻过来,也要把叶兰和念念的尸骨给我找回来。
他对卫兵下令,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卫兵领命而去,可日复一日,打捞队换了一波又一波,只捞上来些水草和碎石。
叶兰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傅修宴每天都去河边等,从清晨等到日暮,军靴陷在泥里,沾满了冰冷的水汽。
他总觉得,只要他等下去,就能看到叶兰抱着念念从水里走出来,像从前那样,安静地站在岸边等他。
傅家的变故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整个城。人们站在巷口交头接耳,指着傅家的大门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傅家二夫人才跳河,大夫人又被关起来了!
何止啊!二少爷的遗孤前些日子没了,大少爷又把他儿子给送走了!
造孽啊……真是家门不幸啊。
傅老夫人病愈出门,总能感受到那些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背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她没过多久就闭门不出,再也没笑过。
军事法庭的传票送到傅修宴手上时,他正在给念念的牌位上香。
上面罗列着他的罪状:欺瞒组织、滥用职权、治家不严导致人命……
每一条都足以让他身败名裂。
审判那天,他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法庭中央,一言不发。
最终,他被降衔三级,可他没去下属军营报到,而是递交了转业申请。
他回到傅家,偌大的宅子只剩下他和病榻上的老夫人,还有几个照顾老夫人的护士。
他在院子里选了块最好的地方,亲手给叶兰和念念立了两座衣冠冢。
没有墓碑,只有两块无字的青石板,并排埋在那棵玉兰花树下。
立碑那天,天阴得厉害,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傅修宴跪在墓前,阿兰……
他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混着雨水淌下来,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对不起,我错了...
雨越下越大,打湿了他的头发和军装,冷得刺骨。
可他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要把这辈子的悔恨,都淋进这冰冷的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