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渊燃心他亲手剜出我护心鳞那日,天河倒灌,万蛟哀鸣,东海的海浪翻滚着,好像是对我的命运的哭诉
1
血渊燃心
玄溟的指尖还滴着我的血,声音却冷过北冥寒渊：阿烛,这是你的命。为了三界众生,我不得不这样做我的护心鳞在他掌心流转着青金色的光,那是蛟族至宝,亦是我的命门。
玄溟,你要杀我你居然要杀我我的声音顿了顿,血泪如珠,却字字铿锵：你可知,没有了护心鳞,我会死的
你可知水族没了我的庇护,他们撑不过去……我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玄溟熟悉又陌生,我是蛟龙族的嫡公主,生来便要守卫水族的责任
如今护心鳞没了,我的法力也就失去了大半,如何保护家人如何保护水族如何保护整个东海
看着一身红衣的上神,我跪下了,这是我第一次给别人下跪,我只记得那时候我的头十分疼,像是磕破了血,温热的液体从眼前划过
我只祈求放东海生灵一条出路
我身后是数万东海生灵,而面前便是一身喜服的玄冥,我无法退也不能退
玄溟没有理会我的哭诉,他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这是我的命
玄溟！
命我伏在血泊中大笑,嘶吼他的名字,蛟尾鳞片寸寸炸起。原来我千年相伴,万般痴缠,只落得个剜心之痛,原来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蛟龙一脉守卫着东海一带的太平,如今我的护心鳞已经被夺取,那阿爹他们呢他们怎么样了
我不顾玄冥留下来美其名曰保护我的天兵的阻拦,回到了东海,我生长的地方
曾经长满海藻的小路乱的像是没有任何生机,逐渐变成灰绿色,从前游荡在龙宫前的鱼儿肚皮朝天,露出惨状
护心鳞已经不在了,我很难维持人性,头上的犄角逐渐显露,忽的,眼前的景象让我一顿,脚底生寒
东海之水裹着蛟族尸骸漫过我的爪尖——玄溟为取鳞片畅通无阻,竟引弱水淹了归墟龙宫！
当我跌跌撞撞冲进正殿,眼前的景象让我肝胆俱裂。祖父佝偻的身躯被弱水凝成的锁链贯穿,龙尾在水中无力地抽搐。
曾经光洁的白玉柱上,横七竖八地插着天兵的长枪,平时严肃的侍卫长如今用残破的身躯护住年幼的堂妹,却被一道天雷劈成齑粉。归墟的海水不再清澈,而是化作浓稠的墨色,溺毙了无数尚未开灵智的水族幼崽。
阿烛快走！祖父苍老的声音穿透硝烟,他浑浊的眼珠映着我染血的鳞片,护好天柱..也…护好…水.族
话音未落,弱水凝成的巨掌轰然落下,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
祖父怒睁的独眼随浪沉浮,紧紧盯着定水印,定水印四分五裂想必也是为了保护主人现在也不过是个颜色艳丽的石块,我神情恍惚,似是疯魔的爬向前去
昨日还在与我打趣的阿妹,嘱咐我与神君好好相与的阿娘,被砍掉一条腿死不瞑目的父亲
他们甚至…甚至至死我都没见上一面
好一个九天古神玄溟,你我今日之仇不共戴天
好一个天命……我咳着血直起身,断裂的骨刺穿皮肉。玄溟想用三界苍生压垮我的恨那我偏要这三界,为我的族人陪葬！他想要做这普天之下最受人景仰的神
那我就要他万劫不复,跌落神坛,永生永世都要为今日的一切付出代价！
我僵硬的转头,看着满地族人的尸体,我笑了,眼底却是凄凉
玄溟,你的报应就快要来了
……
我入魔了,曾经额头上的象征蛟龙族嫡公主的金色神羽变成紫色的荼靡花,我尽情感受魔气在我身体里流动的快感,玄溟留在这的天兵一个不剩的被我吸干了
我僵硬的转头,看着满地惊恐的天兵尸体,我再一次笑出声,和儿时母亲总讲的故事里魔女的笑差不多
阴森又带有独特的疯感
……
望着掌心逐渐蔓延的黑气,想起玄溟冷漠的侧脸,想起归墟海底漂浮的累累白骨。魔气顺着经脉游走,灼得我五脏六腑都在沸腾。
我躺在逝去娘亲的怀抱里,闭上眼就好像他们从未离去,这只是我做的一场梦,遇到玄溟是一场梦,与他成婚是一场梦,归墟龙宫被灭族,也是一场梦
只要睁开眼,一切都变成虚无
归墟就还是我的家
当我再次睁开眼,眼中的清明已被血色取代。命运就好像嘲弄一般,我的家再也回不来了
我恨意的目光似乎要穿破归墟龙宫
那些曾依附蛟族后又落井下石的妖族部落,那些嘲笑过我是低贱妖族的仙门,都将成为我复仇的祭品
蛟龙一族自天地初期受鸿蒙恩典时起,便兢兢业业守护着天柱从未有过失职,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果天道不仁,那我便扭转三界,去了这无情的天道！
我操控着混合了魔气的毒雾,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仙长们在雾中痛苦挣扎。他们的皮肤溃烂,惨叫着跪地求饶,而我只是冷漠地捏碎他们的喉骨。
玄溟的身影偶尔会出现在云端,他的眼神里有我看不懂的悲恸,却始终不曾出手阻止。果然...你根本不在乎我。也毫无悔改之意,你从来就没有觉得你的选择是错误的！我舔去唇角的血迹,恨意如燎原之火,烧尽了最后一丝理智。
2
烬中灯
魔气再次啃噬经脉时,我正捏碎南斗星君的喉骨。他的仙元如萤火飘散,被我张口吞入腹中。第六个。我满意的舔去唇边金血,红色的嫁衣染上鲜血,更显得诡橘,脚下是崩塌的北斗星宫。
不是在意这些人的生死吗那我就杀光他们,你一辈子也别想忘记
琉璃瓦当啷砸进血泊,溅起的赤浪染透阿娘曾为我亲手做的鲛绡裙她说我的阿烛值得最好的人相配——故人已逝,如今它裹着一具行尸走肉,再合适不过。
天兵骸骨垒成的山巅上,所经之处阵阵火焰燃烧,像是要将希望屠灭殆尽,我痴狂的将他们堆成一座座小山,将他们的精元吸入定水印中,我要将它炼化成天底下至阴至邪之物,让得到他的人都拥有毁灭三界的能力！
北斗星宫在我脚下震颤,星辰坠落的轨迹都染上了魔焰的猩红。天兵天将们的长枪在我周身折断,他们绝望的呐喊混着我的狂笑,在破碎的宫阙间回荡。
金光乍现,我望着缓步走来的玄溟,他白衣胜雪,却让我想起归墟海底浸透血泪的珊瑚。
千年未变的白衣拂过焦土,所经之处魔焰竟如潮水退避。他凝视我指尖滴落的仙神之血,悲悯如看迷途羔羊：阿烛,停手罢。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停手
回头我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抓起一旁还未死透的天兵,只用了一成力,他的元神就化作痱粉
我眼神挑衅的看着他,眼底没有了之前女儿家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仇恨是痛苦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我尖笑震裂身后蟠龙柱,待我拆了你的神骨,让你看着所在意的一切都被我毁灭,我在停手如何
玄溟摇了摇头：天命如此,你我都不得与天争,迷途知返现在还来得及他向我伸出手,带着温柔的神性像是能改变恶人的菩提,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初见时那个温润的小神君
思绪回笼,只觉得气愤,我紧咬着牙关：你做梦,我从一开始便没有回头路了,也不想再回头！
魔息化作万丈蛟影直扑向他,所过之处星辰湮灭。他却只抬袖轻拂,磅礴神力如天倾压顶,将我重重掼进废墟。
我在问你一遍,兀烛,你可知错
最终,我还是受不了神力的磋磨,呕了一口鲜血,才止住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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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九重天上最后一位古神,磅礴力量根本无法让我承受,唇角溢出血迹,但我依旧不服输的擎着笑容
脊骨碎裂声清晰可闻,可我呕着血看他走近你！做！梦！
鞋履踏碎我护心鳞掉落时遗留的疤痕,踏碎了我那颗骄傲的自尊心我不再是东海的嫡公主,也不是那个爱着玄溟的兀烛
你杀不了我的。玄溟蹲下身,冰凉手指拂开我额前沾血的碎发,三界中无人能弑古神。他眼底翻涌着我读不懂的痛楚,像归墟最深的渊,可我已溺毙其中一次,怎会再信
还在用这种眼神骗我,我真的受够了！
我不相信！我嘶吼着引爆丹田魔核。吞噬万千仙元的力量轰然炸开,刺目血光吞没九重天
剧烈的爆炸撕裂空间,九重天在震颤中摇摇欲坠。我在能量漩涡中看到玄溟的金身出现裂痕,他不顾天道反噬,强行用身体护住我。
意识混沌间,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涌现——初遇时他为我遮挡风雨的温柔,修炼时他手把手教我控水的耐心,还有那些山盟海誓的夜晚...
意识浮沉在虚无之海。我又看见弱水淹没归墟那日,玄溟站在天柱之巅。祖父的断角卡在珊瑚礁间,血丝如荇草缠绕。我隔着水幕望他,他却将我的护心鳞按进裂隙,任我沉入冰冷深渊。
恨吗心魔在耳边蛊惑,他剜你鳞时,可听见蛟族恸哭
他如此心狠,生灵几乎屠戮殆尽,你难道不想杀了他吗
魔气随低语沸腾,几乎撑裂魂魄。
我狠狠的敲打头,感觉比剜心之痛还要强烈,东海的景象一遍遍在我脑海中回荡,我双目猩红的握紧拳头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可就在彻底堕魔的刹那,一盏琉璃灯幽幽浮现在识海。灯身刻满古神符文,焰心跃动着熟悉的金芒——那是玄溟的神源！
指尖触上灯壁的瞬间,洪流般的记忆撞进灵台——
3
浮生烬
万年前混沌初开,玄溟是唯一诞生的古神。天道予他不死不灭之躯,亦要他永世镇守天地根基。当天柱因浊气侵蚀崩塌时,天道降下敕令：唯有以蛟皇护心鳞为引,集齐一族的鳞片,混以古神心血,方可重补天裂。
归墟弱水畔,玄溟捧着命灯枯坐三昼夜。他看着身旁的喜服,情不自禁的摸上那精致的纹路,眼底终于绽放来笑意,仿佛看到心怡的爱人穿着嫁衣向他走来
可我们终究不可能的
玄溟的脸色冷了下去,他面无表情的从身体里移出东西
灯油是他抽出的记忆,灯芯是他剜出的半颗神心。护心鳞离体,阿烛会痛彻骨髓,蛟龙一族也会消失。他抚过灯上蛟龙纹,指尖颤抖,可若天柱倾塌……他没办法再想想下去,若是没有护心鳞,那天地同悲的景象他没办法想象
有你们做引子,想必神契会更加顺利
玄溟长于天地之间,见过春暖花开,夏日的荷花,秋天的丰收,冬天的白雪,还有那些自由长在天地的生灵,若是自己没办法补天……当年天裂发生,母神曾经以彩石补天,那我……玄溟心中有了主意
画面忽转,我看见他挥袖引弱水冲向归墟！龙宫在惊涛中崩塌,蛟族仓皇逃窜。唯有让万蛟背负罪孽,东海崩塌他眼底血红,天道才会放过我所珍爱的这一切！我的烛儿也可以继续做她的嫡公主,一世安乐无忧
可黄色的幻境破裂,这终究是他欺瞒了天道,独自忍受痛楚,给天道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他制造了一个幻境中的东海,那里生灵涂炭,与他爱人每日玩耍的小鱼儿没了,喜欢偷偷跑出龙宫晒太阳的小海葵也没了,甚至她最珍视的亲人也没了
他在幻境中看见兀烛在向自己磕头,玄溟多想抚上爱人的额角,我的烛儿,自己怎么舍得她受伤呢,跪了这么久肯定很疼吧,他看到我面对东海的死气时,悲恸出声
那时候我的烛儿该有多痛啊……
记忆的尽头是血淋淋的真相：他欺骗了天道。以自己的的大半修为抵了东海生灵的命,将自己的命脉强行与兀烛的护心鳞相连接
当他将兀烛的护心鳞嵌入天柱时,所有业火与剧痛都通过神契转嫁己身,这是他能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吞噬仙元时他在咳血,我捏碎星宫时他神骨尽碎。不死不灭的诅咒,让他连殉我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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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幻境...我在虚无之海的沉浮中喃喃自语。黄色的光晕渐渐消散,露出玄溟用法力编织的结界纹路。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悔恨如潮水般将我淹没。那些被我屠戮的生命,那些因我...
而这一切,竟都是我亲手酿成的惨剧。
4
浮生烬
琉璃灯的光芒照亮记忆时,我才真正看清天柱崩塌的惨状。天地法则紊乱,三界生灵在混沌中哀嚎,唯有蛟皇一族护心鳞的先天水元与古神心血,方能修补这千疮百孔的天道。而玄溟,竟选择用最惨烈的方式,独自背负这一切罪孽。
我看见他在寂静神殿中剜出半颗心脏,鲜血染红了洁白的神袍。剥离的痛苦让他浑身颤抖,可即便如此,他仍将那半颗心化作灵力,日夜温养着我的护心鳞。通过天道神契,他将我所有的杀孽反噬尽数承担,每一次我屠戮仙神,他的神魂便承受一次撕裂之痛。
原来...你一直在等我...泪水模糊了视线,琉璃灯中浮现他独自承受业火焚身的画面。他望着命灯中我微弱的蛟魂,眼神里满是眷恋与不舍。为了骗过天道,他精心设计每一步,哪怕被我误解,哪怕要承受万劫不复的痛苦。
轰——！琉璃灯炸成碎晶,记忆的洪流将我冲回现实。魔气正疯狂撕扯玄溟的神魂,金血从他七窍涌出,在白衣上绽开凄艳的花。
我颤抖着拉住他的衣角,泪珠滚落
现在知晓……他染血的手抚上我脸颊,为何我求不得死了
你别说话了…别说了……我附上他的心口,看着他的满身伤痕
原来千年冷漠是盾,剖心取鳞是刃,他以神躯为鞘,将穿心利刃尽数揽入怀中。业火焚身之痛日日不休,却不及看我入魔时半分煎熬。
傻烛儿,别哭玄溟在一处干净的衣角擦掉手上的血液,颤抖的摸上我的面颊
岳父他们现在很安全,你的族人他们也很安全,你笑一笑,笑起来…好看
别说了…玄溟！
我颤抖着抱住他下坠的身躯,喉间挤出幼蛟般的哀鸣。魔核因剧痛崩开裂纹,喷涌的却不是浊气,而是被封印千年的青金色蛟魂——我的护心鳞从未离开,它早被玄溟用神心温养在命灯里！
阿烛乖。他笑着咳出血沫,身躯渐透如烟,还是扯出一抹笑容,看着云雾下凡间的如胭脂红一般的晚霞,满意开口：
我本就生于天地,得自然万物之灵才有如今的造化
古神……本该归于天地。最后的神力温柔裹住我蛟珠,他的身躯慢慢消散化作流金散入八荒四极。血渊之上魔焰骤熄,我额头上的荼靡花消失,婚服依旧干净如初
抬头看去,新生的天柱矗立云端,柱身缠绕着一条衔灯的蛟龙浮雕。
被玄溟施法笼罩的归墟已经显现,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样子,那条碧绿的小路,是我偷偷去九重天的路,也是我遇到玄溟的路
……
当青金色的蛟魂从魔核裂缝中涌出,与我残破的魂魄重新融合时,我终于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剜心之痛。
玄溟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消散,他的力量融入山川河流,化作新生天柱的纹路
我走上前,看着这新生的天柱,不由自主的触碰它
指尖触到浮雕冰冷的鳞片时,天河落下第一场清澈的雨。雨滴滚过浮雕空洞的眼窝,像神祇凝固的泪。
那是真正的悲悯万物神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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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归墟守灯
百年后
三界传颂着玄溟古神以身补天的圣迹,但却无人知晓那舍一人而爱众生的九重天最后一位古神还未过门的妻子兀烛去了哪里
唯有归墟深处的残灯知晓,那日有一蛟龙抱着琉璃碎片蜷缩在新生的天柱下。青鳞寸寸剥落,魔气散尽后露出的血肉模糊的脊背,在雨中轻轻颤抖。
你护苍生……我将脸贴上冰冷的浮雕,苍生谁护你业火焚身的痛楚从心口蔓延,这次再无人替我承担。神纹在柱身流转生辉,仿佛是他最后的拥抱。
玄溟啊玄冥,不愧是受众人爱戴的古神,不过啊,你可别想甩开我,去找青莲女君什么的,你既然已经和祖父爹爹娘亲提了婚事,我们也在人间的浚稽山向鸿蒙大帝立了誓言,那我们就已经是仙侣了
我的声音顿了顿,天柱感受到了威胁,从尾部开始慢慢石化,我即将成为天柱的一部分
若是这样,那我穷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这里一步
我摸了一把眼泪暗自下定决心,佯装大气,音调却也带着哭腔：罢了罢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我会在这里一直等你,可好
你可不要赌气,不见我啊……
我闭目蜷进浮雕盘绕的蛟尾间将我彻底石化,任青苔爬上鳞片。古神不死不灭,变成清晨的朝露,午日的阳光,夜晚的凉风,他无处不在
那我便守在此处,等天地重归混沌,等一盏琉璃灯,再度燃起归墟的黎明。
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
……
6
残烬余温
业火在经脉中灼烧,每一次疼痛都提醒着我曾经的罪孽。我蜷缩在新生天柱下,身上的魔气与古神余威交织,让靠近的妖魔望而生畏。直到那两个妖怯生生地出现,他们身上稀薄的水族血脉,
哥哥,这里好恐怖一个小女孩儿瑟缩在男孩身后,因为刚学会化形不久,她的尾巴已经藏不住了
快看,是蛟族的雕塑小男孩指着天柱上的浮雕,声音带着依赖,他们望着天柱上入的兀烛,眼中却依然闪烁着信任的光芒。
我们有救了,我听别人说跤族最是心善,我们在这里肯定不会被驱逐的
我别过脸去,不敢直视他们纯净的眼神。可当危险降临时,我还是本能地挡在他们身前,用残破的身躯对抗觊觎天柱的妖魔。
……
百年后,琉璃命灯的碎片突然发出微光。我颤抖着捧起碎片,看到玄溟模糊的身影在光芒中一闪而逝。
那声若有若无的叹息,让我泪如雨下。那颗濒死的心脏重新来事了跳动。
从那天起,我开始收集散落的碎片,用精血和灵力温养,只为留住他最后的痕迹。
7
故影灯语
我盘踞在天柱底部的阴影里,鳞片间凝结的血痂早已与岩石融为一体。
百年光阴如指缝流沙,那些曾蜷缩在我羽翼下的小妖们,如今已能在云海里自在穿梭。他们用鲛人绡幔与青金石搭建的屋舍错落成蜿蜒的村落
晨雾中此起彼伏的守柱者万安,总让我想起归墟龙宫晨起时的钟磬声。听往来的仙人说,跤族已经在九渡泉落下脚,祖父卸任族中也有了新的圣女,我也终于放下心
祖父,别怪我,这是我犯下的罪孽,理应由我偿还
孙女儿不孝
……
阿烛姐姐！一道声音将我从思绪中唤回,小椿甩着湿漉漉的尾巴扑过来,角尖还挂着晶莹的露珠,西溟崖的灵泉又要干涸了！小椿的眼神里带着失望,好像是向我吐槽一般
我轻摆尾尖,暗涌的灵力顺着地脉游走,崖壁上顿时涌出汩汩清泉。
我无法离开此处,也只能如此才能让他们开心些
看着小妖们欢呼雀跃的模样,心口那团灼烧的业火竟诡异地缓和了些——原来守护的暖意,真能浇灭仇恨的毒焰。
琉璃灯的碎片在我爪下泛着幽光,每片都镌刻着玄溟的气息。我将指尖按在最大的那片残片上,精血渗入纹路的瞬间,熟悉的金芒骤然亮起。
朦胧光影里,玄溟垂眸擦拭琉璃灯盏的画面忽隐忽现,他睫毛上凝着霜雪,轻声呢喃：阿烛最喜欢灯花……
……
世间因果轮回,终有一时
魔头！你可还记得青城山被你灭门的仙者！尖锐的呵斥充斥着耳膜。
数十道剑光自天际劈落,为首的白须仙君手持诛魔幡,正是被我重创的青城山上的上清观徒弟如今已经成了馆主
你...你们想做什么看着来势汹汹的人,小椿有些害怕,露出了两只耳朵和炸毛的尾巴,但还是死死护在我身前
我到就在这儿的是什么,不过是个毛牙子,还是个杂种的,滚远点！
上清馆主看着盘旋在天柱上的蛟龙,手上的诛魔幡发出兴奋的声音
他大笑着开口：兀烛,你可还记得在上清观的恶行！今日我便杀了你以解我心头之恨
仙友,如今三界知晓衔灯者的名号,若是公然挑衅,天家那边……一旁的人拉住他的手劝道
什么狗屁衔灯,我只知道血债血偿！还有那些个歪瓜裂枣,妖不妖人不人神不神的东西都给我杀了,和她有关系的都该死！
小椿他们数十余个孩童抱在一起,眼神瑟缩
我周身魔气翻涌,尾鳍扫过之处,海水凝结成千万把冰刃,挡下攻击
但当剑锋即将触及一个道童的命脉时,记忆里玄溟悲悯的眼神突然刺痛灵台——他以命相护的三界,不该再因我生灵涂炭。
冰刃从他脖颈处只划出痕迹
兀烛,你别装死了,给我出来,我们再战！
我强压下暴动的魔核,龙爪虚握,冰刃化作漫天星屑。可业火趁机在经脉里肆虐,喉间腥甜翻涌,鳞片缝隙渗出黑血。小椿颤抖着将灵力输送到雕壁上,温热的触感让我想起百年前,她被追兵斩断鱼尾逃至此处时,也是这样攥着我的鳞甲。
你还不愿出来,躲了几百年了,你就是个懦夫,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只好对这群杂种下手了观主的嘶吼惊醒了我
我望着惊慌奔逃的小妖
百年前,他们虔诚的匍匐在地,只求我给予他们一条活路
如今的战乱皆因我而起
终于明白玄溟为何甘愿背负苍生——当这些鲜活的生命将信任交托于你,再锋利的獠牙都会化作守护的羽翼。
龙尾轰然拍碎袭来的剑阵,我凝聚毕生修为在掌心,金色纹路顺着鳞甲蔓延,那是玄溟教我的,最纯粹的古神之力。
如今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从天柱上现身,留下那个孩子,对着馆主,我不知如何才能让他们泄愤
我来了,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上清馆主几乎要将眼泪笑尽,颤抖的手指向我五百年了,我终于有能力给师父师兄弟们报仇了
他做出施法的姿势,我却摇头,朝另一个方向那是青城山的方向跪下去,重重的声响萦绕在众人的耳尖
他呆住,随即唤出剑指向我：你什么意思,别想假惺惺的祈求我原谅！
我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在周围利用刚才凝聚的全部神力施法布下结界
这是我能为求我庇护的孩子们最后的帮助
因果轮回,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别为难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我没理会他的怒吼,从容的从窥天镜里看到人间最后一抹霞光
真好看
随即闭上眼睛
在这几百年间,我总能在窥天镜里看见我没从没见过的人界,我也终于明白玄溟为什么愿意魂洒落大地,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疼痛感袭来,丹田处传来阵痛,我呕出一口鲜血,他的宝剑十分厉害,是对付魔的利器,我的仙力耗尽那纯净的魔气在体内翻涌
疼,太疼了
我情不自禁的掉下眼泪
只不过是抽剑那一瞬
我的身体便开始消散
我倒在一旁天旋地转,耳边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先前一直存留在我体内的魔力渐渐从我身体里面流失,我安详的闭上眼
终于赎罪了……
一行人离开时,胸口处的琉璃灯碎片发出清越鸣响。它们挣脱我的掌控,在空中排列成玄溟的轮廓。虚影抬手抚过我磕头时染血的额角,我却只触到满手星尘。
眼底满足还有失而复得的快感
你终于肯见我了
活下去。他的声音混着业火的轰鸣,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
8
业火红莲
业火在我体内灼烧了三百年,终于在我身死道消那一刻在我明白守护的那一刻,于丹田处凝成一朵红莲。花瓣边缘翻涌着漆黑魔焰,花蕊却流淌着玄溟般的金色光晕。
原来你一直在。我哽咽着把手放在丹田处,感受着残存的余温,虚影却如晨雾般消散。
最后一片琉璃碎片在掌心化为齑粉,红莲中心的金芒却愈发耀眼——那是玄溟留在世间的,最后的守护。
我将红莲捧在胸前,感受着它与心跳同频,终于懂得：他从未离开,只是将爱化作了永恒的光。
9
不烬长明
千年时光攸然而过,我的鳞片早已布满青苔,可守护的意志却从未动摇。
在我的庇护下,部落里收留的妖类越来越多,而先前站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身影佝偻的老妇人,而我也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圣祖
部族的孩子们在业火红莲的庇佑下长大,他们指着衔灯蛟龙浮雕问：婆婆,圣祖和古神大人还会回来吗
老人站起佝偻的身子,望着圣地中永恒不灭的金芒,轻声道：他们从未离开。指尖抚过浮雕上的伤痕,感受着古神融入天地的浩瀚意志。
业火仍在燃烧,却不再是惩罚,而是我与他跨越生死的羁绊。
夕阳为天柱镀上金边,衔灯蛟龙的浮雕在余晖中泛起温润的光泽。
圣地的红莲静静绽放,那点金芒如同永不熄灭的希望,照亮三界的黎明。
而我,将永远守着这份爱与守护的誓言,直到天地尽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