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婚礼前24小时,我攥着2807房卡的手稳如磐石。
上一世捉奸的歇斯底里恍如隔世。
门开时,陆明轩和季晚晴的惊慌失措取悦了我。
我微笑着举起手机:二位,新婚贺礼已上传云端。
翌日婚礼变闹剧,陆氏股价崩盘。
我优雅离场,却撞进顾时聿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递来黑卡:合作愉快,季小姐。
直到那场精心设计的火场里,他嘶吼着将我死死护在身下。
烧焦的西装口袋,掉出半张我前世葬礼的讣告。
指尖下是冰凉的金属触感。
房卡边缘硌着掌心,留下清晰的印痕。
2807。
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时空的隔膜。
上一世濒死的窒息、骨头的碎裂声、还有陆明轩最后那声虚伪的抱歉…瞬间涌入脑海。
心脏在肋骨下疯狂擂动,却不是因为愤怒或悲伤。
是兴奋。
冰冷的、淬了毒的兴奋。
电梯无声上行,镜面映出一张年轻的脸。
妆容精致,眉眼间却沉淀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渊般的死寂。
我扯了扯唇角。
镜中人回以一个同样冰冷的弧度。
很好。
重活一世,这身名为季清妍的皮囊,终于裹住了复仇的魂灵。
叮——
28层到了。
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死寂得如同坟墓。
我停在2807门前。
没有上一世的颤抖和崩溃。
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房卡,稳如磐石。
滴——
门锁应声而开。
柔腻甜腻的香气混杂着情欲的腥膻,扑面而来。
灯光昏暗暧昧。
大床凌乱不堪。
陆明轩猛地回头,赤裸的上身还带着暧昧的红痕。
他脸上的惊愕瞬间扭曲成见了鬼的恐慌。
清妍!你…你怎么…
他慌乱地扯过被子盖住自己,也盖住了身下那个惊叫一声缩进去的身影。
季晚晴。
我同父异母的好妹妹。
此刻,她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盛满惊吓和羞愤的眼睛。
姐姐…她声音带着哭腔的颤抖,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多么熟悉的台词。
上一世,就是这泫然欲泣的模样,骗得我心软,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然后,便是万劫不复。
我缓缓走进去,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无声无息。
像优雅的猎豹,步入自己的围猎场。
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价值不菲的男士腕表,女士蕾丝内衣,还有床头柜上那瓶喝了一半的香槟。
最后,定格在那张写满惊惶的、我未婚夫的脸上。
解释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意。
解释你们是怎么在明天婚礼的酒店套房,提前彩排洞房花烛
陆明轩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清妍!你冷静点!这是个误会!我和晚晴…
误会我轻笑出声,打断他拙劣的辩解。
慢条斯理地从手包里拿出手机。
解锁。
点开录像。
镜头精准地对准床上那对狼狈不堪的男女。
陆明轩先生,季晚晴小姐。
我的声音透过手机麦克风,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房间里。
带着一种残忍的、宣告式的平静。
二位明日大婚的贺礼,我已提前替你们准备好了。
高清、无码、原声。
保证让陆氏全体股东,以及季家的所有亲朋故旧,都能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陆明轩瞳孔骤缩!
季清妍!你疯了!他猛地掀开被子,想扑过来抢夺手机。
我后退一步,避得轻松。
镜头稳稳地捕捉着他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放下手机!立刻!马上!他嘶吼着,赤红的眼睛里是噬人的光。
季晚晴也尖叫起来,胡乱地用被子裹住自己: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快删掉!求你了!
我充耳不闻。
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上传成功。
四个冰冷的字跳出提示框。
我收起手机,对着面无人色的两人,展露一个无比标准的、新娘该有的甜美微笑。
贺礼已送达云端。
祝二位…
我顿了顿,笑容加深,淬满冰碴。
…新婚愉快,遗臭万年。
说完,我转身。
不再看身后那两张瞬间灰败、如同被抽走灵魂的脸。
以及陆明轩那绝望的、野兽般的嘶吼。
季清妍——!!!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关上。
隔绝了所有的歇斯底里。
走廊依旧寂静无声。
只有我自己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像战鼓。
第一步棋,落子无悔。
走出酒店旋转门,深夜的冷风裹挟着湿意扑面而来。
吹散了那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也吹得我裸露的肩头一阵瑟缩。
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如同蛰伏的猛兽,悄无声息地滑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
露出一张轮廓深邃、近乎完美的侧脸。
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顾时聿。
顾氏财团那位神秘莫测、手腕通天的掌舵人。
也是上一世,在陆季两家联手打压我、将我逼入绝境时,唯一曾向我抛出过橄榄枝的男人。
虽然那橄榄枝最终被陆明轩设计搅黄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
顾时聿缓缓转过头。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精准地攫住了我。
目光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仿佛能穿透我精心维持的冷静面具,看到内里翻腾的恨意和疯狂。
季小姐。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却没什么温度。
像冰珠落在玉盘上。
需要搭车么
深夜,酒店门口,刚刚经历捉奸的准新娘…
这场景,怎么看都充满戏剧性和…陷阱。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疏离客套的笑。
多谢顾总好意,司机马上到。
顾时聿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那审视的意味更浓。
似乎想从我眼中找出哪怕一丝崩溃或脆弱的痕迹。
可惜,他失望了。
我眼底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
他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梢。
随即,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从车窗内递出一张卡片。
通体漆黑,没有任何标识。
只有角落一个烫金的、繁复的顾字徽记。
像某种隐秘权力的象征。
合作愉快。
他言简意赅。
四个字,却重若千钧。
合作
我瞳孔微缩。
他知道什么
或者说,他预料到了什么
我看着他深不见底的眼眸,没有立刻去接。
空气凝滞。
只有夜风穿过街道的呜咽。
半晌。
我缓缓抬手,接过了那张冰冷的黑卡。
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手套冰凉的皮质触感传来。
顾总的消息,果然灵通。
我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
顾时聿唇角似乎极淡地勾了一下。
快得像是错觉。
彼此。
车窗无声升起。
隔绝了他那张过分英俊也过分危险的脸。
黑色宾利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汇入夜色,消失不见。
我低头,看着掌心那张沉甸甸的黑卡。
冰凉的金属质感,像一块烙铁。
顾时聿…
这场复仇游戏,似乎比预想的,更加有趣了。
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
屏幕上跳跃的名字,从父亲到继母,再到陆家老爷子…
每一个名字,都像一张催命符。
我直接关机。
世界清静。
回到空荡荡的顶层公寓——我母亲留下的唯一遗产。
没有开灯。
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脚下沉睡的城市。
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
却无一盏为我而亮。
上一世的孤苦无依、众叛亲离,如跗骨之蛆。
我打开手机,点开一个加密邮箱。
里面静静躺着一份早已编辑好的文件。
标题刺目:《陆氏集团核心项目天穹技术泄密及财务造假全证据链》。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
只需轻轻一点。
陆明轩和他引以为傲的陆氏帝国,便将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比那段视频,更致命百倍。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
第一缕微光刺破云层。
我按下发送。
邮件显示发送成功。
同一时间。
床头柜上,那部专为今天准备的、缀满碎钻的新娘手机,骤然响起刺耳的铃声。
屏幕上,陆明轩三个字疯狂闪烁。
像垂死野兽的哀鸣。
我拿起手机,接通。
妍妍!妍妍你听我说!陆明轩嘶哑崩溃的声音立刻炸响,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哀求,视频!快把视频撤下来!求你了!我知道错了!都是季晚晴那个贱人勾引我!
只要你把视频删了!我马上和她断绝关系!婚礼照常!陆氏以后都是你的!妍妍!你说话啊!
我听着他语无伦次的忏悔和许诺,像在听一出荒诞的闹剧。
陆明轩。我平静地打断他。
声音透过听筒,冰冷得不带一丝人气。
婚礼,取消了。
另外,送你一份真正的‘贺礼’。
查收邮箱吧。
说完,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
挂断。
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
窗外,天光大亮。
阳光刺眼。
属于季清妍的婚礼日,正式拉开序幕。
只不过,主角换成了地狱。
圣心大教堂。
彩绘玻璃折射着瑰丽的光,管风琴奏响庄严神圣的乐章。
宾客云集,衣香鬓影,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香槟与玫瑰的芬芳。
一切完美得如同童话。
除了,红毯尽头,没有新娘。
只有新郎陆明轩一人。
他穿着价值不菲的高定礼服,头发精心打理过,却掩不住脸色的惨白和眼底的惊惶。
像一头被赶上祭坛的困兽。
宾客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新娘呢
这都过了吉时了…
听说昨晚…酒店那边好像出了点事
嘘…快看手机!惊天大瓜!
不知是谁低呼了一声。
瞬间!
整个教堂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
紧接着,是倒吸冷气的声音!
是压抑不住的惊呼!
无数道震惊、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红毯尽头那个孤零零的身影上!
陆明轩的脸,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他身体晃了晃,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
我坐在教堂最后排最不起眼的角落。
戴着宽檐帽和墨镜。
看着手机屏幕上疯狂刷新的新闻推送。
陆氏太子婚前夜宴门!高清视频引爆网络!
准新娘消失!世纪婚礼变最大丑闻!
陆氏集团股价开盘暴跌!触发熔断!
屏幕上,陆明轩那张惊恐扭曲的脸被无限放大。
季晚晴哭泣尖叫的声音格外刺耳。
效果,比预想的还要好。
我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起身。
准备悄然离场。
好戏才刚刚开始,不必在此浪费时间。
刚走出教堂侧门。
刺目的阳光下。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斜倚在廊柱的阴影里。
指尖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
烟雾缭绕,模糊了他过分锐利的轮廓。
是顾时聿。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脚步微顿。
顾时聿抬眸,深不见底的目光穿透烟雾,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他掐灭烟蒂,随手弹进一旁的垃圾桶。
动作优雅从容。
季小姐的贺礼,他缓步走近,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效果斐然。
我隔着墨镜看他。
顾总亲自来看戏
不。他站定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来验收合作成果。
他微微俯身。
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顺便提醒季小姐。
他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陆家这头困兽,反扑起来,可是会咬死人的。
顾总怕了我挑眉反问。
顾时聿低笑一声。
笑声很轻,却没什么温度。
怕
他深邃的眼眸锁住我墨镜后的眼睛。
我投资的项目,从不允许失败。
季小姐只管放手去做。
天塌下来…
他顿了顿,声音斩钉截铁。
…有我顾时聿顶着。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
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背影挺拔,带着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指尖无意识地在掌心那张冰冷的黑卡上摩挲了一下。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顾时聿…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陆氏的崩塌,比预想的更快,更彻底。
视频丑闻是导火索。
紧随其后爆出的天穹项目技术泄密、财务造假、贿赂官员等一系列铁证,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陆氏股价断崖式暴跌。
银行催债。
合作方纷纷解约。
法院的传票雪片般飞来。
短短数日,曾经风光无限的商业帝国,已摇摇欲坠,濒临破产清算。
陆明轩的父亲,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陆董,在董事会上突发脑溢血,送医抢救。
陆明轩本人,则彻底消失在公众视野。
据说是被愤怒的债主和股东们逼得走投无路,躲了起来。
墙倒众人推。
曾经巴结陆家、对季家落井下石的那些人,如今纷纷调转枪口,开始痛打落水狗。
季家同样风雨飘摇。
季晚晴被钉在耻辱柱上,成了全城笑柄。
季家名声扫地,生意一落千丈。
我那名义上的父亲季宏远,焦头烂额,数次试图联系我,电话都被我无情挂断。
他大概是想利用我最后一点价值,去攀附新的靠山。
比如…顾时聿。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这日,城中最大的拍卖行。
一场汇集了顶级珠宝与艺术品的慈善晚宴正在举行。
名流云集,星光熠熠。
我挽着顾时聿的手臂,步入会场。
一袭墨绿色丝绒长裙,勾勒出窈窕身姿。
长发挽起,露出优美的天鹅颈。
颈间一条简约却价值连城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顾时聿一身纯黑高定西装,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他微微侧身,替我拉开座椅。
动作绅士而自然。
引来周围无数道或惊艳、或探究、或嫉妒的目光。
那不是季清妍吗她怎么和顾总…
嘘!小声点!听说陆家倒台,就是这位季大小姐的手笔!
真是狠角色啊…攀上顾总这棵大树了
难怪季家和陆家都完了…
议论声虽低,却清晰地飘入耳中。
我恍若未闻,姿态优雅地落座。
顾时聿坐在我身侧,姿态闲适。
紧张他低声问,目光落在前方拍卖台上。
看戏而已。我端起香槟,抿了一口。
好戏很快开场。
拍卖师介绍下一件拍品。
接下来这件,是已故著名珠宝设计师艾琳娜女士的遗作,‘深海之泪’蓝钻项链…
随着他的话音,展示柜缓缓升起。
灯光聚焦。
一条美得令人窒息的项链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
主石是一颗重达十五克拉的、纯净无暇的皇家蓝钻石,深邃如海洋之心。
周围镶嵌着无数细小的白钻,如同众星捧月。
璀璨夺目,光华流转。
全场响起一片低低的惊叹。
我的目光落在项链上。
眼神骤然冰冷。
艾琳娜女士,是我母亲的挚友。
这条深海之泪,是母亲生前最珍视的设计,曾无数次对我说过,希望我出嫁时能戴上它。
后来,母亲病逝,季宏远迫不及待地将情妇和私生女季晚晴接进门。
这条项链,也理所当然地被继母保管,最终戴在了季晚晴的脖子上,成为她炫耀的资本。
上一世,我懦弱无能,连母亲的遗物都保不住。
这一世…
起拍价,八百万。
拍卖师话音刚落。
一千万!
一个熟悉又矫揉造作的声音迫不及待地响起。
来自前排。
季晚晴!
她竟然也来了!
穿着一条艳俗的粉色亮片裙,试图遮掩憔悴,却更显狼狈。
她身边坐着同样脸色难看的季宏远和继母。
显然,他们是冲着这条项链来的。
大概是想拍下它,挽回一点可怜的名声,或者…试图引起顾时聿的注意
真是可笑又愚蠢。
一千两百万!立刻有人加价。
一千五百万!季晚晴不甘示弱,声音拔高。
她频频回头,目光越过人群,直勾勾地看向我…身边的顾时聿。
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嫉妒,还有一丝疯狂的渴望。
顾时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仿佛根本没看到那黏腻恶心的目光。
两千万。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来自另一位收藏家。
季晚晴咬咬牙:两千三百万!
这个价格,显然已经超出了季家目前的承受能力。
季宏远脸色铁青,低声呵斥了她一句。
季晚晴却置若罔闻,依旧挑衅般地看着我。
拍卖师环视全场:两千三百万一次!两千三百万两次…
就在落槌前。
我慵懒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牌。
红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
三千万。
全场瞬间寂静!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我身上!
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季晚晴脸上的得意和挑衅瞬间僵住!
化作极致的错愕和羞愤!
季清妍!你!她猛地站起来,指着我,失声尖叫,你故意的!
我微微侧头,隔着人群,迎上她怨毒的目光。
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嘲讽。
拍卖场,价高者得。
季小姐,玩不起么
你!季晚晴气得浑身发抖,脸涨成猪肝色。
三千两百万!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数字,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轻笑一声。
再次举牌。
声音平静无波。
五千万。
轰——!
全场哗然!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深海之泪本身的市场价值!
纯粹是碾压!是羞辱!
季晚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怨毒得像是淬了毒的刀子。
最终,在季宏远强硬的拉扯和周围鄙夷的目光下,她颓然跌坐回座位。
像一只斗败的、羽毛凌乱的鸡。
拍卖师的声音带着激动:五千万一次!五千万两次!五千万三次!成交!恭喜顾先生!
锤音落定。
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
更多的,是震惊的议论。
顾时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只在落槌时,微微侧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值得他低声问。
我看着展示台上那条光华流转的蓝钻项链。
眼前闪过母亲温柔的笑脸。
无价。我轻声回答。
顾时聿眸色微深。
他抬手。
侍者恭敬地送来拍品。
顾时聿亲手接过那装着深海之泪的丝绒盒子。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他转过身。
面对着我。
打开盒子。
璀璨夺目的蓝光倾泻而出。
他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
动作温柔而郑重。
季小姐。
他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会场里格外清晰。
物归原主。
说着,他微微倾身。
带着清冽雪松气息的阴影笼罩下来。
微凉的指尖拂开我颈后的碎发。
将那串凝聚着母亲心血与思念的深海之泪,轻轻戴在了我的颈间。
冰凉的钻石贴着温热的肌肤。
沉甸甸的。
带着失而复得的滚烫。
我微微仰头。
对上顾时聿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的眼神专注,仿佛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周遭的一切喧嚣、目光、议论,都仿佛远去。
只剩下颈间钻石的冰凉,和他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
谢谢。我轻声道。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顾时聿直起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我的荣幸。
这一幕,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
彻底点燃了季晚晴濒临崩溃的神经!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划破会场!
季清妍!你这个贱人!小偷!那是我的项链!我的!
季晚晴像疯了一样冲过来!
面目狰狞扭曲,张牙舞爪!
目标直指我颈间的深海之泪!
她冲得太快,太突然!
周围的宾客和安保都来不及反应!
那涂着猩红指甲油的爪子,带着恶毒的风声,狠狠抓向我的脸和脖子!
眼中是彻底疯狂的毁灭欲!
就在那指甲即将触碰到我皮肤的瞬间!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闪电般扼住了季晚晴的手腕!
力道之大,几乎能听到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
顾时聿!
他不知何时已挡在我身前!
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将我和疯狂的季晚晴彻底隔开!
他侧脸线条冷硬如刀锋。
眼底翻涌着骇人的冰寒!
滚。
一个字。
冰冷刺骨。
带着毁灭性的威压!
季晚晴被他眼底的杀意和手腕传来的剧痛吓得魂飞魄散!
尖叫卡在喉咙里。
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保安!拍卖行经理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怒吼。
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立刻冲上来,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在地、失魂落魄的季晚晴架了起来。
像拖一条死狗,在满场的鄙夷和哄笑声中,狼狈不堪地拖出了会场。
季宏远和继母脸色惨白如鬼,在无数道目光的凌迟下,灰溜溜地低头逃离。
一场闹剧,狼狈收场。
顾时聿这才松开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
他转过身,看向我。
眼底的冰寒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沉的平静。
没事
我摇摇头,颈间的蓝钻冰凉依旧。
跳梁小丑而已。
他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我颈间的项链上。
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下来。
很美。
他低声道。
不知是说项链,还是说人。
拍卖会结束。
喧嚣散去。
顾时聿亲自开车送我回公寓。
车内很安静。
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
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时聿打破沉默,声音在封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我靠着真皮座椅,指尖无意识地在颈间的蓝钻上摩挲。
季家,也该清算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顾时聿从后视镜看了我一眼。
需要帮忙
暂时不用。我看向窗外,有些债,得亲自讨。
他不再多言。
车子平稳地驶入公寓地下车库。
停稳。
到了。他解开安全带。
谢谢顾总送我回来。我伸手去开车门。
季清妍。
他忽然叫住我。
我动作一顿,回头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他侧脸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小心季晚晴。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背后,可能还有人。
我心头微凛。
谁
顾时聿沉默了片刻。
还在查。
他推开车门,绕到副驾驶这边,替我打开车门。
上去吧。
有任何麻烦,随时找我。
我下了车。
看着他重新坐进驾驶座。
黑色宾利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车库。
我站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季晚晴背后…还有人
会是谁
陆家残余的死忠还是…其他被触及利益的势力
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季家老宅。
这座承载了我童年所有孤独与压抑的牢笼,如今更像一座摇摇欲坠的坟墓。
我推开门。
浓重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奢华的水晶吊灯蒙着厚厚的灰,昂贵的地毯上污迹斑斑。
早已不复昔日的荣光。
季宏远瘫在客厅巨大的真皮沙发里,像一滩烂泥。
头发凌乱花白,眼窝深陷,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瓶。
曾经意气风发的季董,如今只剩一副被酒色和债务掏空的躯壳。
听到动静,他浑浊的眼睛费力地聚焦。
看清是我,那浑浊里瞬间爆发出怨毒的光!
是你!孽女!扫把星!他猛地将酒瓶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溅!
挣扎着想扑过来,却因醉酒无力,狼狈地摔倒在地。
你把季家害成这样!把陆家害垮了!现在满意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你那短命的妈一样!都是灾星!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冷冷地看着他在地上挣扎、咒骂。
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独角戏。
季家的产业,我声音平静地打断他歇斯底里的咆哮,母亲留下的那部分,我要全部拿回来。
包括‘清荷设计’的品牌所有权,以及城西那几处属于我母亲婚前财产的商铺和房产。
你休想!季宏远目眦欲裂,那是季家的!是我的!
你的我嗤笑一声。
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扔到他面前。
看清楚。
这是母亲当年的婚前财产公证书,以及你挪用、侵占这些财产去填补你那些见不得光生意的证据。
还有你伙同你那位好继室,伪造签名,将‘清荷设计’品牌非法转至季晚晴名下的文件。
需要我提交给经侦和法院,帮你回忆得更清楚一点吗
季宏远抓起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难以置信地瞪着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签了它。我又丢过去一份股权和资产转让协议。
净身出户,离开季家。
或许,你还能留点钱,去养老院安度晚年。
否则…
我俯视着他,眼神冰冷如刀。
等着你的,就是牢底坐穿。
季宏远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惧和绝望彻底压倒了他。
他死死盯着那份协议,又抬头看看我冰冷无情的脸。
最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他瘫软在地。
颤抖着手,抓起笔。
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扭曲的名字。
每一笔,都像在剜他的肉。
我收起签好的协议。
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一眼。
转身。
走向楼梯。
母亲的房间,在三楼。
那是我在这座冰冷宅邸里,唯一的净土。
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
熟悉的、淡淡的茉莉花香,仿佛穿越时空,萦绕鼻尖。
房间保持着母亲生前的样子。
干净,雅致,阳光透过白色纱帘,洒在原木地板上。
我走到梳妆台前。
指尖拂过台面。
这里,曾放着母亲最爱的梳子和香水。
抽屉里…
我拉开最下面一层。
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老旧的雕花檀木盒。
打开。
里面不是珠宝。
是一叠厚厚的、泛黄的设计稿。
线条流畅,色彩柔和。
每一张右下角,都签着母亲娟秀的名字:林清荷。
还有几本厚厚的日记。
我拿起最上面一本,翻开。
熟悉的、温柔的字迹映入眼帘。
**妍妍今天会叫妈妈了,声音软软的,像小猫…**
**给她设计了一条小裙子,用最柔软的棉布,绣上她喜欢的小雏菊…**
**季宏远又没回家…罢了,有妍妍就够了…**
**妍妍发烧了,好烫…妈妈的小宝贝,快点好起来…**
**身体越来越差了…只希望我的妍妍,平安长大,遇良人,得幸福…**
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砸落在泛黄的纸页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我紧紧抱着母亲的日记本。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归途。
妈妈…
压抑了太久的悲伤和委屈,在这一刻决堤。
对不起…
我回来了…
这一次…我一定…好好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
情绪渐渐平复。
我将母亲的设计稿和日记本小心地收好。
拿起那个檀木盒。
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
像是…汽油!
我心头猛地一跳!
不对!
这味道…太浓了!
不是从楼下厨房传来的!
是…从楼下客厅的方向!
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闪过!
我猛地拉开房门!
冲到二楼的楼梯口!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瞬间冻结!
客厅里!
季晚晴不知何时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空的汽油桶,正疯狂地将桶里残留的液体泼洒在沙发、窗帘、地毯上!
浓烈刺鼻的汽油味弥漫开来!
她脸上是癫狂到极致的笑容!眼神空洞又怨毒!嘴里神经质地念叨着:
烧…都烧掉…
毁了…全毁了…
一起死…都别想好过…
而季宏远,那个刚签了字、瘫在地上的烂泥,此刻正被浓烟呛醒!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疯狂的女儿和满地的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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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晴!你疯了!住手!他嘶哑地喊着,试图爬过去阻止。
滚开!老废物!季晚晴一脚踹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
咔哒!
幽蓝的火苗窜起!
映着她那张扭曲如同恶鬼的脸!
季清妍!你这个贱人!给我下来!她猛地抬头,看向楼梯口的我!
眼中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要烧死你!烧死你们所有人!给我陪葬!
说着,她狞笑着,就要将手中的打火机扔向泼满汽油的沙发!
不要——!季宏远发出绝望的嘶吼!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我看着那跳跃的、致命的火苗。
看着季晚晴疯狂的脸。
看着季宏远绝望的挣扎。
上一世被烈火焚烧的剧痛和窒息感,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我!
身体僵硬!
大脑一片空白!
逃!
快逃!
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砰——!
一声巨响!
老宅厚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道颀长挺拔、如同天神降临般的身影,裹挟着外面凛冽的夜风,冲了进来!
是顾时聿!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时聿一眼就锁定了客厅中央的险境!
看到了举着打火机的季晚晴!
看到了满地的汽油!
看到了楼梯口僵立的我!
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是骇人的、毁天灭地的恐慌!
清妍——!!!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如同受伤的野兽!
他根本不顾那泼洒的汽油和即将落下的火源!
像一道黑色的闪电!
以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
朝着我的方向!
不顾一切地猛扑过来!
季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惊得一愣!
手中的打火机下意识地脱手!
朝着泼满汽油的地毯坠落!
不——!季宏远发出最后的惨叫!
时间仿佛凝固!
幽蓝的火苗,在空中划过一道死亡的弧线!
就在它即将触碰到汽油的瞬间!
顾时聿已经扑到了我身前!
他高大的身躯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如同最坚硬的盾牌!
狠狠地将我扑倒在地!
同时用整个后背,死死地护住了我!
用他的血肉之躯,为我筑起最后一道屏障!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烈焰!
瞬间吞噬了整个客厅!
恐怖的气浪夹杂着灼热的高温和刺鼻的浓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无数燃烧的碎片和滚烫的气流狠狠冲击在顾时聿的后背上!
发出沉闷可怕的撞击声和皮肉烧焦的滋滋声!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到扭曲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缝间挤出!
他护着我的手臂,因为剧痛而瞬间绷紧!青筋暴起!
滚烫的鲜血,带着皮肉烧焦的糊味,滴落在我的脸颊上!
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顾时聿!我失声尖叫!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我想推开他!
想看看他的伤!
可他死死地抱着我,力道大得惊人!
将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
滚烫的胸膛紧贴着我的身体!
急促的心跳如同战鼓!
别动…咳…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因为剧痛和浓烟而嘶哑破碎!
更多的血沫从他嘴角涌出!
火…火会烧过来…我…挡住…咳…
他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耗尽生命!
后背承受着烈焰和爆炸碎片的持续冲击!
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可抱着我的手臂,却如同最坚固的锁链!
纹丝不动!
顾时聿!你放开我!你受伤了!我哭喊着,拼命挣扎。
闭嘴!他低吼,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护好…头…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我的头更深地按进他染血的、滚烫的胸膛。
用自己宽阔的肩背,为我隔绝了身后炼狱般的火海!
意识在高温、浓烟和巨大的冲击下开始模糊。
就在我即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
在顾时聿因为剧痛而微微松懈的臂弯缝隙里…
我看到…
从他被烈焰燎烧、破碎不堪的西装内袋边缘…
掉出了半张纸。
那纸被高温烤得焦黄卷曲。
却依旧能清晰地看到——
那是一张…印刷粗糙的…讣告!
上面印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的、属于我的照片!
姓名:季清妍。
生卒年月:XX年X月X日
—
XX年X月X日。
死因:意外火灾。
日期…
赫然是我上一世,葬身火海的那一天!
嗡——!
大脑一片空白!
灵魂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他…
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他…知道!
知道我的上一世!
知道那场火!
那这一世…
他接近我…
保护我…
甚至…此刻用生命护着我…
是因为…
愧疚补偿
还是…
巨大的眩晕和窒息感席卷而来!
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消毒水的味道。
冰冷,刺鼻。
意识像是沉在黏稠的墨里,艰难地上浮。
耳边是单调而规律的嘀…嘀…声。
是心电监护仪。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刺目的白光让眼睛一阵酸涩。
模糊的视野渐渐清晰。
纯白的天花板。
纯白的墙壁。
点滴瓶里的液体,正一滴滴流入我的手背。
我在医院。
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除了轻微的眩晕和喉咙的灼痛,并无其他明显不适。
记忆如同潮水般回涌!
火海!爆炸!顾时聿扑过来的身影!他后背的鲜血!滴落在我脸上的滚烫!还有…那张烧焦的讣告!
顾时聿!
他人呢!
我猛地想坐起来!
别动!
一个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我猛地转头!
病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
是顾时聿。
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病号服,脸色苍白,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吊在胸前。
额角和下颌还有几处明显的擦伤和淤青。
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像是刚从地狱爬回来。
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要将我锁在视线里的占有欲!
你…我的声音干涩嘶哑,急切地想问,你的伤…
死不了。他打断我,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
他站起身,动作因为手臂的伤而有些僵硬。
走到床边。
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抚上我的脸颊。
指尖冰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声音放低了些。
我摇摇头,目光落在他吊着的胳膊和脸上的伤上。
后背…我喉咙发紧,烧得…
皮外伤。他轻描淡写,仿佛那被烈焰灼烧、被爆炸碎片撕裂的伤口不值一提。
季晚晴…季宏远…我艰难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顾时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如同淬了寒冰。
季晚晴当场死亡。
季宏远重度烧伤,还在ICU,撑不过今晚。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无关紧要的事实。
老宅…烧没了。
我沉默。
心头说不出是解脱还是沉重。
那场葬送了母亲和我上一世的大火,终于将季家最后的肮脏和罪孽,彻底付之一炬。
这个…
顾时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伸向病号服的口袋。
动作有些艰难。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半张被烧得焦黄卷曲、边缘残缺的纸。
正是我在火场昏迷前,从他口袋里看到的那半张讣告!
他…没有隐瞒。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果然知道!
知道我的上一世!
顾时聿将那半张烧焦的讣告,轻轻放在我的掌心。
纸张粗糙,带着灼烧后的脆弱感。
还有…他指尖残留的微凉。
他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静静地凝视着我。
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掌控一切,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哀恸和…深不见底的悔恨
对不起…
三个字,从他苍白的唇间艰难地逸出。
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沉重。
什么我愕然。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血丝更重。
上一世…那场火…
他的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过。
是我…去晚了。
轰——!
如同惊雷在脑中炸响!
我猛地攥紧了掌心那半张烧焦的纸!
指尖几乎要将其捏碎!
他…去过!
上一世那场火…他…去过!
顾时聿看着我的眼睛,那深潭般的眸子里,翻涌着痛苦和自责的漩涡。
我收到消息时…火势已经失控…
冲进去…只找到…
他的声音哽住,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像是被巨大的悲恸扼住了咽喉。
…只找到这个…
他指了指我手中的讣告残片。
还有…这个…
他又从另一个口袋,极其珍重地,拿出一样东西。
一个小小的、被火烧得变形发黑、几乎看不出原貌的…
贝壳
那是我上一世,在季家老宅阁楼角落里发现的唯一玩具。
一个海边捡来的、最普通的小贝壳。
却是我灰暗童年里,唯一的慰藉。
我把它藏在床底的小铁盒里。
从未示人。
他竟然…找到了它
还…一直留着
顾时聿将那枚焦黑的贝壳,轻轻放在那半张讣告旁边。
动作温柔得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清妍…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不再是疏离的季小姐。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沙哑。
这一世…
他抬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住我。
里面翻涌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深入骨髓的后怕,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偏执到极点的决心!
…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不会再让你经历任何危险。
更不会…再错过你。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砸在我的心上。
掀起惊涛骇浪。
原来…
他早就知道。
知道我的重生。
知道我的仇恨。
知道我的恐惧。
所以,他才在酒店门口恰好出现。
所以,他才会递来那张象征着庇护的黑卡。
所以,他才会一次次地纵容我,守护我,甚至在火场里…
用命护着我。
不是因为投资,不是因为合作。
是因为…
愧疚
补偿
还是…别的什么
巨大的信息冲击让我大脑一片混乱。
我怔怔地看着他。
看着他苍白憔悴却依旧英俊的脸。
看着他吊着的胳膊和脸上的伤痕。
看着他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哀恸和…那毫不掩饰的、如同蛛网般缠绕上来的占有欲。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酸涩,滚烫。
病房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只有心电监护仪单调的嘀嘀声。
许久。
我缓缓抬起手。
指尖,轻轻拂过他额角那道狰狞的擦伤。
动作很轻。
带着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疼吗我轻声问。
顾时聿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
狂喜!不敢置信!以及一种近乎卑微的希冀!
他猛地抓住我触碰他伤口的手!
力道大得惊人!
那只完好的手,带着灼热的温度,微微颤抖。
不疼。他声音沙哑,斩钉截铁。
只要你没事…
什么都不疼。
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冲出眼眶。
砸落在我们交握的手上。
也砸碎了我心中最后一道冰冷的屏障。
重生归来。
我满心仇恨,步步为营。
以为自己早已心如铁石,只为复仇而活。
却从未想过…
这条通往地狱的复仇路上。
竟有人,一直擎着灯。
在等我。
在赎罪。
在用他的全部,为我照亮归途。
我反手,紧紧握住了他那只伤痕累累、却依旧滚烫的手。
顾时聿…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字一顿。
这次…
我们一起走。
三个月后。
南太平洋,一座遗世独立的小岛。
洁白的沙滩如同细腻的糖霜,绵延至清澈见底的碧蓝海水。
海风温柔,带着咸湿的气息,拂过缀满鲜花的白色拱门。
没有宾客如云。
没有喧嚣浮华。
只有海浪的低语,海鸟的清鸣。
我赤着脚,踩在温软的沙滩上。
身上不再是繁复沉重的婚纱。
而是一袭简洁流畅的白色丝缎长裙。
裙摆随着海风轻轻摇曳。
像一朵盛开在碧海蓝天间的花。
颈间,是母亲留下的深海之泪。
蓝钻在阳光下,折射出海洋般深邃宁静的光芒。
我一步步,走向拱门下等待的身影。
顾时聿。
他同样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长裤。
身姿挺拔如松。
额角和手臂的伤早已愈合,只在阳光下留下淡淡的痕迹。
此刻,他正凝望着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冰封和锐利。
只剩下温柔得能将人溺毙的暖意。
和一种失而复得、珍而重之的虔诚。
海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他朝我伸出手。
掌心向上。
带着不容置疑的邀请和承诺。
我没有立刻将手放上去。
而是从随身的丝绒小袋里,拿出一样东西。
不是钻戒。
是一枚小小的、莹润洁白的贝壳。
被精心打磨穿孔,系着一条细细的铂金链。
正是上一世,那个被烧焦的贝壳。
如今,它被清理干净,恢复了温润的本色。
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宁静的光。
我将这枚贝壳项链,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顾时聿。
我看着他深邃的眼眸,声音被海风吹散,却又清晰地落入彼此心底。
前世灰烬里唯一的念想。
今生…
我顿了顿,唇角扬起明媚的笑意。
归你了。
顾时聿的掌心猛地收紧!
将那枚小小的贝壳紧紧攥住!
仿佛握住了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
他眼底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
狂喜!震撼!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动容!
他猛地将我拉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
滚烫的吻,带着海风的咸涩和阳光的温度,重重地落了下来!
不再是火场里绝望的占有。
而是失而复得的珍重。
是尘埃落定的心安。
是跨越生死、穿透两世的深情。
季清妍…
他在我耳边低语,气息灼热。
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无比的郑重。
我的妻。
生生世世。
永不相负。
蔚蓝的海面上。
成群的海豚跃出水面,划出优美的弧线。
阳光碎金般洒落。
将相拥的两人,镀上永恒的金边。
我紧紧回抱着他。
感受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颈间的深海之泪冰凉。
掌心的贝壳项链温润。
前世的烈焰与灰烬。
今生的救赎与新生。
在这一刻。
终于。
尘埃落定。
碧海蓝天。
余生漫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