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卷到飞升被雷劈,重生后我只想躺平。
>饿得两眼发绿时,我支起算命摊:铁口直断,不准...那也正常。
>富商小妾哭诉丈夫偷腥,我随手一指:东南角歪脖子柳树下有惊喜。
>次日她送来十两银子:神算!奸夫淫妇在树下啃烧鸡!
>京城贵公子沈砚摇着折扇蹲在我摊前:帮我算算这滔天阴谋...
>我盯着他钱袋咽口水:解法就是...躺平
>后来他肃清朝堂送我黄金万两,我瘫在定制躺椅上数钱:
>看吧,天道酬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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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头顶那片汇聚了七七四十九日的祥云,金紫交织,瑞气千条,把整个玉衡峰映照得如同仙境。仙乐渺渺,自带环绕立体声,空气里飘荡着清冽的仙灵之气,闻一口都仿佛能增寿十年。底下,乌泱泱的修真界后辈弟子们翘首以盼,眼神里全是狂热与敬畏,整齐划一地喊着口号:恭祝玉衡仙子破界飞升!仙道永恒!
祝千机,也就是此刻万众瞩目的玉衡仙子,正盘膝端坐于峰顶最光滑的那块万年寒玉之上,宝相庄严,衣袂无风自动。她面容清冷,眼神放空,仿佛凝视着虚空尽头那扇即将为她洞开的仙界大门。然而,那看似波澜不惊的识海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惊涛骇浪的内心独白大戏:
坚持!再坚持最后三息!九九八十一难都熬过来了,还差这临门一脚吗
念头刚滚过最后一秒,识海里那根名为坚持的弦绷到了极致。祝千机深吸一口气,调动起全身积攒了几百年的、足以移山填海的精纯灵力,孤注一掷,朝着那无形的、隔开凡尘与仙界的壁垒,狠狠撞去!
就在那汇聚了她毕生修为、承载着她全部卷王生涯荣光的力量即将触碰到飞升壁垒的刹那——
轰隆!!!
一道紫得发黑、粗壮得令人绝望的巨型闪电,撕裂了漫天祥瑞的金紫色云霞,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精准和难以言喻的嘲讽意味,像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兜头劈下!那闪电的亮度,瞬间让底下所有围观群众眼前一片惨白,短暂地集体失明。
祝千机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瞬间灌顶而入,什么护身法宝、什么坚韧道体,在那股力量面前比一张草纸还要脆弱。意识被彻底撕裂、粉碎、蒸发前,只剩下最后一个不甘的念头,在虚无中无声咆哮:贼老天!卷死我了还劈我!我下辈子一定躺平!躺平!!!谁再卷谁是狗!!
……
2
意识像沉在冰冷黏稠的墨汁里,挣扎着,缓缓上浮。最先恢复的是嗅觉,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霉烂稻草和潮湿泥土的酸腐气味,霸道地钻入鼻腔。紧接着是听觉,耳边是恼人的、永无止境的嗡嗡声,细听之下,是几只绿头苍蝇在欢快地开派对。
最后,是身体的感觉。冰冷坚硬的地面硌得骨头生疼,胃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揉搓,再用力抽空,留下一种火烧火燎、令人眼前发黑的饥饿感,比当年闭关冲击元婴时辟谷百年的感觉还要凶残百倍。
祝千机猛地睁开眼。
视线花了片刻才聚焦。头顶是几根歪斜的、沾满蛛网的漆黑房梁,阳光透过大大小小的破洞,投射下几道惨淡的光柱,光柱里灰尘在疯狂跳舞。身下是散发着腐朽气味的硬板草席,粗粝的纹理摩擦着她身上那件单薄的、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破布麻衣。
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一个词精准地砸进脑海:家徒四壁。
这间茅草屋,大概只有前世她闭关洞府的一个角落大小。三面土墙斑驳得像是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土坯。剩下那一面,勉强算是墙的地方,豁开一个大口子,用几块破木板和烂草席潦草地堵着,寒风正嗖嗖地从缝隙里钻进来。角落里散落着几件破陶罐,唯一称得上家具的,是一张三条腿的破木凳,剩下那条腿用石头垫着,摇摇欲坠。
属于这具身体的记忆碎片,如同被这寒风吹散的破絮,零零碎碎地涌入脑海:父母双亡,薄田两亩被贪婪的叔父一家以代为照管之名霸占,留给原主的只有这间祖传的、即将倒塌的破屋,以及……这副虚弱不堪、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躯壳。最后的画面,是原主蜷缩在这冰冷的草席上,在饥饿和绝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祝千机低头,看着自己瘦骨嶙峋、布满细小伤痕的手,又摸了摸干瘪得凹陷下去的腹部,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愤直冲天灵盖。
苍天在上!她喉头滚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浓重的自嘲,说好的重生大礼包呢金手指呢系统呢随身老爷爷呢最不济……给口吃的也行啊!就这就让我在这破屋里躺平躺平在饿死的边缘线吗!
肚子适时地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咕噜声,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那点残存的仙尊尊严。躺平是目标,但前提是得活着!
她扶着冰冷的土墙,颤巍巍地站起来,每一步都感觉虚浮无力。走出那扇形同虚设的破门,外面是一条坑洼不平的土路,连接着不远处看起来还算有点人烟的青石镇。
目标明确:找份工作,能混口饭吃、最好还能偷懒摸鱼的那种。
祝千机把目光投向镇口那座看起来最气派的朱漆大门——李员外家。管家是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眼神挑剔得像是在菜市场挑拣蔫了的白菜。
身板儿太单薄!风一吹就倒,能干啥活儿端个盘子都怕你摔了!胖子管家嗤之以鼻,目光扫过祝千机那身破烂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我……我可以试试看管库房或者……给小姐们读读话本子祝千机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最勤勉的表情,内心却在疯狂呐喊:看库房好啊!清闲!读话本子更妙!坐着就行!
管家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就你认字吗库房重地,丢根针你赔得起我们府上小姐身边,那都是伶俐人儿!你这眼神……他凑近一步,盯着祝千机那双因为饥饿和生无可恋而显得格外空洞、缺乏干劲(在他看来是呆滞)的眼睛,死气沉沉的,一点机灵劲儿都没有!走走走,别挡着门!
沉重的大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门内隐约传来的饭菜香气。祝千机捂着饿得抽痛的胃,靠着冰冷的门墙,缓缓滑坐到地上。
卷……卷不动了……她绝望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当个丫鬟躺平摸鱼的资格都没有吗
3
就在这时,一阵夸张的吆喝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街角,一个穿着油腻道袍、下巴上粘着几绺花白山羊胡的干瘦老头,正唾沫横飞地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妇人喷口水:……哎呀呀,这位娘子,你印堂发黑,家中必有血光之灾啊!不过莫慌!只需请贫道去你家做场法事,再奉上纹银五两,贫道保你……
那妇人被唬得脸色发白,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递过去。老道接过钱,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又神神叨叨说了几句,那妇人便千恩万谢地走了。
祝千机看得目瞪口呆,胃里的饥饿感瞬间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取代——憋屈!
就这她内心的小人儿在捶胸顿足,这老神棍,气息浑浊,连引气入体的门槛都没摸到,纯粹靠一张嘴皮子瞎忽悠,几个铜板就到手了我玉衡仙子……不,我祝千机,前世好歹也是半步飞升的大能!观星望气、推演天机、风水堪舆……哪样不是顶级配置虽然主要靠的是卷……但理论知识和信息量,碾压这老骗子一百条街啊!
一个大胆的、带着咸鱼特有光辉的念头,如同那劈她的紫霄神雷,猛地劈开了她眼前的黑暗。
专业不对口祝千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燃起两簇名为躺平希望的火焰,老娘前世的知识储备,在这个世界,不就是降维打击忽悠……咳,是指导一下这些凡人,混口饭吃总行吧躺着赚钱的终极梦想,难道要在这算命摊上实现了
行动力,或者说对躺平的渴望,瞬间爆表。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那间破茅屋,在墙角老鼠洞里一阵掏摸——那是原主最后的财产,三个磨得发亮的铜板。她用这仅有的启动资金,在镇上的杂货铺买了一张边缘都磨毛了的靛蓝粗布,一支秃得几乎写不出字的毛笔,一小块最劣质的墨锭。
城隍庙侧门旁边,一个阳光能晒到背、相对避风又不太起眼的角落,成了祝千机躺平大业的起点。她将那靛蓝粗布往地上一铺,用两块捡来的石头压住四个角。然后,用那支秃毛笔,蘸着墨汁,在布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她的创业宣言:
**铁口直断,不准…
那也正常,天意难测。**
**随缘看卦,随喜给钱。**
写罢,她往布后面一坐,背靠着城隍庙那斑驳的红墙,双腿一伸,摆出一个标准的咸鱼瘫姿势。阳光暖烘烘地晒在背上,驱散了些许寒意和饥饿带来的眩晕感。她舒服地眯起眼,内心给自己打气:万事开头难,躺平第一步。爱信不信,别耽误我晒太阳就行。
时间一点点流逝。庙门口人来人往,香客络绎不绝,却对她这个角落里的神棍视若无睹。偶尔有人瞥见那行字,也是嗤笑一声,摇头走开。祝千机从最初的紧张期待,慢慢变得昏昏欲睡,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就在她怀疑自己这躺平大业是不是还没开始就要宣告破产时,一片阴影笼罩了她。一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手里还拎着一根洗衣棒槌的妇人叉腰站在摊前,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嗓门大得能掀翻屋顶:
喂!算命的!老娘辛辛苦苦养了半年的芦花鸡!今早一开鸡笼,没了!是不是被哪个杀千刀的偷了!快给老娘算算!算准了少不了你的好处!算不准……哼!那棒槌在地上重重一顿,威胁意味十足。
祝千机一个激灵,差点从咸鱼瘫变成咸鱼跳。她强作镇定,努力模仿前世那些高深莫测的仙尊神态,微微抬眼,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移动火药桶。
前世庞大的知识库在饥饿的刺激下飞速运转。观气这妇人气血旺盛,火气冲天,印堂……嗯,除了油光就是怒火,看不出啥特别的。掐算灵力全无,手指头掰断了也算不出个鸟来。推理鸡笼完好,周围邻居没听见异响,大概率是鸡自己溜出去的……等等!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勾人的香气,混合在妇人身上浓烈的皂角味和汗味里,幽幽飘来——是烤鸡!还是刚出炉不久、带着点焦香的那种!
祝千机饿得头晕眼花,这香气简直像钩子一样勾着她的魂儿。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目光不由自主地顺着那香气飘来的方向望去——东南角,城隍庙后墙根,隐约可见一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树梢。
咳……她清了清干得冒烟的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那么回事,抬手指向东南方,用一种极其敷衍、带着浓浓困倦(饿的)的语气说道:大娘,您……往东南角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瞧瞧,没准儿……您家鸡在那儿……思考鸡生呢。
她差点把啃烧鸡三个字秃噜出来,赶紧咬住舌头。
啥思考鸡生
壮妇一脸狐疑加不信,但看祝千机那副懒洋洋、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嫌累的样子,又不像是在糊弄她。她将信将疑,骂骂咧咧地拎着棒槌,大步流星地朝着东南角冲了过去。
祝千机看着她壮硕的背影消失在墙角,心里七上八下: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挨棒槌了……那香味……不会真是有人在柳树下偷吃烧鸡吧我的鸡啊……不是,我的鸡蛋啊……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卷铺盖跑路时,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从东南角炸响:好你个死鬼!偷老娘的鸡!还在这儿跟小寡妇啃上了!老娘打不死你们这对狗男女!!
紧接着,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男人求饶、女人尖叫、棒槌挥舞的混乱交响乐。
祝千机目瞪口呆。
没一会儿,那壮妇雄赳赳气昂昂地回来了,一手依旧拎着沾了点鸡毛的棒槌,另一只手则提着……一只被啃得只剩骨架的烤鸡残骸她脸上怒气未消,但看向祝千机的眼神却完全变了,充满了惊奇和……敬畏
神了!真神了!
壮妇把鸡骨头往地上一丢,也不嫌油,直接就从怀里摸出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不由分说地塞到祝千机手里,小半仙儿!您真是神机妙算啊!可不就在那歪脖子柳树底下!我家那死鬼和隔壁那小贱蹄子,正啃着我那宝贝芦花鸡呢!哎哟喂,气死老娘了!多亏了您啊!
4
两个还带着妇人温热体温的鸡蛋入手,祝千机感觉像捧着两个金元宝。她强忍着立刻剥壳吞下去的冲动,努力维持着高人风范(主要是饿得没力气做表情),矜持地点了点头:嗯……天意如此,举手之劳。
内心却在疯狂刷屏:卧槽真蒙对了!不是……那香味……难道我前世被雷劈得还剩点灵觉残渣还是……纯粹瞎猫撞上死耗子管他呢!鸡蛋!是真鸡蛋啊!!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剥开一个鸡蛋,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温热的蛋黄和蛋白滑过喉咙,带来一种近乎虚脱的满足感。生平第一次,她觉得一个水煮蛋,胜过仙界蟠桃。
初战告捷,祝千机的躺平神算摊,终于开张了。温饱暂时无忧,她那颗被雷劈过、如今只想安稳度日的心,也渐渐活络起来。她很快发现,前世在修真界卷生卷死积累下来的庞大知识库,在这个灵气稀薄、信息闭塞的凡人世界,简直就是一座取之不尽的金矿!
天文历法那是基本功,推演个节气、预判个晴雨,手到擒来(结合一点基本气象知识更准)。地理堪舆山川走势、地气流转的皮毛理论,用来指点个宅基地风水、找口好点的水井,绰绰有余。本草灵植虽然此界多是凡草,但药性相通,给头疼脑热开个温和方子(只开方,不卖药,省事),或者识别点常见毒草提醒乡邻,轻松加愉快。甚至那些在修真界只能当八卦听的凡间王朝野史、世家秘辛,提炼提炼,也能变成分析人性、揣摩心理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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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识,就是力量。尤其是能躺着赚钱的力量。
这天,一个挑着杂货担子的货郎愁眉苦脸地蹲在祝千机摊前。担子里的针头线脑、胭脂水粉、小孩玩具堆得满满当当,却盖不住他脸上的阴云。
小半仙儿,您给看看,货郎唉声叹气,我这批货,都是些怕潮的零碎。眼看这天,阴沉沉好几天了,闷得人心慌。要是半道上突然下起瓢泼大雨,我这担子货可就全泡汤了,半年的嚼谷都得赔进去!您说……这雨,到底下不下啥时候下我好有个准备啊。
祝千机正瘫在墙根,努力把最后一点太阳的热量吸进骨头缝里。闻言,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看头顶灰白混沌的天空。没有灵力,自然无法感知水汽灵机。但前世在无数秘境险地摸爬滚打,观云识天气早已刻入本能。那云层低垂,边缘模糊如絮,颜色是那种沉闷的铅灰,云层深处隐隐透出一种沉重感。
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前世气象典籍里的描述,再结合这几日空气里的湿度变化,心里大致有了谱。她连手指头都懒得抬,依旧保持着咸鱼瘫的姿势,慢悠悠开口:
云脚如絮,铅灰压顶,湿气凝而不散……明日午时前,必有雨落。雨势嘛……不大,淅淅沥沥,湿不了你的货担子底。未时三刻,云开雾散,日头就出来了。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天早上喝粥。
货郎将信将疑:午时前未时就晴这……能准吗
他看看天,又看看眼前这位瘫得毫无形象可言的小半仙,心里直打鼓。
祝千机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瘫得更舒服些:天机已泄,信不信由你。随喜,随喜。
说完,眼睛又眯上了,一副别打扰我吸收日月精华的架势。
货郎犹豫再三,最终还是从怀里摸出几个铜板放在摊布上,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第二天午后,货郎挑着担子,几乎是跑着冲回祝千机的摊前,脸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的敬佩。他二话不说,解下担子旁挂着的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足有小半斤的糙米,恭恭敬敬地放到祝千机面前。
神了!小半仙儿!真神了!货郎激动得语无伦次,午时刚到,那雨点就噼里啪啦下来了!不大不小,刚好打湿地皮!我赶紧把担子挪到人家屋檐下,一点没湿!刚到未时,嘿!那云真就散了!日头明晃晃地出来了!您真是活神仙啊!这点米您收着,千万收着!
祝千机看着那袋糙米,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她淡定地点点头,把那袋米往自己脚边扒拉了一下,继续她的光合作用大业。知识变现,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她甚至懒得去想这背后涉及的空气动力学、水汽凝结原理,能用就行。
5
几次神准之后,懒半仙或躺平神算的名头,像长了翅膀一样在青石镇及其周边几个村落传开了。祝千机的算命摊前,渐渐不再门可罗雀。但她那套独特的咸鱼营业风格,也愈发深入人心。
她从不主动招揽生意,有人来问,她才懒洋洋地掀掀眼皮。开口必是:信则有,不信拉倒,给钱就行。
问前程她眼皮都不抬:前程天机难测,看开点,该吃吃该喝喝。
问姻缘她打个哈欠:姻缘天定,强求不来,给钱也没用。
最绝的一次,一个衣着光鲜、印堂发亮(实则是满面油光)的年轻公子哥儿,摇着折扇凑过来问今日运势如何。祝千机只瞥了一眼,便斩钉截铁地说:这位客官,我看你印堂发亮(油光),神完气足(吃饱了撑的),今日宜……在家睡觉,少出门,省钱。
结果,那公子哥儿下午跟人斗鸡,输了个精光,气得直拍大腿,回头想起祝千机的话,竟觉得字字珠玑,逢人便说城隍庙那懒半仙,真乃实诚高人!
名气渐长,温饱无忧,祝千机的咸鱼生活终于步入正轨。她甚至奢侈地用赚来的铜板,给自己换了身干净点的细麻布衣裳,还买了个软乎点的蒲团垫在屁股底下。唯一不变的,是那深入骨髓的瘫姿和对阳光的执着。
然而,名气是把双刃剑。麻烦,总会在你只想躺着的时候,不请自来。
这天午后,阳光正好。祝千机刚啃完一个喷香的芝麻烧饼,满足地摊在蒲团上,正琢磨着要不要小憩片刻。一阵香风伴随着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飘了过来。
一个穿着桃红绫子裙、满头珠翠、面容姣好却双眼红肿如桃的年轻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期期艾艾地走到摊前。她看着祝千机,未语泪先流,拿着绣花帕子不停地拭泪。
仙姑……求仙姑指点迷津……女子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家老爷……他……他定是在外头有了人!这些日子,总说铺子事忙,夜夜晚归……身上……身上还有陌生的脂粉香!呜呜呜……仙姑,您帮我算算,那狐狸精……究竟是谁藏在何处
说着,一个沉甸甸的、约莫有五两重的银锭子,就被丫鬟放在了摊布上,银光闪闪,晃得人眼晕。
五两!足够她躺平吃香喝辣好几个月了!祝千机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随即又被巨大的警惕压了下去。宅斗!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麻烦!天大的麻烦!她只想晒太阳,不想卷入这种狗血剧情!
她内心疯狂摇头:拒绝!必须拒绝!这银子烫手!
可那银锭子散发的诱人光泽,又像钩子一样勾着她。她看看银子,又看看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妾,再看看自己身上洗得发白的细麻布衣,最终,对躺平资本的渴望暂时压倒了避祸的本能。
咳……祝千机清了清嗓子,努力把目光从那银锭子上拔开,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夫人……此事……乃家宅私密,妄窥天机,恐遭反噬啊……
她试图用反噬吓退对方。
那小妾一听,哭得更凶了,作势就要跪下:仙姑!求求您了!只要您指点一二,让我知道那贱人是谁,我……我再奉上十两!
再加十两!祝千机心里的小算盘噼啪作响。她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灵力是没有的,掐算也是瞎掰。她只能调动起前世在修真界听过的无数狗血八卦(某某长老和某某女弟子在后山幽会之类),再结合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主要是对人性的揣摩)和一点点观察。
这女子衣着华丽,但眉眼间带着一股刻薄和不安,显然是得宠但地位不稳的小妾。她家老爷是富商,商人重利,偷腥对象无外乎几种:青楼女子(但身上脂粉香会刻意遮掩,且商人忌讳),良家(风险太大),最有可能的就是……同样有求于他或者他能掌控的,比如铺子里的女管事、或是依附他家的小门小户女子,偷情地点也得方便隐秘……
她目光扫过小妾身上那浓烈的、带着点廉价感的茉莉香粉味,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靠近时,对方身上除了自己的香粉,似乎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类似桂花头油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油烟味城西……对,城西是市集,多食肆和小作坊……
祝千机心念电转,结合青石镇的大致布局,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懒洋洋、半睡半醒的表情,用一种极其随意的语气,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关键词:
唔……夫人莫急。依贫道……咳,依我看,那……东南方向,市集喧嚣之地……特别是……城西那片,食肆林立之处……或有一家……嗯,‘留香’脂粉铺子铺子左近……是否有一家……新开的、专卖……烧鸡卤味的小食肆她故意说得模糊不清,语焉不详。
她纯粹是瞎蒙加信息整合。城西是商业区,有脂粉铺子很正常,留香是镇上最大的一家。新开的小食肆烧鸡卤味完全是顺着之前帮大娘找鸡时那股烤鸡香的联想。主打一个范围大、要素多、你自己去对号入座的忽悠策略。
小妾听得似懂非懂,但城西、留香铺子、小食肆这几个关键词却牢牢记住了。她千恩万谢,留下那锭沉甸甸的银子,带着丫鬟风风火火地走了。
祝千机掂量着银子,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银子到手,麻烦……希望她别真找到什么吧……
然而,事与愿违。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祝千机正裹着破毯子蜷在墙角睡得昏天暗地(有钱了也懒得租房子,省钱买烧饼),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兴奋的尖叫吵醒。
仙姑!神算!真乃活神仙啊!!
昨日那桃红衣衫的小妾又来了,这次不仅没哭,反而满面红光,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赫然捧着两个更大的银锭子!足有十两!
找到了!真找到了!小妾兴奋地手舞足蹈,就在城西‘留香’铺子斜对面新开的那家‘王记烧鸡’后院里!我家那死鬼老爷,跟铺子里一个管账的蓝布衫穷酸书生,正……正搂着啃烧鸡呢!被我们姐妹几个当场堵住!哎哟喂,那场面……仙姑您算得太准了!东南方向!城西!脂粉铺子!烧鸡食肆!全中!一个不差!
祝千机捧着那十两银子,整个人都懵了。她张着嘴,感觉能塞进一个鸡蛋。
蓝衣书生……跟……老爷……啃烧鸡她喃喃重复,脑子有点宕机。不是狐狸精是……蓝衣书生还啃烧鸡这信息量有点大……她前世卷生卷死几百年,也没见到过这么劲爆的八卦啊!
小妾还在激动地描述着抓奸现场的混乱与解气,最后千恩万谢地走了,留下祝千机在清晨的冷风中凌乱。
懒半仙的名声,随着富商小妾这场轰轰烈烈的抓奸行动,彻底炸响了!从偶尔蒙对升级成了铁口神断,还带点窥破隐秘的传奇色彩。祝千机的摊子,瞬间成了城隍庙最热闹的地方之一。然而,麻烦也如同闻着腥味的苍蝇,嗡嗡地围了上来。
同行是冤家。那个曾经被祝千机观摩学习过的山羊胡老道,带着几个同样在附近摆摊的算命瞎子、测字先生,气势汹汹地围住了她的摊位。
哼!哪里来的野丫头!毛都没长齐,就敢在此妖言惑众,抢我等饭碗山羊胡老道三角眼一瞪,山羊胡子气得一翘一翘,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祝千机脸上,什么‘铁口直断’,分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定是用了什么邪术!今日不给个说法,就掀了你这破摊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瞬间围了一圈。
祝千机正啃着新买的肉包子,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吓了一跳,差点噎住。她慢吞吞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又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这才懒洋洋地抬眼,扫了一圈面前几个义愤填膺的同行。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惺忪,完全没有被围攻的紧张。
哦她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诸位前辈……有何指教掀摊子她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块磨毛了的靛蓝粗布和秃毛笔,行啊。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祝千机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她慢吞吞地站起身,不是迎战,也不是辩解,而是……直接往她那块摊布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一条腿还悠闲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对着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
来吧。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对着那山羊胡老道和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摊就在这儿,要掀,请便。我认输,你们赢了。麻烦动作快点,别挡着我晒太阳补钙。
全场死寂。
山羊胡老道举着要掀摊子的手僵在半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预想了各种情况——对方狡辩、对骂、甚至动手,他都有后招。唯独没料到……对方直接躺平认输还嫌他们挡了太阳
这感觉,就像蓄满力的一拳,狠狠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空气里!不仅没着力点,还显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跳梁小丑!
你……你……老道指着躺在地上的祝千机,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也从最初的紧张,变成了哄堂大笑。这懒半仙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人意料,太……太气人了!
最终,老道在众人越来越响亮的哄笑声中,脸色铁青,恨恨地一跺脚,带着几个同样下不来台的同行,灰溜溜地挤出了人群。一场找茬风波,被祝千机一招咸鱼躺平大法消弭于无形。
然而,麻烦并未结束。名气带来的,还有各种奇奇怪怪的客户。
一个五大三粗的屠夫,带着一身浓烈的猪油和血腥气蹲在摊前,瓮声瓮气地问:半仙儿,俺家母猪下了崽儿,这两天不吃食,蔫了吧唧的,您给算算,是冲撞了哪路神仙该拜谁
祝千机:……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维持镇定,这个……天机……不涉畜生道。建议……找兽医。内心OS:我只想躺着,不想管母猪产后护理啊喂!
一个穿着花哨、眼神飘忽的浪荡子,凑过来贼兮兮地问:仙姑,您看我……何时能发一笔横财比如……捡个装满金元宝的钱袋啥的
祝千机眼皮都没抬:横财命里无时莫强求。阁下印堂……略显晦暗(纵欲过度),近期宜……安分守己,少走夜路,尤其……少去赌坊附近溜达。
内心OS:想屁吃呢不如回家睡觉做梦更快!
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忧心忡忡:仙姑啊,我儿进山采药,三日未归了,我这心……慌得很!您给算算吉凶
这个倒是正经事。祝千机坐直了些,仔细询问了老太太儿子常去的山头方向、大致时辰。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风向,结合那山的地形(前世知识)和近日有无野兽出没的传闻(听旁边卖菜大娘八卦的),给出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推断:老人家莫急。方向属东,山势平缓,近日无猛兽伤人之讯。令郎……多半是被药草耽搁了脚程,或是在山涧避雨。最迟……明日午后,必有音讯。
她没敢说太满,但也给了老太太一丝希望。
第二天下午,老太太的儿子果然背着药篓安全回来了,还采到了一株难得的山参。老太太感激涕零,送来一篮子自家种的青菜瓜果。祝千机看着那水灵灵的蔬菜,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嗯,今晚可以加个菜了。
日子就在这吵吵嚷嚷、鸡毛蒜皮、偶尔神准一把的算命摊生涯中滑过。温饱早已不是问题,祝千机甚至攒下了一小笔躺平基金。她依旧每天雷打不动地瘫在城隍庙墙角,像一株吸收日月精华的向日葵,将懒散高人的形象贯彻到底。
直到这一天。
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身上,祝千机正抱着一个刚出炉的、热乎乎的肉夹馍,啃得满嘴流油,幸福得眯起了眼。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面前的光线。
祝千机不满地皱了皱眉,叼着肉夹馍,慢半拍地抬起头。
来人是个年轻公子。
一身看似朴素、实则用料极其考究的月白云纹锦袍,腰间束着同色玉带,悬着一枚质地上乘、雕工精湛的羊脂玉佩。他身形颀长,面容俊朗,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沉静,如同古井寒潭,此刻正带着一丝探究和……浓厚的兴趣,静静地打量着瘫在墙根、满嘴油光的祝千机。
他手里拿着一把素雅的折扇,并未打开,只是轻轻点着掌心,姿态闲适,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贵气。他身后几步远,一个穿着青色劲装、面容冷硬、眼神锐利如鹰的随从,抱臂而立,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祝千机咀嚼的动作顿住了,肉夹馍的香气似乎瞬间消散。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蛇,顺着她的脊椎骨瞬间爬满全身!
这人!绝对不是普通香客!更不是来算鸡毛蒜皮小事的!那眼神,那气度,那看似温和实则深不见底的感觉……还有那个随从身上隐隐透出的、几乎凝成实质的煞气……麻烦!天大的麻烦!比她之前遇到的所有麻烦加起来都大!
她内心警铃瞬间飙到最高分贝:警报!警报!SSS级麻烦人物出现!快启动‘咸鱼防御模式’!拒绝!必须拒绝!给座金山银山也不能接!
那年轻公子似乎没注意到她瞬间僵硬的肢体和瞳孔深处闪过的警惕(或者说,注意到了但不在意)。他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润如玉,足以让寻常女子心跳加速,却只让祝千机觉得头皮发麻。他微微俯身,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磁性,清晰地传入祝千机耳中:
姑娘,便是近日声名鹊起的‘懒半仙’在下沈砚,慕名而来。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眸子锁定祝千机,仿佛能看透她强装的镇定,有一事,心中难安,辗转反侧,想请姑娘……指点迷津。
沈砚!这个名字……虽然原主记忆里没啥印象,但这气度,这排场……京城来的贵不可言!祝千机感觉嘴里的肉夹馍瞬间不香了,甚至有点噎得慌。
沈砚似乎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依旧平和,但吐出的话语却让祝千机如坠冰窟:
近日,这青石镇地界……颇不宁静。官仓新粮,一夜之间,十去七八,仓廪空虚却账目严丝合缝,无迹可寻。更有甚者……镇守此地的刘都尉,三日前……暴毙于私宅书房之内。尸身完好,无外伤,无中毒迹象,却七窍之内……隐有黑气缭绕不散。官府定为‘急症暴毙’,然……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在下恰好……略通些仵作之道,观其面相、探其内腑,分明是……遭了极阴损的术法,被人生生抽干了生机魂魄!
他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重锤敲在祝千机心上:这绝非寻常盗匪或仇杀。背后……恐有妖人作祟,更牵扯……地方豪强乃至朝堂隐秘。此局,已成死结,步步杀机。在下……深陷其中,如履薄冰。不知姑娘……能否为在下卜上一卦,指点一条……破局求生之路
说完,他身后的青衣随从,默不作声地将一个鼓鼓囊囊、一看就分量十足的锦缎钱袋,轻轻放在了祝千机面前的摊布上。钱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黄澄澄、耀人眼目的——金锭子!足有三四锭!
金子的光芒,在午后的阳光下,几乎闪瞎了祝千机的眼。那沉甸甸的质感,仿佛隔着空气都能感受到。足够她买下青石镇最好的宅院,再定制一百张豪华躺椅,躺到地老天荒!
然而,巨大的诱惑之下,是更巨大的恐惧!官仓失窃!镇守暴毙!邪术抽魂!妖人!豪强!朝堂!每一个词都像一道催命符!这哪里是破局之路这分明是通往鬼门关的单程票!她一个只想躺着晒太阳的前仙尊,何德何能掺和这种掉脑袋的漩涡
祝千机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她看着那袋金子,又看看沈砚那张俊美却深不可测的脸,最后目光落回自己油腻腻的手指和啃了一半的肉夹馍。
强烈的求生欲和只想躺平的终极目标瞬间压倒了一切!
咳咳咳……
她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趁机把嘴里那口没咽下去的肉夹馍吐了出来(浪费啊!),然后拍着胸口,用一种惊恐万分、带着哭腔(一半是呛的,一半是真吓的)的声音喊道:
沈……沈公子!您……您快另请高明吧!这……这题超纲了啊!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她指着那袋金子,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这钱……太烫手了!我……我就是个混口饭吃的江湖骗子!骗骗丢鸡找猫还行,您这……又是丢粮又是丢命的……我……我算不了!天道会降雷劈死我的!您行行好,放过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恨不得把自己嵌进身后的城墙里,远离那袋金子和眼前这个散发着致命吸引力的麻烦源。眼神里的恐惧和抗拒,真实得不能再真实。
沈砚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毫无高人风范的剧烈反应,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被更深沉的探究和……一丝极淡的笑意取代。他身后的青衣随从(名叫青锋),万年冰封的脸上也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抽搐。
哦沈砚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玩味,姑娘方才为那小妾指点迷津,可是精准无比。如今……为何如此惊慌
那……那不一样!祝千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语速飞快,试图用咸鱼哲学说服对方,那是……那是凡尘俗事,鸡毛蒜皮!您这……您这是捅了马蜂窝!是……是神仙打架!我这种只想躺着的小咸鱼,掺和进去就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她越说越激动,干脆破罐子破摔,把心里那点躺平真谛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沈公子!听我一句劝!这局……它就是个死局!破什么破怎么破跟那些会使邪术抽人魂魄的妖人硬刚那不是找死吗跟能把手伸进官仓、弄死镇守都尉的豪强斗那不是嫌命长吗跟朝堂……那更是……嫌九族太多了吗
她喘了口气,眼神真挚(吓的)地看着沈砚,苦口婆心,仿佛在劝一个迷途的羔羊:要我说啊!这破局的唯一法子,就是——躺平!对!躺平!
啊沈砚微微一怔,连青锋都忍不住挑了下眉。
没错!就是躺平!祝千机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越说越顺溜,努力把苟字真言包装成高深莫测的天机,您想啊,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您何必冲在最前面当靶子这潭水太浑了,搅得越狠,死得越快!真正的破局之道,在于——以静制动,坐看云起云落(等他们自己犯错露马脚)!釜底抽薪那太危险了!不如抽身事外(您赶紧跑路)!实在躲不开,就学那乌龟,把头缩进壳里(装傻充愣)!真正的生机,往往不在风口浪尖,而在……灯火阑珊处,安然高卧(暗示某个低调大佬或者等待时机)!记住,上善若水,水善……躺平不争先!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她一口气说完,脸都憋红了,紧张地盯着沈砚,生怕他不信,又赶紧补充道:此乃……顺势而为,保全自身的……无上法门!金玉良言!您……您好好琢磨琢磨!这钱……我真不能收!
她说着,就要把那个烫手的钱袋推回去。
沈砚没有动。他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古井投入石子,漾起了一圈圈难以捉摸的涟漪。他先是错愕,随即是困惑,紧接着,那困惑如同迷雾般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锐利精光!他反复咀嚼着祝千机那番看似荒谬、充满躺平精神的箴言,尤其是那句以静制动,坐看云起云落和真正的生机,在灯火阑珊处安然高卧。
一丝极淡、却真实的笑意,终于在他唇角缓缓漾开,如同冰河初融。他抬手,止住了祝千机推拒钱袋的动作。
姑娘一席话,醍醐灌顶。沈砚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沉重,多了几分云开雾散的明朗,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是在下……着相了。总想着迎头痛击,破局擒凶,却忘了……有时退一步,方能海阔天空。以静制动,引蛇出洞……妙!安然高卧,静待时机……更是神来之笔!姑娘真乃……大智若愚,深谙天道‘无为’之妙!
祝千机:
她彻底懵了。不是,大哥,我真的是在劝你跑路保命啊!你听出了什么引蛇出洞静待时机我明明说的是缩头乌龟啊喂!
这卦金,请姑娘务必收下。沈砚的态度不容置疑,姑娘指点迷津,助我拨云见日,此金……聊表谢意。他日若得破局,必有厚报。
说完,他对着祝千机微微颔首,那目光深邃悠长,仿佛要将她看穿。然后,不再停留,转身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的青锋,步履从容地离开了,留下一个清隽挺拔的背影。
祝千机捧着那袋沉甸甸、冰凉凉的金锭子,站在城隍庙的墙角,午后的阳光依旧暖洋洋地晒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
完了……她喃喃自语,一脸的生无可恋,他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还厚报别是催命符吧……我这躺平之路……怎么越躺越歪了
接下来的日子,青石镇表面依旧平静,水面之下却暗流汹涌。祝千机心惊胆战,恨不得立刻卷铺盖跑路。然而,还没等她付诸行动,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炸雷般传遍了小镇!
盘踞青石镇多年、势力根深蒂固、与官仓失窃和镇守暴毙案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民间传言)的豪强——周家,一夜之间,倒了!
起因是周家那个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纨绔少爷周扒皮,在众目睽睽之下,强抢一个外地行商的美妾。那行商恰好认得几个京城来的、微服私访的御史台官员(据说姓沈),悲愤之下拦轿喊冤。这一喊,如同捅了马蜂窝!
那位沈大人雷厉风行,当场命人拿下周扒皮,顺藤摸瓜。结果,拔出萝卜带出泥!周家私藏的、印着官仓印记的粮食被搜出!周家勾结前任仓吏、伪造账目的罪证被起获!更可怕的是,在搜查周家密室时,竟然发现了与南疆邪术相关的符箓、骨器!还有几封语焉不详、却指向朝堂某位大人物的密信!
铁证如山!周家父子锒铛入狱,家产被抄没。更令人拍手称快的是,那个以急症暴毙结案的刘都尉之死,也重新开审。仵作在沈大人带来的高人指点下,从刘都尉指甲缝里提取到一丝特殊的、产自周家药铺的毒草粉末,再结合邪术线索,周家豢养邪术妖人、为掩盖官仓亏空而谋害朝廷命官的罪行,昭然若揭!
雷霆手段,犁庭扫穴!短短数日,笼罩在青石镇上空的黑云被一举荡清!百姓奔走相告,拍手称快。
而这一切风暴的中心,祝千机,正龟缩在她那间破茅屋里,抱着那袋金子瑟瑟发抖。当抄没周家、妖人伏法的消息传来时,她惊得差点把手里啃了一半的烧饼掉地上。
真……真按我说的‘躺平’……搞定了她一脸茫然,不对啊……我明明说的是让他跑路……他这‘躺平’,怎么躺成了‘引蛇出洞’、‘静待时机’、‘雷霆一击’了这阅读理解能力……满分啊!
就在她惊魂未定之际,破屋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轻轻叩响了。门外站着青锋,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棺材脸,手里却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紫檀木雕花的精致木匣。
公子吩咐,将此物交予姑娘。青锋的声音毫无波澜,将木匣递了过来。
祝千机警惕地接过,入手沉甸甸的。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瞬间,一片金灿灿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锭黄澄澄、足赤的金元宝!每一锭都铸得规整饱满,闪耀着诱人的、属于躺平自由的光辉!在金子旁边,还放着一卷素雅的纸笺。
祝千机颤抖着手(这次是激动的)拿起纸笺,上面是几行力透纸背、清隽飘逸的字迹:
**谢姑娘‘躺平’妙法,拨云见日,荡涤乾坤。**
**此金,乃破局之酬,聊助姑娘安享‘高卧’之乐。**
**青山不改,后会有期。**
**——沈砚
顿首。**
祝千机捧着那匣子沉甸甸的金元宝,再看看那纸笺,再看看自己这间四面漏风的破茅屋,巨大的狂喜如同浪潮般将她淹没!她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脸上却绽放出一个傻乎乎、又极度满足的笑容。
发了……真发了……躺平……真的能致富啊!她喃喃着,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感谢前世那道雷!感谢这辈子的信息差!感谢……沈公子的阅读理解满分!
暴富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买绫罗绸缎,也不是吃山珍海味。祝千机以最快的速度,雇了辆牛车,逃离了是非之地青石镇,一头扎进了距离青石镇百里之外、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桃源县。
她在县城风景最好、最安静的西街尽头,买下了一座带大院子的三进青砖黛瓦大宅。宅子前院种花,后院栽果树,侧院挖了个小鱼塘。而整个宅院的灵魂,则安置在阳光最充足、视野最开阔的庭院中央。
那是一张极其夸张、极其舒适的紫檀木定制躺椅!椅面宽大得能打滚,铺着厚厚软软的雪白绒垫。椅背可随意调节角度,头顶还延伸出一个精巧的紫竹遮阳棚。躺椅旁边,固定着一张同样材质的小茶几,上面常年摆放着当季最新鲜的水果、精致的点心和一壶温热的香茶。
祝千机实现了终极梦想——穿着最舒适的细棉布宽袍,像一摊融化的水,把自己深深地、永久地镶嵌进这张豪华躺椅里。阳光透过紫竹棚的缝隙,洒下温暖的光斑,微风拂过,带来院中花草的清香和果树的甜香。
至于算命摊
偶尔,当城里的桂花糕香气飘得太远,或者新开的酒楼出了什么新奇菜式,勾起了她的馋虫时,祝千机才会勉为其难地挪动一下尊臀。她会慢悠悠地晃到桃源县的城隍庙,在她专属的、如今已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老位置,重新支起那块磨毛了的靛蓝粗布。
招牌也换了,更加任性,更加符合她如今的身份地位:
**随缘一卦,价格随缘,主要看心情。**
**心情不好给钱也不好使。**
这副爱算不算的做派,配上她懒半仙的传奇名声,反而让她的卦成了桃源县乃至附近州县最神秘、最难求的奇货。往往摊位一支,瞬间就被闻风而来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一卦的价格也被炒得令人咋舌。然而,祝半仙的心情,就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更多时候,人们只能望椅兴叹。
又是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祝千机躺在她的王座里,指尖捻起一颗晶莹剔透的紫玉葡萄,慢悠悠地送入口中。甘甜的汁水在口中迸开,她满足地喟叹一声,声音慵懒,带着看透世情的笑意,对着头顶的蓝天白云,也像是对着自己前世今生:
上辈子卷生卷死,被雷劈得渣都不剩。这辈子靠嘴皮子……咳,靠智慧躺着数钱。她晃了晃脚,紫檀木躺椅发出舒适的吱呀声,事实证明呐,选择大于努力,姿势决定命运!算命她嗤笑一声,带着点小得意,那不过是我通往躺平生活的……交通工具罢了。
微风送来远处村民隐隐约约的议论声:
看见没那就是祝半仙!听说是在天界犯了懒病,被罚下凡历劫的神仙!就喜欢躺着悟道呢!
可不是!人家那叫‘无为而治’,高深着呢!你看她躺着,指不定神魂正在九天之上遨游呢!
祝千机闭着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勾出一个极致慵懒、极致满足的咸鱼微笑。阳光正好,葡萄很甜,躺椅舒服得让人想融化。
至于沈砚
偶尔,会有一辆低调的青呢马车停在祝宅不远处。车窗的帘子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双深邃沉静、带着点探究笑意的眼睛,静静地望着庭院深处那张紫檀木躺椅,以及躺椅上那抹几乎与阳光融为一体的慵懒身影。
青衣随从青锋,则会无声地走到门房,放下一些东西——有时是几篓京城时兴的珍奇水果,有时是几匣子御厨秘制的精致点心,有时甚至是一本新出的、装帧精美的……话本子。
祝千机从不主动去迎,也懒得深究。她只是懒洋洋地躺在她的王座上,远远瞥见青锋的身影,便会对旁边伺候的小丫鬟挥挥手,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浓重的睡意:
哦……又是沈公子的‘香火’啊……收着吧。给人家……上杯茶……上好茶。
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绒垫里,蹭了蹭,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就说我……正在‘高卧’,参悟天机……没空见客。
小丫鬟忍着笑,恭敬应下。青锋放下东西,对着庭院深处那张几乎看不见人影的躺椅方向,抱拳一礼,然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阳光暖融,微风不燥。紫檀木躺椅上的身影,呼吸均匀绵长,仿佛真的在与天地同息,参悟着那躺平即大道的无上玄机。只有嘴角那抹压不下去的、属于咸鱼的弧度,泄露了主人内心最真实的惬意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