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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先生的声音里笑意更浓。
如你所愿。
他的声音慵懒又纵容,像在欣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今晚十二点,‘脚步声’的巡逻路线,由你指定。晚安,我的小租客。
声音消失,我瞥了眼门上恶毒的诅咒,和门缝渗进的腥臭污秽。
我没清理,只是戴上手套,慢条斯理擦干净了门把手。
然后,我拉开了门。
走廊死寂,但一扇扇门后,细碎的声响告诉我,他们都在听。
我倚着门框,声音不大,却足以传遍整条走廊。
我知道一个秘密。
几道呼吸瞬间屏住。
一个关于‘脚步声’的秘密,能活命的秘密。
我顿了顿,听到几声混合着贪婪和恐惧的抽气声。
今晚,谁和我待在一个屋子里,我就告诉他。
说完,我转身回屋,只留下一道危险的门缝。
门外瞬间炸开,议论声嗡嗡作响。
她会那么好心绝对是圈套!
她恨不得我们死光,怎么可能救我们!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
你想死就去!我可不拿命赌!
争吵,怀疑,还有对生的渴望,交织成一曲末路悲歌。
就在这时,林月的声音响起,又轻又柔,像吐着信子的毒蛇。
周然哥,我觉得小晚姐姐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她心里肯定还有你,不然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让你过去
周然的声音充满犹豫。
可是小月,她刚才......
哎呀,那是气话!她一个女孩子,被我们那样对,心里有气,发泄一下嘛。
林月带上哭腔,声音里满是蛊惑。
周然哥,你去吧,去探探口风。为了我,为了我们能活下去,好不好
只要知道秘密,我们就能活下去了!
周然沉默了很久。
最终,沉重、迟疑的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口。
笃、笃、篤。
敲门声小心翼翼。
我没开门,隔着门板,淡淡地问。
谁
是我,小晚。周然的声音干涩,我......我相信你。
那就等着。
等到十二点。
门外的周然身体一僵。
林月的低语又从不远处飘来,像在给他打气。
他终究没走,像个卫兵,守在我门口。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
十一点五十九分。
我走到门边,手搭上冰凉的门把。
门外的周然似乎感觉到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秒针指向十二。
午夜来临。
我猛地拉开门,在周然错愕又狂喜的眼神中,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反锁。
瞬间,那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就从楼梯口响了起来。
咚......咚......咚......
门外,周然脸上的惊喜凝固,碎裂,化为一片死灰。
顾晚!你干什么!开门!
他疯狂拍门,声音里满是愤怒和恐惧。
你这个贱人!你骗我!
一声声鼓点般的脚步,敲碎了周然所有的侥幸。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转身就跑。
走廊尽头是死路,他只能在我家和对门之间奔逃,像只被困住的老鼠。
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哭喊求饶也越发凄惨。
小晚!我错了!求你开门!
林月!林月救我!开门啊!
没有一扇门为他打开。
包括那扇,他和林月的爱巢。
咚!
一声闷响,他似乎被绊倒,重重摔在地上。
紧接着是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手脚并用、狼狈爬行的声音。
别过来!滚开啊!
脚步声停在他身边。
世界安静了,只剩周然粗重绝望的喘息。
几秒后,走廊传来金属碰撞声,然后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钻爬声。
脚步声顿了顿,绕过了那个地方,继续咚......咚......地远去。
我凑上猫眼。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地上残留着一道屈辱的拖行痕迹和一滩水渍。
我视线移到斜对面的消防栓。
红色的铁门虚掩着,一只昂贵的限量版球鞋被挤在门缝里,孤零零地晃着。
箱子里,传来压抑到极致的、野兽般的呜咽。
脑海中再次响起殷先生带笑的声音。
清理得还算干净。
我的小租客,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喜了。
我走到窗边,拉开一丝窗帘,看着死寂的夜色。
我的视线,缓缓落在了对面,林月那扇紧闭的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