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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苏音晚坐在绣架前,银针在指尖翻飞。
十年光阴仿佛只是弹指一挥间,当年那个在世子府战战兢兢的通房丫鬟,如今已是名震三州的苏娘子。
阿娘!一个扎着双髻的小丫头蹦跳着闯进绣房,手里举着刚摘的野花,您看,和您绣的一模一样!
苏音晚放下针线,将女儿揽入怀中。
小丫头兴奋地指着绣绷上的山茶,又比对自己采来的野花,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惊奇。
这些年,她与周野收养的两个孩子都已长大,长子跟着周野学习骑射,幼女则整日黏在她身边学刺绣。
夫人,幽州来的商队到了。侍女在门外轻声禀报,带了三箱孔雀金线,说是周爷特意嘱咐的。
苏音晚指尖微顿,唇角不自觉扬起。自三年前他们的【苏周衣坊】在县城站稳脚跟,周野便开始组建商队,将她的绣品卖到更远的地方。
阿娘,小丫头忽然仰起脸,指着绣架上成片的山茶纹样,为什么您总绣这个呀
院角的山茶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片花瓣打着旋落在窗台上。苏音晚望向窗外,十年前周野从深山挖回的那株野山茶,如今已长得比人还高。
她记得他当时满手是泥,却小心翼翼护着根系的模样。
因为……她刚要回答,忽听院门吱呀一声。
晨光里,周野肩扛白狐大步走来,玄色劲装上还沾着山间露水。
见妻女都在绣房,他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搁在石桌上。
是城里最时兴的桂花糖。
爹!小丫头欢呼着扑过去。周野单手抱起女儿,另一只手却背在身后,耳尖微微发红。
苏音晚走到院中。
果然,他背后藏着一束新摘的野山茶,花瓣上还凝着晨露。
十年来,无论寒暑,他总不忘带一束山花回来,粗陶罐里的鲜花从未断过。
商队后日出发去西域。周野将花递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腕上的红绳,这次要走三个月。
苏音晚接过花束,当年她逃出世子府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有人记得她爱喝蜂蜜水,有人会为她栽一株山茶,更有人愿意跋涉千里,只为让她绣的凤凰纹在异域绽放。
暮色四合时,苏音晚在灯下为周野收拾行装。
箭囊已经旧了,银线绣的狼毫纹有些褪色,但她依然记得初逢时,这个沉默的猎户是如何用羽箭逼退地痞,护在她身前。
这次多带些干姜。她将药包塞进包袱夹层,西域风沙大,你嗓子受不得寒。
周野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按住她忙碌的指尖。
常年拉弓的茧子磨蹭着她的手背,温暖又踏实。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怀里取出个木匣。
里头躺着对白玉镯,雕成山茶缠枝的模样。
路上得的。他语气平淡,眼神却温柔,你戴着……好看。
商队出发那日,县城码头挤满了人。
周野将长子托上马背,转身却见苏音晚提着裙摆匆匆赶来,发间别着他送的白玉簪。
周野珍重地将平安符贴身收好,忽然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一句。
苏音晚霎时红了脸,在围观妇人的哄笑中轻捶他肩头。
长子假装没看见父母亲昵,专心调整马鞍;小丫头却拍手欢呼:爹娘羞羞!
三个月后,商队归来的消息传遍县城。
苏音晚正在教女儿分丝线,忽听街上马蹄声急。她推开窗,只见周野风尘仆仆地立在院门外,身后马背上捆着整匹的异域锦缎。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苏音晚脚下。
她忽然想起逃离世子府的那个雪夜,自己奄奄一息倒在官道旁时,也曾见过这样一道影子,如山般笼罩下来。
深秋的某个午后,苏音晚在绣架前打起了瞌睡。
朦胧间,她仿佛回到了世子府的柴房,慕心遥的丫鬟正举着烙铁逼近,谢寻冷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不过一个贱婢……
阿晚
温暖的大手轻轻搭上肩头,苏音晚猛然惊醒。周野不知何时回来了,正为她披上白狐裘。窗外山茶开得正好,花瓣落在她未完成的绣绷上。
那是一对依偎的白头翁。
又做噩梦了周野粗糙的指腹擦过她眼角。
苏音晚这才发现,自己竟落了泪。她摇摇头,将脸埋进他带着松木香的衣襟里。
那些前尘旧事,早该随着世子府的大火化为灰烬。
腊月里,西域商队再次启程。
这次长子也跟着去了,临行前少年板着脸模仿父亲的样子,将一枚桃木簪郑重递给妹妹:好好跟娘学绣花。
苏音晚站在城墙上目送商队远去,忽觉肩头一暖。
周野为她拢了拢狐裘,顺势握住她冰凉的手。
回吧。他低声道。
两人的影子在城墙下交叠,融成一道长长的痕迹,延伸向远方的衣坊。
那里有她设计的百子千孙帐,有他猎来的白狐裘,更有两个孩子在院中栽下的新苗。
来年春天,又会有一株山茶灼灼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