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气裹挟着铁锈和某种甜腻的腐败气味,如同实质的冰针,猛地刺入鼻腔,扎进肺腑。意识像是被一只冰冷巨手从粘稠的、温暖的遗忘之海中强行拖拽出来,沉重的眩晕感如同湿透的裹尸布缠绕着大脑,每一次心跳都带着令人作呕的回响。视野里只剩下跳动的、刺眼的白光,吞噬着一切。
滋——叮!欢迎来到‘深渊回廊’惊悚直播游戏!编号CZ-114514,新手副本‘微笑社区’已载入。您的身份:新人主播‘郁’。祝您…存活愉快。
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脑内骤然响起,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滋啦作响的电流杂音,像一把生锈的钝锯子在缓慢而残忍地切割神经。白光如同退潮般迅速褪去,眼前的世界如同显影失败的底片,在灰暗中逐渐勾勒出狰狞的轮廓。
惨淡的、仿佛永远蒙着一层厚重灰翳的天光,吝啬地洒落下来。目光所及,是一片风格诡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居民区。一栋栋联排小楼如同批量生产的劣质骨灰盒,整齐划一地排列着,外墙被粉刷成惨白或是一种病态的、毫无生气的浅粉。窗户黑洞洞的,像无数只被剜去了眼珠的空洞眼眶,镶嵌在毫无表情的建筑表面。楼与楼之间,是修剪得如同尺子划过般规整的灌木和草坪,那绿色浓得发暗,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墓园般的死寂。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阴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把混合着铁锈、陈旧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的冰碴子吸进肺里。
这里安静得可怕。绝对的死寂。没有鸟鸣,没有风声,甚至没有自己的心跳——或者说,那擂鼓般的心跳被这粘稠的死寂无限放大,成了唯一折磨人的噪音。只有……从四面八方、从那些空洞的窗户后、从灌木丛的阴影里,隐约传来的、压抑到极致的、牙齿疯狂打颤的咯咯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着骨头。
我低下头。一件浆洗得发硬、没有任何标识、布料粗糙得能磨破皮的灰色连体工装,如同第二层皮肤般紧裹在身上,带来一种令人窒息的束缚感。左胸心脏的位置,别着一个冰冷的金属铭牌,指尖触及,一片蚀骨的寒意。上面蚀刻着冰冷的字符:CZ-114514,郁。这就是我的主播ID,我的囚笼编号。
操!操操操!这他妈什么地方!放我出去!!
一个染着夸张黄毛、穿着布满尖锐铆钉的黑色皮夹克的年轻男人猛地从地上弹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刺猬,脸色惨白如纸,瞳孔因极度的恐惧而放大涣散,他惊恐地环顾着这片死寂的诡异社区,声音因为极度的惊骇而扭曲变调,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
别…别喊!求你了别喊!
旁边一个扎着简单马尾辫、看起来学生模样的女孩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身体抖得像暴风雨中最后一片叶子,眼泪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却不敢落下,直播…直播已经开始了!弹幕…弹幕在飞!好多人…好多人在看!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哭腔。
微笑社区…是那个微笑社区!新人死亡率87%的坟场!我们完了!全完了!
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稍微年长镇定点,但嘴唇同样毫无血色、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的男人声音发颤得厉害,他死死盯着自己左手腕内侧——那里应该有一个只有主播能看到的虚拟光屏,规则!规则刷出来了!快看!
仿佛一道无形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所有幸存者的神经!瘫坐在地的、茫然四顾的、甚至还在低声啜泣的,包括那个黄毛和女学生,都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死寂的空气里瞬间只剩下更加粗重、如同破风箱般拉扯的喘息声,以及牙齿疯狂磕碰的咯咯声。
我的目光也落在左手腕内侧。一道幽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屏无声无息地悬浮着,散发着冷冰冰的微光。光屏之上,只有一行字迹,如同用尚未凝固的、粘稠的鲜血写就,猩红刺目,还在不断闪烁,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微笑社区生存规则(新手版)】
规则一:遇见佩戴笑脸徽章的居民或工作人员,请立即回报以真诚的微笑。注视时间不得超过三秒。
(规则持续更新中…)
笑脸徽章…回报微笑…真诚的微笑…
马尾辫女生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每一个字都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她,这…这是什么鬼规则…怎么笑…我笑不出来…
看…看那边!路口!
眼镜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惊恐,手指颤抖着指向我们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
一个穿着同样灰色工装的身影,正以一种慢得令人心慌的速度,慢悠悠地踱步而来。距离尚远,面容模糊不清,但他左胸心脏的位置,一枚小小的圆形徽章,在灰暗压抑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诡异而冰冷的黄铜色微光。徽章上,一个咧开到耳根的、弧度极其夸张的、如同面具般僵硬的笑脸,清晰可见!那笑容凝固着,没有一丝活气,只有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恶意!
笑…笑脸!是戴笑脸的!它来了!它看到我们了!
黄毛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惊叫,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身体猛地向后弹去,背脊狠狠撞在身后冰冷坚硬的铁艺围栏上,发出哐啷一声刺耳巨响!
这声音,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社区里,无异于引爆了一颗炸弹!
十字路口那个原本只是慢悠悠踱步的佩戴笑脸徽章的人影,脚步猛地一顿!那颗低垂着的、如同提线木偶般毫无生气的头颅,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僵硬、仿佛生锈齿轮强行转动的姿态,一点、一点、令人牙酸地抬了起来!一张毫无表情、如同劣质蜡像般光滑惨白的脸,正正地转向了我们这个方向!最令人头皮瞬间炸裂的是,他那张空白一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肌肉的牵动,但那枚别在左胸心脏位置的笑脸徽章,那咧开的、僵硬到极致的嘴角,在阴影的衬托下,仿佛又向上弯折了一丝微不可查、却足以冻结血液的弧度!一种无声的、冰冷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灌在每个人头顶!
跑——!!!快跑!!!
眼镜男爆发出撕心裂肺、几乎破了音的吼叫,第一个像被弹簧弹射出去般,朝着远离那个人影的方向没命地狂奔!他的眼镜歪斜着,脸上是彻底失控的恐惧。
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最后引信!
啊——!
马尾辫女生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尖叫,捂嘴的手无力地垂下,眼泪终于决堤般飚出,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如同醉酒般跟着眼镜男逃跑的方向冲去,几次差点摔倒。
等等我!别丢下我!救命啊!
黄毛连滚带爬,布满铆钉的皮夹克在地上刮擦出令人牙酸的噪音,他涕泪横流,脸上写满了最原始的求生欲。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爆发、蔓延!十几个穿着同样灰色囚服般工装的新人主播,如同被沸水浇灌的蚁群,尖叫着、哭喊着、咒骂着,朝着四面八方盲目地、绝望地奔逃!杂乱的脚步声在死寂中如同密集的鼓点,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压抑不住的绝望哭泣,还有身体撞到围栏、灌木的闷响,瞬间撕碎了这片诡异社区维持的虚假宁静。
混乱、惊恐的人流如同浑浊的潮水从身边汹涌而过,有人狠狠撞到了我的肩膀,带着一股湿冷的汗味和绝望的气息。我趔趄了一下,稳住身体,如同激流中的一块顽石。
我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这混乱奔逃的、被恐惧扭曲的人形,越过了那个十字路口正僵硬抬起脸、发出无声注视的笑脸佩戴者,落在了更深处——这片诡异社区绝对中心的位置。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的花园。修剪得如同几何图案般死板的草坪中央,孤零零地、突兀地矗立着一架东西。
一架老式的、本该充满艺术气息的三角钢琴。
然而此刻,它却是这片死寂中最狰狞的存在。黑色的琴身,如同被无数桶粘稠的、早已干涸发黑的污血反复泼洒、浸透,在惨淡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凝固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泽,斑驳陆离。巨大的琴盖半开着,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露出里面同样肮脏不堪、甚至有几处键位明显塌陷断裂的琴键。它就那么沉默地杵在毫无生气的草坪中央,像一个被遗忘的、沾满血污的、来自地狱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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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的幽蓝光屏,直播界面无声地高速运转着。代表观看人数的数字如同失控的火箭,疯狂地向上飙升:从个位数瞬间突破几十、几百、几千……数字的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嗜血的兴奋。而旁边疯狂滚动的弹幕,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瞬间淹没了视野的一角,密密麻麻的文字带着冰冷的恶意和极致的兴奋:
卧槽!刺激!新手局直接空投微笑社区地狱VIP直通车啊!
开盘了开盘了!赌这批新人能活几个!我压团灭!
快跑啊傻逼们!路口那个戴笑脸的动了!它‘看’过来了!
妈的!又是中心花园那架索命琴!阴魂不散!上一批死得老惨了!
钢琴!快看那个穿灰衣服的!编号CZ-114514那个!他往钢琴那边看了!他没跑!
艹!他想干嘛!别过去!那玩意儿是活的!上一个不信邪去摸琴的,手指刚放上去就被琴弦缠住绞碎了!血喷了一盖子!
疯子!绝对是脑子被门夹了的疯子!新人找死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等等…你们看他的表情…他好像…在笑!
钢琴漆面!快看钢琴漆面倒映的弹幕!密密麻麻全是字!他在看弹幕吗!他怎么能看到我们!
弹幕如同沸腾的油锅,字里行间充斥着看客的残忍、对钢琴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我这个逆流而动的异类的难以置信和病态好奇。我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微扬的唇角。是的,我在笑。一种冰冷的、带着某种奇异兴奋感的笑意,如同寒冰下的暗火,在心底悄然燃烧。
恐惧逃离规则秩序
呵。
当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脑内敲响,当那行猩红如血的规则文字带着诅咒烙印在视网膜上,当空气中弥漫的腐朽甜腻气息如同毒药般钻入肺腑、激活了某些沉睡记忆的刹那……一股沉寂了太久、几乎被彻底埋葬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灼热渴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爆燃!
危险死亡规则代价
这不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归途吗
迈开脚步。不是逃离,而是坚定地、从容地,逆着那惊恐奔逃的、如同溃败潮水般的人流,朝着那架被弹幕宣判为死亡象征的染血钢琴,一步步走去。
灰暗的光线将我的影子拉得细长扭曲。那些尖叫着、哭喊着、扭曲着面孔从我身边仓皇逃过的身影,远处那个僵硬抬起脸、胸前笑脸徽章在灰暗中闪烁微光的人形,都成了模糊而荒诞的背景板。脚下的草坪绵软而冰冷,每一步踏下,都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冰冷滑腻的皮肤上,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弹性。越靠近中心花园,那股混杂着浓重铁锈腥气、陈年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腐烂水果混合着劣质香水般的甜腻腐烂气息就越发浓烈,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口鼻,几乎令人窒息。
弹幕在我视野边缘炸得更凶了,如同无数只癫狂的飞蛾扑向火焰:
他真的过去了!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完了完了,琴下亡魂+1,坐等收尸!
他妈的走得还挺稳装什么逼呢!
这表情…这眼神…我的天!那根本不是恐惧!那是…期待兴奋!操!这他妈是个真变态!
镜头!给钢琴漆面特写!倒映的弹幕都快糊成马赛克了!他绝对在看!而且看得很清楚!这什么鬼能力!
系统BUG还是隐藏天赋‘弹幕可视者’从来没听说过啊!
我无视了所有喧嚣的恶意与不解。脚步最终停在钢琴前。近在咫尺的距离,那庞大的、沾满暗红发黑污迹的琴身如同巨兽的残骸,散发出更加浓烈的死亡气息。那些污迹不再是模糊的色块,而是呈现出清晰的、喷溅、流淌、抓挠的痕迹,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如同指甲在绝望中疯狂抠挖留下的深刻沟壑。半开的琴盖内部,原本应该是象牙白的琴键上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和深色的、如同干涸血液的结块,几个低音区的黑键扭曲变形,断裂的琴弦像枯萎的藤蔓般蜷曲着,琴槌的绒毡破烂不堪,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
腐朽。死亡。禁忌。规则之外的混沌。
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美丽。
我伸出手,没有一丝颤抖,没有半分犹豫。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探索欲,轻轻拂过冰冷粗糙、沾染着油腻污迹的琴盖边缘。那触感如同抚摸一块被埋葬千年的墓碑,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和历史的恶意。然后,指尖缓缓滑落,如同寻找归宿般,触碰到了其中一枚相对完好、位于中央区域的琴键——中央C。
冰冷的触感瞬间顺着指尖的神经末梢蔓延上来,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丝微弱却极其清晰的、如同沉睡巨兽被惊醒的悸动!这架死物内部,有什么东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而…苏醒了!
就是这里了。我的王座,我的祭坛。
我微微侧身,动作流畅自然,如同一位即将在金色大厅献上演奏的钢琴家,屈膝,姿态带着一种近乎刻入骨髓的优雅,稳稳地坐在了那张同样布满污迹、散发着陈腐气息的琴凳上。凳子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在这片被死亡和窥视笼罩的死寂花园里,如同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坐下的瞬间,视野里疯狂刷新的、如同黑色瀑布般的弹幕骤然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仿佛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都被这匪夷所思的举动惊得忘记了呼吸。随即,弹幕以更加疯狂、更加混乱、更加歇斯底里的姿态爆炸开来!无数的和!!!如同海啸般滚过,夹杂着难以置信的咒骂和病态的狂喜。
我无视了它们。微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充斥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空气,仿佛在品味着尘封千年的、混合着血腥与疯狂的醇厚美酒。再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暴风眼中心。
系统。
我在心中默念,声音清晰、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如同向深渊发出挑战书,许愿:在此刻,为此地,演奏一曲完整的、贝多芬的《致爱丽丝》。
滋——!!!
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撕裂灵魂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在脑内疯狂炸响!冰冷的电子音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平稳和刻板,变得扭曲、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种……深层的恐惧!
警告!最高级别警告!检测到宿主主动触发高危区域核心污染机制!
愿望内容:演奏《致爱丽丝》(贝多芬)
愿望评估:极度危险!该愿望将深度扰动‘微笑钢琴’的污染核心,唤醒沉睡的未知恐怖存在!逻辑演算存活率低于0.01%!
支付代价初步演算:生命能量(99%)、精神永久性畸变(100%)、灵魂撕裂(高概率)、未知污染烙印(不可逆)!
强制终止!立刻终止愿望请求!立刻远离污染源!重复!立刻终止!远离!否则…
系统的尖锐警报如同歇斯底里的背景噪音,充满了程序化的恐惧。代价生命畸变撕裂烙印
我唇角那抹冰冷的弧度,反而加深了,勾勒出一个近乎愉悦的、嘲弄的弧度。指尖悬停在冰冷的、带着不祥污迹的琴键上方,清晰地感受着那架死物内部传来的、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兴奋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因为这狂妄到极点的愿望而彻底苏醒,并且……饥渴难耐!
代价
我轻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花园里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的叹息,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悬停的指尖,带着一种斩断所有犹豫、拥抱所有疯狂的决绝,轻盈而稳定地,如同陨石坠向大地,落了下去。
叮——
一声清脆、纯净、甚至带着一丝空灵回响的音符,骤然从沾满污迹、象征着死亡的钢琴内部迸发出来!如同投入万年死水潭中的一颗星辰,瞬间打破了这片被诅咒之地的绝对死寂!音符在粘稠的空气中震颤、扩散,带着一种诡异的、无视物理法则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敲击在每一个聆听者的灵魂深处,激起最原始的恐惧涟漪!
愿望支付确认…
代价锁定…
演奏…开始…
扭曲尖锐的系统警报声,被这突兀响起的、纯净得诡异的琴音硬生生掐断,只留下最后几个冰冷而充满不祥意味的电子断音,如同垂死的哀鸣。
叮…咚…叮咚…
指尖在琴键上跃动起来。不再是试探,而是流畅的、精准的、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优雅。《致爱丽丝》那熟悉而优美的旋律主框架,行云流水般地从这架染血的、象征着死亡与禁忌的钢琴中流淌而出!
然而,这流淌出的旋律,却与它原本的纯净优美,形成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割裂灵魂的悖逆!
每一个本该清澈透明的音符,都像是被包裹了一层粘稠的、暗红色的血浆和冰冷的、来自深渊的怨念,变得沉重、阴郁、拖曳着长长的、如同濒死之人最后叹息般的尾音。旋律的骨架还在,但填充其间的血肉、流淌其间的血液,却已被彻底替换成了某种非人的、充满恶意的存在!琴声回荡在空旷的花园里,不再是抚慰心灵的乐章,而是一首为亡灵奏响的、扭曲变调的安魂曲!它优美中透着狰狞,流畅中藏着撕裂,如同一个穿着华美礼服的腐尸在翩翩起舞!
啊啊啊琴响了!真的响了!
他弹了!他真的弹了!《致爱丽丝》!在这种地方弹《致爱丽丝》!
这音色…我的天!好…好邪门!明明是熟悉的调子,听得我浑身汗毛倒竖!骨头缝里发冷!
深度污染!绝对是深度污染!这琴声本身就在污染环境!快看他按琴键的手指!
血!琴键上有血流出来了!黑色的!粘稠的!像活的一样在往他手上爬!
视野边缘的弹幕彻底疯了,如同失控的蜂群。我垂眸。
指尖下的琴键,冰冷依旧。但就在我流畅弹奏的间隙,一丝丝极其粘稠、暗红近黑、散发着淡淡腥甜腐臭气味的液体,正从琴键的缝隙、从琴槌破败绒毡的深处、甚至从琴身木头的细微裂纹中,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悄无声息地、缓慢地渗出、汇聚。它们如同细小的、贪婪的毒蛇,顺着光滑的象牙白琴键向下蜿蜒流淌,带着刺骨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悄然触碰、缠绕上我按动琴键的指尖。
阴冷。滑腻。带着一种强烈的、想要钻入皮肤、吮吸骨髓的吮吸感。
代价…开始了。美妙的献祭。
我眼底的平静没有丝毫动摇,反而因为这冰冷的缠绕而燃起更幽深的火焰。指尖的节奏甚至没有慢下分毫,旋律依旧在流淌,带着愈发浓重的死亡气息和扭曲的美感。更多的粘稠暗血从琴键下、从钢琴深处涌出,如同被唤醒的寄生虫群,沿着我的手指向上攀爬,所过之处,留下冰冷的、如同被液氮冻伤的麻木感和细微的刺痛。手腕上的幽蓝光屏,象征生命值的绿色条状图标,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而坚决地…向下缩减!每一次音符的跃动,都伴随着生命值的流失!
5%,8%,12%…
绿色的光条如同被无形之手快速抽走的丝线,迅速黯淡、缩短。
生命在流逝。被这架贪婪的钢琴,被这曲为它献上的、以生命为祭品的、扭曲的乐章。
但我胸腔中那团名为郁的火焰,却在冰冷的血液缠绕和生命流逝的伴奏下,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纯粹!就是这种感觉!游走在毁灭的刀锋之上,用自身的存在去触碰、去挑衅、去拥抱那不可名状的恐怖!用最优雅的姿态,去演绎最极致的疯狂!这冰冷的侵蚀,这生命的剥离,不是痛苦,而是……久旱逢甘霖的畅快!
琴声在花园中回荡,越来越响,越来越扭曲。那原本还能勉强辨认的优美主旋律线,在暗血缠绕和生命流逝的侵蚀下,开始出现无法控制的、令人心悸的变调。音符变得尖锐、嘶哑,如同生锈的锯子在反复切割玻璃,又或是不甘的亡魂在油锅中凄厉地哭嚎挣扎。整架钢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嘎吱声和低沉的嗡鸣,仿佛它腐朽的躯壳随时会散架,又仿佛有什么被囚禁了千百年的东西,正要从它内部那污秽的核心中破茧而出!
就在这时——
快看花园入口!光!光在扭曲!
来了!有东西被引过来了!
是教师!戴徽章的教师!好…好大的笑脸徽章!
完了!是巡逻的‘微笑教师’!被琴声引过来了!他死定了!
弹幕瞬间被新的、更加浓烈的恐惧淹没,如同看到了天敌。
我指尖未停,《致爱丽丝》那变调的旋律依旧顽强地从我指下流淌,甚至因为感知到危险的临近而带上了一丝更加激昂的、挑衅般的节奏。我没有抬头。但眼角余光,已清晰无比地捕捉到了花园唯一入口处景象的异变。
那里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水面,开始剧烈地扭曲、荡漾、折叠!空气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成怪诞的、不断变幻的漩涡。灰暗的背景色块被强行揉碎、打散、再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重组。光线在那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混乱的光影在疯狂地搅拌。
一个轮廓,在那片极度扭曲、如同噩梦具现化的光影漩涡中,由虚化实,由模糊到清晰,以一种令人作呕的稳定姿态,浮现出来。
笔挺的、浆洗得发硬、惨白到刺眼的制服,没有一丝褶皱,如同裹尸布。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勒着看不见的脖颈。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紧贴着头皮,如同戴着一顶劣质的黑色假发。
以及…左胸心脏的位置。
一枚硕大无朋、黄铜铸造、厚重得如同盾牌的笑脸徽章!
那徽章的大小几乎占据了整个胸口的三分之一!徽章上,那咧开的嘴角弧度被放大到极致,几乎占据了整个徽章三分之二的面积,形成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僵硬到如同刻印、夸张到纯粹恶意的笑容!那笑容仿佛拥有独立的生命和意志,在扭曲的光影漩涡中,死死地、牢牢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判般的凝视,锁定了钢琴的方向——锁定了正在弹奏的我!
惨白制服的教师,如同一个被钉在噩梦中的剪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一片模糊的、如同劣质橡胶面具被高温融化后又强行冷却般的空白。但胸前那枚巨大到畸形的、咧开着无声狂笑的笑脸徽章,却代替了它可能存在的表情,传递出一种无声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恐怖威压和凝视。它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周围的光线和空间。
琴声,还在继续。带着我的生命,带着不断渗出的粘稠暗血,带着无法抑制的扭曲变调和来自深渊的嘶鸣,在这片被巨大笑脸徽章无声凝视的死寂花园里,顽强地、疯狂地、带着极致优雅地奏响着。
它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巨大的笑脸徽章如同一个深渊的入口,吞噬着所有的光。
手腕上的幽蓝光屏猛地一阵剧烈闪烁!猩红的文字如同瀑布般刷出新的规则:
【规则二:当‘教师’授课时,请务必保持绝对安静。任何声响都可能被视为干扰教学。后果自负。】
授课安静
我眼底深处那幽冷的火焰猛地一跳。指尖在琴键上的动作骤然一变!原本带着挑衅意味的《致爱丽丝》旋律瞬间中断!
紧接着,十指如同被赋予了狂暴的生命,在沾满黑血的琴键上疯狂地翻飞、砸落!
轰——!!!
一段狂暴、激烈、充满了不和谐音与毁灭欲望的旋律风暴,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从染血的钢琴中狂飙而出!音符不再是流淌,而是如同密集的炮弹般轰击着空气!琴声陡然拔高、加速,变得尖锐刺耳、混乱癫狂!如同金属风暴在席卷,又如同无数厉鬼在歇斯底里地尖啸!这不再是《致爱丽丝》,这是一首即兴的、只为毁灭而生的《混乱风暴》!
安静
我迎着那巨大笑脸徽章无声的恐怖凝视,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声音在狂暴的琴声中几乎微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自己的脑海,我偏要奏响这毁灭的序曲!
噗嗤…
随着琴声陡然激烈到顶点,琴键缝隙中渗出的不再是丝丝缕缕的黑血!浓稠得如同沥青、散发着刺鼻腥甜腐臭的暗红色液体,如同喷泉般猛地从琴键下方、从钢琴内部的深处汹涌喷溅而出!它们不再满足于缠绕指尖,而是如同贪婪的毒藤,顺着我的手臂疯狂向上攀爬、蔓延!冰冷刺骨、带着强烈腐蚀感的粘稠液体瞬间浸透了我的灰色工装袖子,所过之处,皮肤传来剧烈的灼痛和麻木!
生命值暴跌!绿色光条如同雪崩般疯狂缩短!
30%…
20%…
15%…
10%…
5%…
3%…
1%!!!
鲜红刺目的【1%】在幽蓝光屏上疯狂闪烁,如同垂死心脏的最后搏动!刺耳的、代表生命垂危的蜂鸣声在脑内尖锐响起!
弹幕彻底疯了,充满了绝望的哀嚎和病态的兴奋:
血!好多血!喷出来了!
生命值1%!他快死了!被钢琴彻底污染了!
快停下!疯子!你会被它彻底同化的!变成琴鬼!
停不下来了!那黑血在控制他!你们看他手臂!血管都变黑了!
教师动了!它被激怒了!那笑脸徽章在发光!
完了!双重绝杀!他死定了!
视野开始模糊,边缘泛起阵阵黑雾。手臂被黑血覆盖的地方,传来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诡异的…连接感。仿佛那架钢琴的腐朽脉络,正通过这污秽的血液,与我濒死的躯体强行连接。但我指尖的动作却更加狂暴!琴声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咆哮,更加混乱、更加癫狂、更加不顾一切!
那静静矗立在扭曲光影中的微笑教师,胸前那巨大无比的笑脸徽章,在狂暴混乱的琴声冲击下,那僵硬咧开的嘴角弧度,似乎…极其极其细微地…向下撇动了一丝它那张一片空白的、融化的橡胶面具般的脸孔,在混乱的光影和刺耳的琴声中,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扭曲、波动!仿佛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巨石!
污染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被浓稠黑血几乎完全覆盖的右手高高抬起,带着一种献祭般的、毁灭性的优雅,朝着最高音区那几个尚未完全塌陷的琴键,用尽灵魂的力量,重重砸下!同时,一声嘶哑却充满狂喜的低吼冲口而出,压过了狂暴的琴音和脑内的蜂鸣:
这才是…我的归途!
咚——!!!
一声沉闷到极致、如同心脏被捏爆的巨响,混合着琴弦断裂的刺耳悲鸣,从染血的钢琴内部轰然炸开!
狂暴的琴声,戛然而止。
世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粘稠黑血滴落在琴键上的嗒…嗒…声,清晰可闻。
生命值,定格在【1%】。
手臂上的黑血,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着,覆盖了整条小臂。
花园入口处,那佩戴着巨大笑脸徽章的教师,在一片死寂中,缓缓地、无声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胸前那咧开的、巨大的笑脸,在灰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残忍的黄铜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