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于无的弧度。
那弧度里,是纯粹的讥诮。
余孽?
他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他的字典里有过“手下留情”这四个字。
他做事,向来斩草除根。
怎么可能会给敌人卷土重来,再捅自己一刀的机会。
而他一手创立起来的烨星也应该如此才对,
在他救下他们教给他们这些规矩之后他们就应该明白才对。
“你心软了。”
“我当时把烨星一把手交给你可不是因为你善良,阿加莎。”
是因为你足够狠。
后半句他没说,他想阿加莎应该明白。
他陈述着事实,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阿加莎的身体僵了一下,湛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惭。
她没法反驳。
因为宋淮说得对,她当时,确实心软了。
“诺兰的宝宝......”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被砂纸磨过。
“才三岁,挡在诺兰的前面,抱着我的腿,口齿不清地求我不要伤害他爸爸。”
“他一次次被我推开又一次次贴上来喊着姨姨......”
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从未出世的孩子。
休息室里,落针可闻。
苍龙的几个汉子,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他们知道,这是阿加莎的禁区。
宋淮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什么都没说,脑海里却闪过多年前的画面。
金三角洲的雨林,粘稠的血腥气。
他从血蝎组织的地牢里,抱出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她当时在孕晚期,因为血蝎的老大玩腻了,随手把她丢给了手下。
下场可想而知,在那些畜生极尽玩弄虐待之后,
腹中的胎儿,没保住。
连带着她,也险些没命。
医生说,她从此丧失了成为一名母亲的资格。
宋淮垂下眼帘,将杯中物一饮而尽。
原来,是踩在了她最脆弱的点上。
当时阿加莎再次回到血蝎是杀红了眼,丝毫没有留情。
身上被砍了十几刀也照样强撑着继续血洗血蝎。
当时他以为阿加莎是一个睚眦必报的狠角色,
如今看来当时的狠厉来源于一名母亲的绝望。
这些年,她总是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对孩子的厌恶与不耐,用坚硬的外壳,包裹着那颗早就支离破碎的心。
不过她终究是骗不了自己。
沉重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
宋淮将酒杯重重地放在吧台上,发出一声脆响,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情况我大致清楚了。”
他侧头,看向身后的林砚书。
“把我们查到的资料,传给她一份。”
“是,老大。”
林砚书点头,打开了他那台宝贝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
一条加密数据链,瞬间连接上了烨星的内部系统。
滴的一声轻响。
传输完成。
阿加莎走到自己的电脑前,点开了那个被命名为“假钞案”的文件夹。
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一缩。
屏幕上,是一张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网。
从金三角洲臭名昭著的毒枭,到周边国家手握重权的政要,再到几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跨国商业集团。
每一个名字,每一张照片,都被一条条红线清晰地串联起来。
资金流向,秘密会面时间,交易地点,甚至连同每个人的弱点和把柄,
所有跟假钞案有关的势力和家族,几乎被宋淮一网打尽。
巨细无遗。
阿加莎的手,有些发抖。
她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份情报资料。
而是一本新鲜出炉的死亡名单。
只要宋淮愿意,他随时可以按着这份名单,在整个东南地区,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阿加莎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
她看着屏幕上那张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死亡名单”,喉咙干涩。
“想一网打尽,恐怕有些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