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的时候。
我刚把明天订婚宴的誓词改到第三版。
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只有15秒。
电梯门开着。
陈景明侧身护着林薇薇进来。
她穿的红裙子。
是上周我在专柜犹豫没买的那件。
林薇薇抬头对他笑。
脖子上晃悠的项链闪得我眼疼。
那是陈景明说送客户的样品。
他前天还捏着我的下巴说。
这种小玩意儿配不上我的苏晴。
视频后面跟着几张截图。
是他们的聊天记录。
明哥,苏小姐会不会发现
发现又怎样她爸的公司还得靠我。
那订婚宴……
走个过场而已。
还是薇薇懂事,不像她,整天端着。
胃里像吞了块冰。
从喉咙凉到肠子。
三年了。
我帮他改财务报表到凌晨三点的时候。
他说晴晴是我的福星。
我说服我爸投给他五百万的时候。
他抱着我说这辈子只爱我一个。
我推掉伦敦大学的offer那天。
他在朋友圈发了我们的合照。
配文是余生请多指教。
手机又亮了。
陈景明发来消息。
礼服熨好了吗别明天穿皱巴巴的。
苏家的脸面,别让我难堪。
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
指尖发抖。
回了个好。
转身拉开书柜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有个旧U盘。
是我爸退休前塞给我的。
他当时叹着气说。
小陈这公司账目太乱。
晴晴,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插U盘的时候。
手还在抖。
文件夹命名是备用。
点开全是陈景明公司的漏洞。
假发票。
虚增的业绩。
还有几笔说不清楚的大额支出。
窗外的路灯晃进来。
照在我脸上。
第二天订婚宴。
陈景明穿着高定西装。
站在红毯尽头等我。
笑得像模像样。
林薇薇混在宾客里。
穿那条红裙子。
冲我举了举杯。
司仪喊我名字的时候。
我提着裙摆走过去。
陈景明伸手想牵我。
我避开了。
他愣了一下。
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
交换戒指的环节。
他把戒指套进我手指。
低声说:别闹脾气。
我抬头看他。
笑得比他还甜。
然后举起手里的香槟杯。
对着话筒说。
各位来宾。
今天除了订婚。
我还有个秘密要宣布……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陈景明的脸瞬间白了。
我话没说完。
司仪慌忙打圆场,说新人要留到婚礼再揭晓惊喜。
陈景明攥着我的手腕往后台走。
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头。
苏晴你疯了他低吼。
那么多人看着,你想毁了我
我甩开他的手。
戒指硌得指头疼。
毁了你我笑。
陈总说笑了。
他大概没见过我这样。
愣了愣,语气软下来。
晴晴,别闹了。
是不是看到什么误会了
我和林薇薇就是普通上下级。
我没接话。
转身回了宴会厅。
林薇薇端着酒杯过来。
故意往我身边靠了靠。
香水味呛得我恶心。
苏小姐,明哥对你真好。
这戒指,得不少钱吧
她抬手抚头发。
项链上的钻又晃了晃。
不像我,只能戴他送的小玩意儿。
我看着她。
突然觉得没意思。
林小姐在哪所大学毕业的我问。
她眼神闪了一下。
A大啊,明哥没跟你说过
A大金融系我又问。
去年我去A大做讲座。
系主任是我爸的老同事。
名单里根本没林薇薇这号人。
她脸僵了,转身走了。
晚上回家。
我妈坐在沙发上叹气。
晴晴,景明条件那么好。
男人嘛,逢场作戏难免的。
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我爸坐在旁边抽烟。
陈家那边打电话来了。
说你今天在宴会上不太对劲。
下周把婚礼日期定下来,别再出岔子。
我看着他们。
突然觉得陌生。
你们只关心陈家的面子
不在乎我受不受委屈
我妈拍桌子。
我们是为你好!
离了陈景明,你能找到更好的
我没说话。
回了房间。
手机响了。
是张总的助理。
苏小姐,张总说可以见你。
明天下午三点,老地方。
张总是做建材生意的。
去年被陈景明抢了个大项目。
听说气得住了院。
第二天我去见张总。
他办公室挂着幅猛虎下山图。
人看着倒挺和气。
苏小姐想清楚了他递烟。
陈景明可不是好惹的。
我把U盘推过去。
这里面是他公司三年的假账记录。
还有他贿赂采购部的录音。
张总挑眉。
你倒是比我想的狠。
我只是不想当傻子。我说。
张总要是不敢,我找别人。
他笑了。
有意思。
这忙,我帮了。
但我要他公司彻底垮掉。
从张总那出来。
林薇薇又发消息。
是张KTV的照片。
她坐在陈景明腿上。
配文:谢谢明哥的惊喜。
我拉黑了她。
陈景明的电话紧跟着进来。
晴晴,你去哪了
妈说你没回家。
我在婚纱店。我说。
想挑件你喜欢的款式。
他语气松了。
还是晴晴懂事。
别太累,晚点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
我看着婚纱店镜子里的自己。
突然觉得这身白裙子很刺眼。
下午去陈景明公司送文件。
前台说林薇薇在他办公室。
我直接推门进去。
她正坐在陈景明怀里。
手里拿着份文件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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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哥,这样我就是股东了
陈景明抬头看见我。
没慌,反而笑了。
晴晴来了。
给你介绍下,林薇薇以后是公司股东。
多个人帮你分担不好吗
我看着那份股东变更协议。
我的名字被划掉了。
换成了林薇薇。
她得意地冲我扬下巴。
苏小姐,以后请多指教。
陈景明走过来搂我。
别不高兴,他捏我脸。
你的还不就是我的
分那么清干什么。
我挣开他的手。
拿起桌上的文件。
我还有事,先走了。
出门的时候。
听见林薇薇在里面笑。
明哥,她好像不高兴了。
放心,她离不开你。
我走到电梯口。
手机响了。
是查林薇薇底细的人。
苏小姐,查到了。
她学历是假的,前几家公司都把她开除了。
还有,她三年前骗过一个男人,说怀孕要嫁他。
结果人家发现她根本没怀。
电梯门开了。
我走进去。
按下一楼。
玻璃映出我的脸。
没什么表情。
手里的文件被我攥得发皱。
股东变更协议。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我拿出手机。
给张总发消息。
可以开始了。
他秒回。
随时待命。
走出陈景明公司大楼。
阳光很烈。
我眯了眯眼。
婚礼还有三天。
足够让某些人。
摔得粉身碎骨了。
路过一家花店。
我进去订了婚礼要用的白玫瑰。
店员问我要多少。
我说。
越多越好。
要最白的那种。
付完钱转身。
看见陈景明的车停在路边。
他摇下车窗笑。
我来接你了,未婚妻。
我走过去。
拉开车门。
坐了进去。
他伸手想碰我头发。
我偏头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
眼里的不耐烦又冒了出来。
晴晴,他语气沉了。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看着窗外。
没说话。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再等等。
再忍忍。
好戏。
还没到开场的时候。
婚礼当天的音乐吵得人头疼。
我穿着租来的白色连衣裙。
站在红毯这头。
陈景明穿着笔挺的西装。
站在那头。
笑得像朵花。
宾客席里。
我爸妈坐第一排。
脸绷得像块铁板。
大概还在气我不肯穿那件高定婚纱。
林薇薇没来当伴娘。
她坐在角落。
穿条香槟色礼服。
手里捏着个信封。
时不时往我这边瞟。
牧师开始念誓词。
问陈景明是否愿意。
他想都没想就说我愿意。
轮到我了。
全场都盯着我。
陈景明眼里带着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
突然笑了。
我不愿意。
三个字像炸雷。
全场瞬间安静。
陈景明的脸唰地白了。
苏晴你说什么
我没理他。
抬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的大屏幕突然亮了。
开始播放那段酒店视频。
还有那些不堪入目的聊天记录。
走个过场而已。
她爸的公司还得靠我。
还是薇薇懂事。
一句句砸出来。
宾客席炸开了锅。
有人开始拍照。
有人指着陈景明骂。
陈景明扑过来想关屏幕。
被我带来的保镖拦住了。
他红着眼吼:苏晴你这个疯女人!
你毁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我往前走两步。
大概是不用再看你演戏了吧。
这时门口突然一阵骚动。
张总带着几个穿制服的人走进来。
手里拿着文件袋。
陈景明先生。他声音洪亮。
我们接到举报。
你涉嫌偷税漏税和商业贿赂。
请跟我们走一趟。
陈景明瘫在地上。
指着我骂:是你!是你算计我!
我没理他。
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林薇薇。
她脸色惨白。
手里的信封捏得变形。
林小姐,我喊她。
你手里的东西。
不打算给大家看看吗
她浑身一哆嗦。
陈景明他妈冲过去想打她。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毁了我儿子!
林薇薇尖叫着躲开。
突然把信封里的东西摔在地上。
不是我!是陈景明逼我的!
他说只要我帮他弄垮苏晴。
就娶我!还把公司给我!
散落的纸里。
有她伪造学历的证据。
还有她和陈景明的录音。
等拿到苏家的钱。
就说苏晴不能生。
把她踢出去。
宾客席彻底炸了。
有人开始往门外跑。
有人围着陈家的人骂。
陈景明他妈晕了过去。
没人管。
陈景明被带走的时候。
突然挣脱开。
冲我喊:苏晴!你别得意!
你以为你爸就干净吗
当年要不是他帮我做假账。
我能有今天
这话像针。
扎得我心口疼。
我爸噌地站起来。
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景明被强行拉走。
还在笑:我有证据!
你爸收了我一百万!
我看着我爸。
他别过脸。
不敢看我。
这时林薇薇突然哭着跑过来。
苏小姐,我错了。
我也是被他骗了。
你放过我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个录音笔。
按了播放键。
是她前几天跟我打电话的声音。
苏晴,陈景明很快就是我的了。
你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全家都该倒霉。
林薇薇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瘫在地上。
张总走过来。
拍了拍我肩膀。
接下来交给我们吧。
你先处理家里的事。
我点点头。
看向我爸妈。
他们低着头。
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
爸,我开口。
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爸叹口气。
从口袋里掏出张卡。
这是当年他塞给我的。
我一直没动。
晴晴,爸对不起你。
我接过卡。
塞进包里。
没说话。
转身往外走。
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手机响了。
是陌生号码。
接起来。
是林薇薇的前男友。
苏小姐,按你说的。
我把她假怀孕的证据交给警方了。
谢了。我说。
挂了电话。
路边停着辆车。
是张总的司机。
他说张总让送我回家。
上车的时候。
我回头看了眼教堂。
里面还在吵。
像场闹剧。
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掏出手机。
给律师发消息。
帮我拟份声明。
苏家与陈景明及其公司。
无任何关系。
律师秒回好。
车开了。
窗外的风景往后退。
像三年来的日子。
看起来光鲜。
其实早烂透了。
手机又响了。
是我妈。
她在哭。
晴晴,你别生爸妈的气。
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我说。
但你们搞错了。
我的好,不用靠别人给。
挂了电话。
我靠在椅背上。
闭上眼。
突然觉得轻松了。
像卸下了千斤担子。
司机说:苏小姐,去哪
我想了想。
去机场。
最近一班去伦敦的机票。
帮我订一张。
当年没走成的路。
现在该自己走了。
车往机场开。
阳光透过车窗照进来。
暖暖的。
我拿出镜子。
看着里面的自己。
虽然脸上还有泪痕。
但眼睛亮了。
真好。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又都刚开始。
飞机落地伦敦那天。
天气很好。
我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
空气里有青草的味道。
手机在兜里震动。
是律师发来的消息。
陈景明案已开庭。
他当庭翻供,咬出你父亲。
但我们提交了他行贿的录音。
你父亲没事,只是记了过。
我松了口气。
给律师回了句谢谢。
然后拉黑了所有国内号码。
包括我爸妈的。
租的公寓在学校附近。
一室一厅。
窗户对着片草坪。
我收拾到半夜。
躺在陌生的床上。
居然一夜无梦。
第二天去学校报道。
系主任是个卷发老太太。
笑着说:苏小姐,欢迎回来。
你的入学申请我们一直留着。
我愣了一下。
原来当年我没说出口的遗憾。
有人替我记着。
上课的日子很充实。
每天泡在图书馆。
啃那些当年没机会学的专业书。
同学里有个华裔男生。
叫阿哲。
总在我占座的位置放杯热咖啡。
但我们只聊学术。
半年后。
我妈突然发来邮件。
附了张照片。
陈景明穿着囚服。
头发白了一半。
他判了五年。
林薇薇也进去了。
伪造文件罪。
我盯着照片看了几秒。
删了。
阿哲敲我桌子。
发什么呆
教授叫你呢。
我回过神。
冲他笑了笑。
站起来回答问题。
声音很稳。
放暑假的时候。
张总来伦敦出差。
约我在咖啡馆见面。
他瘦了些。
精神很好。
我把陈景明的公司盘下来了。
想请你做财务顾问。
兼职就行,不耽误你上学。
我摇摇头。
张总,我想专心读书。
他没勉强。
笑了笑。
也是,你还年轻。
对了,你爸妈托我给你带了东西。
在酒店,有空去拿。
我去了酒店。
是个木盒子。
打开一看。
是我当年推掉的录取通知书。
还有我妈写的信。
晴晴,以前是爸妈糊涂。
总觉得女孩子要嫁得好。
现在才明白,你自己有本事。
比什么都强。
眼泪突然掉下来。
砸在信纸上。
晕开一小片墨迹。
毕业那天。
我爸来了。
头发白了不少。
穿着新买的西装。
局促地站在人群里。
我走过去。
他把手里的花递给我。
恭喜你,女儿。
爸为你骄傲。
我接过花。
抱了抱他。
爸,谢谢你。
他身体僵了一下。
然后用力回抱我。
对不起,晴晴。
回国后。
我开了家咨询公司。
帮女性处理职场和情感纠纷。
阿哲成了我的合伙人。
他说:我不是同情你。
是觉得你做的事有意义。
公司开业那天。
来了很多人。
有我以前帮过的客户。
也有慕名而来的陌生人。
张总送来块牌匾。
写着清醒独立。
他笑着说:现在没人敢欺负你了。
我笑了。
以前也没人能欺负我。
只是我自己没看清。
那天下午。
我去商场买打印机。
在地下车库碰到个人。
穿着保安制服。
佝偻着背。
正在指挥倒车。
是陈景明。
他出狱了。
他鬓角的白发比记忆里多了半头。
制服袖口磨出毛边。
左手背上还有道新疤。
大概是在里面干活时弄的。
他也认出我了。
脸瞬间涨得通红。
想躲。
却被一辆正要拐进来的车挡住去路。
我走过去。
递给他一张名片。
塑料卡片在他粗糙的掌心里轻轻颤。
我们公司招保安。
待遇比这好。
包吃住,还能交社保。
他看着名片上我的名字和头衔。
喉结滚了滚。
手一直在抖。
半天没说出话。
指缝里还嵌着没洗干净的泥垢。
旁边车主按了声喇叭。
他猛地回神。
慌忙摆手让车过去。
动作僵硬得像个提线木偶。
我转身要走。
他突然喊住我。
苏晴。
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对不起。
三个字砸在空气里。
混着车库的回声。
嗡嗡作响。
我没回头。
挥了挥手。
指甲上的裸色指甲油。
是上周阿哲陪我涂的。
他说这个颜色显气场。
阳光从车库的窗户照进来。
落在我身上。
暖暖的。
把影子拉得老长。
正好盖过他那双磨破的黑布鞋。
手机响了。
是阿哲。
客户到了。
那个被前夫卷走存款的姐姐。
带了一兜自家种的草莓。
马上到。我说。
指尖划过屏幕时。
看见自己手腕上的银镯子。
是创业那天给自己买的。
刻着无畏两个字。
坐进车里。
我打开音乐。
是首很轻快的歌。
去年公司年会时。
大家一起唱过。
后视镜里。
陈景明还站在原地。
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名片。
像攥着根救命稻草。
有辆车开过去。
尾气喷了他一身。
他也没躲。
但那已经跟我没关系了。
路过公司楼下的水果店。
我停了车。
买了串青提。
老板娘跟我熟了。
总多塞两颗。
苏总今天看着格外喜气。
我笑了笑。
想起三年前那个哭着把订婚戒指扔进垃圾桶的晚上。
那时以为天塌了。
其实只是老天爷在提醒我。
该换条路走了。
我的路在前面。
很宽。
很长。
阳光正好。
刚才进商场时。
看到橱窗里摆着条红裙子。
跟林薇薇当年穿的那条很像。
但我没多看。
现在更喜欢穿舒服的平底鞋和西装裤。
跑业务时能多赶两个客户。
女人这辈子。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想通了这点。
日子才能过得透亮。
就像此刻。
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好。
青提的甜香混着音乐。
连红灯都变得没那么讨厌。
我踩下油门。
车子稳稳地开出去。
奔向属于我的。
崭新的人生。
后视镜里的车库入口越来越小。
像个被彻底关上的旧盒子。
里面装着的恩怨。
早该蒙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