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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程肆小心地帮她掖好衣角,然后独自起身。
他蹑手蹑脚地穿好外衣,走出了门,点燃一根香烟夹在指缝中。
挪威的夜空很美,有时还能看到极光。
是孟厘最喜欢的地方。
他坐在秋千上,看着手里的烟一点点落下,独自出神。
安娜听到动静喵了一声,懒洋洋地挪到他脚边,然后在秋千旁趴下。
程肆摸了摸安娜。
又抬头看着漫漫黑夜,却看见孟厘的身影不断在他眼前晃啊晃,不仅是眼前,还有梦里。
他答应过会治好她的。
可是他食言了。
眼底渐渐泛起了红,一滴泪猝不及防地砸落在手背,他仓促地擦掉,起身,往陶淮安的房间走去。
床上的男人已经悠悠转醒,他还发着高烧,但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骨头因为高烧一寸寸的疼。
程肆给他倒了一杯水,又拿了点止痛药递给他。
她就是阿羡,对不对
陶淮安的声音嘶哑,甚至有些发不出声。
程肆没有回答,身体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又拿出一根烟丢给陶淮安。
我知道,一个医生劝病人抽烟并不合适,但是你看起很需要一只烟。
陶淮安低头,说了声谢谢,点燃了烟。
两个男人无言地抽了一会儿烟。
陶淮安再度开口:她就是阿羡,我不会认错。
程肆笑了:相爱的人怎么会认错呢
他的心脏急速收紧,知道程肆的话算是默认了他所有的想法。
那阿羡为什么不肯认我她还在生气吗
我并不知道你们的过往,她在三年主动前申请了一项实验,一项记忆清洗实验,负责人就是我。
陶淮安一怔。
那时候,她刚做完心脏手术,其实状态一点都不适合去继续实验,但她每天都哭着求我。
他看着陶淮安的眼睛,看见他眼底破碎的光。
那道光他再熟悉不过,因为他在孟厘眼里看到过,在当年许知羡的眼里看到过,也在镜子里自己的眼中看到过。
那是失去心爱之人才有的神色。
他接着开口:她说她太痛苦了,她有一个很爱但不得不忘记的人,因为她没办法不爱,也没法忘记,所以她每天都生不如死,她恳求我快点给她做实验,这样她就解脱了。
陶淮安的心口阵阵闷痛。
程肆的声音天生带着一股凄凉的感觉。
陶淮安,她不想继续爱你了,所以她要忘掉你。
床上病弱的男人不由得勾起身子,垂下脑袋哭了起来。
他呢喃:我错了。
程肆却笑着摇头。
现在她不记得了,对错已经无所谓了,在她决定不爱你忘掉你的那一刻,就说明她无法说服自己原谅你了,所以你现在所有认错都没有任何价值。
陶淮安,不是每一个错误都可以被原谅的。
他拿起烟头,在床单上烫出一个洞。
看到这个洞了吗程肆指给他看,我现在道歉,能让这个洞消失吗
或许你说可以缝补,那这里就会多一块不属于这个床单的布料,说白了,就是拿东西覆盖了那个洞,但那个洞依旧没消失,所以缝补的动作从一开始就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陶淮安无力地颓坐在床头。
他直接开口问他:你会把阿羡还给我吗
还瑟琳娜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物品,她的选择都是她自己做的,我不会干涉。
他垂下眼,弹了下指间的烟灰。
但我确实也对她撒谎了,我给失去记忆的瑟琳娜一个新的身份,我告诉她,她叫孟厘,是我的妻子。
但是现在你找上门,如果她真的想起来了,并且无法再接受孟厘这个身份,我也不会强迫她留下来,我尊重她所有选择。
他再次看向陶淮安,眼里只有一片平和。
这也是我今晚来找你的目的,我希望你也能尊重瑟琳娜自己的选择,我会给你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她都没想起你,或者你无法说服她再次爱上你,那就说明,你们真的缘分尽了。
那么,就请你留下她,让她继续留在我身边。
陶淮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孟厘是你之前的妻子吧你很爱孟厘,却又要和我抢阿羡吗
程肆坦然地笑:我确实很爱孟厘,但现在瑟琳娜是我的全部,我也爱她。
世上没人规定,很爱一个人就不能再爱第二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