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最诚实。
它从不说谎。
不会背叛。
更不会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突然消失。
所以我喜欢钱。
喜欢它实实在在的重量。
喜欢它带来的安全感。
一分一毛,都得是我自己挣来的。
拿着才踏实。
睡觉才安稳。
手机震了。
我正趴在堆满凭证的办公桌上。
午休时间。
办公室静悄悄的。
只有空调在嗡嗡响。
我揉揉发酸的眼睛。
解锁屏幕。
是银行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于06月15日12:47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00,余额1,005,327.18。
我盯着那串零。
数了三遍。
一百万。
谁转错了
诈骗新套路
心脏砰砰跳。
手心有点出汗。
我掐了自己胳膊一下。
疼。
不是做梦。
我立刻打开手机银行。
仔细核对。
转账方:私人账户。
户名:**。
备注栏空着。
没有任何信息。
匿名转账。
来历不明的一百万。
像块烧红的烙铁。
烫手。
我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银行客服。
手指有点抖。
喂,您好,我账户刚才收到一笔不明转账,一百万,我要退回去。
客服小姐声音甜美。
女士您好,这笔款项来自私人账户,且对方账户状态正常。如果您坚持退回,需要对方同意或提供相关证明,我们才能操作原路退回。
我完全不认识这个转账人!
很抱歉女士,银行无权单方面冻结或退回状态正常的私人汇款。建议您再核实一下资金来源
核实
怎么核实
一个星号代替的名字。
一个匿名的账户。
我盯着手机屏幕。
那串刺眼的余额数字。
像在嘲笑我。
谁会这么无聊
或者说。
这么有钱没处花
我烦躁地关掉手机。
把它塞进抽屉最深处。
眼不见心不烦。
下午的工作有些心不在焉。
凭证差点贴错。
一百万。
不是一百块。
够我这种小会计不吃不喝攒十几年。
下班铃声一响。
我抓起包就走。
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让我心烦意乱的地方。
刚走出公司大楼。
一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面前。
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一张脸。
很英俊。
但线条冷硬。
像被刀削过。
眼神锐利。
带着点审视。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看着我。
声音不高。
没什么温度。
苏简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
你是
沈砺。
他吐出两个字。
像冰块掉在地上。
沈砺
那个沈砺
沈氏集团的太子爷。
财经杂志封面常客。
也是圈子里出了名的。
手段狠。
脾气差。
不近人情。
标准的反派模板。
他找我干嘛
我一个小透明会计。
八竿子打不着。
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出来。
我脱口而出。
那一百万……是你转的
沈砺没否认。
薄唇抿着。
算是默认。
为什么
我声音有点发紧。
钱太多烧得慌
他嘴角似乎极轻微地扯了一下。
快得像是错觉。
精神损失费。
什么
我懵了。
什么精神损失费
上次。
他言简意赅。
目光扫过我全身。
撞到你。
我脑子嗡的一声。
想起来了。
大概半个月前。
下雨。
我撑着伞过马路。
一辆黑色轿车开得有点快。
溅起的水花泼了我一身。
湿透了。
很狼狈。
当时司机好像下车了。
说了什么。
我急着上班。
又冷又气。
只记得吼了一句下次小心点!就跑了。
后来也没当回事。
所以
那是沈砺的车
他司机溅了我一身水。
他老板就给我一百万
就……就那点水
我舌头有点打结。
一百万
沈砺眉头都没动一下。
仿佛在说一百块。
嗯。
不行!
我立刻拒绝。
斩钉截铁。
这钱我不能要!麻烦你收回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
眼神很深。
像不见底的寒潭。
给了就是给了。
语气平淡。
却不容置疑。
拿着。
说完。
车窗无声升起。
那张冷峻的脸消失在暗色玻璃后。
车子启动。
汇入车流。
消失不见。
像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我。
站在傍晚的街头。
手里攥着手机。
感觉像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一场被一百万砸醒的梦。
回到家。
我立刻翻出沈氏集团的官网。
找到公开的联系方式。
拨过去。
前台小姐声音很职业。
您好,沈氏集团。
您好,我找沈砺先生。
请问您有预约吗
没有。但我有很重要的事,关于……
抱歉,没有预约无法转接沈总。您可以留下姓名和事由,我们会登记反馈。
登记反馈
石沉大海。
我泄气地挂了电话。
看着手机银行里那串数字。
头大如斗。
退又退不回去。
找又找不到人。
总不能真拿着吧
非法所得
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我打了个寒颤。
不行。
绝对不行。
我咬咬牙。
做了个决定。
这笔钱。
我一分不动。
就让它躺在账户里。
等找到机会。
原封不动还给他。
就当……暂时保管。
虽然保管的是个烫手山芋。
我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沈砺这种人物。
心血来潮扔出一百万。
大概转头就忘了。
他应该很忙。
忙着收购。
忙着谈判。
忙着当他的反派总裁。
哪有空记得我这粒小灰尘。
事实证明。
我太天真了。
几天后。
上班摸鱼刷手机。
本地新闻推送。
【沈氏集团旗下晨曦公益基金会启动萤火助学计划,首批资助名单公示】
我随手点开。
密密麻麻的名单。
滑到末尾。
我的名字赫然在列。
苏简。
资助金额:五十万。
用途:学业深造。
我:……
我毕业都工作两年了!
深哪门子造
资助空气吗
备注栏还有一行小字:定向资助,无需申请。
一股无力感涌上来。
又是他!
这次更绝。
直接塞进公益基金。
名正言顺。
还给我安了个深造的名头。
我捏着手机。
感觉血压在飙升。
沈砺!
你到底想干嘛
这笔钱。
我更没法动。
甚至不能公开嚷嚷这不是给我的。
会被人骂死。
我只能再次眼睁睁看着它躺在账户里。
数字变得更大了。
也更烫了。
我盯着沈砺那张在新闻配图里冷冰冰的脸。
第一次。
生出了强烈的。
想把这钱换成钢镚儿。
砸他脑门上的冲动。
消停了大概半个月。
我正在核对一份巨复杂的成本报表。
手机又震。
又是银行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于07月01日09:15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500,000.00,余额1,555,327.18。
备注栏这次有字了。
只有两个字。
补偿。
我盯着那两个字。
眼前发黑。
补偿
补偿什么
上次是精神损失费。
这次直接补偿
我做什么了需要他补偿五十万
呼吸都不顺畅了。
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周围同事看过来。
苏简,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深吸一口气。
勉强挤出个笑容。
没事,有点闷。
我攥紧手机。
走到消防通道。
关上门。
世界安静了。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
我翻出那个被我标记为瘟神的号码。
上次他车窗降下前。
我眼疾手快存下的。
拨过去。
响了三声。
通了。
那边很安静。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依旧没什么起伏。
说。
一个字。
言简意赅。
我压着火气。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沈先生。
钱。
我直接切入主题。
你又转钱了。五十万。
嗯。
他应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
补偿。
补偿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我几乎能想象他皱眉的样子。
咖啡。
什么
什么咖啡
昨天下午。南风大厦楼下咖啡店。你的咖啡。
我努力回忆。
昨天下午
我去南风大厦那边税务局办事。
顺便在楼下咖啡店买了杯冰美式。
排我前面的人不小心撞了我一下。
我手里的咖啡泼出来一点。
溅到了……旁边一个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袖口上。
当时我忙着道歉。
对方好像没说什么。
摆摆手就走了。
背影有点眼熟。
现在想想。
那个背影……
是沈砺!
就那几滴咖啡渍
五十万!
沈砺!
我忍不住吼出他的名字。
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回荡。
你是不是有病!
电话那头。
我好像听到一声极低的。
几乎听不见的哼笑。
拿着。
又是这两个字。
我不……
嘟——嘟——嘟——
忙音传来。
他挂了。
干脆利落。
我瞪着手机。
气得浑身发抖。
疯子!
有钱的疯子!
我开始失眠。
账户里躺着不属于我的一百五十万。
像个定时炸弹。
不。
是沈砺牌不定时炸弹。
指不定什么时候又给我空投一笔。
理由千奇百怪。
我甚至有点神经质地检查自己每天的行为。
走路有没有踩到别人的影子
呼吸有没有占用他附近的氧气
生怕一不小心。
又触发了他那诡异的送钱开关。
同事们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苏简,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
黑眼圈好重啊,失恋了
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需要帮忙吗
我只能摇头。
苦笑。
怎么说
说我被本市著名反派总裁盯上了。
天天变着法儿给我塞钱
像话吗
人家只会觉得我疯了。
转机来得猝不及防。
公司有个大项目。
要和沈氏集团旗下一家子公司对接。
我们财务部需要派人过去驻场审计一周。
本来轮不到我这种新人。
结果负责的王姐家里突然有事。
经理环视一圈。
目光落在我身上。
苏简,你顶上。认真点,沈氏那边规矩多,别出岔子。
我眼前一黑。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躲都躲不开。
硬着头皮。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厚厚的资料。
走进了沈氏集团那座气派得吓人的玻璃大厦。
前台核实身份。
发给我一张临时门禁卡。
苏小姐,您的办公位在36楼,审计组办公室。
我道了谢。
走向电梯。
电梯门刚要关上。
一只手伸进来。
门重新打开。
沈砺站在外面。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男人。
他抬眸。
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我呼吸一窒。
下意识地低下头。
盯着自己的鞋尖。
希望他装作没看见。
脚步声靠近。
一股淡淡的冷冽木质香调。
停在我旁边。
电梯空间很大。
但气压瞬间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没人说话。
只有电梯运行轻微的嗡鸣。
数字不断跳动。
36楼到了。
叮。
门开。
我如蒙大赦。
抱着东西就想往外冲。
等等。
沈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高。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我脚步顿住。
僵硬地转过身。
他看着我。
眼神平静无波。
去我办公室。
不是商量。
是命令。
我头皮发麻。
沈总,我……我去审计组报到……
不急。
他打断我。
跟我来。
说完。
率先走出电梯。
那两个下属目不斜视地跟上。
我站在原地。
抱着沉重的资料。
像个傻子。
其中一个下属停下。
回头看我。
眼神示意:跟上。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拖着灌了铅的腿。
跟了上去。
沈砺的办公室在顶层。
巨大。
空旷。
视野极好。
一整面落地窗。
俯瞰大半个城市。
冷色调的装修。
和他的人一样。
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后坐下。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坐。
我犹豫了一下。
抱着资料坐下。
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
他把一份文件推到桌沿。
签了。
我疑惑地拿起来看。
标题:《自愿赠与协议》。
内容简单粗暴。
甲方(沈砺)自愿将名下现金资产XXX元(一个空白待填的天文数字)赠与乙方(苏简)。
乙方自愿接受。
落款处。
甲方签名栏。
沈砺两个字已经签好。
龙飞凤舞。
力透纸背。
只等我签上名。
那空白金额的地方。
像一张嘲笑的嘴。
我捏着薄薄的纸。
指尖冰凉。
血液却一股脑往头上涌。
沈总。
我抬起头。
直视他。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
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砺靠在宽大的真皮椅里。
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姿态放松。
眼神却锐利如鹰隼。
让你拿着。
又是这句话!
我不要!
我把协议推回去。
像推开一块烙铁。
我凭什么要你的钱我们非亲非故!
凭我高兴。
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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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却沉了下去。
苏简。
他念我的名字。
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
别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
一股火气猛地冲上来。
烧掉了那点畏惧。
我腾地站起来。
资料哗啦掉在地上几本。
也顾不上捡。
沈砺!
我连名带姓地叫他。
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变调。
你有钱了不起吗有钱就可以随便砸人就可以不顾别人的感受
我不需要你的钱!
一分都不需要!
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转账!什么精神损失费!什么补偿!还有这见鬼的赠与协议!
我指着桌上那份协议。
指尖都在颤。
统统拿回去!
我不稀罕!
我喘着粗气。
胸口剧烈起伏。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落针可闻。
我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那两个站在门口的下属。
眼观鼻。
鼻观心。
仿佛两尊雕塑。
沈砺看着我。
脸上没什么表情。
眼神却深得像漩涡。
他缓缓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一步步。
绕过宽大的办公桌。
走到我面前。
距离很近。
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深处。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翻涌。
冰冷的。
压抑的。
甚至带着点……痛楚
是我的错觉吗
他比我高很多。
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
近乎执拗的认真。
你必须拿着。
为什么!
我几乎要崩溃了。
给我一个理由!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久到窗外的阳光都偏移了角度。
他薄唇微启。
声音很轻。
却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
因为。
只有给你钱。
我晚上才睡得着。
我彻底呆住。
像被施了定身咒。
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有他那句话在疯狂回荡。
给我钱……他才能睡着
什么逻辑
这是什么新型的精神疾病吗
我张了张嘴。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却莫名透着一股脆弱执拗的脸。
我第一次。
觉得眼前这个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反派总裁。
可能……
真的……
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那场不欢而散的赠钱风波后。
沈砺似乎消停了。
没再给我转账。
也没再出现。
我松了口气。
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悬在头顶的靴子。
落下一只。
还有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来。
我在沈氏的审计工作。
小心翼翼地进行着。
尽量避免和他有任何交集。
好在。
顶层的大人物。
似乎真的很忙。
没空搭理我们这些底层小虾米。
直到那场商业晚宴。
公司老板很重视和沈氏的合作。
特意在项目中期搞了个小型晚宴。
包下了市中心一家高级酒店的宴会厅。
要求我们项目组核心成员必须参加。
我本来想找借口推掉。
经理一句话堵死了我。
苏简,你代表我们财务部,必须去。沈氏的财务总监也在,多交流没坏处。
我只好硬着头皮。
穿上唯一一条还算体面的小黑裙。
去了。
宴会厅里。
水晶灯晃得人眼花。
衣香鬓影。
觥筹交错。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香水味和食物香气。
我端着一杯果汁。
缩在角落里。
尽量减少存在感。
只想快点熬到结束。
哟,这不是苏会计吗
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响起。
我抬头。
是我们公司另一个合作方的项目经理。
姓赵。
平时就有点油嘴滑舌。
喜欢对女同事动手动脚。
我皱了皱眉。
赵经理。
他端着酒杯凑过来。
一身酒气。
躲这儿干嘛多闷啊。走,陪我去跟沈氏的几位老总打个招呼
说着。
手就状似无意地搭上我的腰。
我浑身一僵。
像被毒蛇缠上。
立刻往旁边闪开。
抱歉赵经理,我还有事。
声音冷了下来。
他脸上有点挂不住。
笑容也冷了。
苏会计,这么不给面子认识认识大人物,对你没坏处。
谢谢,不用了。
我转身想走。
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力道很大。
捏得我生疼。
装什么清高
他压低声音。
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我脸上。
一个小会计,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我挣扎。
放开!
放开
他嗤笑。
陪我去喝一杯,我就……
话音未落。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猛地攥住了赵经理的手腕。
那只手很大。
手指修长有力。
青筋微微凸起。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经理吃痛。
哎哟一声。
松开了我。
我惊魂未定地看去。
沈砺。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站在我和赵经理之间。
侧脸线条绷得极紧。
眼神冰冷得骇人。
像淬了毒的刀子。
直直钉在赵经理脸上。
周身散发着一种恐怖的低温。
整个角落的气压都降到了冰点。
周围几个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
都噤若寒蝉。
赵经理酒醒了大半。
脸色煞白。
冷汗瞬间冒出来。
沈……沈总……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沈砺没看他。
目光落在我被捏红的手腕上。
眼神更冷了。
他松开了赵经理的手腕。
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
滚出去。
赵经理如蒙大赦。
屁都不敢放一个。
连滚爬爬地跑了。
沈砺这才转过身。
面对我。
他脱下身上的高定西装外套。
带着他体温和淡淡木质香气的外套。
不容分说地。
披在了我肩上。
宽大的衣服。
瞬间将我包裹。
隔绝了周围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也隔绝了刚才那令人作呕的恐惧。
没事了。
他说。
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却奇异地。
让我狂跳的心脏。
慢慢平复下来。
他护着我。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
走出了宴会厅。
一直走到酒店大堂安静的休息区。
才停下。
谢谢。
我低声说。
想把肩上的外套还给他。
穿着。
他阻止我。
目光再次落在我手腕的红痕上。
眉头皱得很紧。

还好。
我摇摇头。
其实有点火辣辣的。
他沉默了几秒。
忽然拿出手机。
低头操作了几下。
我的手机在晚宴包里震动起来。
我有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拿出来一看。
银行短信。
【XX银行】您尾号XXXX账户于……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00……
备注:医药费。
我:……
刚刚升起的那点感激。
瞬间烟消云散。
我气笑了。
抬头瞪着他。
沈砺!
我手腕只是红了点!
不是断了!
一百万医药费!
他看着我气鼓鼓的样子。
眼神似乎……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嗯。
他居然还点头。
拿着。
又是这两个字!
我简直要抓狂。
我不要!
我直接把手机屏幕戳到他眼前。
你看清楚!医药费!一百万!你当我是金子做的吗!
他微微后仰。
避开我的攻击。
看着我。
很认真地说。
比金子贵。
我:……
一口气堵在胸口。
上不去。
下不来。
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眼神固执。
带着一种孩童般的。
不讲道理的坚持。
我败下阵来。
跟一个偏执的有钱疯子。
根本没法讲道理。
我泄气地垂下肩膀。
沈砺。
我疲惫地叫他的名字。
算我求你。
别再给我转钱了。
行吗
他没说话。
只是看着我。
眼神很深。
像藏着很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低声说。
尽量。
这算什么回答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感觉未来一片灰暗。
那晚之后。
沈砺的送钱行为。
似乎真的收敛了。
收敛到。
他开始送东西。
昂贵的。
稀有的。
但都打着无法拒绝的旗号。
审计工作结束那天。
我收拾好东西。
准备彻底告别沈氏这座魔窟。
刚走出办公室。
沈砺的特助。
一个永远一丝不苟的精英男士。
拦住了我。
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苏小姐,沈总吩咐,把这个交给您。
我警惕地看着那个盒子。
这是什么
沈总没说。
特助把盒子递到我面前。
只说,是您应得的。
应得的
我狐疑地接过。
盒子不重。
拆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钢笔。
深蓝色。
笔身有细碎的星光。
沉甸甸的。
质感极好。
笔帽上有一个小小的烫金logo。
我认识。
一个顶奢文具品牌。
一支笔的价格。
足够我几个月工资。
我立刻拿起手机。
想给沈砺打电话。
特助仿佛看穿我的意图。
微笑道:苏小姐,沈总正在开一个重要会议。他让我转告您,这笔是您参与审计项目的‘特别贡献奖’,由他个人名义颁发,与公司无关。请您务必收下。
特别贡献奖
个人名义
我拿着这支天价钢笔。
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送钱的变种
送物
我最终还是把钢笔带回去了。
实在找不到理由退。
也找不到沈砺的人。
这支笔。
被我锁进了抽屉最深处。
和那张一百五十万的银行卡。
放在一起。
成了压箱底的罪证。
我以为。
我和沈砺的交集。
会随着审计结束而终止。
回到我的小会计生活。
继续我的柴米油盐。
把他和他那些匪夷所思的行为。
当作一场离奇的梦。
封存起来。
然而。
命运似乎觉得。
这场戏还没演完。
几天后。
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沈砺的私人律师。
姓陈。
声音沉稳专业。
苏小姐,您好。受沈砺先生委托,有份文件需要您签署确认。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
我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
什么文件
我警惕地问。
一份关于沈先生名下部分动产及不动产的托管协议。
律师回答得很官方。
沈先生指定您为唯一托管人。
托管人
还动产不动产
我眼前发黑。
我不签!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麻烦你转告沈先生!他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感兴趣!更不会替他保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
律师的声音依旧平静。
苏小姐,沈先生预料到您会拒绝。他让我转告您,如果您不签,他明天会亲自带着文件,去贵公司找您面签。
去我公司!
我头皮瞬间炸开。
想象一下那个场景。
沈砺那张冰山脸出现在我们那个小破公司……
同事们会怎么想
老板会怎么想
我以后还怎么上班
他……他怎么能这样!
我气得声音发抖。
这是威胁!
沈先生只是表达了强烈的意愿。律师纠正道。
……
我咬着牙。
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好。时间。地点。
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几个字。
明天下午三点。市中心‘静茗’茶室。包厢已定好。稍后地址发您手机。
律师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
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沈砺。
你赢了。
用最卑鄙的方式。
下午三点。
我准时推开静茗茶室包厢的门。
古色古香。
茶香袅袅。
沈砺已经到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着一杯清茶。
热气氤氲。
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
律师也在。
西装革履。
面前摊开几份厚厚的文件。
看到我。
沈砺抬了抬下巴。
示意我对面的座位。
坐。
我板着脸坐下。
一言不发。
律师将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苏小姐,这是托管协议的核心条款摘要。请您过目。沈先生委托您托管的是他名下位于城南‘云栖’的一套公寓,以及一辆代步车。托管期间,您拥有完全的使用权和处置权,相关税费及维护费用由沈先生承担。作为回报……
我不需要回报!
我打断他。
目光转向沈砺。
沈砺,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套房子!这辆车!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替你保管
沈砺端起茶杯。
抿了一口。
动作优雅。
眼神却透过氤氲的热气。
落在我脸上。
带着一种固执的坚持。
你需要。
他说。
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你需要一个离公司近的地方。你需要一辆代步工具。
我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
我现在的出租屋确实离公司很远。
每天通勤要挤一个多小时地铁。
我也确实在攒钱。
想买一辆便宜的二手车代步。
但这些都是我的私事!
你调查我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沈砺没否认。
也没承认。
只是看着我。
签了。
又是这两个字。
像魔咒。
律师适时地将笔递过来。
我盯着那份协议。
又看看沈砺。
他靠在椅背上。
姿态看似放松。
眼神却紧紧锁着我。
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紧张。
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审判。
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来。
落在他脸上。
我忽然注意到。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
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疲惫。
那个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沈总。
此刻看起来。
竟有些脆弱。
像个守着心爱玩具。
生怕被抢走的孩子。
这个荒谬的念头。
让我心头莫名地软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沈砺。
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不会签的。
他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为什么
他问。
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
因为这不正常!
我直视着他。
没有人会把自己名下的财产,莫名其妙地交给一个几乎算陌生人的人‘托管’!
我们非亲非故!
你这种行为,让我很困扰!很害怕!
害怕
他重复了一遍。
眉头紧锁。
像是不理解这个词。
是!
我豁出去了。
我害怕!我怕你!怕你的钱!怕你的房子车子!怕你这种让人完全无法理解的举动!
你像个……像个不定时炸弹!我不知道你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
我受够了!
我一口气吼完。
胸口剧烈起伏。
包厢里死寂。
茶香似乎都凝固了。
律师屏住呼吸。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沈砺看着我。
眼神复杂。
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震惊。
困惑。
受伤。
还有……深深的无力。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无意识地握紧了。
指节泛白。
过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以为时间都停止了。
他才缓缓开口。
声音低哑。
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
疲惫和沙哑。
我只是……
他顿了顿。
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想对你好一点。
为什么
我追问。
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沈砺,告诉我为什么
他移开目光。
看向窗外。
侧脸的线条绷得很紧。
下颌线清晰而冷硬。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像是在吞咽某种难以言说的苦涩。
最终。
他只是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说。
然后。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算了。
他丢下两个字。
对律师说。
文件拿走。
然后。
没有再看我一眼。
径直离开了包厢。
门轻轻关上。
隔绝了他消失的背影。
也隔绝了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压抑。
我瘫坐在椅子上。
浑身脱力。
手心全是冷汗。
律师默默收起文件。
对我点了点头。
也离开了。
包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还有桌上那杯。
早已凉透的茶。
沈砺最后那句话。
和他离开时孤寂的背影。
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子里。
我只是想对你好一点。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那场不欢而散的托管事件后。
沈砺彻底消失了。
没再出现。
没再转账。
没再送东西。
我的生活。
似乎终于回归了正轨。
每天上班下班。
挤地铁。
算账。
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
账户里那一百五十万。
像一块沉重的石头。
我依旧没动。
只是偶尔会想起沈砺。
想起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想起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想起他那些匪夷所思的举动。
还有那句。
想对你好一点。
心里某个角落。
会泛起一丝微妙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但很快就被生活的琐碎淹没。
直到那天。
我在公司楼下咖啡馆买早餐。
旁边两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人在高谈阔论。
声音不小。
听说了吗沈家那位太子爷,最近跟家里闹翻了!
啊真的假的为什么啊
好像是为了他手里那个特别赚钱的科技公司股份!沈家老爷子想让他让出来给他那个不成器的堂弟,他不肯。
嚯!硬气啊!然后呢
然后就闹僵了呗!据说沈老爷子气得够呛,放话要断他资源呢!现在圈子里都在观望,看这位太子爷能硬气多久。
啧啧,何必呢为了个公司,跟自己家老爷子对着干……
谁知道呢不过沈砺那人,本来就是个怪胎……
她们后面的话。
我没再听清。
脑子里嗡嗡的。
沈砺。
跟家里闹翻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公司
我下意识地拿出手机。
点开财经新闻。
果然。
在不起眼的角落。
看到一条简讯。
【沈氏家族内部疑现裂痕,沈砺或面临资源收紧压力】
配图是他几天前出席某个活动的照片。
依旧是那副冷峻模样。
眼神锐利。
但我似乎。
在他紧抿的唇角。
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心。
莫名地揪了一下。
那个偏执的。
不讲道理的。
给我塞钱的疯子。
现在。
好像……不太好
这个念头冒出来。
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我甩甩头。
强迫自己不去想。
他好不好。
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然而。
几天后。
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席卷了本地财经和社会新闻头条。
【突发!沈氏集团旗下砺锋科技公司遭遇恶性商业泄密及做空!股价暴跌!】
【惊爆!砺锋科技核心技术数据疑似遭内部高管窃取!】
【独家:砺锋科技总裁沈砺疑因重大决策失误面临董事会追责!】
新闻里配的视频。
是沈砺被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堵在公司门口。
闪光灯疯狂闪烁。
问题尖锐刺耳。
沈总!请问核心技术泄露是否属实
砺锋股价暴跌,您如何向股东交代
传闻董事会即将启动对您的罢免程序,您会引咎辞职吗
沈砺被几个安保人员护在中间。
脸色是我从未见过的苍白。
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眼神却依旧冷冽锐利。
像受伤的孤狼。
他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只是在一片混乱中。
被安保人员艰难地护送上车。
车子绝尘而去。
留下身后一片喧嚣。
我看着手机屏幕。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
钝钝的疼。
泄密。
做空。
罢免……
这些词离我的世界太遥远。
但我知道。
这对沈砺来说。
意味着什么。
那是他拼死也要保住的公司。
是他对抗家族的唯一筹码。
现在。
风雨飘摇。
四面楚歌。
我想起他最后离开茶室时。
那个孤寂落寞的背影。
想起他说想对你好一点时。
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
一个疯狂的念头。
毫无征兆地冒了出来。
强烈得无法忽视。
我要去见他。
现在。
我向经理请了假。
理由是家里有急事。
然后冲出公司。
拦了辆出租车。
去砺锋科技!
车子疾驰。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手心全是汗。
我去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我一个小会计。
能帮上什么忙
这些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
却没有答案。
我只知道。
我必须去。
必须亲眼看到他。
确认他……还好。
砺锋科技大楼外。
比新闻里更混乱。
记者还没完全散去。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安保人员如临大敌。
气氛紧张压抑。
我付了车钱。
深吸一口气。
低着头。
快步走向大楼侧门。
那里相对安静。
只有一个安保守着。
你好,我找沈砺先生。
安保上下打量我。
眼神警惕。
有预约吗
没有。但请你告诉他,苏简要见他。
安保皱眉。
抱歉,沈总现在不见任何人。
麻烦你通报一声!
我急切地说。
就说苏简找他!是关于……关于很重要的事!
安保不为所动。
沈总吩咐了,谁也不见。
我急了。
正想再争取。
侧门忽然开了。
沈砺的特助从里面快步走出来。
脸色凝重。
看到我。
他明显愣了一下。
苏小姐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
李特助!我要见沈砺!
李特助眉头紧锁。
看了一眼周围。
压低声音。
苏小姐,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沈总他……
让我见他!
我打断他。
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就一会儿!五分钟!
李特助看着我焦急的样子。
犹豫了一下。
最终。
他叹了口气。
跟我来。
他带着我。
避开人群。
从侧门进入。
乘坐一部需要特殊权限的电梯。
直达顶层。
沈砺的办公室。
厚重的实木门紧闭着。
里面没有一点声音。
死寂。
李特助敲了敲门。
沈总。
里面没有回应。
李特助又敲了两下。
沈总,苏小姐来了。
过了几秒。
门内传来一个极其沙哑疲惫的声音。
让她走。
我的心猛地一沉。
李特助为难地看向我。
我摇摇头。
示意他先离开。
李特助点点头。
无声地退开了。
我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深吸一口气。
抬手。
用力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没开主灯。
只有落地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进来。
勾勒出模糊的光影。
沈砺背对着门。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背影挺拔。
却透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孤寂和沉重。
像一座快要被压垮的山。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
呛人。
地上似乎散落着一些文件。
一片狼藉。
我轻轻关上门。
沈砺。
我叫他。
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背影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没有回头。
出去。
声音冰冷。
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我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走。
我说,出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压抑的怒火和濒临崩溃的边缘。
猛地转过身。
那双总是锐利深沉的眼睛。
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
像困兽。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疲惫和戾气。
苏简!
他盯着我。
像在看一个闯入禁地的入侵者。
来看我笑话
还是来可怜我
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
你需要!
我打断他。
声音不大。
却异常清晰坚定。
我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无视他周身散发的可怕低气压。
无视他眼中翻腾的怒火和痛苦。
一直走到他面前。
很近。
近到我能看清他眼底深处。
那极力压抑的脆弱和绝望。
沈砺。
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
也不是来可怜你的。
我是来……
我顿了顿。
深吸一口气。
像是在积攒勇气。
我是来告诉你。
我不怕你了。
沈砺愣住了。
眼中的暴怒和戾气。
凝固了一瞬。
像是没听懂我的话。
我迎着他错愕的目光。
继续说了下去。
声音不高。
却异常清晰。
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我不怕你的钱了。
不怕你的房子车子。
不怕你像个疯子一样给我塞东西。
我也不怕你这个人了。
沈砺。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你听清楚。
那些钱。
那支笔。
我都没动。
但我也不会还给你了。
他瞳孔微缩。
像是完全没预料到我会说这个。
我微微仰起头。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力量。
从现在起。
它们是我的了。
是我的钱。
我的东西。
我想怎么花。
就怎么花。
你管不着。
听明白了吗
沈砺彻底僵住了。
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震惊。
困惑。
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
极其微弱。
却真实存在的。
光芒。
像死寂的寒潭里。
投入了一颗小小的石子。
荡开了一圈微不可见的涟漪。
他张了张嘴。
似乎想说什么。
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
发不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样。
深深地看着我。
仿佛第一次。
真正地。
看清眼前这个人。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窗外遥远的城市喧嚣。
隐隐传来。
过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霓虹都变换了颜色。
沈砺才极其缓慢地。
极其艰难地。
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沙哑的音节。
……好。
声音很轻。
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
近乎虚脱的疲惫。
还有一丝。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
颤抖。
我没有多待。
确认他暂时不会崩溃。
不会做出什么傻事。
就离开了。
走出那座压抑的大楼。
晚风吹在脸上。
带着夏末的凉意。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像打了一场硬仗。
精疲力尽。
却又有种莫名的轻松。
后来。
从财经新闻的后续报道里。
我断断续续拼凑出事情的走向。
泄密的高管被抓了。
背后有竞争对手和沈家某些人的影子。
沈砺以雷霆手段稳住了局面。
反击。
清洗。
整合。
砺锋科技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
股价开始回升。
那些叫嚣着要罢免他的声音。
也渐渐平息。
那个冷酷强硬、手腕狠戾的反派总裁。
似乎又回来了。
我们依旧没有联系。
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线。
又回到了各自的轨道。
直到一个普通的周末。
我去超市采购。
推着购物车。
在零食区纠结买哪种薯片。
手机响了。
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沈砺。
心跳漏了一拍。
我接起来。

在哪
他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平静。
低沉。
听不出情绪。
超市。
具体位置。
……城西的永旺。
等着。
电话挂了。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霸道。
我拿着手机。
看着购物车里堆着的卫生纸、洗衣液、打折蔬菜。
有点懵。
他让我等着
在超市
他来干嘛
难道又给我送钱
我甩甩头。
把这个荒谬的念头赶走。
继续纠结薯片。
原味还是黄瓜
算了。
都拿一包吧。
刚把两包薯片丢进车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
低沉的声音。
苏简。
我回头。
沈砺就站在几步开外。
没穿西装。
简单的黑色T恤。
深色长裤。
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
多了几分……生活气
他手里没拿公文包。
也没带保镖。
就一个人。
像个……来逛超市的普通人
只是那张脸。
依旧帅得过分。
气质也太过出众。
引得周围几个小姑娘频频侧目。
他走到我购物车旁。
看了一眼。
眉头习惯性地微皱。
就买这些
啊嗯。
我还没从沈砺出现在超市的冲击中回过神。
他不再说话。
推起我的购物车。
径直往前走。
目标明确。
直奔生鲜区。
我愣在原地。
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
熟练地穿梭在货架间。
拿起一盒包装精致的进口牛排。
看了看日期。
丢进购物车。
又拿起一盒三文鱼。
然后是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
一看就很贵的有机蔬菜。
水果。
甚至还有一束用牛皮纸包着的。
沾着水珠的白色郁金香
购物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堆满了。
堆成了小山。
全是贵的。
我反应过来。
赶紧追上去。
沈砺!
我压低声音。
你干嘛
他停下脚步。
回头看我。
眼神很平静。
买菜。
……
我不用……
你用。
他打断我。
推着车继续走。
你冰箱空了。
我:……
他怎么知道我冰箱空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我摁死了。
算了。
别问。
问就是他有病。
我认命地跟在他后面。
看着他像个巡视领地的国王。
在超市里扫货。
最后。
购物车实在塞不下了。
他才停下。
推着那座小山。
走向收银台。
收银员扫货。
我看着计价器上的数字一路飙升。
心惊肉跳。
终于扫完了。
一个天文数字。
沈砺拿出钱包。
抽出一张卡。
我眼疾手快。
抢先一步。
掏出手机。
点开支付码。
滴!
扫码成功。
支付成功。
我把支付成功的界面。
举到沈砺眼前。
晃了晃。
我的。
我看着他。
强调。
我买的。
沈砺拿着卡的手。
僵在半空。
他看着我的眼睛。
又看看我手机上的支付成功界面。
眉头慢慢皱起。
眼神沉了下来。
似乎很不满意。
苏简。
他声音有点冷。
我说过……
你说过什么不重要。
我打断他。
把手机塞回口袋。
现在。
这些东西。
是我的。
我想请谁吃饭。
就请谁吃饭。
我指了指那堆小山一样的购物袋。
所以。
沈砺。
我抬起头。
迎着他深邃的目光。
今晚。
去我家吃饭。
我请客。
你敢不敢来
超市明亮的灯光下。
沈砺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
久到周围的喧嚣都仿佛远去。
他紧皱的眉头。
一点点。
极其缓慢地。
舒展开来。
眼底深处。
那层厚厚的寒冰。
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
悄然流淌出来。
他薄唇微启。
吐出一个字。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
如释重负的。
轻松。
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