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身边的老伴也像是被他的话触发了身体里最后的闸门,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她突然伸出枯柴般的手,拼尽全力挖刨脚边湿冷的泥土碎石,指甲缝里很快渗出血丝混着污泥:我的镯儿啊!埋在下面了啊!
我娘......我娘留给我的啊!
哭声沙哑,如同砂纸摩擦骨头。
蒋文光......他......他就是我们这里的土皇帝!
他说拆就得拆,说打就打......没人敢管啊!
我们......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呜呜呜......
我的孙儿…我的小孙孙......他才七岁,刚上学啊!老妇人凄厉的哭号又陡然爆发。
带着野兽濒死的呼号穿透了破败的墙壁,直刺灰蒙低垂的天空。
她身体猛地前扑,伸出枯干如鸡爪的手,越过锋利的瓦砾,死死攥住那破碎的相框照片。
不顾玻璃碴子刺破了掌心,鲜血瞬间沾染了照片上孩子柔软圆润的笑脸。
我把他护在身子下头…钩子差点......差点勾着了他的脑壳......那么大的铁爪子落下来…风…带着腥风砸在头上......轰隆一声!
瓦片…噼里啪啦掉下来......她攥着那带血的碎照片,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利斧劈中,佝偻的背脊剧烈地、无声地起伏颤抖着。
娃娃吓破胆了…眼睛瞪得老圆…喊有铁爪子挖他......
现在…现在嚎叫着跑到老师家里去了…她哽咽得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将那张碎成蛛网的相框死死按在脸上,指缝间溢出绝望和血的温热。
她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被巨大痛苦彻底摧毁的破布袋,跪伏在祖宅仅存的断墙阴影下,发出野兽垂死般的呜咽。
每一根骨节、每一寸肌肉都在无声嘶喊。
一种如同地壳深处涌动的熔岩,在江昭宁胸腔里无声地咆哮、沸腾。
江昭宁的声音在残破的砖墙间沉沉落下,带着一种抚平创伤的沉静力量:大爷,您叫什么名字
罗......罗大山!老人嘶哑的声音从呜咽中挤出,像粗糙的砂纸刮过木头。
罗大爷,江昭宁眼神如同寒铁般沉凝,却也流淌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您就在这里,安心等一等。
我马上给您解决问题,现场办公。
说完,江昭宁翻出随身带的一个通讯录。
这本通讯录里面记录着全县所有重要部门一把手的姓名、职务、办公室电话、手机号码。
当然,日后还要在不起眼的角落,用只有自己能看懂的符号,标注着一些初步观察到的关键信息:性格特点、可能的派系倾向、甚至一些需要重点关注的关系。
这是他掌控全局、撬动权力的杠杆目录。
手指在略微泛黄、带着他体温的纸页上快速而精准地翻动,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他的目光如探针般扫过一个个名字:公安、住建、国土......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宗文明,职务:民政局局长。
民政!主管社会救助、救灾救济、基层政权建设......此时此刻,这片废墟之上,这对被打伤、被拆家、儿子住院的老夫妻,正是民政部门最直接、最迫切的救助对象!
没有丝毫犹豫,江昭宁直接拿出手机,对照着通讯录上那个私人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
他的动作稳定而有力,指尖落在屏幕上的力度,仿佛能穿透电波,直接钉在接听者的心上。
嘟......嘟......嘟......
忙音在废墟的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伴随着老人压抑的抽泣和远处隐约的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