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玄幻小说 > 我的影子把我杀了 > 第一章

搬进新公寓的第一晚,我在浴室镜前敷面膜。
哼歌时突然发现镜中自己的眨眼慢了半拍。
起初以为是疲惫眼花,但镜中影像的延迟越来越长。
深夜惊醒,我瞥见镜中倒影正站在熟睡的我床边。
它缓缓俯身,手指悬在我的咽喉上方。
我吓得猛闭眼再睁开,倒影已回归原位。
直到那晚,镜中影像突然对我露出诡异微笑。
随后它用我的声音说:该轮到我了。
真正的恐怖在第二天清晨到来——
我在镜框夹层里发现一张泛黄纸条:
别让镜中的你看见你睡觉。
而此刻,镜中的倒影正举起尖刀,对准床上熟睡的我。
1
镜中异象
最后一点乳白色的晚霜,触感冰凉而滑腻。新公寓的浴室光洁得过分,亮得晃眼的白瓷砖,崭新的银色水龙头,镜前灯的光晕像一轮小小的冷月,笼着我。镜子里那张脸,属于林晚,有些疲惫,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但总算安定下来。搬家累得人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可看着镜中这个终于有了自己小窝的自己,一丝满足感还是顽强地渗了出来。我哼起不成调的曲子,声音在空旷的浴室里撞出轻微的回响。
哼到一半,我下意识地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镜子里那张脸,那对眼睛,眨动的动作,似乎……慢了那么极其细微的一刹那。短促得像是幻觉,又像是光线在我视神经上开的一个恶意玩笑。
我猛地停住了哼唱,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噎住。歌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排风扇单调低沉的嗡嗡声,在头顶固执地旋转。身体僵住了,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然后才重新开始流动,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心悸的迟缓。我死死盯住镜子里的自己。那张脸,熟悉又陌生,每一个毛孔,每一根眉毛的走向,都本该是我每日相见的复制品。
我试探性地,极其缓慢地,再次眨了一下眼。
这一次,我看得无比清晰。我的眼皮合拢又睁开,完成了整个动作。而镜中的影像,那双倒映着我的眼睛,却在闭合的动作上,真真切切地延迟了!虽然只是零点几秒的滞后,像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画面,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滞感。那不是错觉!一股寒意,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倏地从尾椎骨窜上,瞬间盘踞了我的整个脊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擂动起来,撞击着胸腔,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声响。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陌生的颤抖,冲口而出。
没有回应。只有排风扇那不知疲倦的嗡鸣,此刻听起来却像某种单调的、充满恶意的嘲笑。镜子里只有我,那张因惊恐而微微扭曲的脸,和我无声地对峙着。灯光惨白,照得我脸颊上的晚霜都泛着一种不祥的冷光。
我几乎是扑过去,手指带着神经质的颤抖,狠狠抹向镜面。冰凉的玻璃触感从指尖传来。没有水汽,没有污迹。光滑,坚硬,清晰地映照着我的一切。手指划过的地方,留下几道清晰的指痕,镜中的影像也同步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动作精准,分毫不差。刚才那诡异的眼神,仿佛从未存在过。
是太累了。一定是。搬家折腾了一整天,神经绷得太紧,眼花缭乱了。我对着镜子,扯动嘴角,试图挤出一个安抚自己的笑容。镜中的脸也同步地咧开嘴,那笑容僵硬、苍白,空洞得可怕,眼神深处残留着驱散不掉的惊惶。这比刚才的言迟更让我心头发毛。我猛地拧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哗啦啦地冲下来,溅起细小的水珠。我掬起冷水,一遍遍用力拍打着脸颊,试图用这刺骨的寒意驱散脑子里那些荒谬的念头。水滴顺着下巴滴落,砸在锃亮的洗手盆里,声音清脆得刺耳。
直到脸颊被冷水拍打得麻木发红,我才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镜中的影像似乎恢复了正常,动作与我完全一致。只是那张脸,湿漉漉的,残留的水珠像冰冷的泪痕,眼神深处,似乎总有一小块地方,沉淀着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属于我的空洞。我深吸一口气,关上灯,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这间亮得过分、此刻却感觉寒气森森的浴室。黑暗从身后迅速淹没过来,像一张冰冷的毯子。
2
诡异延迟
新家初定,生活似乎被强行拉回某种既定的轨道。白天,我穿上得体的套装,踏入那栋冰冷的玻璃写字楼,淹没在键盘敲击、电话铃声和同事间程式化的寒暄里。工作像一层厚厚的铠甲,暂时隔绝了浴室镜子里那个挥之不去的疑影。我努力扮演着一个正常的、被生活打磨得有些疲惫但仍在运转的都市白领。
然而,每当暮色四合,我独自回到这间崭新的公寓,那层铠甲便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消融。钥匙在锁孔里转动发出的咔哒声,在这过分安静的玄关里,竟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宣告意味。一进门,目光便不受控制地、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投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浴室门。那扇门后面,藏着那个冰冷的、光洁的、仿佛拥有独立意志的镜面空间。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做饭,刷剧,看书。可无论做什么,总有一丝心神悬在那里,像一根绷紧的、随时可能断裂的丝线。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如影随形。仿佛有一双眼睛,穿透了那扇门,穿透了墙壁,无声无息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冰冷、粘腻,带着探究的意味。我猛地回头,身后只有空荡的客厅,窗帘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是错觉。一定是错觉。我这样告诉自己,可后背的肌肉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一层细密的冷汗悄悄渗出。
几天后,那细微的延迟再次出现。这次不是在眨眼,而是在我对着镜子梳头时。我抬起手臂,木梳齿插入发丝,向下梳落。镜中的手臂抬起,木梳落下——动作流畅。但当我再次抬起手臂时,镜中影像的动作,明显地、无可辩驳地慢了半拍!手臂抬起的弧度,木梳离开发梢的瞬间,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滞感。我停下动作,镜中的影像也随之停下,手臂悬在半空,木梳歪斜地卡在头发里,那张脸,平静无波,眼神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幽幽地看着我。
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死死盯住镜子里那双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属于我的情绪波动,哪怕是一丝慌乱也好。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死寂的、无机质的空洞。仿佛那只是一具被拙劣操控的木偶,披着我的皮囊。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我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激得我一个哆嗦。镜子里的影像,也同步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墙上。姿势,角度,分毫不差。只是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痛楚或惊慌,只有一种漠然的、事不关己的平静。
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浴室,反手狠狠摔上了门。巨大的关门声在寂静的公寓里回荡,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我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灯光惨白,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扭曲,投在对面的墙上。那影子,在微微晃动。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我需要证据,需要记录,需要证明这不是我疯了。我需要抓住那个东西存在的痕迹,哪怕只是对自己有个交代。
第二天,我带回了一个小巧的、可以夹在手机上的广角摄像头。趁着白天光线充足、勇气似乎也相对充足的时候,我把它小心翼翼地、几乎带着一种献祭般的虔诚,夹在了浴室门框上方不起眼的角落。镜头微微向下倾斜,正对着那面巨大的镜子。做完这一切,我站在门口,看着镜子里那个忙碌着整理镜前物品的自己,一种冰冷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同时攫住了我。镜中的人动作流畅自然,与我完全同步,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噩梦。可我知道,那不是梦。那个东西,就在那里,潜伏在光滑的镜面之后,像一只耐心的蜘蛛,等待着我松懈的瞬间。
夜幕,再次沉重地落下,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感。
3
镜中缝隙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拉锯中缓慢爬行。白天,写字楼的日光灯和忙碌是暂时的庇护所;夜晚,回到公寓,那面镜子就成了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广角摄像头成了我唯一的盟友,忠实地记录着浴室里发生的一切。我像着了魔一样,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书房,插上数据线,用近乎颤抖的手指点开那些长达数小时的监控视频。
画面是静止的。大部分时间,镜头里只有空无一人的浴室,光洁的瓷砖,锃亮的水龙头,以及那面占据了几乎整面墙的巨大镜子。镜子里,映照着对面空荡的墙壁和门框的一角,安静得像一幅凝固的油画。我死死盯着屏幕,拖动进度条,快进,再快进。眼睛干涩发痛,屏幕的冷光刺得眼球生疼。什么都没有。除了我自己进出洗漱的片段,一切正常得令人绝望。难道真是我精神出了问题一个荒谬的、需要药物治疗的幻觉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我甚至预约了心理医生。然而,就在预约的前一天深夜,监控视频给了我沉重的一击,也彻底粉碎了我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幻想。
那晚我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轻微的窸窣声,像纸张摩擦,又像指甲划过木板。迷迷糊糊爬起来,习惯性地打开电脑,点开监控文件。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十七分。画面依旧是静止的浴室场景。
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准备关掉。就在鼠标即将点下关闭键的瞬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画面左下角,镜面边缘映照出的卧室门——那扇门,在我睡觉时应该是紧闭的。
然而此刻,在镜子的倒影里,那扇门……开了一条缝!
一道大约两指宽的、幽深的缝隙!
我浑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之后是疯狂的、毫无规律的乱跳。我猛地扑到屏幕前,脸几乎贴了上去,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我死死盯着那条缝隙!没错!在镜面的倒影中,那扇连接着我卧室和走廊的门,确实是开着的!一条狭窄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
可我睡前明明反锁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反锁,还检查了两遍!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得我牙齿咯咯作响。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出书房,冲向自己的卧室。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眩晕。我猛地推开卧室门——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城市稀疏的光线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空气里弥漫着我熟悉的薰衣草助眠喷雾的味道。我睡觉前喷洒的。
我的床就在房间中央。借着那微弱的光线,我看到——被子凌乱地掀开一角,枕头上凹陷的痕迹清晰可见。那是我刚才慌乱爬起来的地方。
而通往走廊的那扇门……紧紧关闭着。厚重的实木门板,严丝合缝地嵌在门框里。我颤抖着手摸向门锁——冰冷的金属旋钮,牢牢地卡在LOCK的位置。纹丝不动。
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瘫坐在地板上。冰冷的木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寒意,却远不及我内心的冰冷。监控里那道缝隙……那道只存在于镜中倒影里的缝隙……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我的心脏。它不是幻觉。那个东西,它不仅能延迟动作,它甚至……扭曲了镜中世界的景象或者说,它本身,就是一个独立存在于镜面之后的空间它正试图……出来
我蜷缩在门边,冷汗浸透了睡衣,紧紧贴在背上。黑暗中,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卧室通往浴室的那条短短的走廊。走廊尽头的黑暗中,仿佛潜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存在,正透过那面镜子,无声地窥视着我的一举一动。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像一张湿透的毯子,将我层层裹紧,拖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我该怎么办
4
模仿破绽
那晚之后,睡眠彻底成了一种奢侈的酷刑。我像惊弓之鸟,任何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我从浅眠中惊跳起来,心脏狂跳不止。卧室的门,我不仅反锁,还在门后顶了一把沉重的实木椅子,椅背死死抵住门把手。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来自镜中的无形怪物阻挡在外。
然而,真正的恐怖,并非来自紧闭的房门,而是那面无处不在的镜子本身。它像一个沉默的、恶毒的观众,而我,是它舞台上唯一且绝望的演员。
延迟现象越来越频繁,越来越肆无忌惮。有时是我在刷牙,镜中影像的手臂抬起落下,总会慢上那么半拍,像一个反应迟钝的提线木偶。有时是我在洗脸,低头掬水,再抬头时,镜中的脸会慢上半秒才抬起,湿漉漉的水珠沿着那张倒影的脸颊滑落,留下冰冷的轨迹,而那双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漠然。每一次延迟,都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末梢,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更深的寒意。
更可怕的是,镜中影像开始出现多余的动作。那是一个阴沉的周末下午,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书,心神不宁。鬼使神差地,我抬起头,目光穿过敞开的客厅门,正好落在走廊尽头——浴室的门没有关严,留了一条缝。我能清晰地看到那面巨大镜子的一部分。
镜子里,映照出走廊对面墙壁的一角,空无一物。
但就在我目光落上去的瞬间,镜中的景象……动了!
一只苍白的手,突兀地出现在镜面映照的墙壁边缘!那手型,那肤色,分明是我自己的手!它似乎正从镜面之外的空间里伸出来,悬在倒映的墙壁前,五指张开,指尖微微弯曲,像是在……抚摸一堵并不存在的墙动作轻柔,带着一种诡异的、近乎眷恋的意味。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板上。我死死捂住嘴,才没让那声惊叫冲破喉咙。那只手停留了大约三秒,然后,如同它突兀的出现一样,又突兀地、极其缓慢地缩了回去,消失在镜面的边缘。仿佛从未存在过。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混合着一种强烈的恶心感。那是我自己的手!它在我没做任何动作的时候,在镜子里自行活动了!它在……探索它在……适应那个镜中的世界还是在……为跨越界限做准备这个念头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冲到洗手池边干呕起来,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雪白的陶瓷盆里。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必须做点什么。那个东西,它在镜子里模仿我,观察我,甚至开始尝试独立的行动。它想干什么取代我占据这个现实还是……有更恐怖的目的
一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钻入我的脑海:观察它。既然它模仿我,那么我的一切行为是否都在它的学习范围如果我改变自己的习惯,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它是否会……露出破绽
这个想法既疯狂又危险,像在深渊边缘跳舞。但被逼到绝境的我,已别无选择。
第二天晚上,我站在那面巨大的镜子前。镜中的倒影平静地看着我,动作与我完全同步。灯光惨白,映得两张一模一样的脸都毫无血色。我深吸一口气,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然后,我慢慢地、极其刻意地抬起右手,伸向自己的左肩。这是一个毫无意义的动作,我平时绝不会这样做。
镜中的影像,也同步地抬起了右手,伸向左肩。动作流畅自然。
我死死盯住它,屏住呼吸。接着,我做出了那个决定性的、反常的动作——我的右手没有停在左肩,而是极其突兀地、猛然向上一扬,指向了自己的头顶!
就在我右手扬起的瞬间!镜中的影像,它的右手,也同步扬起!然而,那扬起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它的手肘刚刚抬起不到十厘米,整个动作就猛地僵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那只扬起的右手悬在半空,五指张开,僵硬得如同石膏雕塑!而镜中那张脸,依旧维持着平静无波的表情,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仿佛那僵住的手臂与它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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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镜子里外,两个我。现实中的我,右手高举,指向头顶,表情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微微扭曲。镜中的我,右手僵硬地悬在半途,动作突兀地中断,脸上却是一片死水般的漠然。这种强烈的、诡异的割裂感,像一把冰锥,狠狠凿穿了我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它不是延迟!它是在模仿!但它模仿不了我计划之外的、突如其来的动作!它需要时间学习!它……有局限!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夹杂着发现怪物弱点的、扭曲的兴奋感,瞬间席卷了我。我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上。镜中的影像,那只僵在半空的手,也缓缓地、如同生锈的机械臂般,垂落下来,恢复成与我一致的姿态。只是那张脸上的漠然,此刻在我眼中,却带上了一种被识破的、冰冷的恶意。
它知道我知道了。
这个认知,比刚才那僵直的手臂更让我毛骨悚然。浴室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回荡。镜面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倒映着我苍白如鬼的脸。那个存在于镜中的它,正隔着这层薄薄的玻璃,无声地与我进行着一场绝望的对峙。我逃也似的冲出浴室,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那一夜,卧室的灯,再也没有熄灭过。
5
镜中恶意
那场失败的模仿实验,像撕开了最后一层温情的面纱。镜中的它似乎被激怒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它撕下了伪装,开始展露更直接、更赤裸的恶意。延迟和多余动作依旧频繁,但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表情。
镜中的影像,那张属于林晚的脸,开始出现细微的、不属于我的表情变化。有时是我在焦虑地皱眉,镜中的脸却会在我皱眉的瞬间,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却足以让我的心脏漏跳一拍。有时是我疲惫地揉着额角,镜中的影像会在我放下手时,眼神忽然变得极其锐利,像两道淬了毒的冰锥,直直刺向我,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深沉的怨毒。这种表情与动作的割裂,比任何演技都更令人崩溃。它不再满足于模仿,它在表达情绪。一种针对我的、赤裸裸的恶意。
睡眠成了真正的奢望。即使开着灯,即使将卧室门堵死,巨大的恐惧依旧如同实质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我几乎不敢合眼,生怕在某个意识模糊的瞬间,那个镜中的东西会挣脱束缚,出现在我的床边。黑眼圈浓重得像化不开的墨迹,脸色灰败,连白天的同事都开始关切地询问我是否生病了。我只能勉强挤出笑容,用失眠、搬家后遗症搪塞过去。内心的惊涛骇浪,无人知晓。
我试过用布蒙住镜子。一块厚重的深色绒布,带着一种隔绝邪恶的仪式感,被我颤抖着手盖了上去。镜子被遮住的瞬间,浴室似乎真的短暂地恢复了正常。空气不再那么凝滞,那种无处不在的窥视感也似乎减轻了。我松了一口气,以为找到了暂时的庇护所。
然而,第二天清晨,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浴室准备洗漱时,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如坠冰窟!
那块厚重的绒布,不知何时,被掀开了一角!
不是滑落,不是被风吹动(窗户紧闭着)。是掀开!非常刻意地,从镜框的上方被掀开了一个三角形的豁口!像有人从里面不耐烦地掀开了一角幕布!那块深色的绒布歪斜地挂在镜框上,露出了下方一小片冰冷光滑的镜面。
那片裸露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我惊恐万状的脸。
我仿佛能感觉到,在那被掀开的绒布之后,在那片光滑的镜面深处,有一双眼睛,正透过那个小小的三角形豁口,冰冷地、带着嘲弄的笑意,死死地盯着我。它在宣告:你的小把戏,没用。我在这里,我看着你。
一股冰冷的麻痹感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死死盯着那被掀开的绒布一角,盯着那方露出的、如同恶魔之眼的镜面。恐惧像无数细密的冰针,扎遍全身。它不仅能扭曲影像,表达恶意……它还能影响现实它能移动现实世界覆盖在镜面上的物体!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力,远超之前所有延迟和表情。它不是被困在镜子里的影子。它拥有某种……力量。它正在试图挣脱束缚,或者说,它正在逐步扩大它对现实的影响力。那被掀开的一角绒布,像一个无声的警告,更像一个冰冷的预告:它离出来,更近了。
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离了浴室,那块被掀开的绒布像一块耻辱的烙印,深深烙在我的视线里。那天,我请了病假。我把自己反锁在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手机屏幕微弱的光芒映着我惨白的脸。我在搜索框里颤抖地输入:镜子、倒影延迟、镜中灵异、公寓闹鬼……跳出来的信息五花八门,充斥着各种耸人听闻的都市传说、心理学的解释(疲劳、幻觉、精神分裂前兆)、以及一些语焉不详的民俗禁忌。
一条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来自某个冷清的灵异论坛角落,一个没有头像的用户发帖:如果镜中影像动作延迟或出现自主意识,警惕!它可能在‘学习’你,并试图‘替换’你。尤其……不要让它看到你毫无防备的‘状态’。
帖子下面没有任何回复,孤零零地挂在那里,像一句被遗忘的谶语。
替换毫无防备的状态是指……睡觉吗我的心猛地一沉。监控里镜中倒影映出的卧室门缝……它想看我睡觉它需要看到我沉睡的样子为什么
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寒意攫住了我。那个它,潜伏在镜面之后,不仅模仿着我的动作,揣摩着我的表情,觊觎着我的现实……它还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我彻底失去意识、最脆弱的那一刻它想做什么仅仅是观察还是……要做些什么
我蜷缩在黑暗的卧室里,抱紧冰冷的膝盖。窗外城市的喧嚣透过厚厚的窗帘隐约传来,却显得那么遥远而不真实。我的世界,只剩下这间小小的、被恐惧填满的公寓,和那面藏在浴室里、如同活物般蠢蠢欲动的镜子。它掀开了绒布,它在看着我。它在等待。而我,被困在这里,无路可逃。
6
镜中宣告
那个转折点,或者说,那声来自地狱的宣告,发生在一个异常闷热的午夜。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一丝风也没有。白天积攒的暑气并未随着夜色散去,反而变本加厉地蒸腾着,包裹着公寓的每一个角落。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沉闷的嗡鸣,像一头疲惫不堪的野兽在喘息。
我已经连续几晚几乎没合眼了。极度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我的意识和身体,不断下沉。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反而呈现出一种麻木的脆弱。我在客厅和卧室之间无意识地踱步,像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飞蛾,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壁垒。浴室的门紧闭着,那块被我重新盖上去的绒布严严实实地遮挡着镜面,像一块遮羞布,也像一块封印的符咒。但我知道,这毫无意义。它就在那后面。
最终,体力彻底透支。像一根被拉扯到极限的橡皮筋,啪的一声断裂了。我几乎是瘫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挣扎,身体却背叛了我,沉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极度不安稳的状态。沙发柔软的包裹感此刻像危险的沼泽,试图将我吞没。耳边是空调单调的送风声,还有……另一种声音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冰层缓慢裂开的咔嚓声是幻觉吗还是……
就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的临界点,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预兆地袭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穿透了闷热的空气,刺透了我单薄的睡衣!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不是空调!那寒意带着一种阴森的、非自然的质感!
我的目光几乎是本能地、带着绝望的预感,射向浴室的方向!
心脏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
浴室的门……开了!
不是被风吹开,也不是虚掩。是彻彻底底地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邀请,更像一个张开的、通往深渊的巨口!
门内,浴室里没有开灯。一片浓稠的、化不开的黑暗。只有客厅的光线,怯生生地探入门口一小片区域,照亮了光洁的瓷砖地面。
而就在那片光与暗的交界处,在敞开的浴室门口正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逆着客厅的光线,那身影的轮廓有些模糊,但身形、高度、甚至那件和我身上一模一样的睡裙……分明就是我!
林晚!
我的血液瞬间冻结!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在尖叫!它……它出来了!它挣脱了镜子!
我全身的肌肉都僵硬了,无法呼吸,无法动弹,只能像一尊石像般瘫在沙发上,眼睁睁看着门口那个我。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门口的林晚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客厅的光线勾勒出她身体的边缘,却无法照亮她的脸,那张脸完全沉浸在门内深沉的黑暗里。
然后,就在我惊恐到极致的目光注视下,那个身影,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黑暗中,两点幽冷的光,倏然亮起!
那不是眼睛反射的光!那更像是……眼睛本身在发光!幽幽的,惨绿色的,如同深夜坟茔间飘荡的鬼火!冰冷,怨毒,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恶意,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我的脖颈,带来窒息般的压迫感。我的喉咙被无形的恐惧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牙齿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门口那个我,那张隐藏在黑暗中的脸,嘴角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向上咧开。
一个弧度。
越来越大。
最终,定格成一个极其夸张的、完全咧到耳根的、非人类所能做出的——巨大笑容!
那笑容僵硬、扭曲,充满了纯粹的恶意和嘲弄!在惨绿阳光的映衬下,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高,甚至有些飘忽,却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空气,如同冰冷的毒液,灌入我的耳膜。
那声音……是我的声音!
带着一种诡异的、模仿不来的慵懒腔调,却又浸透了刺骨的寒意:
该轮到我了。
7
镜中窥视
该轮到我了。
那五个字,带着我嗓音的腔调,却又浸透了非人的冰冷和恶意,像五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贯穿了我的大脑,将里面搅成一团混乱的、尖叫的浆糊。
沙发上的我,身体像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弹跳起来!不是自主的意识,而是纯粹的、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反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窒息感。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让我的四肢百骸一片麻木冰冷。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被恐惧扼住的喉咙,在死寂的公寓里炸开!尖锐得足以刺破耳膜。我什么也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开这里!离开这个鬼地方!
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像一颗被引爆的炮弹,从沙发上一跃而起,甚至带倒了一个沉重的玻璃茶几。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与我的尖叫混杂在一起。我赤着脚,踩过冰冷的地板和可能存在的玻璃碎片,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所有的感官都被极致的恐惧占据。我疯了般冲向大门的方向,眼睛甚至不敢再瞥向浴室敞开的门口一眼。
手指哆嗦得如同风中的枯叶,好几次都抓不住冰冷的金属门把手。恐惧的泪水糊了满脸,咸涩地流进嘴里。身后,那敞开的浴室门口,那片浓稠的黑暗里,那两点惨绿的幽光依旧死死地钉在我背上!带着嘲弄,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兴趣。
咔哒!
门锁终于被我拧开!我猛地拉开厚重的防盗门,外面楼道里感应灯昏黄的光线如同救赎般涌入!
我用尽全身力气撞了出去,反手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身后的门!
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我背靠着冰冷的、带着安全感的金属门板,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滑坐在地。冰冷的瓷砖地面透过薄薄的睡裤传来寒意,却奇异地带来一丝清醒。
我瘫在冰冷的楼道地面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太阳穴突突地胀痛。汗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冰冷黏腻。刚才那恐怖的一幕——敞开的浴室门,黑暗中逆光的我,那咧到耳根的诡异笑容,那惨绿的眼睛,还有那句用我的声音说出的恶毒宣告——如同最恐怖的电影画面,一帧帧在我眼前疯狂闪回,挥之不去。
它出来了……它真的出来了!它说……轮到它了……它要取代我!
这个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深冬的寒风更刺骨。
我该怎么办报警说我的镜中倒影跑出来要取代我警察只会把我当成疯子!去找管理员那个总是睡眼惺忪的老头他只会觉得我精神失常!回父母家那个念头只是一闪就被我狠狠掐灭。不行!不能把它引到父母身边!那个东西……它太诡异,太危险了!我不能连累任何人!
巨大的无助感和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蜷缩在冰冷的楼道地面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浸湿了睡裤。极度的恐惧之后,是一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疲惫和茫然。世界在我面前崩塌了,而我,无处可去,无人可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半小时。楼道的感应灯因为长久的寂静而悄然熄灭,黑暗重新笼罩下来。这熟悉的黑暗,此刻却让我感到一种异样的、短暂的安全。至少,这里没有那面镜子,没有那个东西。
它还在里面吗它会不会……穿门而出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激灵。不行,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得进去拿手机!拿钱包!拿车钥匙!我必须离开!立刻!马上!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恐惧。我扶着冰冷的墙壁,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双腿软得像面条,每一步都虚浮无力。我深吸了几口带着灰尘味道的空气,努力平复狂乱的心跳。感应灯随着我的动作再次亮起,昏黄的光线给了我一点点可怜的勇气。
钥匙还插在门内的锁孔里。我颤抖着手,再次握住冰冷的门把手。金属的触感让我一阵心悸。里面……现在是怎样的景象
我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拧动把手,将门推开一条缝!身体紧绷到了极限,随时准备再次逃跑。
客厅里一片狼藉。被我带倒的玻璃茶几碎片散落一地,在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城市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寒光。客厅的灯还亮着,惨白的光线照亮了混乱的现场。
浴室的门……关上了。
紧闭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小心翼翼地挪进屋内,反手轻轻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警惕地扫视着整个空间。心脏依旧在狂跳,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只有空调还在不知疲倦地送着冷风。
目光最终落在紧闭的浴室门上。那块深色的绒布……似乎还好好地盖在镜子上门下的缝隙里一片漆黑。
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是我过度紧张、精神崩溃产生的幻视幻听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几乎要将我再次淹没。我扶着墙壁,支撑着虚脱的身体,一步步挪向卧室。我需要手机。我需要离开。不管是不是幻觉,这地方我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经过浴室门口时,我几乎是屏住呼吸,侧着身子,用最快的速度蹿了过去。眼角的余光似乎瞥到紧闭的门板微微震动了一下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冲进卧室,反手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卧室里一切如常。我扑向床头柜,抓起手机和车钥匙,又胡乱从衣柜里扯出几件衣服塞进一个背包。动作慌乱而急促。
就在我拉上背包拉链,准备立刻逃离这个地狱般的公寓时,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的梳妆台。
梳妆台上也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不大,平时只是用来梳头化妆。
此刻,那面小小的镜子里,映照着我身后——卧室的门。
在镜面的倒影中,那扇我刚刚反锁好的、厚重的卧室门……
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
一条两指宽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缝隙。
缝隙后面,一片浓稠的黑暗。
一只眼睛,正贴在那条缝隙后面!
一只巨大、布满血丝、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反光的眼睛!
正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啊——!!!
又一声凄厉的尖叫撕裂了我的喉咙!我猛地转身!手机和背包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身后,卧室的门——严丝合缝!紧闭着!锁得好好的!纹丝不动!
根本没有缝隙!
我双腿一软,眼前发黑,重重地瘫倒在地板上。冰冷的木地板贴着脸颊,带来一丝绝望的真实感。混乱、恐惧、极致的疲惫如同无数双冰冷的手,将我拖向黑暗的深渊。意识在彻底沉没前,只剩下最后一个模糊而惊恐的念头:它无处不在……它……还在……看着我……
8
镜中告别
醒来时,头痛欲裂,像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搅动。窗外天色大亮,刺眼的阳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晃眼的光斑。我发现自己蜷缩在卧室冰冷的地板上,手脚冰凉麻木,半边脸颊被压得生疼。掉落的手机和散开的背包就在手边。
昨夜那地狱般的经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敞开的浴室门,黑暗中那个我,咧到耳根的笑容,惨绿的眼睛,那句该轮到我了,还有最后镜中倒影里卧室门缝后的那只眼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如同烙印,带着冰冷的触感。
我挣扎着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极度的恐惧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留下一种沉重的、近乎麻木的疲惫。我该怎么办逃昨夜连卧室门都没能逃出去。留下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卧室。惨白的日光下,房间里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凌乱的地板,散落的衣物,紧闭的卧室门……还有那个梳妆台。那面小小的椭圆镜子,正安静地反射着窗外的光线,映照出我此刻狼狈不堪、毫无血色的脸。
昨夜那只从门缝里窥视的眼睛……是幻觉吗是精神崩溃下的产物可那种被凝视的感觉,冰冷黏腻,如此真实……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绝望攫住了我。我需要答案!哪怕是疯狂的答案!我需要知道这面该死的镜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却带着方向——镜框!那个巨大的、沉重的、实木雕刻的镜框!从搬进来那天起,它就牢牢地固定在墙上,我从未仔细看过它的背面。也许……那里藏着什么房东的警告前任租客的留言或者……某种关于这面邪门镜子的信息
这个想法像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撑着我站了起来。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奔赴刑场。走到卧室门口,侧耳倾听。外面一片死寂。客厅里只有阳光在尘埃中静静流淌。
我轻轻拧开门锁,极其缓慢地推开一条缝。目光警惕地扫视客厅。玻璃碎片依旧散落在地,一片狼藉。浴室的门……依旧紧闭着,那块深色绒布还盖在上面。一切似乎都停留在昨夜我逃离时的状态。
暂时安全
我蹑手蹑脚地溜出卧室,赤脚踩过冰冷的瓷砖地面,避开那些闪着寒光的玻璃碎片。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终于,我挪到了浴室门口。
站定。里面一片寂静。我伸出手,指尖颤抖得厉害,轻轻碰触到冰冷的门板。犹豫了几秒,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潜入深水。我握住门把手,用力一拧,同时用肩膀猛地将门顶开!身体迅速后退两步,摆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门开了。
浴室里空无一人。惨白的光线从高高的窗户透进来,照亮了瓷砖、洗手盆、浴缸。那块深色的绒布,依旧严严实实地覆盖在巨大的镜面上,像一个沉默的裹尸布。一切看起来……正常得诡异。
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点,但警惕丝毫未减。我的目标不是镜子本身,而是它的背面。我侧着身子,尽量不靠近那面被覆盖的镜子,踮起脚尖,挪到巨大的镜框旁边。
镜框是厚重的深色实木,雕刻着繁复的欧式花纹,边角处有些磨损,透露出岁月的痕迹。它被沉重的膨胀螺丝牢牢固定在墙上,纹丝不动。我只能尝试着,用手指去摸索镜框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尤其是顶部的缝隙。
指尖在冰冷粗糙的木质和同样冰冷的墙壁之间小心翼翼地探寻。灰尘的颗粒感沾满了指尖。什么都没有。缝隙很紧,几乎插不进手指。难道是我猜错了绝望感再次开始蔓延。
我不甘心,换了位置,沿着镜框底部的缝隙摸索。这里的缝隙似乎比顶部略宽一些。我蹲下身,几乎是趴在地上,将脸贴近冰冷的地砖,歪着头,艰难地将手指向上伸进那道狭窄的缝隙里。
指尖在布满灰尘的缝隙里笨拙地探寻。突然,触碰到了一点异样!
不是木头,也不是墙壁。是……纸!
很薄,带着一种脆弱的质感,似乎被折叠过,塞在缝隙深处!
心脏猛地一跳!我屏住呼吸,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住那纸片的边缘,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将它从缝隙里往外勾。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生怕惊动了镜子后面那个未知的存在。
终于,一张泛黄发脆的纸条,被我成功地抽了出来。
它只有半张名片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某个笔记本上匆忙撕下来的。纸张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脆弱,颜色是一种陈旧的、如同枯叶般的暗黄。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写着字,墨迹已经有些模糊、晕开,但依旧可以辨认。
我颤抖着手,将纸条凑到眼前。浴室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上面的字迹。那是几行歪歪扭扭、带着一种神经质般颤抖的字迹,仿佛写字的人当时正处于极度的惊恐之中:

**别开灯照镜子太久。**

**别让它学会你所有的习惯。**

**尤其——**

**别让镜中的人看见你睡觉!!!**
最后一行字,那三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像三把血淋淋的匕首,狠狠扎进了我的瞳孔!
嗡——!
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远去,只剩下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
别让镜中的你看见你睡觉!!!
昨夜浴室门口那个我的宣告——该轮到我了——像一声惊雷在我脑海里炸响!监控录像里镜中倒影映出的卧室门缝!那个东西,它需要看到我沉睡的样子!它在等待那一刻!它在等待……替换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麻痹感瞬间从头顶蔓延到脚趾尖!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蹲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如同诅咒般的泛黄纸条。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脆响,从我身后传来。
是……金属锁舌弹开的声音
我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脖子如同生锈的机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僵硬感,一寸一寸,极其缓慢地……转了过去。
目光越过我的肩膀,投向浴室门口。
我进来时,明明只是推开了门,没有关上。此刻,那扇厚重的浴室门……正无声无息地、缓缓地……自行关闭!
门轴发出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吱呀声。
在门即将彻底合拢的最后一瞬,我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猛地投向那面巨大的镜子——那块覆盖着镜面的深色绒布!
就在门缝彻底消失的黑暗中,那块厚重的绒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扯动!
哗啦!
它从镜框顶部滑落下来!
绒布滑落的瞬间,镜面暴露出来!镜中,清晰地映照出浴室门口正在关闭的景象!还有……蹲在镜框旁、僵硬地扭着头、满脸惊恐的我!
但镜子里,不止有我!
镜中的倒影里,就在我的身后!一个模糊的黑影!一个和我身形几乎重叠、却又带着一种阴森抽离感的黑影!正静静地、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
镜中的我,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而镜中我身后的那个黑影,却在绒布滑落、光线变化的瞬间,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一个冰冷、无声、充满恶毒意味的……笑容。
砰。
浴室门,在我眼前,彻底关严。
黑暗瞬间吞噬了浴室里的一切。我被孤零零地锁在了这个狭小的、充斥着冰冷镜面的空间里。镜中那个倒影,还有它身后的黑影,那无声的、恶毒的笑容……如同最恐怖的画面,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那张泛黄的纸条,从我完全失去知觉的手指间飘落,无声地掉在冰冷的地砖上。最后一行字,在门缝消失前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别让镜中的你看见你睡觉!!!**
完了。它看到了。它看到了我沉睡的样子。它……成功了
彻底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了我。镜子的方向,一片死寂。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在黑暗中,在光滑的镜面之后,无声地注视着我,等待着。
我瘫软在冰冷的地上,意识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中沉浮。身体动弹不得,连尖叫的力气都已失去。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小时。黑暗依旧浓稠。
突然,毫无预兆地——
啪嗒。
一声轻响。是开关被按下的声音。
头顶的镜前灯,毫无征兆地亮了!
惨白、冰冷、如同手术室无影灯般的光线,瞬间倾泻而下!毫无怜悯地刺破黑暗,将整个狭小的浴室照得亮如白昼!每一个角落都暴露无遗!
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我的眼球上!我下意识地、痛苦地闭上了刺痛的眼睛!
就在我闭眼的刹那——
滋啦……滋啦……
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电流干扰般的杂音,在死寂的浴室里响起。紧接着,是另一种声音……一种……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还有……像是什么金属物品被拿起时,冰冷的金属相互碰触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叮
那声音……很近!就在我身边!
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睁开刺痛、泪眼模糊的眼睛!
视线在强光下有些模糊,但我依旧看清了!
看清了那面巨大的镜子!
镜子里,清晰地映照出整个浴室!锃亮的瓷砖,银色的水龙头,白色的浴缸……还有——我!
我正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墙壁,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眼神涣散,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茫然。狼狈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但!
在镜中倒影里,在我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不再是昨夜那个模糊的黑影!而是……
另一个林晚!
清晰无比!和我一模一样的身形,穿着和我一模一样的睡裙!只是那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嘴角却挂着一丝冰冷、诡异、凝固般的微笑!眼神空洞,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恶意!
而最让我魂飞魄散的,是她(它)手中拿着的东西!
一把刀!
一把我在厨房切水果用的、有着银色金属柄的尖刀!
在镜前灯惨白的光线下,那锋利的刀刃,闪烁着冰冷刺骨的、令人心悸的寒芒!
镜中的那个林晚,正高高地举着那把尖刀!
刀尖向下!正对着——
镜中倒影里,那个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绝望的我的胸膛!
不!
是对着镜外!现实世界中!瘫坐在地上、毫无防备的——我的胸膛!!!
镜子里,那个举刀的我,嘴角凝固的诡异笑容,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无比清晰,无比怨毒。它空洞的眼神,穿透光滑的镜面,像两枚冰冷的钉子,死死地钉在现实世界中我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肺腑的痛楚。镜前灯惨白的光线如同舞台的追光,将镜里镜外两个绝望的场景,冷酷地呈现在我眼前。
镜子里:尖刀高举,刀锋闪烁着死神的邀请。
镜子外:我瘫坐如泥,身体被无形的恐惧钉死在地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那把刀……它要吃下来了!刺向镜中的我,还是……镜外的我!那张泛黄纸条上血淋淋的警告,昨夜那个我冰冷宣告的该轮到我了,像疯狂的鼓点在我濒临崩溃的脑海中疯狂敲击!它看到了!它看到了我沉睡的样子!它要替换我!它要杀死我!
不……一个破碎的、如同呜咽般的气音,从我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濒死的绝望中,我的视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死死锁定了镜中那个举刀的我。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那凝固的、充满恶意的笑容……突然,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细节,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击中了我的意识!
它的动作!镜中那个举刀的我,它的姿势……它的手腕翻转的角度……它握刀的方式……甚至它微微侧身、重心下沉的姿态……
那不是随意的!那分明是……模仿!
模仿我昨天下午!在厨房!切那颗坚硬的牛油果时的动作!当时我抱怨刀不够快,用了很大的力气,手腕翻转,刀刃向下,狠狠刺入果核再用力撬开……那个有点笨拙却用尽全力的姿势!
这个发现像一盆冰水混合着滚油,瞬间浇遍全身!极致的恐惧中,夹杂着一丝扭曲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明悟!
它在模仿!它还在模仿我!它并没有完全学会!它没有自己的行动模式!它只是在拙劣地复制它看到的我的动作!包括……杀人的动作因为我昨天下午在厨房,用这把刀,做了一个类似刺的动作!
这个念头疯狂地闪过脑海!几乎在同时!
镜中那个林晚,手臂肌肉绷紧,带着一种模仿来的、略显僵硬的凶狠,猛地向下挥落!
锋利的刀尖,划破空气(或者说,划破镜中世界的空气),带着一道冰冷的寒芒,狠狠地刺向镜中倒影里那个瘫坐在地、满脸惊恐的我的胸口!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如同钝器刺入厚实物体的声音,极其诡异地穿透了镜面,在死寂的浴室里清晰响起!
呃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瞬间爆发!
不是我的声音!
那声音尖利、扭曲、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惊骇!仿佛来自地狱的最深处!
声音的来源——赫然是镜子里!是那个刚刚挥刀刺下的林晚!
镜中的景象瞬间变得诡异而恐怖!
那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并没有刺入镜中瘫坐的我的胸膛!在刀尖即将触及的瞬间,异变陡生!
镜中瘫坐在地上的那个我的身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猛地一阵剧烈扭曲、波动!然后,就在刀锋刺入的刹那,那个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是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巨石,猛地碎裂、荡漾开!而在那破碎的影像中心,在原本瘫坐的我的位置上,另一个东西……浮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无法形容的、扭曲的、粘稠的阴影!
像一团翻滚蠕动、由纯粹的黑暗和恶意凝聚而成的烂泥!勉强维持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却在不断地拉伸、变形、凸起又塌陷!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触手般的阴影在它表面疯狂地扭动、挥舞!它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两个深陷的、如同燃烧着惨绿色余烬的窟窿,正死死地瞪着前方!窟窿下方,裂开了一道巨大的、流淌着粘稠黑暗的口子——那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正是从这道口子里爆发出来的!
那把尖刀,银亮的刀身,此刻有大半截,正深深地没入这团恐怖阴影的胸膛位置!刀柄还握在镜中那个林晚的手里!
黑色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散发着刺鼻硫磺恶臭的液体,正从刀口处疯狂地喷涌而出!溅满了镜中那个林晚的睡裙前襟,也溅在了光滑的镜面上!那粘稠的黑液在镜面上流淌、滑落,留下一道道污秽的痕迹!
嗬……嗬嗬……
镜中那个林晚,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超出模仿范畴的恐怖景象惊呆了。它脸上那凝固的诡异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空白的、茫然的惊愕。它握着刀柄的手,僵硬地停留在那里,甚至忘了拔出。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那团被它刺中的、疯狂扭动惨嚎的恐怖阴影。
而那团阴影,被尖刀刺中的剧痛似乎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它发出更加凄厉、更加怨毒的嘶嚎,那些舞动的黑色触手猛地暴涨,如同无数条疯狂的毒蛇,凶狠地卷向近在咫尺的镜中林晚!
镜子里,瞬间变成了地狱般的景象!两个非人的存在——一个模仿着我的形态,一个则是纯粹的扭曲恶意——在狭小的镜面空间中,展开了无声而惨烈的撕扯!黑色的粘液飞溅,模糊的肢体(或触手)疯狂地纠缠扭打!镜面剧烈地震颤、波动,如同即将破碎的水面!
现实世界中,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目睹着镜子里这超乎想象、颠覆认知的恐怖一幕,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我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团阴影……是什么它一直在我身后在镜子里还是……在现实里镜中的我……它刚才那一刀,目标……其实是那个东西!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腾的泥浆。就在这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面巨大的、承受着内部恐怖力量冲击的镜子,终于到达了极限!光滑的镜面如同脆弱的冰层,瞬间炸裂开来!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
哗啦啦——!!!
整面镜子彻底崩碎!无数大小不一的、边缘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带着凄厉的破空声!
我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护住头脸!
噗噗噗!
几块尖锐的碎片狠狠扎进了我挡在前面的手臂和小腿上!剧痛传来!
同时,一股冰冷刺骨的、混合着浓烈硫磺恶臭和某种更深沉腐败气息的阴风,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猛地从那破碎的镜框后面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浴室!
我被这股强大的、带着浓烈恶意的阴风狠狠掀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晕厥过去!
阴风呼啸着,带着镜中那团阴影最后一声充满不甘和怨毒的嘶嚎,如同退潮般,卷着无数飞溅的玻璃碎片,猛地倒灌回那破碎镜框后露出的、深不见底的黑暗空洞之中!
啪嗒。
一块沾满了粘稠黑液的、最大的镜子碎片,掉落在我的脚边。
风停了。
死寂。
浴室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锋利的玻璃碎片,闪烁着危险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恶臭和浓重的灰尘味。惨白的灯光下,那巨大的镜框如同一个空洞的眼眶,后面是粗糙的水泥墙面和一个黑黝黝的、不知通向何方的墙洞。
镜框边缘,还残留着一些细小的玻璃碴。
镜中的林晚……不见了。那团扭曲的阴影……也不见了。
只有我,瘫坐在冰冷的、布满玻璃碎片的地上,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温热的鲜血正缓缓渗出,染红了破碎的睡裙布料。
结束了
我茫然地看着那个空洞的镜框,看着满地的狼藉。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更深的、无法理解的恐惧交织在一起。那个模仿我的镜中影像……它最后的表情,是惊愕它刺中了那个一直潜伏在我身后的阴影它……救了我
这个念头荒谬得让我想笑,却又带着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的真实感。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落在了脚边那块最大的、沾满黑液的镜子碎片上。
碎片光滑的表面,倒映着浴室惨白的灯光,也倒映着我身后——浴室门口的方向。
在碎片扭曲的倒影中……
一个模糊的、穿着和我同款睡裙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浴室门口。
身影有些透明,边缘带着微微的虚化。
它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诡异笑容,也没有了最后的惊愕。只剩下一片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平静。
它静静地看着镜片倒影中的我。
然后,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
不是威胁,不是攻击。
那只半透明的手,对着镜片中的我,轻轻地……
挥了挥。
一个告别的手势。
下一秒,那个身影如同烟雾般,在碎片倒影中,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彻底消失。
浴室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满地的狼藉,刺鼻的气味,手臂和小腿的刺痛,以及那个如同巨大伤疤般镶嵌在墙上的、空洞的镜框。
我瘫坐在冰冷和血腥之中,久久无法动弹。镜片倒影中那个挥手告别的影像,像一幅最诡异的画面,深深烙印在脑海深处。
那张泛黄的纸条,静静地躺在不远处的地砖上,浸在几滴暗红的血泊中。最后一行字,在灯光下依旧刺眼:
**别让镜中的你看见你睡觉!!!**
寂静中,只剩下我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缓慢地敲打着这片劫后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