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将钻戒甩在我脸上:他家资产上亿,你拿什么比
我摸着脸上被划出的血痕,想起三年前她重病在床,我卖血才凑够手术费。
如今她攀上市里顶级豪门的继承人,迫不及待逼我离婚。
我笑着签下离婚协议:祝你嫁入豪门,永享富贵。
转身却找到豪门继承人的私生子哥哥,递上他弟弟挪用百亿公款的证据。
寿宴那夜,辉煌大厅灯光骤暗,继承人挪用公款的证据被投满整墙。
他父亲当场吐血昏厥,私生子哥哥在股东拥簇中宣布接管集团。
妻子尖叫着扑向沦为弃子的情人,却被保镖粗暴推开。
次日新闻头条:林氏集团一夜易主,继承人林骁涉嫌重大经济犯罪被立案调查。
咖啡厅里,她跪在我脚边哭求:我知道错了……
我俯身轻语:你当年卖血的钱,记得还我。
冰冷坚硬的物件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我颧骨上。
啪嗒一声脆响,那玩意儿弹落在我脚边的廉价瓷砖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是一枚戒指。硕大的钻石在头顶惨白节能灯管下,切割出无数道冰冷刺眼的光,像淬了毒的针,密密扎进我眼底。
钻戒的棱角在我颧骨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火辣辣的划痕,一丝温热顺着皮肤缓缓渗开。我甚至闻到了自己皮肤被划开那瞬间,极其微弱的、类似铁锈的味道。
看见没王莉的声音尖利得如同用指甲刮过玻璃,每一个字都带着淬毒的得意,林骁送的!他家资产上亿,你拿什么比你拿什么比啊,陈默
她站在我面前,不再是那个蜷缩在出租屋冰冷小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攥着我的手虚弱地说默哥,我怕的女人。眼前的女人,妆容精致得像一张毫无瑕疵的面具,新做的指甲是某种昂贵的、泛着珠光的粉色,细长锋利,正点着我。她身上那股浓烈到发腻的香水味,霸道地驱赶着这间狭窄出租屋里原本属于家的所有气息——那点残留的饭菜味,那点廉价洗衣粉的清香,此刻都像被这香水掐住了喉咙,奄奄一息。
香水味底下,还顽固地飘散着一丝陌生的、清冽又昂贵的男士古龙水余韵。这味道像条冰冷的蛇,钻进我的鼻腔,缠绕着我的神经。
我的视线从地上那枚刺眼的钻戒移开,抬起手,指腹轻轻按上颧骨那道细微的伤口。指尖传来温热的湿意,是血。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却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锈死的锁。
三年前那个冬天,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王莉躺在病床上,薄薄的被子盖着她瘦削的身体,露在外面的手背插着针头,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她的脸是灰败的,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看着我的眼睛,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光亮,里面盛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我的依赖。
默哥…医药费…怎么办她的声音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力气。
我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挤出笑容,喉咙却堵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别瞎操心,有我呢,砸锅卖铁也给你治好!
砸锅卖铁那点破锅烂铁值几个钱。我跑了所有能借钱的地方,亲戚、朋友、老板…看够了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听够了或推脱或敷衍的说辞。最后,是城市角落那间灯光昏暗、散发着消毒水和陈旧血腥味的小诊所。卷起袖子,看着粗大的针头扎进自己胳膊的血管里,暗红的血液被塑料管贪婪地抽走,流入那个冰冷的血袋。身体的温度仿佛也随着血液一起流失,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眩晕感。换来的那叠皱巴巴的钞票,带着一种奇异的、属于我自己的铁锈味,沉甸甸地塞满了我的口袋。那是我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把那叠沾着我体温和血气的钱,一张一张,仔细地数好,交到医院收费处那个面无表情的窗口。护士冰冷的手指划过钱币,发出哗啦的轻响。那声音,至今还在我脑子里回荡。
那枚铂金素圈戒指,就是用卖血后剩下的一点钱买的。很轻,很薄,几乎没有分量。当时给她戴上时,她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手指微微颤抖,那眼神里的光,亮得惊人。她说:默哥,我们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如今,那枚素圈,连同我们之间所有的卑微、挣扎和仅存的那点暖意,被她像丢垃圾一样,和这枚价值不菲的钻戒一起,狠狠砸在了这冰冷的地板上。
巨大的荒谬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又忍不住想放声大笑。我喉咙里真的滚出了一声短促、干涩的呵音,像石子投入深井,空洞得吓人。
这笑声显然激怒了王莉。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破耳膜:你笑什么陈默!你有什么资格笑看看你这副样子!看看这破地方!她涂着昂贵指甲油的手指用力地戳点着四周——斑驳脱落的墙皮,吱呀作响的旧木桌,洗得发白的廉价窗帘,我跟着你,受够了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林骁能给我的,你十辈子都给不起!离婚!马上签字!
她猛地从她那个崭新的、印着巨大奢侈品Logo的手袋里,粗暴地扯出几页纸,狠狠地拍在面前唯一还算平整的旧木桌上。纸张拍击桌面的声音,响亮又干脆。
离婚协议书几个加粗的黑体字,张牙舞爪地刺进我眼里。下面,她娟秀却透着决绝的名字,已经签好了。
我垂下眼,目光在那份协议书上停留了几秒。纸页的边缘被她捏得有些发皱。空气里,她身上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香水味,混合着地上钻戒折射出的冰冷光芒,还有颧骨上那道细微伤口传来的持续刺痛,形成一种奇异的、令人作呕的混合物。
我抬起头,看向她那张写满了不耐和势利的脸。很奇怪,心脏的位置没有预想中的撕裂般的痛楚,反而像被塞进了一块巨大的、冰冷的铁砣,沉甸甸的,压得所有感觉都麻木了。
我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僵硬得像一个劣质的面具。我甚至伸手,拿起桌上那支她准备好的廉价签字笔。笔杆冰凉。我的手指很稳,没有一丝颤抖,在那份宣判我过去三年是个彻头彻尾笑话的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默。
两个字,写得异常清晰、平稳,力透纸背。
我把笔轻轻放下,发出轻微的嗒声。然后,我抬起头,迎上她错愕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心虚的目光,脸上那个僵硬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清晰地回荡在狭窄的出租屋里:
祝你嫁入豪门,永享富贵。
说完,我不再看她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不再看地上那两枚讽刺并置的戒指,更不去管颧骨上那微不足道的伤口。我转身,脊背挺得笔直,拉开那扇吱呀作响、油漆剥落的旧防盗门。
外面楼道里浑浊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灰尘和潮湿霉烂的气息,反而比屋里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好闻得多。我迈步走了出去,反手将门在身后轻轻带上。
砰。
一声轻响。
隔绝了那个曾被我视为整个世界,如今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刺骨寒冷的牢笼。楼道里感应灯应声而灭,黑暗瞬间温柔地拥抱了我。
出租屋的铁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隔绝了屋内那令人作呕的香水味和王莉最后一丝残留的、扭曲的影像。
楼道里的黑暗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没顶。我靠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墙壁上,后背传来的坚硬触感和寒意,奇异地让我狂跳的心脏和翻涌的血液一点点沉静下来。颧骨上那道被钻戒划出的细小伤口,依旧传来丝丝缕缕、针扎似的刺痛,每一次细微的抽痛,都精准地唤醒了卖血诊所里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刺鼻气味,还有医院收费窗口,护士冰冷手指划过那叠沾着我体温钞票的哗啦声。
永享富贵
我无声地咧了咧嘴,黑暗中,这个笑容必定扭曲而狰狞。冰冷的铁砣依旧沉甸甸地压在胸腔里,但麻木之下,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正缓慢而坚定地滋生出来,像深埋地底的毒藤,带着致命的尖刺,开始无声地蔓延。
林骁。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无声滚动,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市里顶级豪门林氏集团的太子爷。年轻、英俊,挥金如土,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金龟婿,也是无数男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力撼动的存在。他的照片经常出现在本地财经杂志的封面,搂着不同的漂亮女伴,笑容张扬跋扈,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家的后花园。
王莉攀上的,就是这样一座金光闪闪、高不可攀的山峰。而我,在她眼里,不过是山脚下微不足道、随时可以一脚踢开的尘埃。
尘埃
我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黑暗中,我的眼神却一点点聚焦,燃起两点幽冷的火焰。尘埃落进巨兽的眼睛里,也能让它痛不欲生。林骁林氏那金光闪闪的山峰,内部难道真是铁板一块豪门深似海,最不缺的,就是暗流、礁石和……伺机而动的鲨鱼。
接下来的日子,我成了这座城市阴影里最沉默的猎手。白天,我依旧是那个在物流公司仓库里挥汗如雨、扛着沉重包裹穿梭于货架之间的装卸工陈默,汗水浸透廉价的工装,灰尘沾满脸颊。工头粗鲁的呵斥,同事疲惫的抱怨,都成了我最好的掩护。
只有深夜,当出租屋窗外最后一点城市的喧嚣也沉寂下去,我才真正活过来。廉价笔记本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键盘的敲击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林骁。这个名字是搜索的核心。
我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鬣狗,疯狂地挖掘着网络上一切与他、与林氏集团相关的碎片信息。财经新闻里语焉不详的业绩报告,花边小报捕风捉影的绯闻八卦,甚至是一些早已沉底的本地论坛旧帖……所有看似无用的信息碎片,都被我贪婪地收集、整理、归类。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发酸,但我毫不在意。我的指尖划过冰冷的触控板,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文字,一张张图片。林骁在游艇派对上左拥右抱的照片,他名下某个新注册的空壳公司信息,林氏集团近两年几笔流向模糊的大额投资……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碰撞、组合、推演。
线索如同蛛网,看似杂乱,却隐隐指向一个方向——林骁远非表面那般光鲜。他挥霍无度的生活,他那些明显超出个人财力支撑的投资,背后必然有着巨大的资金漏洞。这漏洞在哪里如何填补最大的可能,就是林氏集团这棵参天大树本身!他极有可能在利用职务之便,疯狂地抽取着这棵大树的血液!
这个推断让我指尖冰凉,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奋。但这只是推断。我需要证据,需要能一击毙命、将林骁彻底钉死的铁证!这证据,必然藏在林氏集团最核心、守卫最森严的地方。
一个名字,如同幽灵,开始在我收集到的庞杂信息碎片中频繁闪现——林珩。
关于他的信息少得可怜,几乎被刻意抹去。仅有的一点线索拼凑起来:他是林骁同父异母的兄长,一个不被承认、被家族放逐到权力边缘的私生子。他在集团内部挂着一个无足轻重的虚职,像一件被遗忘在角落、蒙尘的旧家具。
一个被刻意遗忘、被深深伤害的私生子哥哥……一个光芒万丈、夺走一切的弟弟……豪门恩怨,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带着血泪的剧本。
林珩!我眼中幽冷的火焰猛地一跳。这或许就是那把能撬动林氏帝国基石的钥匙!一个被剥夺了继承权、对林骁乃至整个林家都充满怨恨的潜在盟友!
找到他!
这个念头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脑海。然而,林珩如同人间蒸发,他的住所、行踪,被保护得比林骁本人还要隐秘。那些公开信息里留下的联系方式,打过去永远是冰冷的忙音或礼貌却疏离的自动应答。
时间一天天过去,工头骂我搬货时心不在焉,差点砸了脚。仓库里弥漫着尘土和汗水混合的闷热气味,几乎令人窒息。就在我几乎要被焦躁吞噬时,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出现了。
那天傍晚,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物流公司后门,在街角一个烟熏火燎、油腻腻的快餐摊前,点了一份最便宜的炒面。几个穿着附近高档小区物业制服的清洁工,正围坐在旁边油腻的小桌旁,一边扒拉着盒饭,一边抱怨。
……妈的,B区那栋顶层复式,业主脾气真他妈怪!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灌了口劣质白酒,骂骂咧咧,垃圾必须每天下午五点前放门口,晚一分钟都不行!还他妈指定要用那种死贵的黑色加厚垃圾袋!老子昨天换了个牌子,差点被那管家骂死!
B区顶层复式另一个瘦子剔着牙,你说那个几乎没人住的业主好像姓…林对,林什么珩的神神秘秘的,从来没见过人,就一个管家加俩保镖,规矩多得要命!他那垃圾,啧啧,连碎纸都专门用粉碎机打得稀碎才扔,搞得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国家机密似的!
林珩!粉碎的垃圾!
我拿着一次性筷子的手猛地一顿,几根面条滑落回油腻的塑料餐盒里。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擂动,撞击着肋骨。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成形。
第二天凌晨四点,城市还在沉睡,路灯的光晕在薄雾中显得朦胧而孤寂。我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沾着些油污的深蓝色工装,戴着一顶压得很低的鸭舌帽,帽檐的阴影完全遮住了我的上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推着一辆从旧货市场淘来的、锈迹斑斑的清洁三轮车,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我像一个真正的城市清道夫,熟稔地避开主干道的监控,穿梭在富人区迷宫般幽静的后巷。高档小区的后门,是另一个世界。巨大的、分类严明的垃圾箱散发着隔夜腐败的酸馊气,与不远处精美别墅里飘出的咖啡和烤面包香气诡异交织。
我的目标明确:那个指定使用黑色加厚垃圾袋的垃圾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冰冷的晨雾打湿了我的外套,黏腻地贴在皮肤上。终于,在指针堪堪指向五点整的时候,一扇厚重的、不起眼的合金后门被无声推开。一个穿着笔挺制服、面无表情的男佣推着一个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的纯黑色加厚垃圾袋走了出来,动作刻板得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标注着不可回收的巨大垃圾箱旁,将那个沉甸甸的黑色袋子丢了进去,转身,锁门,消失,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安静得如同鬼魅。
垃圾箱里腐败的气味浓烈得几乎令人作呕。我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膜里轰响。我迅速靠近那个巨大的绿色垃圾箱,冰冷粗糙的金属边缘硌着我的小臂。我毫不犹豫地探身进去,强忍着翻腾的胃液,双手精准地抓住了那个崭新的、沉甸甸的黑色袋子。它比想象中更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冷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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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被迅速拖出,丢进我的破旧三轮车。我用几块预先准备好的、同样散发着霉味的旧油毡布将它盖得严严实实。车轮碾过潮湿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死寂的黎明里显得格外刺耳。我推着车,低着头,尽可能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这片沉睡的奢华之地,如同一个偷窃了时光秘密的幽灵。
回到我那间狭小、散发着霉味的出租屋,锁好门。窗帘拉得密不透光,只有台灯昏黄的光晕照亮书桌一角。我戴上厚实的橡胶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却依旧无法完全掩盖底层腐败气息的黑色垃圾袋。
里面是大量被专业粉碎机处理过的、细如雪花的纸屑,几乎无法辨认任何字迹。还有一些被精心剪碎的名片、揉成团的便签纸、废弃的打印墨盒……清理得极其专业、彻底。
我的心一点点下沉。难道白费功夫
就在近乎绝望,准备放弃这堆垃圾时,我的手指在冰冷滑腻的碎纸屑底部,触碰到了一点异样的坚硬。我拨开覆盖在上面的雪片般的碎屑,一个冰冷的、金属质感的物件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小巧的、银灰色的U盘。它静静地躺在碎纸的海洋里,像一颗被遗落的深海珍珠,又像一枚淬毒的暗器。
我小心翼翼地捏起它,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U盘接口处,沾染着一点极其微小的、深蓝色的墨迹,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这绝不是意外沾染!我立刻扑到电脑前,将U盘插进接口。指示灯幽幽地亮起,发出微弱的绿光。
硬盘读取的轻微嗡鸣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要求输入密码。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尝试了几个简单的组合,毫无悬念地失败。
深蓝色的墨迹……我死死盯着U盘接口处那点微不足道的污渍。蓝色…深蓝…深海蓝林氏集团总部的主题色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我尝试着输入林氏集团总部的门牌号,失败。输入林氏创立年份,失败。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下。密码究竟是什么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目光扫过桌角一张我收集的旧财经报纸的复印件,上面是林氏集团创始人林正雄年轻时的照片,意气风发,背景是他发家的第一个小工厂,工厂门牌号清晰可见——一个早已废弃、无人记得的地址。
我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颤抖着手指,将那一串早已被城市发展抹去的旧门牌号码,输入了密码框。
敲下回车键。
屏幕闪烁了一下。
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没有名字,只有冰冷的日期编号。我点开最新的一个文件夹。刹那间,无数个文档和电子表格图标密密麻麻地铺满了整个屏幕!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指尖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点开了其中一个标注着海外项目资金流的加密Excel表格。
密密麻麻的数字,如同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间冲垮了我的视线。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像最精密的探针,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账目间飞速扫描、心算。
一笔,两笔,三笔……
巨大的资金缺口如同狰狞的伤疤,清晰地呈现在眼前。这些名义上投入海外地产项目的巨额资金,在复杂的跨国空壳公司掩护下,经过眼花缭乱的流转,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者,极其诡异地流向了几个与林骁个人关联密切的离岸账户!涉及的金额庞大到令人头晕目眩,仅仅是这一个表格里短时间内被挪用的数字,后面那一长串的0,就足以买下市中心最繁华的整条金融街!
这还只是一个文件!一个项目!
狂喜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我的四肢百骸,冲得我头皮发麻,几乎要忍不住嘶吼出声。证据!这就是能彻底埋葬林骁,甚至撼动整个林氏帝国的铁证!冰冷而致命!
我猛地靠回吱呀作响的旧椅子背,大口喘息着,胸腔剧烈起伏。昏黄的灯光下,我盯着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足以引发金融海啸的数字,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颧骨上那道早已结痂的细小伤痕,在灯光下显出一道暗红的印记。
U盘冰冷的金属外壳,紧紧贴着我汗湿的掌心。
一周后的傍晚,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浸染了整个城市。空气潮湿闷热,酝酿着一场迟来的暴雨。
城西,一片早已被时代遗忘的老工业区。巨大的废弃厂房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沉默地矗立在昏暗中,锈迹斑斑的铁架刺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里弥漫着铁锈、陈年机油和雨水浸泡垃圾的混合气味,刺鼻而荒凉。
我按照对方提供的、如同密码般复杂曲折的路线,最终停在了一座巨大废弃冷库的阴影里。这里远离路灯,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只有远处高架桥上偶尔掠过的车灯,像鬼魅的眼睛,短暂地扫过这片死寂之地。
约定的时间一分不差。
两道刺目的雪白灯柱毫无征兆地撕裂黑暗,由远及近,引擎低沉的咆哮在空旷的废弃厂区回荡,带着一种压迫性的力量。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如同移动堡垒般的凯雷德SUV碾过坑洼的水泥路面,稳稳地停在我面前十米开外。强烈的车灯像舞台追光,将我完全笼罩,刺得我下意识眯起了眼。
车门无声地滑开。先下来的是两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如同铁塔般的保镖。他们戴着耳麦,眼神锐利如鹰隼,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四周的黑暗,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他们的存在感如同冰冷的铁壁,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然后,一个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的男人,才从后座弯腰钻了出来。他站直身体,身形高大,肩膀宽阔,却并不显得魁梧笨拙,反而有种蓄势待发的精悍。路灯的微光吝啬地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梁很高,下颌线条冷硬得像用刀削斧劈而成。他没有看我,只是微微仰头,深吸了一口这废弃之地浑浊的空气,仿佛在品味某种陈年的苦涩。
他指间夹着一支雪茄,暗红的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如同蛰伏野兽危险的眼眸。空气里,昂贵的烟草香气混合着皮革和防锈油的味道,形成一种奇特的、充满张力的气息。
他这才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精准地投向我。那眼神深邃、冰冷,带着一种长期居于高位和深藏不露的审视,没有轻蔑,没有好奇,只有一种评估猎物价值的冷静。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那目光穿透昏黄的灯光和浓稠的黑暗,落在我身上。废弃厂区的冷风卷起地上的沙尘,扑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质感。凯雷德引擎低沉的怠速声,保镖沉默的注视,还有那雪茄燃烧的细微滋滋声,构成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背景音。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任何情绪,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只激起微不可查的涟漪:陈默
他准确无误地叫出了我的名字。
是我。
我的声音在空旷中响起,同样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他微微颔首,指间的雪茄又亮了一下。他没有问你找我什么事,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仿佛早已洞悉一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拿出筹码。空气里的烟草味似乎更浓了。
我迎着那双深不见底、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眼睛,没有任何犹豫,从怀里贴身的内袋中,掏出了那个冰凉的、承载着林氏帝国核心秘密的银灰色U盘。我的动作很稳,手臂伸得笔直,U盘在昏暗中泛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U盘稳稳地托在掌心,递向他所在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
林珩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瞬间聚焦在我掌心那枚小小的U盘上。他脸上那层如同面具般的平静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纹。夹着雪茄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暗红的火星随之猛地一亮,在昏暗中划出一道刺眼的轨迹。
他身后的一个保镖立刻上前一步,动作迅捷而无声,像一道黑色的影子。他戴着战术手套的手伸过来,小心地取走了我掌心的U盘。那保镖的目光锐利如刀,快速扫过U盘接口处那点几乎难以察觉的深蓝色墨渍,又极其隐蔽地瞥了一眼林珩。
林珩没有动,他的视线依旧牢牢锁在保镖手中的U盘上,仿佛那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或是一枚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铁锈、机油和他雪茄烟气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浓重粘稠。他缓缓地、几乎微不可查地向我点了点头,那动作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感。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却仿佛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和铁锈味,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气中:
够不够埋了林骁
这句话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贯穿了这片废弃厂区的黑暗。他不是在问U盘里的内容,而是在问我的决心,问这份礼物的分量。
我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绝对称不上笑容的冰冷弧度。我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寒冰的子弹,精准地射向目标:
够不够,林少看了便知。
我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直直地刺入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不够,我再加一把土。
我微微停顿了一瞬,让这无声的威胁在冰冷的空气中发酵。然后,我补上了最后一句,如同在烈火上浇下一瓢滚油:
寿宴,是个好日子。林老董事长,也该醒醒了。
寿宴…
林珩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如同呓语。他指间那支雪茄的暗红火星,在浓稠的黑暗中猛地爆亮了一瞬,像垂死野兽回光返照的凶光。那光芒映亮了他深陷的眼窝,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冰冷的评估,而是一种被压抑了太久、终于嗅到血腥味的、近乎狂暴的渴望和刻骨的怨毒!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极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深潭般的死寂。他抬起手,将雪茄凑到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浓白的烟雾喷涌而出,瞬间模糊了他冷硬的面部轮廓,也掩盖了那眼底一闪而过的狰狞。
烟雾在昏黄的灯光和深沉的夜色中扭曲、升腾,像一场无声的祭奠,又像一场进攻前的狼烟。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朝身后那个拿着U盘的保镖偏了一下头。
动作微小得几乎无法察觉。
保镖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无声而迅捷地拉开凯雷德厚重的车门,躬身钻了进去。
林珩最后看了我一眼。隔着尚未散尽的烟雾,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最深的漩涡,里面有审视,有评估,有冰冷的算计,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扭曲的谢意快得让人抓不住。随即,他掐灭了手中那支价值不菲的雪茄,猩红的火星在潮湿的水泥地上被他的鞋尖狠狠碾灭,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留下一小片焦黑的痕迹。
他弯腰,高大的身影无声地没入凯雷德宽敞的后座。车门合拢,发出沉闷而坚实的砰声,如同关上了一座移动的堡垒。
引擎的低吼陡然变得凶猛,两道刺目的雪白光柱如同巨兽苏醒的眼睛,猛地调转方向。轮胎粗暴地摩擦过坑洼的水泥地,卷起一阵呛人的烟尘。庞大的黑色车身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加速,如同离弦的黑色箭矢,一头扎进厂区外更深的黑暗之中,只留下引擎的咆哮声在废弃的钢铁骨架间久久回荡。
浓重的尾气和轮胎摩擦的焦糊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铁锈和机油的陈腐气息,令人作呕。
我站在原地,直到那两盏猩红的尾灯彻底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如同被黑暗巨口吞噬。废弃厂区重新被浓稠的死寂和黑暗彻底吞没。只有冷风穿过空洞的厂房,发出呜咽般的呼啸。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颧骨上那道早已结痂、只剩下一条暗红细线的伤痕。粗糙的指腹下,那微小的凸起带着一种顽固的存在感。
寿宴
我的嘴角,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无声地、一点一点向上勾起。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种淬毒的期待。
快了。
三天后,傍晚。林氏庄园。
暮色尚未完全褪尽,但整个庄园已然化作一片璀璨夺目的光之海洋。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坠落人间的星辰,从宴会厅高耸的穹顶倾泻而下,将每一个角落都照耀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光滑如镜的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光影,流淌着一种近乎虚幻的奢华。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槟的醉人气泡、顶级雪茄的醇厚木香、名贵女士香水交织的馥郁芬芳,还有从长条餐桌上源源不断端出的珍馐美馔散发的、令人垂涎的温热香气——黑松露、鱼子酱、和牛、空运的深海鱼生……一切都极尽考究,堆砌着令人咋舌的财富。
这里是林氏帝国的核心,是林正雄这位商业传奇的七十大寿庆典现场。政商名流,云集于此,每一个名字都足以在本地掀起波澜。男人们低声交谈,笑容矜持,女人们珠光宝气,巧笑嫣然,构成一幅流动的浮世绘。
我站在宴会厅最边缘、靠近巨大落地窗的阴影里。身上是租来的、并不十分合体的黑色礼服,像一层借来的皮,紧紧束缚着我。手中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廉价起泡酒,气泡早已散尽,只剩下一点温吞的甜腻。我的目光,如同最冷静的探针,穿透这浮华喧嚣的光影,精准地锁定着场中的两个焦点。
林骁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星辰。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价格抵得上普通人一套房的银灰色礼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英俊的脸上洋溢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未来掌舵人的自信与张扬。他正被一群谄媚的宾客簇拥着,如同众星拱月。他意气风发地举起酒杯,接受着潮水般的恭维和祝福,俨然已是林氏帝国新一代的无冕之王。
而王莉,此刻就紧紧依偎在林骁身侧。她穿着一身艳光四射、缀满碎钻的曳地长裙,深V的设计将她精心保养的脖颈和锁骨展露无遗。脸上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每一根睫毛都卷翘得恰到好处,嘴唇是当下最流行的浆果色,饱满欲滴。她微微侧着头,看向林骁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爱慕、崇拜和一种终于攀上高枝、得偿所愿的巨大满足感。她像一株终于找到最肥沃土壤的菟丝花,贪婪地吸收着林骁身上散发的光芒和周围艳羡的目光,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近乎眩晕的幸福之中。
偶尔,她的目光会状似无意地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新晋女主人的优越感。当她的视线掠过我这个阴暗角落时,没有丝毫停留,就像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或者一根碍眼的柱子。那眼神里,只有彻底的漠视,如同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涂着昂贵浆果色唇膏的嘴角,甚至在她转过头,向林骁献上一个更甜腻的笑容时,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过去的鄙夷和彻底的告别。
很好。
我低头,轻轻晃了晃杯中早已死气沉沉的廉价酒液,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空洞的轻响。指尖在口袋里那个冰冷的、一次性匿名手机外壳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宴会的气氛在悠扬的弦乐四重奏烘托下,逐渐推向高潮。
终于,当那位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林正雄老先生,在林骁和王莉一左一右的殷勤搀扶下,红光满面地登上宴会厅正前方那座铺着猩红天鹅绒的小型舞台时,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传奇人物身上。
林正雄笑容和煦,接过侍者递来的香槟,清了清嗓子,准备发表寿宴致辞。林骁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微微挺直了背脊,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恭谨又自豪的笑容,准备迎接父亲即将到来的、可能包含重要讯息的讲话。
王莉站在林骁身边,距离舞台中心仅有一步之遥。她微微仰着头,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和荣光,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作为林家未来女主人,接受整个城市顶礼膜拜的场景。
就在林正雄开口说出第一个字的前一秒。
宴会厅里,那流淌着舒缓乐音的顶级音响系统,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极其刺耳、令人牙酸的电流尖啸!
滋——嘎!!!
这声音如同魔鬼的利爪,瞬间撕裂了所有优雅的伪装!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脸上露出痛苦和惊愕的表情。音乐戛然而止。
紧接着,更为骇人的一幕发生了!
宴会厅正前方,那面原本用来播放寿星老照片和祝福语、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高清LED屏幕,猛地闪烁了几下,画面瞬间扭曲、碎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
下一秒,所有的扭曲和雪花消失,整个屏幕被一份无比清晰、无比巨大的电子文件彻底占据!
文件顶端的标题,是加粗的、血淋淋的黑体字——
【林氏集团内部审计异常报告(绝密)】
下面的内容,如同冰冷的瀑布,轰然倾泻而下,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球和神经!
项目名称:
星海城(海外)地产开发项目
资金拨付记录:
-
202X年X月X日:集团拨款
USD
1.2亿

离岸账户A
(Sunrise
Holdings
Ltd.)
-
202X年X月X日:离岸账户A

离岸账户B
(Horizon
Investments
Inc.)
USD
1.18亿
-
202X年X月X日:离岸账户B

个人账户(账户名:Lin
Xiao)
USD
1.15亿
-
...
实际项目支出(截止审计日):
USD
0.28亿
资金缺口:
USD
0.92亿
项目名称:
南湾港物流中心
资金异常:
-
设备采购合同(供应商:宏达机械)金额虚高,差额
USD
0.35亿
-
差额资金流向:宏达机械

空壳公司C

海外赌场账户

最终受益人:Lin
Xiao
...
涉及总负责人:林骁
初步估算涉案金额:USD
1.8亿+
审计意见:存在重大职务侵占、挪用公款嫌疑,建议立即启动内部调查并移交司法机关。
冰冷、精确的数字,赤裸裸的转账路径,触目惊心的资金缺口,还有最后那行加粗的、如同死刑判决的建议移交司法机关!
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前一秒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如同被按下了彻底的删除键。所有人的动作都凝固了,脸上的笑容僵死在嘴角,眼神里只剩下极致的震惊、茫然和难以置信。时间仿佛被冻结,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只有屏幕上那些冰冷刺目的文字和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人的视网膜上!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两秒钟。
呃啊——!
一声痛苦至极、如同野兽濒死的闷哼陡然响起!舞台中央,红光满面的林正雄老先生,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变得如同死人般灰败!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瞪着那巨大的、仿佛在滴血的屏幕,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他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如同破旧的风箱。
爸!
林骁脸上的血色也瞬间褪尽,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扭曲成了极致的惊恐!他下意识地想去扶父亲。
然而,就在林正雄身体剧烈一晃,眼看就要栽倒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深灰色的身影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以惊人的速度从舞台侧后方的人群中猛冲出来!是林珩!他精准地、几乎是粗暴地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林骁,双臂稳稳地、有力地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林正雄!
父亲!
林珩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担忧,响彻死寂的大厅,快!叫医生!快!
他的动作迅捷而有力,扶住林正雄的同时,目光却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被推得一个踉跄、脸色惨白如鬼的林骁。那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兄弟情谊只有毫不掩饰的、如同看待垃圾般的冰冷和厌恶!仿佛在说:看看你干的好事!
林骁被那眼神刺得一哆嗦,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反应过来,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面容扭曲,声嘶力竭地朝着台下混乱的人群、朝着后台的方向疯狂咆哮:
关掉!关掉它!谁他妈干的!保安!保安!给我查!把电闸拉了!快啊!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慌和愤怒而完全变了调,尖利得刺耳,在死寂的大厅里疯狂回荡。他像疯了一样指着那面巨大的、如同审判之眼的屏幕,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然而,太迟了。
就在林骁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那巨大的屏幕画面再次切换!
这一次,不再是枯燥的账目表格。
而是林骁!
画面被精准地切割成数个分屏。
一个分屏里,林骁正搂着一个衣着暴露、媚眼如丝的金发女郎,在灯光迷离的赌场VIP包厢里,将一大摞筹码狂笑着推上赌桌!筹码砸在绿色绒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另一个分屏,是林骁醉眼朦胧,在一艘豪华游艇的甲板上,对着手机屏幕语无伦次地吼叫:……钱钱算什么!老子有的是!挪点公款怎么了老头子半截入土了,林氏迟早是老子的!……什么风险谁敢查老子查就是找死!
还有一个分屏,赫然是几份伪造的、签着他林骁大名的合同文件特写!上面涉及的金额,正是屏幕上那份审计报告里消失的数字!
铁证如山!每一帧画面,每一句狂言,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所有宾客的心头!
轰——!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之后,宴会厅彻底炸开了锅!
惊呼声、尖叫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如同海啸般轰然爆发!所有人都在指着屏幕,指着舞台上如同小丑般咆哮的林骁,脸上充满了鄙夷、震惊、幸灾乐祸!闪光灯开始疯狂闪烁,嗅觉敏锐的记者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拼命往前挤。
天啊!是真的!
挪用公款!还赌钱玩女人!
林氏要完了!
林正雄吐血了!
快拍!快拍下来!
一片混乱的声浪中,一个凄厉到变调的女声如同淬毒的匕首,猛地刺破喧嚣:
不——!!!
是王莉!
她像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瞬间僵直!脸上那精心描绘的、属于未来豪门女主人的幸福红晕,在零点几秒内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死人般的惨白和绝望!她涂着昂贵浆果色唇膏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林骁那副赌场狂徒的丑态和那些伪造的签名,又猛地转向舞台上那个脸色灰败、被林珩扶着、如同风中残烛的老人,最后,她的目光死死钉在了林骁身上!
那眼神,不再是爱慕和崇拜,而是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最肮脏的垃圾!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厌恶和被欺骗的滔天愤怒!
她精心编织、梦寐以求的豪门美梦,就在这短短的几十秒内,在她眼前被那巨大的屏幕彻底撕碎、践踏成了齑粉!
假的!都是假的!林骁!你骗我!!
王莉彻底崩溃了,她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精心打理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半张扭曲的脸。她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自己穿着行动不便的曳地长裙和高跟鞋,猛地推开身边惊呆的宾客,跌跌撞撞地朝着舞台上那个失魂落魄、还在徒劳嘶吼的林骁扑了过去!
林骁!你这个骗子!混蛋!把我的戒指还给我!把我的……啊——!
她的哭嚎和咒骂戛然而止!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林骁那身昂贵礼服的瞬间,两个如同铁塔般的保镖,如同鬼魅般无声地横移一步,精准地挡在了她和林骁之间。其中一个保镖面无表情,只是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大手,毫不留情地、如同驱赶一只令人厌烦的苍蝇般,猛地一挥!
砰!
一声闷响。
王莉纤细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推开!她脚下一个趔趄,那双价值不菲的镶钻高跟鞋根本无法承受这粗暴的力量,鞋跟咔嚓一声断裂!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一个被扯断了线的破败木偶,狼狈不堪地、重重地摔倒在冰冷坚硬的黑金花大理石舞台上!
咚!
沉闷的撞击声清晰可闻。
她精心盘起的发髻彻底散开,昂贵的礼服被撕裂了一道口子,沾满了灰尘和酒渍。她趴在那里,浑身颤抖,精心描绘的妆容被眼泪和鼻涕糊得一塌糊涂,像个被丢弃在泥泞中的残破玩偶。她徒劳地抬起头,望向林骁的方向,眼神空洞而绝望,里面最后一丝光芒也彻底熄灭了。
而林骁,甚至没有低头看她一眼。他的全部心神,都已经被那巨大的屏幕和台下如同看猴戏般的鄙夷目光彻底吞噬,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疯狂。
林珩扶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嘴角甚至溢出一丝暗红血沫的林正雄,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大仇得报的、冰冷的火焰一闪而逝。他沉稳地指挥着赶来的医生和心腹:快!送董事长去医院!封锁现场!无关人员,请立刻离开!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混乱的场面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开始被强行控制。几个林珩明显的心腹高管和股东,迅速围拢到他身边,低声而急促地交换着意见,眼神复杂地瞥向失魂落魄的林骁。
大局已定。
我站在落地窗的阴影里,杯中那点温吞的廉价起泡酒,不知何时已被我饮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一种奇异的畅快。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次性手机按键冰冷的触感。
窗玻璃清晰地倒映着身后那片狼藉的舞台:如同死狗般趴在地上无声抽泣的王莉,失魂落魄、被保镖隔离在角落如同囚徒的林骁,被担架匆匆抬走的林正雄,还有被众人簇拥、俨然已是新核心的林珩……
一场辉煌至极的寿宴,一场精心策划的葬礼。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幕人间悲喜剧,如同一个冷静的看客。最后,视线在王莉那身沾满污渍、如同破抹布般的昂贵礼服上停留了一瞬。
然后,我转过身,将空酒杯随意地放在身旁一个无人注意的矮几上。
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悦耳、如同谢幕钟声的轻响。
我没有再看身后那片狼藉一眼,迈开脚步,从容地穿过依旧混乱、窃窃私语的人群,走向灯火辉煌的出口。身后那片奢华的喧嚣与崩溃的哭嚎,迅速被厚重的大门隔绝,如同隔开两个世界。
庄园外,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面而来,吹散了宴会厅里残留的奢靡气息,也吹拂着我颧骨上那道早已愈合、只留下浅浅印记的伤痕。
很轻,很凉。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亮,穿透城市高楼间的缝隙,泼洒在喧嚣的街道上。
街角那间熟悉的连锁咖啡店里,廉价的速溶咖啡香气混合着烤面包的黄油味,在空气里弥漫。我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最便宜的美式,深褐色的液体在白色纸杯里微微晃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像一块巨大的屏幕,清晰地映照着外面车水马龙的繁忙世界,也映照着店内的一切。
电视悬挂在角落,音量开得不小。早间新闻女主播字正腔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清晰地盖过了咖啡机研磨豆子的嗡鸣和顾客的低语:
……昨夜,本市龙头企业林氏集团突发巨震!在集团创始人林正雄先生的七十寿宴上,惊爆其继承人林骁涉嫌重大经济犯罪!据现场流出的资料及初步调查显示,林骁在担任集团要职期间,涉嫌利用职务便利,通过复杂的空壳公司网络及离岸账户,非法挪用、侵占集团巨额资金,初步涉案金额可能高达数十亿!林正雄先生在寿宴现场突发急病,已被紧急送医,目前情况不明。林氏集团股价于今日开盘即遭遇恐慌性抛售,一路暴跌,目前已触发熔断机制,暂时停牌。集团董事会已发布紧急公告,宣布由林珩先生临时代理董事长及总裁职务,并表示将全力配合有关部门调查,追究相关责任人……
屏幕上配合着滚动播放的,是昨夜寿宴混乱现场的模糊视频截图:巨大的LED屏幕、林正雄被扶下台的瞬间、林骁惊恐扭曲的脸、以及王莉摔倒在舞台上的狼狈身影……虽然打了马赛克,但那身标志性的礼服和身形,熟悉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新闻的声音在小小的咖啡店里回荡,周围的顾客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电视,脸上露出或惊讶、或了然、或幸灾乐祸的表情,低声议论起来。
就在这时,咖啡店的门被猛地推开,门上的铃铛发出一串急促刺耳的乱响。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是王莉。
仅仅一夜之间,她像是被彻底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身上不再是那件价值不菲的礼服,换上了一套皱巴巴、明显不合身的廉价运动服,像是临时从哪个地摊买来的。头发油腻而凌乱,胡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惨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布满猩红的血丝,眼皮浮肿得像是两个桃子。她的嘴唇干裂起皮,甚至有几处渗着血丝。
她像个幽灵,目光空洞地在店里扫视了一圈,当她的视线捕捉到坐在窗边的我时,那空洞的眼神里瞬间爆发出一种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近乎疯狂的亮光!
她踉跄着,不顾一切地朝我这边扑过来,脚下那双廉价的平底拖鞋发出啪嗒啪嗒的急促声响,引得店里其他顾客纷纷侧目。
陈默!陈默!!
她扑到我的桌边,声音嘶哑干裂,带着哭腔和极度的惊恐。她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异样的目光,膝盖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我脚边的廉价瓷砖地上!
瓷砖冰冷坚硬,撞击声沉闷。
陈默!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她抬起头,那张曾经精心描画、如今却憔悴不堪、涕泪横流的脸完全暴露在清晨的光线下。眼泪混着鼻涕肆无忌惮地流淌,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几道污痕。她的身体因为哭泣和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像一片寒风中的枯叶。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抓住我的裤脚,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都是我的错!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瞎了眼!
她的哭喊声嘶力竭,充满了绝望的哀求,林骁那个混蛋!他骗了我!他毁了我!陈默,只有你能帮我了!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你帮帮我…求你了…
她的声音哽咽,语无伦次,卑微到了尘埃里。那双曾经写满势利和炫耀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哀求,如同濒死的动物。她紧紧抓住我的裤脚,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店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充满了惊讶、探究,甚至一丝鄙夷。咖啡机的声音、电视新闻的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被屏蔽了。
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帘,看着跪在我脚边、浑身颤抖、狼狈不堪的王莉。窗外的阳光斜射进来,恰好照亮了她运动服袖口滑落时露出的手腕——那里有一圈明显的、新鲜的淤青,颜色发紫,像是被人用力抓握过留下的痕迹。
我端起桌上那杯廉价的美式咖啡,杯壁温热。我凑到唇边,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晰的灼热感。
然后,我放下纸杯,身体微微前倾。靠近她,靠近那张涕泪横流、写满绝望和哀求的脸。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清晰地送入她耳中,也落入周围竖起耳朵的顾客耳里:
帮你
我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冰冷的弧度,可以。
王莉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
真…真的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我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瞬间亮起的眼睛,然后,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说道:
你当年手术费的钱,是我卖血凑的。
零头抹掉,记得还我。
这句话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大的冰锥,狠狠捅进了王莉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心口!她眼中的狂喜瞬间冻结、碎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彻底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冰冷!
她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色由惨白瞬间变得灰败,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抓住我裤脚的手指,无力地松开,软软地垂落下去。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椎,瘫软在我脚边的地上,只剩下肩膀在无声地、剧烈地抽动着。连哭,都发不出声音了。
我没有再看她一眼。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零钱——不多不少,刚好够付我面前这杯最廉价的美式咖啡。
我将钱轻轻放在桌面上,纸币的边缘压住杯垫一角,发出轻微的嗒声。
然后,我站起身,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推开椅子,迈步,径直走向咖啡店的玻璃门。清晨的阳光毫无遮挡地泼洒在我身上,暖意融融。巨大的玻璃门清晰地映出我的身影,还有身后咖啡店里,那个瘫软在地、如同被世界遗弃的破败身影。
玻璃门上映出的那张脸,平静无波。只有嘴角,在光影交错间,似乎极其短暂地、向上弯了一下。
一个冰冷的、转瞬即逝的弧度。
门上的铃铛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叮铃。
我推开门,一步踏入了外面车水马龙、阳光灿烂的世界。身后咖啡店里的一切喧嚣、哭泣、绝望,都被彻底隔绝。
人行道上,行人步履匆匆。我走过一家奢侈品店的巨大橱窗。锃亮的玻璃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地映出街道的景象。
橱窗里,最新款的腕表在射灯下闪耀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而就在那光洁如镜的玻璃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正无声地循环播放着早间新闻的滚动字幕:
林氏集团股价崩盘…林骁正式被批捕…涉案金额恐再创新高…
冰冷的文字,在璀璨奢侈品的背景上,无声流淌。
我脚步未停,目光平静地掠过那行字,继续向前走去。
阳光正好,落在颧骨那道早已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旧痕上,只有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