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太平间的红线
太平间的冷气顺着白大褂领口往里钻,带着福尔马林和腐烂的混合气味,像无数根细针扎在皮肤上。张磊盯着解剖台上的尸体,橡胶手套里的手心沁出冷汗,黏在掌纹里,像敷了层湿泥。
死者是
702
室的独居老人,三天前被社区网格员发现时,尸体已经硬得像块冻肉。奇怪的是,老人蜷缩在反锁的浴室里,十根手指深深抠进瓷砖缝,指骨都从破皮的肉里顶了出来,像刚从泥土里刨出的老树根。更让人发毛的是,法医初步检查时明明修剪过的指甲,此刻竟长出半厘米黑褐色的尖刃,在无影灯下泛着金属般的冷光,像某种深海甲壳动物的螯。
小张,发什么呆
王法医的镊子
当啷
撞在不锈钢托盘上,惊得张磊后颈的汗毛猛地竖起来。老法医推了推下滑的眼镜,镜片反射着解剖台的冷光,死者胃容物检测出来了,安眠药剂量不足以致命。
张磊猛地回神,视线扫过老人紧攥的左手。那只枯瘦的手掌蜷成鹰爪状,皮肤像揉皱的草纸,贴在嶙峋的骨头上。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撬开指缝,一截红色毛线露了出来,被指节压得变了形。线头处凝结着暗黑色的硬块,用镊子刮一下,碎渣簌簌往下掉,凑近了闻,有股铁锈混着腐肉的腥气。
王哥,
他声音发紧,喉结上下滚动,你看这个。
镊子尖挑起毛线,在无影灯下能清晰看见,纤维缝隙里缠着几根极细的银色丝线。王法医凑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那截毛线,突然
咦
了一声,从抽屉里翻出放大镜。
是可吸收缝合线。
老法医的眉头拧成疙瘩,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医院里用来缝合内脏的那种,遇体液会慢慢溶解……
但这上面的还没完全化。
张磊的呼吸顿了半拍。死者是独居老人,无儿无女,社区登记显示他已经五年没去过医院。这截带着缝合线的毛线,像根冰锥刺进他后颈
——
老人死在反锁的浴室里,谁会把手术用的缝合线缠在他手里
太平间的门突然
吱呀
一声开了道缝,穿堂风卷着纸钱灰飘进来,落在解剖台边缘。灰末聚成小小的漩涡,像有人在无声地吹气。张磊回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红色的蝴蝶结。她正踮着脚往里面看,帆布鞋的鞋尖沾着泥点,裙摆上有块深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小朋友,这里不能来。
他走过去想把人劝走,鞋底在水泥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女孩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嘴唇红得像刚吸过血。
爷爷说,线还没接完。
女孩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每说一个字都带着金属震颤,他指甲长了,会划到自己的。
张磊浑身一僵。死者的家属明明说过,老人唯一的女儿三年前就车祸去世了,骨灰都埋在城郊的墓园里。社区档案里,老人的亲属关系栏一片空白,根本没有孙女。
女孩突然笑了,嘴角以不正常的角度咧开,露出两排细小的牙齿,牙尖泛着冷光：叔叔,你的指甲也开始长了哦。
他下意识低头看手,橡胶手套的指尖处,不知何时裂开了道细缝。指甲缝里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和解剖台上老人指甲里的东西一模一样。再抬头时,门口的女孩已经不见了,只有门缝里塞着一张泛黄的纸,边缘卷得像枯叶。上面用红墨水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墨迹洇透了纸背：第七个,轮到你了。
走廊里传来拖东西的声音,咔啦
——
咔啦
——,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在拖着沉重的铁链。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贴着地面滚动,钻进太平间的门缝,缠在张磊的脚踝上。他握紧了手里的解剖刀,刀柄上的防滑纹硌得掌心生疼,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空旷的太平间里回荡,撞在金属器械上,发出嗡嗡的共鸣。
这时,王法医突然
啊
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张磊转头,看见老法医正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把皱纹里的阴影都染成了青色。
死者的
DNA
比对结果……
王法医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和三年前那场车祸里,烧焦的女尸完全一致。
张磊脑子
嗡
的一声,后颈的血管突突直跳。死者是独居老人,性别男,年龄六十七岁,怎么可能和三年前去世的女儿
——
一个二十五岁的女性,DNA
完全一致这就像说一块石头和一朵花是同一个物种,荒诞得让人头皮发麻。
拖东西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就在门外。张磊盯着那道门缝,看见有暗红色的液体正顺着门缝往里渗,像蚯蚓一样在水泥地上蜿蜒爬行。液体流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腥气,和解剖台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还有这个。
王法医指着屏幕上的另一份报告,鼠标箭头在屏幕上哆嗦,那截毛线里的血迹,属于……
他的话没说完,太平间的灯突然灭了。应急灯
滋啦
一声亮起,惨白的光线下,所有物体的影子都被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蠕动的蛇。张磊看见解剖台上的尸体不见了,白色的尸单掉在地上,被那滩暗红色的液体浸出不规则的斑块。
取而代之的,是天花板上倒吊着一个人影,长发垂落,像黑色的瀑布,发梢正好扫过他的脸颊。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混着淡淡的福尔马林气息,和刚才那个女孩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线还没接完呢。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链在碰撞,爷爷说,要把断了的线都接起来。
张磊猛地抬头,颈椎发出
咔
的轻响。他看见那张和死者女儿一模一样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对着他微笑。而她的手里,攥着一团红色的毛线,线头处还在滴着血,落在张磊的白大褂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走廊里的拖曳声停在了门口。门把手动了,缓缓向下转动,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太平间里格外刺耳,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黑板。
张磊抄起解剖刀,刀刃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但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胳膊像被看不见的线牵着,僵硬得像块木头。低头一看,橡胶手套的指尖已经被撑破了,他的指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长,尖端泛着黑褐色的光,像极了死者的指甲。
第七个。
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窟窿眼里渗出粘稠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你看,你的指甲也开始想抓东西了。
门
咔哒
一声开了。张磊看见门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身形佝偻,背驼得像座拱桥,手里拖着一根沾满血污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那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和解剖台上的死者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眼眶深陷,像是两个空荡荡的洞穴。
该剪指甲了。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泡沫破裂的杂音,不然,会抓伤自己的。
女人从天花板上跳下来,轻盈得像片羽毛,落在张磊面前。她将手里的毛线缠在他手腕上,红色的线一圈圈收紧,勒进皮肉里,渗出血珠。毛线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冷,像是缠了一圈冰线。
你看,这样就接起来了。
她满意地拍拍手,窟窿眼里的液体滴在张磊的手背上,冰凉刺骨,妈妈说,一家人,就要用线连在一起。
张磊的视线开始模糊,指甲长得越来越长,刺破了皮肤,深深嵌进自己的掌心。他想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像堵着一团棉花。只能眼睁睁看着老人举起手里的铁链,慢慢朝他走来,铁链上的血珠滴落在地,发出
嗒、嗒
的声响,像秒表在倒数。
三年前,她也是这样哭着求我的。
老人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温柔,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笑容,我说过,断线要接起来才行啊。
红色的毛线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像是有生命般钻进张磊的伤口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血管往上爬,冰凉刺骨,像无数条小蛇在体内乱窜。
最后一刻,他看见女人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缝合痕迹,针脚歪歪扭扭,像条丑陋的蜈蚣。而老人的后背上,同样有一道一模一样的伤疤,缝合线的末端还露在外面,像一截没拔干净的线头。
太平间的门再次关上时,走廊里的拖曳声又响了起来,慢慢远去。值班护士揉着眼睛从值班室出来,打了个哈欠,眼角的眼屎粘在睫毛上。她看见太平间的门缝里渗出红色的液体,摇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去拿拖把。
这月都第七个了,真邪门。
她嘟囔着,没注意到自己白大褂的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截红色的毛线,线头正慢慢钻进她的袖口。
第二天清晨,清洁工推开太平间的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捂着鼻子进去,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解剖台上放着半截红色的毛线,旁边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还差两个。
而市医院的公告栏里,最新的招聘信息旁,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父女,女孩手里拿着毛线团,老人笑得满脸皱纹。照片下方有行小字：2019
年,失踪。公告栏的玻璃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抓痕,深深得像是要把照片抠下来。
第二章
红毛线
李娟把最后一个档案盒塞进柜子时,指关节撞到了铁皮柜的棱角,疼得她龇牙咧嘴。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混着窗外飘进来的槐花香,形成一种诡异的甜腥气。她看了眼手表,晚上九点半,比平时下班晚了一个半小时。
李姐,还不走啊
实习生小林背着包从办公室出来,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
啪嗒啪嗒
的声响,听说太平间那边又出事了,王法医和小张都联系不上了。
李娟心里咯噔一下。早上她去太平间送文件时,还看见张磊在给那具独居老人的尸体做解剖,当时王法医正在电脑前核对数据。她想起那具尸体的样子,指甲长得像野兽的爪子,心里就一阵发毛。
别瞎说。
她强装镇定,把钥匙串攥得更紧,金属钥匙硌着掌心,估计是忙忘了看手机。
小林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身跑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李娟看见小林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红色的线,像极了太平间里那具尸体手里攥着的毛线。
她打了个寒颤,转身锁好办公室的门。走廊里的灯忽明忽暗,镇流器发出
滋滋
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诡异的绿光,把墙角的阴影都染成了青黑色。
李娟加快脚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她总觉得背后有人跟着,后颈的汗毛一直竖着,像有无数根细针在扎。她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到楼梯口时,她听见楼梯间里传来
咚、咚、咚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上楼梯。但那声音很奇怪,不像是脚步声,倒像是有人在用什么东西敲楼梯扶手。
李娟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楼梯间的门。一股霉味混着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楼梯间里很暗,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她看见楼梯扶手上缠着一圈红色的毛线,线头垂在半空,随着穿堂风轻轻晃动。
谁在那里
她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声音在楼梯间里回荡,变得有些失真。
敲扶手的声音停了。李娟屏住呼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
咚咚
作响。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就在二楼的转角处。
她握紧手里的钥匙串,一步步走上楼梯。每走一步,楼梯板都发出
吱呀
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塌掉。走到二楼转角时,她看见一个穿碎花裙的小女孩蹲在那里,正用手指敲着楼梯扶手,嘴里念念有词。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
李娟松了口气,走过去想拉她起来。
小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惨白的脸。李娟这才发现,小女孩的手指上缠着红色的毛线,毛线的另一端系在楼梯扶手的栏杆上。她的指甲又尖又长,泛着黑褐色的光,敲在扶手上发出
咚咚
的声响。
阿姨,你看我的指甲好看吗
小女孩笑着说,嘴角咧得很大,露出两排细小的牙齿,爷爷说,指甲长了才好看。
李娟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认出这个小女孩了,早上她去太平间送文件时,就在太平间门口见过她。当时她以为是哪个病人的家属,没太在意。可现在想想,医院里怎么会有这么小的孩子在深夜里游荡
你爸爸妈妈呢
她强压着心里的恐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些。
小女孩指了指楼梯上方：妈妈在上面接毛线呢,爷爷说要把线接得长长的,这样大家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李娟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看去,楼梯上方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她隐约听见,上面传来
咔嚓、咔嚓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剪刀剪什么东西。
阿姨,你也来接毛线吧。
小女孩突然抓住李娟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刺骨,指甲几乎要嵌进李娟的肉里,爷爷说,还差一个就够了。
李娟吓得猛地抽回手,手背被划出几道血痕。她看见小女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狰狞。
你……
你是谁
李娟的声音发颤,一步步往后退。
小女孩站起身,慢慢逼近李娟。她的身体在一点点长高,原本七八岁的模样,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碎花裙变成了白色的连衣裙,上面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
我是姐姐啊。
女人笑着说,声音变得冰冷而沙哑,三年前,就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把我和爷爷的线剪断了。现在,我们要把线接起来。
李娟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车祸。一辆小轿车失控冲进了路边的花坛,司机当场死亡,车后座的女人被卡在车里,烧成了焦炭。当时她是急诊科的护士,参与了抢救。她记得那个女人的手里,好像也攥着什么东西……
你是……
李娟的话没说完,就被女人捂住了嘴。女人的手心冰凉,带着一股浓烈的消毒水味。
别说话。
女人的声音在李娟耳边响起,带着一丝诡异的温柔,爷爷在上面等着呢,他说要给你剪剪指甲。
李娟拼命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沉,四肢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她看见女人的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团红色的毛线,正一点点缠在她的手腕上。毛线接触皮肤的地方传来刺骨的冷,像是有无数根冰针在扎。
你看,这样我们就接在一起了。
女人满意地笑了,松开了捂住李娟嘴的手。
李娟刚想尖叫,就听见楼梯上方传来
咚、咚、咚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拐杖敲楼梯。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三楼的转角处。
她抬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正拄着拐杖,一步步从楼上走下来。他的拐杖是用铁链做的,每走一步,铁链就会发出
哗啦哗啦
的声响。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正死死地盯着李娟。
该剪指甲了。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沙哑,你的指甲太长了,会抓伤自己的。
李娟低头一看,吓得差点晕过去。她的指甲不知何时变得又尖又长,泛着黑褐色的光,像极了太平间里那具尸体的指甲。指甲缝里还沾着些暗红色的粉末,像是干涸的血迹。
不……
不要……
李娟的声音发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她想转身逃跑,可双腿像被钉在了原地,怎么也挪不动。
老人一步步走下楼梯,铁链拖在地上,发出
哗啦哗啦
的声响,像是在倒计时。他的脸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呈现出一种青灰色,皮肤像干枯的树皮,贴在骨头上。李娟注意到,老人的指甲也长得惊人,黑褐色的尖端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别害怕。
老人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很快就好,就像剪线头一样简单。
他举起手里的铁链,铁链的末端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剪刀,刀刃上还沾着暗红色的粘稠物。李娟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爷爷,快点吧,妈妈还在上面等着呢。
女人在一旁催促道,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老人点点头,加快了脚步。李娟闭上眼睛,绝望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李姐,你在这里吗
是小林！李娟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小林正拿着手机,举着手电筒从楼下跑上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晃动,照亮了楼梯间里诡异的一幕。
小林显然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手机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你……
你们是谁
他的声音发颤,一步步往后退。
女人和老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小林。女人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又来一个,这样就凑齐了。
老人举起铁链,朝小林冲了过去。小林吓得转身就跑,可刚跑没两步,就被楼梯扶手上垂下的红色毛线绊倒了,重重地摔在楼梯上。
啊！
小林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腿被毛线缠住了,越挣扎缠得越紧。毛线像有生命一样,顺着他的腿往上爬,很快就缠住了他的腰。
李娟趁老人和女人注意力转移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身边的女人,转身朝楼下跑去。她的高跟鞋在楼梯上崴了一下,疼得她差点摔倒,但她不敢停下,拼命地往下跑。
身后传来小林的惨叫声和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女人诡异的笑声。李娟不敢回头,只顾着往前跑。她终于跑到了一楼,推开楼梯间的门,冲进了医院的大厅。
大厅里空无一人,只有挂号处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李娟跑到门口,想要拉开大门,却发现大门被锁上了。她焦急地摇晃着门把手,可门锁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李娟猛地转身,看见女人和老人不知何时已经追了上来,站在大厅的中央。小林不在他们身边,李娟不敢想象小林遭遇了什么。
你跑不掉的。
女人笑着说,她的手里拿着一团红色的毛线,毛线的另一端拖在地上,消失在楼梯口的方向,这栋楼已经被红线缠起来了,谁也跑不掉。
老人举起铁链,一步步朝李娟走来。李娟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件可以防身的东西。她的目光落在了挂号处的桌子上,那里放着一把水果刀,是白天医生用来削苹果的。
她冲过去,一把抓起水果刀,对着老人和女人：别过来！
老人和女人停下了脚步,女人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随即又变成了笑容：你以为这样就能阻止我们吗
她突然举起手里的毛线,朝李娟扔了过来。红色的毛线在空中散开,像一张网,朝李娟罩了过来。李娟挥舞着水果刀,想要割断毛线,可毛线却像有弹性一样,缠在了她的手臂上。
啊！
李娟发出一声惨叫,她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她低头一看,毛线正在往她的皮肤里钻,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老人趁机冲了过来,举起铁链上的剪刀,朝李娟刺了过来。李娟闭上眼睛,心想这下死定了。可就在这时,医院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了,一群警察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枪,大喊着：不许动！
老人和女人显然没料到警察会来,愣了一下。李娟趁机挣脱了毛线的束缚,跑到警察身后。
警察同志,就是他们！
李娟指着老人和女人,声音发颤。
警察们举起枪,一步步朝老人和女人逼近。老人和女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他们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我们还会回来的。
女人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红线还没接完呢。
随着老人和女人的消失,缠在李娟手臂上的红色毛线也不见了,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色印记。李娟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一个警察走过来,扶起李娟：你没事吧
李娟摇摇头,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还有一个实习生,他……
他可能出事了。
警察们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在大厅里警戒,另一组朝楼梯口跑去。李娟跟着警察,也朝楼梯口走去。她心里祈祷着小林能平安无事。
他们在二楼的转角处找到了小林,他被红色的毛线缠得像个粽子,晕了过去,但还有呼吸。警察们小心翼翼地解开毛线,把小林抬了下去。
李娟看着那些红色的毛线,心里一阵发毛。她不知道这些毛线到底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个老人和女人是谁。但她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第二天,李娟来到医院,发现医院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很多医生和护士都在议论昨晚发生的事,有人说看到了鬼,有人说医院里闹邪了。
李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毛线团,毛线团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写着：游戏才刚刚开始。
李娟吓得一把将毛线团扔在地上,毛线团散开,滚出了一截红色的毛线,线头处还在滴着暗红色的液体,像血一样。
她看着那截红色的毛线,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场车祸。那个被烧焦的女人手里攥着的,好像就是这样一截红色的毛线。
李娟的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她知道,那个女人和老人一定和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有关。而她,还有医院里的其他人,都被卷入了这场可怕的游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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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未接完的线
赵伟把警车停在医院门口,熄灭引擎。车里的收音机还在播放着早间新闻,主持人用平稳的语调报道着城市里的新鲜事,与他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
昨晚接到报警电话时,他正在警局整理文件。电话里的声音急促而混乱,说市医院里发生了诡异的事情,有两个人被不明身份的人袭击了。他当时以为是恶作剧,直到赶到医院,看到现场的景象,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赵伟推开车门,走进医院的大厅。大厅里比平时冷清了许多,几个护士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看到他进来,立刻闭上了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他径直走向值班室,找到了昨晚出警的同事。同事告诉他,昨晚在医院里确实发生了奇怪的事情,一个叫李娟的护士和一个叫小林的实习生被袭击了,袭击他们的是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但那两个人在警察赶到后突然消失了,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现场只留下了这个。
同事递给赵伟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截红色的毛线,李娟说,就是这个毛线缠上了小林,把他困住了。
赵伟拿起证物袋,仔细观察着里面的毛线。毛线是红色的,看起来很普通,但他总觉得这毛线有些不对劲。他想起昨晚在现场看到的那些红色毛线,它们像有生命一样,会自己缠绕、移动。
李娟和小林呢
赵伟问道。
李娟受了点惊吓,在家休息了。小林腿摔伤了,在病房里住着呢。
同事回答道。
赵伟点点头,拿着证物袋,朝病房走去。他想从小林那里了解更多关于昨晚的事情。
走到病房门口,赵伟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请进。
他推开门,走进病房。小林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石膏,脸色苍白。看到赵伟进来,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
你好,我是赵伟,负责调查昨晚的案子。
赵伟拿出警察证,递给小林看了看,我想问问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林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昨晚可怕的经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起了昨晚的事情。
昨晚我下班的时候,看到李姐还在办公室,就跟她说了一声。然后我就去电梯了,可电梯到了一楼,门刚打开,我就听到楼梯间里传来李姐的叫声。我赶紧跑过去,就看到……
就看到一个老人和一个女人在楼梯上,他们看起来很诡异。
小林的声音发颤,那个女人抓住了李姐,老人拿着铁链上的剪刀要刺她。我吓得转身就跑,可被毛线绊倒了……
赵伟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小林的描述和李娟的差不多,都提到了老人、女人和红色的毛线。
你看清楚那个老人和女人的样子了吗
赵伟问道。
小林摇摇头：当时太黑了,我只看到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的连衣裙,老人拄着铁链做的拐杖。他们的脸……
他们的脸很奇怪,像是没有五官一样。
赵伟皱起眉头,小林的描述越来越离奇了。没有五官的脸这怎么可能
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奇怪的事情
赵伟又问。
小林想了想,突然说道：对了,我看到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团红色的毛线,毛线好像有生命一样,会自己动。还有,楼梯扶手上也缠着很多红色的毛线。
赵伟拿出那个装着红色毛线的证物袋,递给小林：是不是像这样的毛线
小林看到证物袋里的毛线,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猛地点点头：就是这种！一模一样！
赵伟收起证物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老人和女人,还有这些红色的毛线,可能和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有关。他记得三年前,市医院也发生过一起奇怪的案子,一个女人在车祸中丧生,她的父亲从此失踪了,案子到现在都没破。
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赵伟站起身,对小林说道。
小林点点头,目送赵伟走出病房。
赵伟离开病房,来到医院的档案室。他想查阅一下三年前那场车祸的资料,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听说赵伟要查三年前的资料,皱起了眉头：三年前的资料早就归档了,不好找啊。
麻烦您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赵伟说道。
老人叹了口气,领着赵伟来到档案室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很多旧档案盒。都在这里了,你自己找吧。
赵伟谢过老人,开始在档案盒里翻找起来。档案盒上积满了灰尘,散发着一股陈旧的味道。他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三年前那场车祸的资料。
资料里有车祸现场的照片,还有死者的信息。死者名叫陈雪,二十五岁,是一家公司的职员。照片上的陈雪面目全非,很难辨认出原来的样子。但赵伟注意到,陈雪的手里,好像攥着什么东西。
他放大照片,仔细看了看,发现陈雪手里攥着的,竟然是一截红色的毛线,和他证物袋里的毛线一模一样！
赵伟的心里一阵激动,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个老人和女人,很可能就是陈雪的父亲和什么人,他们回来复仇了。
可他们为什么要复仇那场车祸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赵伟继续翻找资料,希望能找到更多线索。他看到一张陈雪和一个老人的合照,照片上的老人笑容满面,和陈雪长得很像。赵伟猜测,这个老人可能就是陈雪的父亲。
他又看到一份医院的诊断报告,上面写着陈雪在车祸前,曾经在市医院做过手术,手术很成功。可赵伟觉得有些不对劲,陈雪的手术是在车祸前一个月做的,为什么会在车祸中丧生呢
就在这时,档案室的灯突然闪了一下,然后熄灭了。应急灯亮了起来,发出惨白的光。
赵伟心里咯噔一下,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对劲。他站起身,想要走出档案室,可档案室的门突然被关上了,锁
咔哒
一声锁上了。
谁
赵伟大声喊道,没有人回答。
他听到一阵
咔嚓、咔嚓
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剪刀剪什么东西。声音从档案室的角落里传来,越来越近。
赵伟拿出手枪,打开保险,警惕地看着角落里。应急灯的光线下,他看到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团红色的毛线。
是你！
赵伟认出了这个女人,就是小林和李娟描述的那个女人。
女人没有说话,只是朝赵伟笑了笑,她的笑容很诡异,嘴角咧得很大。她举起手里的毛线,朝赵伟扔了过来。
红色的毛线在空中散开,像一张网,朝赵伟罩了过来。赵伟挥舞着手枪,想要打掉毛线,可毛线却像有弹性一样,缠在了他的手臂上。
啊！
赵伟发出一声惨叫,他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像是被无数根针在扎。他低头一看,毛线正在往他的皮肤里钻,留下一道道红色的印记。
这时,另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是一个拄着铁链拐杖的老人。老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你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赵伟大声质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只是举起铁链上的剪刀,朝赵伟刺了过来。赵伟想要躲开,可他的手臂被毛线缠住了,动弹不得。
就在剪刀快要刺到赵伟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陈雪手里的红色毛线,还有那张陈雪和老人的合照。他猛地明白了,这个老人就是陈雪的父亲,这个女人就是陈雪！
你们是陈雪和她的父亲
赵伟喊道。
老人和女人的动作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赵伟会认出他们。
那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伟又问。
女人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那场车祸是他们害了我！是市医院的那些人,他们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故意制造了那场车祸！
赵伟愣住了,他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市医院的人制造了车祸这太不可思议了。
你胡说！
赵伟说道。
我没有胡说。
女人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我在医院做了手术,可手术出了问题,他们怕我把事情说出去,就故意在我回家的路上制造了车祸！我父亲知道了真相,他们就把他也……
女人的话没说完,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的眼泪是红色的,像血一样。
老人举起铁链,朝赵伟刺了过来。赵伟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档案室的门被撞开了,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老人和女人看到警察,对视一眼,然后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烟雾一样,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赵队,你没事吧
一个警察跑过来,扶起赵伟。
赵伟摇摇头,他看着老人和女人消失的地方,心里五味杂陈。他不知道女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市医院里到底隐藏着多少秘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缠在手臂上的毛线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红色印记。他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老人和女人还会回来的,他们要找的人,还没有找齐。
而那截红色的毛线,还在静静地躺在证物袋里,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未接完的故事。赵伟握紧了证物袋,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