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扁神医急着要走。清水亭渔民得了一种大腹怪病,他得去看看。
许墨成不擅长挽留,独自登上城墙目送三人离开。
谁知出城不过一里,便出了变故。
素雪满头是血,由两个官兵抬了回来。
地动后山石堵路,官府用炸药碎石时露出一些蓝色晶石。
听说晶石能换钱,百姓们不顾危险蜂拥而至。
姐姐说危险,让他炸完山再去捡,他偏要去,一块石头飞过来,姐姐为了救他,头被砸出一个大洞。
木贼红着眼,揪着个穿粗布袄的男童要求许墨成发落。
男童脸上有血,是素雪被砸中时飞溅上去的。
许墨成将人抱在怀里,不断呼唤,素素！别睡！神医会救你的！
扁神医难过摇头,若能救,他在城外便救了。把人送进来,也是素雪的意思。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想再见许墨成一面。可刚进城,还未见到他便昏死过去。
素雪听到呼唤,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将军......别怪他......话音未落,便软软地瘫进他怀里。
扁神医翻看眼皮,她的瞳孔正渐渐涣散。扁神医无力回天,只能安慰道,将军有什么话就说吧,弥留之际,听力还在的。
许墨成扯下衣襟按住她伤口,怀中的人轻得像片枯叶,温热的血顺着他指缝不断滴落。
他喉间泛起腥甜,素雪,你听着——
指尖颤粟着抚过她染血的鬓角,许墨成将脸紧贴她面颊,十年前救下你的,压根不是现在的威远侯,救你的是我,是许墨成！
昏迷中的人手指尖痉挛着,轻轻攥住许墨成的手。她听到了。
一滴泪从素雪眼眶滑落,许墨成贴唇吻去,堂堂男儿嗓音里全是哭腔。
我是个粗人,不懂情爱,不懂表达,但那日在船上你低头补鞋的模样,我想了无数遍,我许墨成此生从不知何为牵挂,直到遇见你......
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起来,我娶你......
扁神医叹息着走出门,恰见门口官兵拦着一位老婆婆不准入内。
老婆婆裹着靛蓝色蜡染头巾,脖颈上缠绕着三条蛇形银项圈,正苦苦哀求着。
你们要抓就抓我吧。
岜岩还是个孩子,他闯的祸由老身一力承担......求求你们放他回家。
扁神医走近,看清了项圈上雕刻的蛊虫图腾。
扁神医眼睛一亮,让官兵将人放了进来,老人家可会巫蛊之术
听闻苗疆有一种情蛊,能让中蛊男女同生共死。素雪还没落气,若立刻为两人中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老婆婆得知来龙去脉,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一个黑竹筒。
这是为我大孙女备的,今日岜岩这混小子闯了祸,希望能救回这姑娘的性命弥补过错。
扁神医没有立即行动,而是郑重询问,许将军,蛊虫一旦种下,你俩便命理相连,你考虑清楚。情蛊以蛊为媒,以血为契,若日后变心,会受蛊虫啃噬经脉而死。
本将军愿意,许墨成没有迟疑,割破手指后直接伸进竹筒。
一阵刺痛后,蛊虫入体。
他没有耽搁,立刻将手指放到素雪唇边。
殷红的血一滴又一滴落下,素雪苍白的脸渐渐变得红润。
够了！
眼见许墨成脸色苍白还不停止,老婆婆猛然挥开许墨成的手腕。
她还没醒,许墨成固执地要再次将手腕送到素雪唇边。
再喂下去,你的精魄都要被吸干！
她抓起许墨成渗血的手,将一些黑褐色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许墨成缓缓蜷起染血的手指,喉结艰难地滚动,若是......若是她醒不过来......
她肯定会醒来！苗疆的蛊术,还轮不到你质疑！老婆婆语气严厉。
木贼看到素雪睫毛轻轻颤了颤,惊喜地大喊,醒了！醒了！将军！姐姐醒了！
素素！许墨成飞扑过去,紧握住她的手。
素雪苍白的唇畔绽出笑意,将军......方才说的话,可还算数
算数,算数！天地日月为鉴,我许墨成愿娶阮素素为妻,生同衾,死同穴,此生不负！许墨成褪去冷峻,像个笨拙的少年,举手宣誓。
三月后,边关镇国将军府披红挂彩。
八抬大轿自市井穿过,许墨成手握玉如意挑起红盖头。
屋外烟花炸响,惊起屋檐下老燕,扑棱棱双双掠过贴着囍字的飞檐。
十年后,图衡山的驼铃声里,素雪斜倚在许墨成肩头。
滚烫沙粒被落日染成金色,木贼策马,领着四个晒得黝黑的孩童,追逐着驰骋过沙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