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淮安王府接连巨变。
刚过门的世子侧妃被世子打成重伤,扔进庄子自生自灭；世子本人也气急攻心,昏迷不醒。
一场喜事,转眼成了一场悲剧。
沈玉容醒来,已是次日午后。
不顾众人劝阻,他穿上朝服,叩响了宫门。
他笔直地立在朱红宫门前,宽大的朝服裹着他日渐消瘦的身躯,显得格外萧索。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幼时的他在京郊军营,霍老将军耐心教他习武,夸他根骨奇佳。
他挥剑劈斩寒霜,一道红色身影倏然闯入视线。
少女一袭红衣,领口袖口镶着雪白风毛,墨发高束马尾,手提一杆小小的红缨枪。
察觉他的目光,她墨玉般的眸子望来。
我记得你,淮安王府的小世子。
声音清脆,却未停留,转身奔向霍老将军。
他望着那抹跳跃的红色背影,心口莫名悸动。
他看见霍老将军将少女高高举起,红裙在风中飞扬,像蝴蝶振翅,灵动不可方物。
他听见霍老将军唤她的名字。
阿挽。
内官尖细的嗓音将他拉回现实。
小沈大人,陛下正与贵妃娘娘赏画,只怕不得空见您。
求内官,再为我通传。沈玉容撩开衣摆,直挺挺跪了下去。
内官欲言又止。
您这又是何苦
我只求见陛下一面。
沈玉容宫外跪求的消息,皇帝早已知晓,却无意接见。
他猜得到沈玉容为何而来,无非是为那封退婚书。
想起霍挽请旨时决然的神色,皇帝叹了口气。
我惜君时君不知,君惜我时我别离。
开弓没有回头箭。
霍挽的性子,回头只怕难。
沈玉容足足跪了两个时辰,皇帝终究还是宣见了他。
微臣恳求皇上,收回霍挽与微臣的退婚书。沈玉容开门见山,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声响。
朝令夕改,天子威仪何在
见沈玉容固执叩首,皇帝抿唇。
纵使朕允,婚约非一家之言,总需霍家姑娘情愿才是。
沈玉容抬头。
可退婚本非微臣所愿！
皇帝不悦蹙眉。
这是在怪他未问其意便赐下退婚书霍挽进宫时,朕闻你已另有所爱,欲娶霍家表小姐。
霍挽自言身在孝期,不愿插足,朕才赐旨。
沈玉容急急辩驳。
不是！微臣要娶的,自始至终唯有霍挽一人！
皇帝拧紧眉头。
可昨日十里红妆,迎娶侧妃的,难道不是你
沈玉容一噎。
是。
是微臣背信在先,错认鱼目为珠。
陛下若不肯撤回旨意,微臣自请前往北境戍边！戎夷不退,绝不回朝！
你是为社稷,还是为霍挽皇帝眯起眼。
既为社稷,亦为霍挽。沈玉容回答得斩钉截铁。
皇帝冷哼一声。
自五年前霍家父子阵亡,朝中良将稀缺。
本指望沈玉容伤愈后能担重任,不想他落下腿疾,再难驰骋沙场。
沈玉容在朝所任不过闲职,派他去北境本无不妥。
但眼下冰天雪地,若无随军护卫,恐冻毙途中。
淮安王最疼此子,届时必来寻他麻烦。
可若不允,沈玉容必会一求再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