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病娇世子从乱葬岗拖出来
赐他姓名、身份、骨血
后来他把我囚在喜床,用银链锁住我踝骨
轻声问:姐姐,你教过我——想要的东西要不择手段,如今我只是照做,你怎么哭了
第一章·雪灯坠落
上元夜,金陵城万户张灯。
朱雀桥外,十里灯市火树银花,照得护城河像滚开的一锅金汤。我本该在人群里提灯看鳌山,却被嫡姐姜婉仪一句栖霞后山的雪灯更别致,诱到了断魂崖边。
她今日穿的是浮光锦,一尺料子抵我半年月例。月光下,她步摇上的金蝶振翅欲飞,像极了她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态。
七妹妹,她弯唇,声音像掺了蜜的刀,你可知你娘为何被活活打死
我攥紧袖中小兔儿灯,竹篾扎得掌心发痛。
因为她蠢,妄想用一支破簪子换你嫡出身份。
下一瞬,她抬手,掌心贴上我后背——那力道轻得像掸雪,却足够让我脚下一滑。
风在耳边炸开,像千万只鸦雀同时振翅。
腰间的小兔儿灯被崖壁枯枝划破,薄绵纸嗤啦裂开,火舌窜进衣领,烫得颈侧皮肉滋啦一声卷起焦糊味。姜府家规第七条:庶女在外不得高声。所以我连一声尖叫都咽回喉咙,只剩血腥味在齿缝间蔓延。
坠落时,我看见漫天烟火。
一簇金菊迎霜在我头顶绽开,火星溅到我的睫毛上,烫出细小的水泡。那瞬间我竟不合时宜地想起去年今日,我躲在厨房后门,看嫡姐们放天灯。她们写愿得良人,我写愿得自由。如今看来,真讽刺。
砰——
我砸进崖底,雪沫四溅,像被一只巨掌拍进冰窖。胸腔里最后一口气被震散,耳中嗡鸣,却听见自己肋骨咔嚓一声,像干柴被折断。左臂反折在背后,肘关节凸出一个不可能的弧度。
雪片继续落,很快盖住血腥。我咬破舌尖,铁锈味逼退眩晕。不能死——
娘咽气前塞给我的鎏金海棠簪还在怀里,那不仅是遗物,更是钥匙,能开姜府祠堂密室的钥匙。主母惦记了十年,我若死了,她明日就会把簪子融成金镯子戴在她女儿腕上。
我拖着断臂往前爬,每寸雪地上拖出一道猩红。指尖忽然触到温热——
不是篝火,是人皮。
那少年仰面陷在尸堆里,像被折断翅膀的鹤。雪光下,他肤色近乎透明,能看见青紫血管在皮下蜿蜒。唯有一双眼黑得瘆人,像两口深井,井底映着漫天烟火,也映着我满脸血污。
我本该退,却被他腕骨一道殷红胎记钉住——
并蒂莲纹,与我右腕天生那处胎记连枝合瓣,分毫不差。娘说过:并蒂莲,同生同死,是命债。
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染血的手覆在他腕上。
少年指尖动了动,像回光返照的凶兽,忽然扣住我手背。掌心相贴,我才发现他体温高得吓人,仿佛有火炭在皮肤下燃烧。
救……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奇异的冷甜,像雪里渗出的蜜糖,救我,我替你杀光今夜推你下来的人。
我笑了,血沫从唇角溢出:口气不小,先活下来再说。
第二章·拾骨为契
崖底是百年乱葬岗,腐肉与残雪混成黑色泥浆,踩下去咕叽作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抓脚踝。
我折断两根枯枝作夹板,替少年固定扭曲的腿骨。每动一下,他便闷哼一声,齿关却死死咬住我袖口,像怕惊飞最后的救命稻草。
你叫什么名字我撕下裙裾给他包扎,布料被血浸透,冻成冰碴。
……不记得。他睫毛覆着雪粒,颤得像濒死的蝶,只记得有人叫我‘贱种’。
我手下用力,绷带勒进他皮肉,血珠渗出来,滴在雪上绽开小小红梅。
那从今往后,你叫姜厌。厌世、厌人、更厌姜府。
他忽地抬眼,黑眸里掠过极亮的锋芒:姜,是哪个姜
血债累累的那个姜。我答得平静,指腹擦过他锁骨——那里一道旧疤,像被烙铁烫过,隐约是个奴字。
雪越下越大,掩盖了远处搜山的火把。我拖着他钻进半塌的义庄,门板吱呀倒下的瞬间,月光像水银泻地。
这才看清他伤势有多骇人:
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刺破皮肤,白森森地支棱着;右腕脱臼,手腕软绵绵垂成诡异角度;膝盖骨碎成八瓣,小腿以不可能的方式反折。最致命的是后腰一道刀口,皮肉翻卷,深可见脏腑,却诡异地没有大出血——像被什么东西强行止了血。
你吃过什么我按住他脉门,脉象乱得像暴雨打蕉叶。
少年舔了舔干裂的唇,舌尖竟有一丝诡异的蓝:断肠草……混着鹤顶红。
我手一抖。这两种毒药相生相克,一时死不了,却要受万蚁噬骨之痛。能熬过这种痛的人,不是疯子,就是魔鬼。
他忽然抓住我腕子,指尖沾血,在我掌心画了一个扭曲的符号——像莲花,又像骷髅。
生辰八字。
我愣住。
姐姐的生辰八字。他重复,声音轻得像雪落,给我,我就能把命给你。
外头风雪骤停,万籁俱寂。我听见自己心跳擂鼓。
这不是救赎,是交易。
我俯身,贴着他耳廓,一字一句报出八字。少年闭眼,唇角微弯,像完成某种古老契约。
破窗外,最后一朵烟花升空,炸成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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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救赎,其实是引狼。】
【女主快看!他锁骨那截骨头在月光下是透明的!南疆骨蛊实锤!】
【并蒂莲=同命蛊,她救了他,命就绑一起了!】
而我一无所知,只低头替他理顺被血黏住的额发。指尖碰到他眉心时,少年忽然侧头,用牙齿轻轻衔住我指腹。
姐姐,你身上有姜府的味道。
什么味道
……棺材钉的锈味。
他笑了,眼尾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齿尖在我指腹留下一个细小血洞,像盖了个私印。
——后来我才知道,那其实是狼在嗅猎物的血。而狼崽子第一次尝到血味,就永远不会忘。
第三章·回府暗涌
栖霞山到姜府,短短二十里,我走了半生。
马车是租的,板壁漏风,像无数把钝刀子在刮骨头。姜厌躺在我怀里,身上盖着我唯一一件狐裘——那是去年主母赏的恩典,如今被血浸透,针脚处还渗着紫黑色的药渣。
帘外风雪呼啸,吹得车辕上的灯笼噼啪作响。灯笼上写着姜字,一笔一画都像剔骨刀。
我抱紧姜厌,他的呼吸轻得像濒死的雀,每一次起伏都牵动我肋下未愈的伤。
再撑一撑,到了府里就有大夫。
我的声音比雪还冷,却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颤。
姜厌没睁眼,只用指尖在我掌心写了一个字:
疼。
那一笔一划,像刀刻。
姜府正门,朱漆铜钉,平日里只开侧门容庶女出入。
今日却大敞,红灯高挂——原来是嫡姐姜婉仪的及笄礼刚过,府里还留着庆宴的残红。
我扶着姜厌下车,雪地里跪了一地仆妇。她们抬头看见我的狼狈,眼底闪着隐秘的快意:
哟,七小姐捡了条野狗回来。
我挺直脊背,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所有人听见:
栖霞山雪崩,他救我一命。父亲若不见,我便跪死在祠堂门口。
主母身边的赵嬷嬷甩着帕子出来,鼻孔朝天:七小姐好大的口气,一个来路不明的……
话音未落,姜厌忽然在我怀里微微睁眼,黑眸如墨,掠过一丝森冷。
赵嬷嬷的嗓子像被雪噎住,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
姜家祠堂,香火缭绕。
父亲姜仲衡端坐上首,手里转着一串沉香木佛珠,每转一颗,便似在盘算我的死法。
我跪在青石地上,雪水从衣摆渗进膝盖,像无数冰针。
女儿求父亲认他为义子,更名姜宴,入族谱。
我将那支鎏金海棠簪高举过头,此为信物。
簪子在烛光下流转,父亲眼底闪过贪婪——他当然认得,那是先皇御赐,价值连城。
主母却冷笑:一个贱籍不知来路的野种,也配进我姜家门
我叩首,额头撞在青砖上,血顺着眉心滑到唇角,咸腥。
若父亲不允,女儿便一头撞死在这香案前。到时御史台追问,父亲如何交代
我赌他不敢。
果然,佛珠停了。父亲眯眼:可。但须守三约:
一,不得入仕;二,不得继承家业;三,生死由姜府定。
我松了口气,正要谢恩,忽听身后少年沙哑开口:
再加一条。
他不知何时醒了,靠在门框,雪色里像一柄出鞘的刀。
我姜宴此生,只护姜七一人。旁人若欺她——
他指尖微动,祠堂供桌上的青铜香炉咔一声,裂成两半。
香灰四散,像一场小型葬礼。
父亲的脸色终于变了。
第四章·雪夜三十杖
姜宴入府第三日,阖府皆知。
丫鬟们嚼舌根:庶女配野狗,倒也般配。
小厮们赌他活不过冬至:看那副痨鬼相,能挨几顿饿
我充耳不闻,只在偏院收拾出一间漏风的屋子,给他铺最厚的褥子。
夜里,我偷偷去厨房熬药,被管事妈妈逮个正着,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七小姐,您省省吧,老爷说那野种的伤不许请大夫。
我抱着药罐站在雪里,浑身湿透。
忽然,有人从背后给我披上外袍——是姜宴。
他明明连走路都困难,却固执地撑着墙,把唯一一件干衣裳搭在我肩上。
姐姐,药苦,我陪你喝。
腊月初七,姜婉仪生辰。
她命我在雪地里跪足两个时辰,理由是弄坏了及笄礼服的流苏。
那礼服我根本没碰过,可主母一句庶女卑贱,该当受罚,我便成了众矢之的。
雪片落在睫毛上,化成冰渣。
膝盖早已麻木,意识开始飘远。
忽然,一袭黑影挡在我身前——姜宴。
他穿着不合身的粗布青衫,脊背却挺得笔直,像一柄新磨的枪。
是我剪的流苏。
他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围观的仆妇们倒吸凉气,与七小姐无关。
嫡姐的笑僵在脸上:你算什么东西
姜宴垂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阴影:姜府义子,姜宴。
他抬头,眸色黑得骇人,按家规,长姐有错,义兄可代罚。
祠堂前的雪地被火把照得通明。
三十杖,一杖不少。
执杖的是家生子姜福,平日最会捧高踩低。
第一杖落下时,我听见布帛撕裂的声音,接着是皮肉绽开的闷响。
姜宴跪在雪里,双手撑地,指节泛白。
第二杖、第三杖……
血从单衣里渗出来,染红了身下的雪,像一瓣瓣盛开的红梅。
他却一声不吭,只是每挨一杖,便侧头看我一眼,黑眸里竟带着安抚的笑意。
我哭得喘不上气,想扑过去,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
姐姐,别哭。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雪落,疼要记在我身上,别哭。
最后一杖落下时,姜宴的背已血肉模糊。
他却在众目睽睽下,朝我伸出手,指尖沾血,在我掌心画了一个小小的圆。
姐姐,这是月亮。
他笑得像个孩子,你说过,雪夜的月亮最干净。
杖刑后,姜宴被扔回偏院,不许大夫看。
我半夜翻墙进去,借着月光给他上药。
他趴在床上,背脊上的鞭痕纵横交错,像一张撕裂的网。
我手指发抖,药粉撒了一床。
忽然,他侧头,轻轻咬住我耳垂。
姐姐,再哭,我可要心疼了。
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温柔。
我哭得更凶。
他却用额头抵住我,一字一句:
今日三十杖,我记下了。
来日,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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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娇忠犬养成中】
【错,是狼崽子学撒娇。】
【女主快看!他背上的血痕像不像并蒂莲】
【别被迷惑!他刚刚在笑,笑里带刀!】
而我一无所知,只低头替他吹散伤口上的药粉。
少年闭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两弯阴影,像两柄小小的镰刀。
第五章·百花杀局
三月十五,晴光潋滟。
皇城御苑新采的碧桃花一夜全开,风一过,花瓣便像粉雪往人领口里钻。皇后借百花之意,遍请世家闺秀,实则为太子择良娣。
姜府两顶青缃小轿出府。
前头是嫡姐姜婉仪——金丝缀珠翟衣、百蝶穿花云肩,一步三摇,像把珠光宝气都背在身上;
后头是我——月白窄袖短襦,外罩一件半旧青莲色褙子,素得几乎寒酸。
临行前,主母斜睨我:七丫头,今日若敢出半点纰漏,仔细你的皮。
我低眉顺眼,却在袖中捏紧了姜宴昨夜塞给我的小纸包——里面是一粒乌金丸,他说:含在舌下,可解百毒。
百花宴设在濯缨水榭。
十二面鲛绡屏风围成回字,每扇绘一月令花神;正中是太子御座,鎏金蟠龙,双目以黑曜石嵌成,随光线变换,仿佛在盯人。
贵女们按品级落座。
我居末席,面前却摆着一只鎏金鸾尾杯,杯壁浮雕合欢花——这是嫡姐特意为我请来的杯子。
酒过三巡,侍女捧着鎏金合卺壶绕席斟酒。
我垂眸,看见酒液呈诡异的淡粉色,在杯中一圈圈荡出涟漪;再抬眼,正对上嫡姐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指尖在案几上敲三下——那是动手的暗号。
左侧的纨绔世子萧庭,出了名的色中饿鬼,立刻端着杯子踉跄而来:
久闻姜七小姐擅箫,不知可肯与某共饮
酒气喷在我耳后,带着催情香特有的腥甜。
我微笑,指尖在杯沿轻叩,忽地起身:世子抬爱,怎敢不奉
袖袍掠过案几,我借转身之势,已将整杯酒递向嫡姐。
就在姜婉仪被迫抬手接杯的一瞬,异变陡生——
砰!
一道黑影自屏风后掠出,快得像夜枭。
姜宴竟不知何时潜入水榭,玄色侍卫服袖口还沾着草屑。
他连看都不看旁人,径直撞上我手中酒盏。
哗啦——
淡粉色酒液尽数泼在他手背。
只听嗤啦一声细响,雪白皮肤瞬间浮起一串黑泡,像被火舌舔过,又似毒虫噬骨。
黑泡破裂,脓血顺着指缝滴在金砖地上,竟蚀出几个小坑。
满席哗然。
皇后凤目一凛:大胆!
太子攥紧扶手,黑曜石龙眼幽光一闪。
我却僵在原地——那杯酒本该是我喝的。
姜宴抬眼,黑眸里映着我惨白的脸,忽地勾唇:惊扰贵人,卑职该死。
他竟当着众人之面,俯身舔上自己溃烂的手背。
舌尖卷过之处,黑血尽数入口,仿佛那毒对他而言只是甘露。
微臣尝出其中‘媚骨香’、‘牵机’、‘含笑半步癫’三味,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剂量之重,足以令七窍流血而亡。
一句话,杀人诛心。
嫡姐手中的酒盏当啷坠地,酒液溅上她织金裙摆,顷刻蚀出焦黑小洞。
第六章·春宴毒酒
皇后震怒,当场命内侍搜席。
姜婉仪却先一步跪倒,泪盈于睫:臣女方才头晕,故此酒未饮,不知何人竟敢在御前下毒!
她转头看我,眸光阴毒,七妹妹方才欲敬我,莫不是……
我尚未开口,姜宴已截断她的话头:
世子萧庭方才离席,形迹可疑。
他抬手,指尖轻弹,一枚镶玉佩刀当地落在萧庭脚边——正是世子常佩之物,刀柄还沾着粉色酒渍。
萧庭脸色骤变,还未来得及辩驳,太子已冷冷抬手。
侍卫拖人,像拖一条死狗。
宴席不欢而散。
皇后最后一句是:本宫乏了,余下事由镇北督主查办。
镇北督主——正是姜宴的新身份。
夜沉,御苑灯火一盏盏熄灭。
我绕到后山荷塘,想寻姜宴。
却见水面浮着一盏惨白莲花灯,灯芯已灭,灯油将尽。
而萧庭的尸体就伏在灯旁,脸朝下浸在水里,十指死死攥着一只绣鞋——
绣鞋上鸳鸯戏水,鞋尖缀一颗南珠,正是嫡姐今日所穿。
月光照在萧庭脸上,七窍处凝着黑血,像爬出几条细小的蜈蚣。
我喉咙发紧,身后忽有呼吸拂来。
姜宴不知何时已立于我身后,玄衣湿透,发梢滴水。
他抬手,指腹抹过我眼角,声音低而温柔:
姐姐的敌人,本来就该我来杀。
他掌心摊开,赫然是嫡姐那只绣鞋——南珠已被剜出,留下一个血洞。
我盯着那鞋,后背窜起一阵凉意。
你……何时布好的局
从她递给你合卺壶那一刻。
他低头,舌尖舔过手背未愈的伤,毒是我换的,刀是我放的,世子是我按进荷塘的。
至于绣鞋……
他忽然俯身,在我耳畔轻声道:姐姐想让它出现在谁的枕边,它就会出现在谁的枕边。
荷塘风起,吹散血腥。
我望着他月下苍白的脸,第一次清晰意识到——
我亲手从乱葬岗拖回来的,不是狗,是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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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我只是好色,何必送命】
【嫡姐:我下药,他递刀,双向奔赴修罗场!】
【女主:我以为在求生,其实在养蛊。】
而我攥紧袖口,指节泛白。
姜宴却伸手,轻轻掰开我手指,将那颗从绣鞋上剜下来的南珠塞进我掌心。
姐姐,收好了。
这是第一滴血,往后——
还有九十九滴。
第七章·双凤诏
暮春昼长,柳絮吹满金陵。
我跪在姜府正堂,听内侍拉长嗓音唱读圣旨。金漆龙纹卷轴在日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旨意却字字冰锥——
姜氏七女,静容婉仪,性资敏慧,克娴内则,着封为太子侧妃,赐居昭鸾殿,择日完婚。
义子姜宴,救主有功,擢镇北督主,领锦衣卫,赐婚安国公嫡女沈摇光,赏金万两,即刻上任。
两句赐婚,一句送我入东宫,一句推他进侯门。
父亲伏地谢恩,额上汗珠滚落金砖;主母攥着帕子,几乎笑出声——她筹谋多年,终于把我钉死在侧妃的位子上,永世不得翻身。
我垂眸,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嫁衣来不及绣,尚衣局已连夜送来凤尾霞帔,金线织的鸾鸟眼珠用黑曜石嵌成,盯得我背脊发凉。
当夜,我支开窗棂对月绣嫁衣。
针是鎏金九孔,线为并蒂丹丝,每穿过一针,便像给自己上一道锁。
子时更鼓三声,烛影忽地一颤——
嚓。
窗棂被无声推开,冷风卷进一室梨花香。
姜宴翻窗而入,仍着白日那身玄青曳撒,肩头落满薄霜。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柄巨刃横过嫁衣。
姐姐好兴致。
他声音低软,指尖却握着一把银剪——刃薄如蝉翼,上面淬着幽蓝的冷光。
我尚未反应,他已俯身,剪尖挑起我袖口,一寸寸绞碎。
嘶啦——
金丝断裂,鸾鸟眼珠滚落,在青砖上滴溜溜打转,像极了他眼底幽深的漩涡。
姜宴!我低喝,反手去夺剪。
他轻易避开,手臂蛇一般缠住我腰,剪刀抵在我喉间,却并不用力,只轻轻刮过皮肤,带起一串细小战栗。
姐姐想嫁人
热气拂在耳后,像毒蛇信子,先教我如何剜心。
我扬手甩他一巴掌——
啪!
脆响在夜里炸开。
他被打得偏过头,舌尖抵了抵唇角,尝到血味,竟低低笑出声。
我是你妹妹!我颤声。
妹妹
他擒住我手腕,强行按在自己心口。
掌心下,那颗心跳得极重,像被困的兽撞铁笼——
姐姐听好了,这里跳一次,就想杀太子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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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科警报!】【强制爱浓度超标!】
【剪刀play+嫁衣撕裂,我疯了!】【女主:我打的不是脸,是命。】
第八章·锁喉问月
他忽地松手,银剪当啷落地。
下一瞬,天旋地转——我被他打横抱起,压在绣架与嫁衣的碎片上。金丝扎进我背,火辣辣地疼。
姜宴的吻落在锁骨,像烙铁,又像雪崩。
姜宴!我挣动,指尖摸到绣篮里的剪尾,冰得我一颤。
他却先一步扣住我双腕,高举过头顶,用一缕断掉的并蒂丹丝缠住。
丹丝勒进皮肉,红得像要滴血。
姐姐,他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教我识字那天,说‘宴’是安席喜乐。可我如今……只想把喜乐都剜给你。
窗外,一钩下弦月薄如刀。
我透过他肩头,看见自己大红的嫁衣碎了一地,像一滩凝固的血。
更鼓又起,四更。
远处传来巡夜婆子的灯笼光,姜宴这才松开我。
他用指腹抹去我唇角被咬破的血,轻轻点在嫁衣碎片上——
用它做盖头,正好配姐姐的泪。
说罢,他翻窗而去,背影融进夜色,像从未出现过。
我瘫坐在地,手腕上丹丝勒出的红痕肿得发亮。
铜镜里,我云鬓散乱,颈侧一枚紫红吻痕,像枚私印。
次日,尚衣局来取嫁衣,只见一地碎金残红。
内侍吓得跪倒:侧妃娘娘,这……这可是违制!
我抚过那枚吻痕,笑得极淡:原样缝回去,只当鸾鸟泣血,更添祥瑞。
——无人知道,当夜太子在宫中亦收到一道密折:
【镇北督主姜宴,夜闯姜府,毁御赐嫁衣,疑有不臣。】
折角,用血画了一朵小小的并蒂莲。
第九章·喜轿迷途
太子娶侧妃,仪制仅次于正妃。
寅时未到,金陵城九门洞开,百姓跪伏两列。
我凤冠霞帔,由尚仪局女官扶上十六人抬的飞凤花轿。
轿顶以七宝攒成鸾凤,口衔琉璃灯,灯内燃龙涎香——本该是喜气,却熏得我头晕目眩。
帘外鼓乐喧天,我攥紧膝上绣着并蒂莲的帕子。
忽觉轿身微偏,并非向东宫去,而是折向西北。
我掀帘一角,外头风雪扑面,却见抬轿的轿夫换了一色黑衣,袖口绣暗红蝠纹——那是锦衣卫的标记。
心口骤沉。
停轿!我喝道。
外头传来一声轻笑,风雪将那笑声吹得七零八落:新娘子莫急,良人候着呢。
竟是姜宴的声音。
轿子落定,眼前是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
四壁以乌木镶铜,无缝无窗,唯头顶悬一盏鎏金鹤灯,灯火被琉璃罩滤成幽蓝色,照得一切像沉在冰湖底。
空气里浮着冷香,似龙涎,又似血腥,我分辨不清。
盖头被挑开——
不是太子,是姜宴。
他穿太子衮服,九章纹以金线盘龙,本该尊贵无匹,却被他穿出森冷戾气。
冕旒早被他扯下,十二旒白玉珠垂在我脸侧,冰凉。
姐姐,他指尖挑着我下巴,指腹薄茧刮过肌肤,我杀了太子,替你坐天下,可好
嗓音轻得像情人私语,内容却如惊雷。
我惊惧欲逃,身形甫动,腕间一紧——
叮铃——
银链。
四根,分别扣住我双腕双踝。链身细如柳叶,却韧若寒铁,一动便发出细碎铃音。
锁扣上錾着蝇头小字:
左腕——厌枝;右腕——宴郎。
踝上亦如是。
我呼吸骤乱。
姜宴,你疯了
早疯了。
他半跪下来,衮服衣摆铺陈如黑浪,捧起我右脚,俯首吻在踝骨。
唇冰凉,呼吸却滚烫。
双洁姐姐,我守了二十年。
齿尖轻碰银链,声音低哑,今晚你得验货。
第十章·锁链与雪
幽灯之下,银链反光。
我挣动,链铃清脆,像冰珠坠玉盘。
姜宴抬眼,眸中血丝缠绕,如修罗披纱。
别怕。
他掌心覆在我踝侧,拇指摩挲那截突出的踝骨,语气温柔得瘆人,我只是想告诉你——
指尖顺着小腿往上,却停在膝盖,不再逾越。
天下人都可以负你,我不会。
我咬唇,尝到血味。
太子呢
死了。
他答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捻死一只蚁。
亥时一刻,毒酒入喉,如今尸身该在护城河底喂鱼。
他低笑,声音里带着孩童般的雀跃,从今往后,我是太子,你是我唯一的太子妃。
鹤灯忽暗。
姜宴的脸半隐在阴影里,唯薄唇染血般殷红。
姐姐记得吗十岁那年,你在祠堂偷偷给我塞馒头,被主母发现,罚跪雪夜。我隔着窗棂看你,那时就想——
指尖勾住我腕间银链,轻轻一扯,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座祠堂拆了,把你供起来。
后来你教我写字,写‘宴’字,你说‘宴’是安席喜乐,可我偏要它记住——
他俯身,在我锁骨处落下一吻,如烙铁,声音含糊,记住我为你流的每一滴血。
我颤声:你怎知太子必死
我怎会不知
他扬手,鹤灯复亮,灯罩内壁竟映出影像——
护城河底,一具身着衮服的尸体被铁链锁在石兽上,脸朝下,鱼群啃食。
我胃部抽搐。
替身
不,是真太子。
姜宴笑得弯了眼,我亲手灌的毒,亲手推的河。
姐姐,你看,他连挣扎都没来得及。
第十一章·雪落无声
锁链尽头,是一张玄铁榻。
榻上铺着大红鸳鸯锦被,被角却缝着细密银铃,一动便响。
我意识到,这暗室、这银链、这锦被,皆是他精心布下的牢笼。
姜宴……
嘘。
他竖起一指抵在我唇上,垂眸看我,眸底翻涌着近乎病态的温柔。
今夜,我们不谈天下,只谈风月。
他抬手,鹤灯骤灭。
唯余银链在黑暗中轻响,像雪落无声,又像血滴玉阶。
黑暗里,听觉被无限放大。
我听见他衣料摩挲,听见自己心跳如擂,听见锁链细碎的碰撞。
姐姐冷吗
他的声音贴在耳后,带着潮热呼吸。
下一瞬,锦被覆上我肩头,却连带银链一并收紧,铃音乱作。
别动。
他握住我手腕,指尖冰凉,掌心滚烫。
链子是我亲手打的,一环扣一环,扣住你,也扣住我。
黑暗中,他低低笑了一声,像雪崩前最后的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幽灯复起。
姜宴已褪下衮服,只着雪白中衣,心口处赫然一道新伤,血迹浸透衣襟。
他拈起我腕间银链,将那枚刻着厌枝的锁扣抵在自己伤口上。
血珠顺着银链滑下,滴在我掌心,像一朵小小的并蒂莲。
你看,他轻声道,我们的血,天生该在一起。
我怔怔看着掌中血莲,寒意从脊背窜上天灵。
忽有钟声自远而近——
咚——咚——
是皇城丧钟。
姜宴侧耳,笑意加深:瞧,太子薨了。
他俯身,在我额前落下一吻,如羽毛,又如铁烙。
姐姐,从今往后,我是你的良人,也是你的天下。
暗室门开一线,风雪灌入。
有黑衣人跪地:督主,东宫已乱,百官待朝。
姜宴替我掖好被角,银链叮当作响。
等我回来。
他转身,衮服重新披上身,背影在风雪中挺拔如修罗。
门阖上,锁链尽头,唯余我一人,与掌中未干的并蒂血莲。
第十二章·血诏惊变
第三日,天尚未明,金陵城却已被铁蹄踏醒。
锦衣卫提灯如雨,火把蜿蜒似火龙,将姜府照得白昼一般。
我尚在梦中,忽听外头哭喊震天——
奉旨抄家!姜仲衡通敌卖国,即刻锁拿!
破门声、翻箱声、女眷尖叫声,混作一锅沸汤。
我披衣奔出,只见父亲被两名缇骑按跪在雪地里,玄色官服扯破,露出里头苍白中衣。
他抬头看见我,眼里竟不是慌乱,而是诡异的愧疚。
书房大门洞开。
案上,摊着一封密信——
素白澄心笺,笔迹瘦劲,正是我平日最擅长的簪花小楷。
内容,却是以北蛮文字绘制的城防图,与京师兵力布阵。
信尾署名:姜氏七女,厌枝。
我脑中嗡然,耳边响起姜宴那日的话——
姐姐教我写字那日,我便临摹了三千遍。
原来,从那一日起,他已布下今日之局。
正堂变刑堂。
姜宴端坐主位,仍是一袭玄青曳撒,袖口却以金线暗绣蟒纹——那是镇北督主的服制。
他手边,摆着一副血迹未干的拶指夹棍。
父亲十指被夹,老茧破裂,血珠滴在金砖,顷刻凝冰。
信,从何而来姜宴声线温雅,仿佛只是问茶。
父亲惨笑:我若说,从未见过此信,督主可信
姜宴低眉,指尖抚过那枚姜厌枝的落款,像在抚摸情人的眉骨。
信是真的,字是真的。
他抬眼,眸底一片漆黑,那便只剩一种可能——
姜大人,借令爱之手,通敌叛国。
父亲猛地挣动,十指鲜血淋漓:逆子!她是你——
话音未落,姜宴袖中短刃已出鞘。
寒光一闪,父亲左耳齐根而落,血溅三尺。
他痛嚎未出,便被锦衣卫以破布塞口。
我扑过去,却被姜宴单手揽腰,箍在怀里。
姐姐别急,他唇贴着我耳廓,声音温柔得像雪落,还差一点。
兄长姜伯珩被拖上堂时,已不成人形。
他本在边关监军,昨夜被急召回京,途中即遭伏击。
此刻,他右腿齐膝而断,白骨森森,以布条草草扎住。
看见父亲血泊,他目眦欲裂:宴狗!你食姜家之禄——
姜宴微笑,以靴尖挑起兄长下颌。
姜家之禄
我食的,是姐姐的剩饭。
至于你——
短刃翻转,抵在兄长喉结,边关布防图,是你亲手交给北蛮使者的吧
兄长瞳孔骤缩。
下一瞬,刀尖没入喉管。
血喷如泉,溅在我裙角,像开出一朵赤红山茶。
兄长抽搐两下,气绝。
姜宴松手,任尸体倒在父亲脚边。
雪与血交融,凝成诡异粉冰。
第十三章·抱我入血泊
父亲被拖走,母亲哭嚎晕厥。
我僵立原地,像被抽了魂魄。
姜宴却俯身,将我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踏进父亲血泊。
温热血浆浸透绣鞋,黏腻腥甜。
姐姐,他声音轻得像叹息,你看,这就是姜家。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抱着我坐下,血珠顺着他的指尖滴在我手背,烫得我瑟缩。
我崩溃,拔下头上鎏金海棠簪,狠狠朝他喉间刺去——
为什么!
簪尖离他咽喉寸许,他却不动,甚至微微仰颈,露出锁骨。
刺啊。
他握住我手腕,将簪尖缓缓送入自己锁骨下方。
皮肉破开,血珠滚落,像一颗朱砂痣。
再加一道疤,
他低笑,声音里带着疯魔的宠溺,姐姐可解恨
簪尖深入一寸,血流如注。
我却手抖得握不住。
他抚过我发顶,像在安抚炸毛的猫。
恨吧。
恨到骨血里,恨到梦里都是我。
弹幕狂潮:
【疯了疯了!男主以刀逼爱!】
【锁骨血痣,疯批美学巅峰!】
【女主:我刺的不是簪,是命。】
【姜家:全员祭天,疯批上位。】
血泊里,他抱着我,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而我掌心,那封通敌密信被血浸透,字迹晕染成一片漆黑。
仿佛预兆——
姜府百年清誉,就此葬于今日。
第十四章·红烛离魂
八月十五,中秋。
镇北督主大婚,娶的是姜氏七女。
喜堂设在旧督府的演武厅,红绸铺满青砖,刀剑尽数撤去,却遮不住森冷铁锈味。
我着大红蹙金飞凤嫁衣,头顶十二旒珠翠,流苏垂落,挡住半张脸。
姜宴牵我过火盆,掌心温度烫得吓人。
观礼者寥寥,皆是锦衣卫。
他们垂首肃立,腰间绣春刀却未解——像观礼,更像监斩。
三跪九叩,拜天地、拜高堂。
高堂之位,摆的是我母亲牌位与姜家祠堂灵牌,被血染过的白幡在风里猎猎作响。
夫妻对拜——
赞礼官嗓音尖细,尾音却被一阵风撕碎。
我俯身时,泪砸在红毯,晕开深色斑点。
案上,两盏合卺酒。
鎏金鸳鸯杯,杯底各刻一行小篆:
同生、共死。
我袖中暗袋,藏着指甲盖大小的离魂散——无色无味,三息断肠。
交杯时,我指尖轻颤,药粉无声落入姜宴杯中。
他眼也不眨,一饮而尽。
下一瞬,唇角溢出一缕黑血,像墨滴入清水,迅速洇开。
我屏住呼吸。
他却笑了,声音低得只有我能听见:
姐姐,离魂散是我献给你的。
我心口骤冷。
他抬手,掌心里竟滚出一粒朱红丹丸——
解药。
我伸手去夺,他却捏在指间,轻轻一捻——
噗。
丹丸碎成齑粉,从他指缝簌簌落下,像一场血色雪。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黑血顺着他下巴滴在喜服上,金线立时发乌。
第十五章·火狱骤起
窗外,夜穹深蓝。
忽有铜锣急响——
走水了!
西北角火光冲天,映得喜堂一片猩红。
安国公府死士破窗而入,黑衣蒙面,喝道:
救夫人!
我掀裙奔逃,珠翠散落一地。
火舌卷着桐油味,舔过红绸,发出哔啵脆响。
身后,姜宴未追,只立在喜堂中央,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像修罗戴了假面。
我冲出回廊,夜风穿肩而过——
嗖!
一箭破空,自后贯入我左肩。
剧痛炸开,我踉跄回头。
十步之外,姜宴执弓。
弓弦犹在颤,箭羽雪白,刻着我闺名枝枝。
他红着眼,声音被火声撕得破碎:
姐姐,你敢离开我一步,我便杀光天下人给你陪葬。
箭矢贯穿肩胛,血顺着箭杆滴落,在红毯上绽开小小一朵赤莲。
我疼得眼前发黑,却仍看清——
他手指沾血,在自己心口重重按下,与我伤口重合。
同生、共死。
他低笑,像疯子念咒,你选哪一个
火越烧越近,喜堂大梁发出断裂前的呻吟。
死士再次逼近,姜宴却抬手,锦衣卫自暗处涌出,刀光如雪。
血与火交织,尖叫与刀刃共鸣。
我终是体力不支,跪倒。
姜宴缓步而来,每一步都踩碎火舌。
他蹲身,指腹蘸我肩上血,在自己唇畔一抹——
甜的。
弹幕如潮:
【火场修罗场!疯批美学杀疯了!】
【箭刻闺名,强制爱天花板!】
【女主:我逃,他追,我插翅难飞。】
【安国公府:我们只是劫狱,却被塞了满嘴狗粮。】
火光映在他瞳孔,像两簇永不熄灭的业火。
他俯身抱起我,箭杆仍在颤。
姐姐,疼吗
疼。
可更疼的是——
我知道,从今夜起,我再无金蝉脱壳的可能。
喜堂在身后轰然倒塌。
灰烬里,唯余那对同生共死的鸳鸯杯,被烧得扭曲,却仍紧紧相依。
第十六章·雪夜奔三皇子
腊月初三,玄武门外的雪厚得没过脚踝。
我披麻戴孝,怀里抱着太子灵位,一步一叩,血迹沿宫道蜿蜒。
三皇子李昭立于城楼,狐裘紫貂,指尖把玩鎏金手炉,眼里却有野狼般的绿光。
皇嫂孤身前来,所求何事
我抬首,雪落睫上,声音沙哑却决绝:只求借兵三万,斩佞臣,扶正统。
正统——是他最想听的词。
李昭微笑,俯身以指腹抹我唇角血迹:皇嫂可知,求人需付利息
当夜,我被软禁在昭阳偏殿。
案上摆着一只鎏金小盒,盒里是三粒哑蝉丸。
七日之内,让姜宴服下。李昭以扇柄挑起我下巴,事成,虎符归你;事败——
他指尖掠过我的颈动脉,皇嫂便去陪先太子吧。
药丸通体漆黑,内裹蝉蜕,在灯火下透出诡异纹理。
我合上盒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
螳螂捕蝉,谁是黄雀
第七日,我着素衣回宫。
皇城门洞开,御道铺红毡,百官跪迎——却迎的是姜宴。
他端坐龙椅,冕旒垂十二旒白玉珠,一袭玄底金龙衮服,衬得面庞冷白。
怀里抱着一个襁褓,襁褓鲜红,似一团火。
我瞳孔骤缩——那是嫡姐姜婉仪昨日刚诞下的皇太孙。
婴儿面色青紫,颈间一道乌紫指痕,显然已断气多时。
姜宴以指尖逗弄孩子冰凉的脸颊,像在逗一只布偶。
姐姐回来了
他抬眼,笑意温雅,正好,替我瞧瞧这孩子——像不像先太子
内侍高捧丹漆龙盘,盘中一卷雪浪纸,血迹斑斑。
姜宴以沾血的指尖展开,声音朗朗:
先皇遗诏——太子无德,早夭无嗣,着镇北督主姜宴即皇帝位,钦此。
血迹沿诏书蜿蜒,像一条活的小蛇。
我冷笑出声,声音在空殿回荡:遗诏是我亲手伪造,你竟当真
殿内百官哗然。
姜宴却低低一笑,眼底泛起血丝:姐姐骗我
他缓步走下丹陛,每一步都踩碎一声心跳。
那就骗我一辈子,不许停。
第十七章·锁喉之约
姜宴俯身,以额头抵我额头,呼吸交缠。
你以为,三皇子为何肯借兵
他袖中落出一物——正是那只鎏金小盒,盒盖已开,里头只剩两粒药丸。
哑蝉丸我失声。
不,是哑蝉丸的解药。
姜宴以指腹摩挲我颈侧脉搏,声音温柔得像刀,李昭让你毒哑我,我让他再也开不了口。
殿外传来铁链拖地声,三皇子被锦衣卫押入——
他嘴角溃烂,血流不止,只能发出嗬嗬气音。
原来真正服下哑药的,是他。
姜宴牵着我手,引我坐上丹陛。
龙椅扶手冰凉,我指尖却触到一道湿漉漉的凹陷——
那是他方才抱婴孩时,孩子颈血沿衮服滴落,渗入雕龙金漆,凝成血洼。
他以指尖蘸血,在我掌心画下一朵并蒂莲。
姐姐,你瞧,
他声音低哑,却带着孩童般的雀跃,真龙血,开真花。
我抬眼,铜镜里映出两人影子——
他玄衣如夜,我素衣似雪,掌心血莲妖冶,像一幅颠倒的阴阳图。
忽有风入殿,吹得冕旒乱撞。
姜宴以手覆我喉,指尖微收,却并不用力。
最后一次机会。
他眼里燃着两簇幽火,姐姐若想走,此刻便掐死我。
我指尖微颤,终究垂下。
他低笑,俯首在我颈侧落下一吻,像烙铁,又像雪。
那就骗我一辈子,
骗到我死,骗到我骨血化灰。
【弹幕狂潮】
【三皇子:我只是想当皇帝,却被毒成哑巴!】
【女主:我造的假诏,成了真皇登基】
【姜宴:姐姐骗我太好了,终于有理由锁她一辈子!】
【血诏+死婴+锁喉名场面,疯批美学封神!】
第十八章·金丝囚凤
亥正,宫门落锁。
凤仪殿深处,灯火幽红。金丝楠木的双生棺横陈在寝殿中央,棺长七尺,以整块千年楠木掏凿,外壁缠枝并蒂莲纹,花心嵌夜明珠,夜里望去,像一具发光的骸骨。
我被锁链扣在棺侧,链长五步,足够我走到妆台,却永远走不到殿门。
姜宴每晚戌末至卯初,必躺进棺里,把我抱在他胸口。
姐姐,你听,他指尖敲棺壁,回声低沉,楠木百年不朽,我们的骨血会融在一起,谁也分不开。
我蜷在他怀里,闻到棺木深处渗出的龙涎与血腥味——那是他白日杀人后,未及换下的衮服味道。
三皇子虽哑,残党犹存。
我借孕身在御花园跌倒,引姜宴震怒;又以血帕为信,暗递三皇子旧部。
十月十五夜,叛军三千,自东华门杀入。
火光冲天,金瓦映红。
我挺着假孕高隆的腰腹,立在凤仪宫阶前。
姜宴匆匆赶来,玄甲未卸,肩头箭羽犹颤。
我微笑,匕首藏于袖,刀尖对准他心口。
他伸手想抱我,我顺势将匕首送入——
噗嗤一声,血喷在我假孕枕上,温热黏腻。
匕首没至柄。
姜宴却低头,指腹擦过我颤抖的唇,声音温柔得像情人低语:姐姐,你刺偏了。
他握住我手腕,往里再送三分。
刀尖穿过肋骨缝隙,擦着心包而过——
这里,他引我指尖按在跳动的心上,才是心。
我指尖触到滚烫的血,眼泪夺眶而出。
他却笑,唇色因失血而艳,别哭,孩子还在你肚子里。
假的。我颤声。
我知道。
他俯身,血沿着他下颌滴在我高隆的腰腹,可我是真的想和你有个孩子。
第十九章·双生同穴
叛军已至殿外。
姜宴反手拔出心口匕首,鲜血溅在金丝楠棺,像给并蒂莲点上朱砂。
他抱着我踏入棺中,棺盖半阖,只留一线火光。
外头喊杀、箭雨、金铁交击,全被楠木隔成沉闷回响。
我听见自己心跳与他的,几乎同频。
姐姐,再信我一次。
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我唇上,腥甜。
我鬼使神差地舔去。
下一瞬,棺外轰然巨响——火药炸毁偏殿,叛军与锦衣卫同归于尽。
火光透过棺缝,映出他苍白的脸,像修罗披了菩萨皮。
火灭,天光微熹。
凤仪宫半边焦黑,金丝楠棺却完好,因外壁涂了防火药脂。
棺盖被推开,姜宴抱我而出,玄甲染血,胸口刀伤已结痂。
锦衣卫跪了一地,奉上金漆龙匣。
匣内,是皇帝昨夜急就的禅位诏:
元懿皇后,贞静仁慧,今以国母之尊,辅新帝宴……
我怔住——原来这场火拼,是他借刀杀人,也是逼宫禅位。
我成了太后,他成了皇帝。
双生棺,成了龙床。
当夜,旧链被斩,新链却更细——以赤金掺玄铁,内嵌机关,钥匙在他颈骨里。
他亲手把凤印塞进我掌心,十指相扣。
姐姐,天下是你的,我也是。
我却摸到他心跳处,那道疤仍在渗血。
疼吗
疼。
他低头吻我指尖,疼才记得住。
我闭上眼,泪落在他伤口。
火场外,残雪未消,新雪又覆。
金丝楠棺静静横陈,像一座未完的坟。
而我们,已在坟里拜了第二次天地。
第二十章·冷宫血月
玄武门外,掖庭最北。
废殿连檐,枯井生苔,风穿残瓦,如妇人夜哭。
我被囚的第三十七天,殿门吱呀开了一线。
不是送馊饭的嬷嬷,是姜宴。
一身玄狐大氅,怀捧鎏金手炉,靴底不染尘。
月光照进来,我看见他胸口衣襟暗红——不是龙纹,是血。
他蹲身,拂去我膝上碎叶。
姐姐瘦了。
声音低柔,像在心疼一只冻雀。
我侧头,腕上锁链哗啦,铁环磨出的痂已化脓。
滚。
好,我滚。
他竟真的起身,却反手阖门,落了重锁。
下一瞬,冷烛点燃。
我这才看清,殿中多了一口檀木箱——
箱里,整整齐齐,摆着匕首、玉碗、止血药,以及一面铜镜。
镜边刻着我小字:枝枝。
第二夜,子时。
他褪下大氅,只穿中衣。
匕首薄如柳叶,刃口映着烛火,像一弯冷月。
姐姐,孩子今日乖不乖
他指腹轻按我微隆的小腹,掌心滚烫。
三月身孕,脉象却弱,太医说是惊惧失养。
于是,他带来自己的药方。
刀尖抵在左胸,第三肋间隙。
他连眉头都没皱,手腕一松——
噗。
血珠溅在我裙裾,像雪中红梅。
玉碗接血,殷红温热。
我咬唇别过脸,却被他捏住下颌,迫我直视。
看看,是我的心。
匕首微挑,一片薄如蝉翼的心尖肉落在碗底,尚自轻跳。
每日三钱,兑蜜做羹,安胎。
他声音温柔得像哄孩子。
我终是忍不住,伏地干呕。
他却用沾血指尖,轻拭我唇角。
别吐,孩子要饿。
第四夜,冷宫失火。
我惊醒,却见他抱我跃上屋脊。
风割面如刀,脚下火舌舔瓦,他却稳稳当当。
姐姐别怕,是我放的火。
我怒极,抡拳砸他胸口。
他闷哼,伤口崩裂,血浸透我指缝。
旧殿太冷,换个暖的地方。
我低头,看见他胸前旧疤未愈,又添新伤,纵横交错,像一幅血织的棋盘。
第二十一章·剜心为聘
火后,我们迁入永巷最深处的霁月轩。
轩外重兵,轩内无窗,只留一盏琉璃灯,昼夜不熄。
姜宴用血在心口写下一行小字:
枝枝母子安,吾心可剜。
字迹鲜红,随心跳起伏,像活的一般。
每日寅末,他准时推门。
匕首、玉碗、蜜水,一样不少。
我拒食,他便含一口心血,渡我唇舌。
苦腥与蜜甜交缠,我咬破他舌尖,血味更浓。
他却笑,眼底漾开涟漪。
姐姐,疼要一起疼,甜才能一起甜。
第五十日,孩子在腹中第一次踢我。
我怔住,泪湿衣襟。
姜宴半跪,把耳朵贴在我腹上,指尖颤抖。
他在骂我。
骂什么
骂爹爹让娘亲受苦。
他抬头,眸中血丝如蛛网。
再给我一月,我把江山削平了给你当产床。
第二十二章·霜刃与吻
冬至夜,大雪封宫。
我腹痛如绞,血染裙摆。
稳婆被挡在霁月轩外,哭喊声被风雪撕碎。
姜宴抱我入怀,匕首抵在自己心口,这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深。
姐姐,再取一次,保孩子。
我抓住刀柄,泪凝成冰。
够了!
我嘶声,你要我欠你多少命才够
他却吻住我颤抖的唇,血腥味蔓延。
疯子只爱疯子。
孩子落地,啼哭微弱。
我却再无力气,意识涣散。
姜宴割腕,以血为墨,在我掌心写下最后一行字:
吾心剜尽,唯余枝枝。
我这才看清——
匕首的刃口,早已卷钝,每一次取血,他都先以刀背割自己,再用心头血喂我。
那三道最深的疤,是他亲手剜出的枝字。
雪停,霁月轩外红梅初绽。
我抱着襁褓,立于回廊。
姜宴倚栏而立,胸口缠着白帛,血迹透出来,像一朵不肯凋零的梅。
姐姐,孩子取名了吗
我垂眸,指腹抚过孩子眉心一点朱砂——
那是他爹剜心时溅上的血,再也擦不掉。
叫雪生。
雪中生,血中养,一生偿一命。
他笑了,眼里落进新雪,亮得可怕。
好,雪生。
往后,他每长一岁,我便剜心一次,给他做生辰礼。
我抬手,第一次主动捧住他的脸。
疯子。
嗯,只疯给你看。
雪落无声,霁月轩灯火长明。
冷宫深处,一株红梅破雪而出,花瓣上凝着血珠。
像我们——
在疯魔里,相依为命。
第二十三章·火生
亥时三刻,北风卷雪。
冷宫深处,破瓦被风掀得哗啦作响。我蜷在板床上,痛得指节发白——羊水破了,比预产期早了一旬。
接生嬷嬷早被姜宴遣散,唯余一盏油灯、一床血褥,和窗外越积越厚的雪。
第一声婴啼划破夜时,火舌也舔上了窗棂。
走水了——
嘶哑的喊声被风撕碎。
我撑起半身,剪断脐带,用牙咬断打结。小小的孩子贴在我胸口,浑身血污,哭声却清脆。
火浪眨眼卷至屋脊。
我撕下湿重的被褥,裹住婴孩,赤足踩过碎瓷与雪水,撞开摇摇欲坠的殿门。
扑面而来的,是灼人的热风与焦木味,像一头张口的巨兽。
凤仪宫外,雪与火交织成炼狱。
姜宴披发立于丹陛之下,玄甲未束,只一件素袍,被火光映得猩红。
他手执长剑,剑尖挑着一串正在融化的冰凌——那是昨夜我亲手挂的辟邪风铃,如今成了他的火把。
锦衣卫与宫人跪了一地,却被他一句谁敢近前一步,便以逆谋论斩钉在原地。
雪片落在他睫毛上,转瞬蒸成白汽。
他抬眼,目光穿过火海,直直落在我脸上:
姐姐,你选天下,还是选我
声音不高,却压过风吼与梁木爆裂。
我抱紧孩子,掌心滚烫。
婴孩在我怀里挣动,像一团软红的炭。
火舌已卷至廊柱,木梁发出垂死的呻吟。
姜宴向我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朝上,指尖被火光照得近乎透明。
我低头,看怀中小脸——
眉心一点朱砂痣,与他爹一样。
对不起。
我轻声哄拍,却在下一瞬,以被褥作襁褓,把孩子高高抛向他。
姜宴瞳孔骤缩,本能地收剑,双手接住。
就在那一瞬,我转身冲入火海。
烈焰舔上裙角,像无数只手撕扯。
我听见姜宴撕心裂肺的吼声,听见婴孩骤然拔高的啼哭,听见自己心跳——
比鼓声更烈,比雪更冷。
我选我自己。
第二十四章·雪血
火舌吞没我的一瞬,脚下砖板忽然塌陷。
我坠入一条冰凉暗渠——是早年废弃的龙池水沟,直通外城河。
冰冷的水淹没口鼻,火与血被瞬间封喉。
暗渠尽头,一盏青灯摇曳。
黑衣人扯我上岸,割断燃烧的衣摆,将一颗药丸塞入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是姜宴曾给我过的假死丹——三息闭脉,七息断息,一炷香后复苏。
我吐出黑血,哑声问:他安排的
黑衣人只递上一物——
半截被火烤焦的玉佩,上刻厌枝。
背面,新添一道裂痕,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再睁眼,已是三日后。
雪庐简陋,窗外寒梅怒放。
铜镜里,我面色惨白,左臂缠满纱布——火场坠渠时,被断梁擦过,留下蜿蜒如蛇的疤。
桌上压着一封血书:
吾女乳名阿霁,暂寄雪庐。
母若归,带她看遍江山;
母不归,我教她弑父。
字迹凌厉,末端却洇开一滴圆血,像极了他滴在我锁骨上的那枚朱砂。
【女主没死!是假死局!】
【姜宴:老婆跳火,我接娃,顺便灭个皇城!】
【火场抛娃——史上最硬核逃生】
【阿霁:出生第一天,父母双BE不,是双疯批!】
雪庐外,黑衣人摘下面罩,竟是昔日冷宫小太监阿苦。
他递来包袱:
督主吩咐,娘娘若想回宫,随时;若想远走,天下皆可去得。
包袱里,一张人皮面具,薄如蝉翼;
一册空白圣旨,只盖玉玺;
以及,一枚小小的火漆印——
印纹:并蒂莲,莲心穿孔,正是凤仪宫焚毁的梁木残灰凝成。
我抚过火漆,指腹微烫。
火海逃生,雪夜新生。
故事未完,天下未平。
而我与姜宴,一人在火里,一人在雪中,隔着灰烬与血,遥遥对望。
第二十五章·江南雪
三年后的江南,四月杏花微雨。
小镇唤作浮玉,因水多桥多,晨昏皆似染墨。
我化名沈听雪,在巷尾设一间蒙学,白日教稚童读《千字文》,夜里挑灯抄《女则》换柴米。
街坊只道我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却不知我夜夜梦回火海——凤仪宫焚火那夜,我亲手把女儿抛向姜宴,转身跃入烈焰。
今夜格外闷热。
雨停后,蛙声四起。
我吹熄油灯,却听门扉轻响。
一个小童探头:先生,有人送了幅画给您。
竹纸卷轴,边角焦黄,似被火烤过。
我展开,指尖骤冷——
画中女子赤足踏火,怀抱襁褓婴孩,背后披发男子仗剑而立。
女子眉眼,与我一般无二;婴孩眉心一点朱砂;男子虽只剪影,我却一眼认出是姜宴。
落款小楷:
吾妻枝枝。——姜宴
墨迹未干,犹带血腥气。
我攥画奔至桥头。
月色如水,柳丝拂面。
远处,青石巷口立着一人。
他着素衣,发已全白,雪色与衣混为一体,唯胸口一道蜈蚣般的疤,自锁骨蜿蜒至腰,在月光下紫得发黑。
左手牵一女童,三岁模样,软发垂肩,腕间一枚并蒂莲胎记,与我出生便带的,同枝同瓣。
女童抬头,奶音软糯:娘亲
我心口炸裂。
姜宴俯身替她拭泪,声音低却清晰:阿霁,叫先生。
阿霁
我乳名枝枝,他竟将女儿取作霁——
雪霁天晴,我当年与他并肩看雪时随口说的两个字。
第二十六章·刃边吻
我后退半步,拔下髻上桃木簪。
簪尾磨得尖利,是我在小镇夜里防身之用。
月光下,一点寒芒抵住他喉结。
再靠近一步,我杀你一次。
他微笑,掌心包住我握簪的手,指节瘦削,腕骨嶙峋。
能死在姐姐手里,也算善终。
指腹却轻轻摩挲我脉门,像在安抚一只炸毛的猫。
簪尖划破他颈侧,血珠滚落,滴在阿霁发顶。
孩子浑然不怕,伸手摸那血,又怯怯递给我。
娘亲,爹爹疼。
我手指微颤。
姜宴却道:姐姐,你听——
夜风里,传来更鼓三声,他声音低哑:
我把天下杀了。皇城、龙椅、玉玺,都埋进凤仪宫灰烬。
如今只剩我们母女,你要我生,我便生;要我死,便把命给你。
桥洞阴影里,忽有黑影晃动。
是昔日锦衣卫旧部,如今卸甲归田,仍唤他督主。
一排木箱无声抬上桥头,箱盖半开——
里头没有刀剑,只有成卷银票、地契、以及一摞泛黄的画卷。
最上一卷,是我旧年在冷宫画的残荷。
他竟一直带在身边。
第二十七章·生死契
我抬眸,他眼底血丝织网,却盛着整片江南月色。
姐姐,三年前你跳入火海,我便跟着跳了。
可惜水渠太窄,只容得下你,我便在外头捡了半条命。
如今命还你,连同这江山余烬。
他单膝跪,从怀里取出一物——
半截被火烤焦的玉佩,正是我当日抛给他的厌枝。
玉佩裂痕里嵌着金丝,是他亲手以金缮补合。
碎玉重圆,缺处便是归途。
簪尖终究垂下。
我听见自己嗓音哑得不像话:阿霁的胎记,为何与我相连
他抬手,指腹轻抚女儿腕间莲纹,声音低柔:
我取你当年火场落发,以血为引,刺于她腕。
她是你骨中骨,血中血。
你若不认她,她便活不成。
我指尖一颤,桃木簪坠入桥下河水,涟漪无声。
阿霁扑进我怀里,软暖一团。
姜宴站在三步外,白发映着月色,像一株被雪压折的枯梅。
我抬手,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的疤——指尖所到之处,旧伤滚烫。
姜宴,我声音发抖,你若再骗我一次……
他微笑,掌心覆上我手背,带着薄茧的指腹写下两个字:
同穴。
桥下河水潺潺,带走三年血火,也带走那支桃木簪。
远处,鸡鸣初起,小镇灯火一盏盏亮起。
世间再无帝后,只有两个疯子,牵着一个小小疯子,隐入江南烟雨。
第二十八章·棺中真相(大结局)
春尽,杨花满城。
官道无尘,一乘青帘小车直入旧都。
我抱阿霁坐于车内,她腕间并蒂莲胎记被日光照得血色透亮。
姜宴披素衣,白发用乌木簪松松挽起,胸口旧疤在薄衫下若隐若现。
城门无人拦,御道无鼓声——旧宫已空,新朝无帝,天下像被一只巨手抹去姓名。
我们径直去皇城最深处。
那间曾囚我三年的凤仪殿,如今只余焦梁与半扇残门。
殿后,一架金丝楠棺静静横陈。
棺盖厚三寸,雕并蒂莲,花心嵌着七颗夜明珠——是我当年亲手画的样子。
姜宴抬手,棺钉嘭嘭弹出。
尘埃浮动,像一场迟到的雪。
棺内铺白绫,绫上并置两具骸骨:
左:男子,骨骼长大,喉骨处插一支鎏金海棠簪——簪尾折断,是我十五岁生辰送父亲的礼物。
右:少年,骨骼清瘦,左腕骨断成三截,却与我右腕骨十指相扣;指骨间缠着一缕红线,线色褪成暗褐,却仍能辨出当年我亲手系的同心。
我呼吸骤停。
姜宴俯身,指尖拂过少年骸骨的眉心,声音轻得像怕惊碎尘埃:
姐姐,这才是我。
第二十九章·旧年雪夜
七年前,乱葬岗。
少年姜宴被丢在雪里三日三夜,早已冻成冰塑。
一位游方制骨师路过,以秘药淬骨、银丝缝魂,将他炼成活死人——
需以契主之血续脉,以契主之情续命。
而我,就是那个契主。
那日我伸手救他,指尖划破他腕间冰皮,血珠滚入我伤口。
红线自此生根。
每回我恨他,心头血便逆流一丝;每回我念他,白骨便增一分温度。
他,是靠我的爱恨存活的人偶。
海棠簪下压着一张残绢。
血迹淋漓,是父亲绝笔:
吾女厌枝,簪为钥匙,可启姜氏密库。
当年通敌信,实乃吾手书,欲嫁祸于你母。
姜氏满门,死有余辜。
唯愿此簪,与吾骨同葬。
簪尾沾着暗褐色血,竟是父亲当年自裁时,以簪封喉。
我跪在棺前,泪砸在父骨上,啪嗒作响。
原来我一生所恨,所求,皆是一场空。
姜宴撩开自己衣襟。
胸口那道陈年箭疤,此刻透出森森白骨。
姐姐,你看。
他握我的手,按在他第三根肋骨——
骨缝间嵌着一颗小小铜铃,铃舌早断,却以红线系住。
你每哭一次,铃响一次。
如今,它哑了。
铜铃被取出,在他掌心碎成齑粉。
与此同时,他唇色迅速灰败,像雪遇初阳。
第三十章·同穴
我抱住少年骸骨,泪如雨下。
姜宴,我从未爱过你。
他跪坐对面,指尖抚过骸骨与我交扣的指骨,声音低得只剩气音:
那就恨我。
恨到骨血里,也算同穴。
话音落,他眼睫轻颤,最后一缕呼吸化作白雾,散在残阳里。
金丝楠棺重新阖上。
这一次,我亲手钉入七颗棺钉。
钉尾刻字:
枝枝生,宴郎死;
枝枝死,宴郎生。
生生死死,永不解。
我将阿霁抱来,让她把掌心贴在棺壁。
女童腕间胎记微微发烫,像回应棺内红线。
娘,爹爹睡了吗
嗯,他睡着了。
我低头吻她发顶,泪落在楠木,渗进并蒂莲纹。
宫墙外,暮鼓晨钟,再无帝王。
只有风过旧檐,吹起当年火场残灰,像一场迟到的雪。
【弹幕终章】
【全员祭天,唯余母女】
【疯批原来真的是死人】
【红线锁魂,楠木封心】
【大结局:不是BE,是HE——地狱的HE】
【枝枝:我恨你,恨到同穴】
后来,我守着两座坟,一座埋他,一座埋我。
夜里风起,总有少年声音在耳边:
姐姐,来世我不做疯子,你可否……再骗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