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热小说 > 都市小说 > 忆乔生 > 第一章

1
初遇之局
若是年少时遇到了一个人,不代表,这个人是正确且唯一的。
起初的相遇,是我为了报复一个人而设的局。只是没想到有一天,我会真心想带她去见我的朋友,只不过,一切都晚了。
她于我而言,就像是一张白纸,忽然间闯入了我破碎的世界里,尽管被扎得鲜血直流,却还是在最后关头维护了我。再后来,我失去了全世界。就如同我的名字一样,余寒,余下尽是寒霜。
第一次遇到易生的时候,我们都是孩子模样,一样的年纪,但是,我得仰着头看着他。不为什么,他比我高了整整一个头。
易生是在河边的芦苇丛找到的桃栀,脏脏的脸颊上挂着两串泪珠,泪水混着泥土一道流了下来,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孩就这样替桃栀抹去了眼泪。
小孩,哭什么
他们……他们把我的娃娃弄破了。这是奶奶给我缝的。桃栀说完又两眼泪汪汪的哇了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易生看着哭得一脸无助的桃栀,没事的,奶奶缝的这么可爱,那一定会也知道怎么修复它的。
没错。但是那些大哥哥真是讨厌,这是奶奶缝了好久的,我讨厌他们。小桃栀义愤填膺的说道。
那走吧,我们去找奶奶。
走在乡野里,我看到了几个欺负我的男孩子,他们张大嘴嬉皮笑脸的向我和哥哥做嘴脸,更让人讨厌的是那几个竟然装模作样的像哥哥牵我一样在我面前来回走着。
就是他们欺负的你哥哥低头询问我。
我笃定了就是他们,立马点了点头。只见易生低头在我旁边嘀咕了几句,随后我便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
就在他们经过我们的时候,哥哥快速的将一块小石子踹到了他们的脚下,然后拉着我一溜烟的向前奔去,就如同我紧紧抱着娃娃一样,我能感受到心跳的一响一跳,如雷贯耳,随即听到哎呦一声,是哥哥替我教训了他们几个。
但是,哥哥最后还是向那几个男孩子道歉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叫易生,是一个商人的孩子,那个叔叔对他好严格,大声当着几个坏孩子的面斥责哥哥。
叔叔想要开发我们的乡村改成农家乐,所以便借着这个机会,带易生体验一下乡下生活并且好好考察一番。
原本以为这次的第一次见面,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没想到,次日哥哥便出现在了我家里。
五年级数学,桃栀。你好,我叫易生。昨日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诶,你还没走吗我听奶奶说你爸爸已经考察完了呀。
没,我就在这里待一个月呢。不过,你也是五年级吗
什么叫也,诶,你该不会说你和我同岁吧。桃栀猛地一下站了起来。
对呀哈哈哈哈哈。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奶奶说的。
什么!那你怎么那么高。桃栀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可能是我平时爱跑跑跳跳吧。易生挠了挠头。
啊,好吧,我也跑我也跳,怎么就不高。
小桃子,吃饭啦,肯定是你平时爱挑食,所以营养没跟上啦。这个暑假补补,不然,开学矮班上同学一大截哦。奶奶站在门口吆喝着,说罢便将三份碗筷摆好。
奶奶,我来帮你忙。易生说完便跑出去。
奶奶,我也来!
夜里,桃栀挽着奶奶的手,奶奶,今天易生跟我说你好,可是我忘记跟他介绍自己了,感觉好不礼貌啊。怎么办,啊啊啊。
奶奶摸了摸桃栀的额头,将盖在眼角的碎发挽到耳后边,笑了笑。没事的,小桃子。你们又不是没时间见面了,下次找个时间好好介绍一下自己就是啦。
好哒奶奶。
最近就先跟奶奶睡吧孩子,睡啦。
桃栀闻着奶奶身上淡淡的肥皂味,好安心,正对着月亮,柔美的光,时不时几声的蝉鸣和不远处荷塘边的蛙叫,徐徐进入了梦乡。
没想到,一个月就这么晃了过去,桃栀看着眼前晒黑的男孩竟好像又高了一点,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比划一下,但还是收了回来。
你好,我是桃栀。很高兴认识你,初次见面的哥哥,再见的易生。
哈哈哈……不出意外,我就要跟我爸爸去国外了。希望以后还能见到你呀,桃栀。
啊……国外,很远的地方吗
算是吧。
那你还会回来吗
不知道呢。桃栀。
好吧。
不过,只要在地球上,我们就能相遇。
哈哈哈哈,因为地球是圆的吗
对呀,你要记得坚持锻炼哦,这样子就可以很快追上我啦。
好。
远在大洋彼岸的易生在社交软件上写下最后一篇关于这梦幻的一个月的日记后,就销声匿迹了。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桃栀,其实我也羡慕你的快乐,至少是没有太多拘束和枷锁的。他们都说羡慕我,只有我才知道,我深陷囹圄。不过,我相信,很快就会结束了。
乔余寒每天都会来到图书馆做志愿者,因为这样就可以借用图书馆的电脑。他按照以往将归还的图书一一放回书架,然后熟络的点开一个叫做益生菌的对话框。
乔余寒,我考到我们县市的第一名了,今年九月份,我就可以去省重点高中读书了。
可喜可贺啊!
乔余寒,我们见一面吧!
好啊。
这是乔余寒第一次见到桃栀,黄皮的桃栀在他见到的一众大美女里面并不显得出挑,黑框大眼睛更是显得桃栀整个人厚重笨拙,乔余寒不由得尬笑了两下,心里不由得觉得,为了报复易生,把自己的三年搭进去是不是不太值得。毕竟,城东乔哥的称呼谁人不知,而这一年来,自己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一路赶车累坏了吧,桃栀。
是有点,不过能见到我们乔余寒,这点累算什么。桃栀从口袋里掏出一卷纸巾,擦了擦汗。看到豆大的泪珠从乔余寒的脸上滑落,桃栀挥了挥那卷皱巴巴的纸巾,你要纸巾吗
不用了,谢谢你桃栀。我自己有。乔余寒说完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桃子背包,祝贺你,桃栀。
谢谢你!但我不能收。
没事的,以此祝贺你马上就要来城南高中读书了!
哈哈哈哈真的不能收,谢谢你。我都没准备什么,不好意思哈。
没事的。
乔余寒本来以为把这个农村妹追到手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现在看来,物质需求暂时不能吸引到她,那就先缓缓。
咱们先去吃点什么吧,看着时间也该到饭点了。乔余寒看了看手表。
好啊。
你们学校在城南对吧,我知道那里新开了一家炒米粉,特好吃。
还有城南那块新开了家奶茶店,不知道你喝没喝过,合不合口味。乔余寒仿佛像是做足了背调一样,提起城南那叫一个勤快,说着说着竟然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城南的地图,对着桃栀各种比划,惹得桃栀哭笑不得,急得她赶紧摆手。好好好,乔余寒,我还没去过呢脑子里就已经构想出来了。
好,这周围实在是太有得逛了,我们此行肯定会很丰富。
还有,乔余寒,不用急,我要在这里待三年呢。
嗯,走吧。
火热的米粉。桃栀指着牌子念到,乔余寒,你看,是火热的米粉诶,那一定很有趣。
像我一样吗乔余寒笑的时候带动了眉毛,眉毛上扬,眼角弯弯。
桃栀咦了一下,是的呢,乔余寒好热情,超级有活力哈哈哈哈。
乔余寒看着眼前的女孩,心里早已经觉得胜券在握,就这样就把你收服了吗,那也不过如此。
还有,超级自恋……桃栀有样学样,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在不经意间摇晃了一下脑袋后,快跑遛进了店里面,留着乔余寒在店外被热情的太阳暴晒,无需加油啊,只需暴晒就让乔余寒陷入自我怀疑的僵局,我自恋有吗不就是略施了一下美男计吗城北徐公孰美那肯定是我城东乔哥啊。
小姑娘,吃点什么
两份炒粉吧!爆辣的那种,诶,等等,我问问我搭子吃的辣不辣。
桃栀,我要不辣的。
好的老板,他要不辣的,我就爆辣的。
好嘞,两位稍等。
桃栀,你还挺自来熟的。乔余寒托着下巴说道,两眼眼波流转,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这还得从一个人说起,他说永远不要害怕,保持勇敢,保持自己的主体性,整个世界就都是你的!桃栀看了看挂在书包上的玩偶,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
是和益生菌有关吗乔余寒试探道。
对呀。
这个网名对你还挺有意义的呢。
是呀。
是什么纪念的东西或者人吗。
秘密。桃栀狡黠地笑了下。
恰巧老板适时的把炒粉送了过来,乔余寒也不再多问,只是觉得眼前的人还是太单纯,说是秘密,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至于是怎么知道的呢,这还得从易生和乔余寒从小住对门说起,直到最后一面时,他们都还是很好的手足。可是过不了多久,变故出现了。
本是蒸蒸日上的厂子,却在一夜之间濒临破产。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大堂的吊灯被砸的半碎,好大块碎玻璃就这样哐当的掉落在他的面前。
刺眼的灯光透过微掩着尚留着一丝的缝隙强闯了进来,几个身高庞大,五大三粗的人恶狠狠地走向父亲,随意掏起一块碎玻璃就像父亲的手掌心扎了下去,一声又接着一声的惨叫声声嘶力竭。
就在紧要关头母亲带着筹备多日的现金冲了进来,将现金袋丢在一旁,焦急地握着那双血淋淋的手,双泪聚下,混蛋,拿走,都拿走,我们不欠你们什么了。
后来,他们举家搬迁,颠沛流离辗转多地最后在这个小城扎根了下来。只是,往事涌上心头,回忆爬上脊髓,曾一度无法喘息。
乔余寒,乔余寒,你听我说话了吗
啊,听着呢。乔余寒这才回过神来。
哦~,那你说说我刚刚在讲什么桃栀偏要试试他,一脸奸笑,明显就是识破了他发了呆,失了神。
乔余寒也明白他确实失了态不占上风,于是忽地笑眼惺忪的看着她,正巧对上那双狡黠的双眼,乔余寒清晰地从桃栀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脸,便想试试会是谁先败下阵来。
这下轮到桃栀犯难了,她怎么知道乔余寒这么耍滑,桃栀很快便败下阵来,乔余寒也很快上前追和。不玩了,哪有你这样耍滑的
桃栀,我没有玩。
哦。
我确实是刚刚想到了什么,所以走了神,因此,为了弥补你刚刚被我不小心浪费的时间,我带你去见见我的朋友吧。
这不好吧。桃栀纠结了一会,眉头微微皱起,眼底的担忧被乔余寒看在了眼里。哈哈哈,咱不去了,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见面会不是吗
下次,下次一定好吗
嗯。
桃栀和乔余寒一前一后的走在街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走累了就坐在街边的石阶上,双手撑着,抬头望向天空。暮色垂青,夕阳搅动着河面,与水波一起相互舞动着悠扬盘旋,几片枫叶和着徐徐晚风一荡漾着,不过五秒钟,便落叶无声,与河面相吻合。
我很感谢你,乔余寒。
谢我什么
谢你……桃栀一想到待会要说什么就想笑,乔余寒看着她两颗眼珠子转来转去,就觉得她不怀好意,果然,正当乔余寒刚仰头喝水时,谢谢你没有诈骗我哈哈哈哈哈哈,猛地一下直接把乔余寒给呛到了。咳咳…咳咳咳咳。
本来桃栀已经要溜之大吉了,看到乔余寒被水呛得满脸通红,赶忙蹲下拍了拍乔余寒的背。你…你没事吧。
下一秒,乔余寒一把伸手抓住桃栀的手,目光流转之处皆为得意之所,桃栀,那你现在就要被我骗了。桃栀呆滞了一秒钟,随后直接给乔余寒来了个过肩摔,然后使出了她的毕生所学——跑为上策,溜之大吉。
这场闹剧最终以乔余寒追着桃栀跑了整条街,最后亮出了学生证,以及学校保安的口头证明,这才让桃栀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哈,谁叫你开这样的玩笑的,你想想结交了三年的网友如果是个人贩子,那岂不是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细思极恐啊。
不是,我们三年的友情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桃栀装作若无其事地挠了挠头,实则已经面色通红,大汗淋漓以至于浸透了衣衫,鼻子像是堵住了一样难以呼吸,紧张间便也就忘记怎么呼吸了,不得已张开嘴微微喘着气。
保安大爷拍了拍余寒,笑着安慰桃栀说,丫头,你的想法是对的,保护自己最重要!就算是余寒也不行。
什么叫做就算是余寒也不行啊,他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吗
乔余寒听着两眼一黑,不得已揪了下桃栀的发辫,瞥了眼,桃栀,我还在这呢,怎么不问我。还有大叔,您别老揭我的短吗
咱混小子机灵着呢。一股机灵劲。
哦哦这样呀,谢谢叔叔。
这下满意了吧。乔余寒揉了揉鼻子。
我满意啥呀,乔余寒,就算是面基也要有保护自己的理念,懂吗你咋不问问我要不要把你骗到乡野里呢
呦,这下玩起角色扮演了啊,桃栀。乔余寒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脸得意的看着桃栀。
回忆陡然至此,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桃栀从闷热的车厢醒来,靠在窗边的手臂早已经被枕麻了,只好活动活动筋骨,突然想起来靠在她一旁的余寒,侧头看了两眼,余寒还在熟睡当中,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她本想静静调整一下接着睡,却瞥见余寒的手机没有息屏掉在了地上,亮着光。
在昏暗的车厢中,手机的光线惹得桃栀觉得刺眼,上面几行字更是令桃栀呆滞了一阵子,直到发觉身边的人隐隐约约好像醒了,这才强装镇定的把手机捡了起来,随后便慌慌张张的闭了眼假装又睡了过去。回到学校后,桃栀久久坐在座位上无法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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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旧梦难圆
她无法相信易生自杀的事情竟然和他有关,又是什么样的动机让他要这么做。他明明知道易生是她的朋友,是她挂念了好几年好不容易再见面的朋友。
那天夜里,乔余寒将她介绍给了他的兄弟们,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起着哄,场面一度失去了控制,直到易生的到来,这才让场面缓和了一会。
来来来,易生,这么些年没见,都快不认识我了吧。乔余寒热情地走过去把处在一旁的男人拉了过来,然后介绍给桃栀认识。桃栀,这是我小时候的兄弟,易生。
桃栀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陌生男子,他的眉眼早已不似小时候,脸上更是多了几道伤疤,余寒,你说他叫易生
对啊,咋了,你俩认识啊乔余寒挑眉打趣道。
不认识。眼前的男子开口带着一股冰碴子和浓重的烟酒味,淡漠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自嘲,你可以现在认识认识,我是这里的服务员,我叫易生。
你好。桃栀牵强的笑了下,本来以为是故人,但,小时候阳光开朗的大哥哥怎么会是这样冷冷的,于是便想着应该是同名同姓之人吧。
哥们今天在这里多买几瓶酒,就都当你的提成了,你就留在这里陪我叙叙旧吧,你说呢,易生。乔余寒勾搭着易生的背,不等易生的回答,便把他一起架到了座位上。
说起来刚认识我们桃栀的时候她还叫做益生菌呢。
哦被强行要求坐在余寒旁的易生钩嘴一笑,不经意的摇晃着手里的酒杯,那现在呢
还是这个名。桃栀冷不丁的开口。如果面前的易生和小时候的易生并不是同一个人,那对她来说,也都只是陌生人而已。
嫂子,怎么不改。你知道我们乔哥有多酸吗
这有啥好酸的。桃栀揪着乔余寒的耳朵问,说呀,怎么不直接告诉我,还得你兄弟来传话。
乔余寒不语,只是一味的转开话题,桃栀见乔余寒明显的不开心,无奈的开口,益生菌只是小时候的一个玩伴。这些年也不用QQ了,所以就没改了。怎么,这么在意,我现在改好吗说着便把手机打开,手机的灯光照射在桃栀的脸上,易生静静看着桃栀的侧脸,有那么一丝恍惚,好像回到了过去,教她写作业的乡村日子里。
忽地乔余寒一把握住桃栀的手,将手机息屏,不用改了,都用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因为这个特殊的名字才认识的你,算是我们相遇的起点吧。
桃栀嘟起了嘴,斜眼看着面前那个阴晴不定的余寒,你到底要我怎样。
要你开心。
咦惹。一群人在旁边起哄,直到余寒看了他们一眼这才安静下来。
易生,你说说,你这个七尺男儿怎么好端端干起这行了,靠脸吃饭呢。乔余寒疑似话里有话,却又带着一副嘲讽的嘴脸,乔父是病了还是,连生活费都不给你了啊,那当真是没落了乔氏。
自打这时开始,桃栀便满脸的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聚会结束了,桃栀不过是去了一趟洗手间的功夫,包间里就只剩下了醉倒在地的易生。桃栀拨了通电话给余寒,电话那边传来几声嘟嘟声,便自动挂掉了。
过了一会这才看到他几个兄弟给她发来的消息,嫂子,乔哥他被灌醉了,我就先把他送回去了。
你怎么还没走。桃栀拿起外套准备离开,驻足看着眼前的男人。
易生晃了晃头,伸出手揉了揉眉眼,本想着用手肘撑着地板起来,却不想酒精的麻醉效果实在是太强了,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桃栀,我这样很丑吧。
桃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双手握拳,像是在逃避什么,你说什么。
那个名字还是改了吧,我不喜欢别人拿着我的名字做怀念,膈应。
你小时候可没这么凉薄。
你指望一个人历尽千帆归来仍然是少年吗
易生,不管怎样,我可以帮你,余寒也可以帮你。何必这样。
可笑。揣着我的故事演戏。
你说话怎么那么带刺。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尖酸刻薄冷血无情的人。
桃栀笑了,眼泪顺着泪沟一道滑落,花花绿绿的灯光照耀在脸庞,汇聚在泪珠当中,也对,我们不过只是认识了一整个夏天,蝉鸣殆尽,什么也不是。
虽然但是,生日快乐。桃栀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推门而出,便发现了在门口偷偷摸摸的齐岳,皱眉,你不是走了吗
齐岳耸肩挠了挠后脑勺,勾着背嬉笑到,漏了点东西。
是吗桃栀微笑着,随即离开。她打了辆车,思虑片刻,还是决定送易生回去。没想到进门却遇到了这辈子她再也不想看到的噩梦,如同缠人的魔鬼,侵蚀着她的骨头。她匆匆忙忙的再次回到车里,却不曾想旁边还站着一个老熟人。当即便将车窗打开一小缝,猫着耳朵。
还走不走了。暴躁司机怒喊道。
桃栀惊恐地转过头去,央求司机小声点,司机明显是被前后状态给吓到了,也只能撇撇嘴,行吧行吧,你看吧。
桃栀眼看着那对男女要迎面走向这辆车了,赶忙打招呼让司机开车,师傅,快走快走,我求你了。
师傅看了眼她的状态实在是不对劲,又不敢多问,只好按照她的话开了一段路程,你要去哪。
桃栀深吸了一口气,忙乱地说了个地点,便再也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泪水打湿了衣衫,透出一些明暗交杂的深浅不一的图案,是的,她穿着与这个季节不一的着装,从头到脚几乎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这样的穿衣风格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无法以正常的着装示人为由开始的吧。
桃栀不停地喘息着,缩成一团在光照不进来的角落里。
3
海边决裂
再度醒来,已然是在医院。看着身旁的余寒她再也忍不住抱了上去,好像搁浅岸上的鱼终于碰见了属于她的海,可以不用强装镇定,就这样把委屈都释放出来。
余寒,我…我…我。
余寒温柔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一下两下,怎么了,我们不怕,慢慢说好吗
我…我又碰到她了,她怎么那么阴魂不散。
余寒瞬间僵住了一秒,随后又收放自如地揉了揉怀里颤抖难以冷静下来的桃栀。面对着她,内心总是有着一份说不出的愧疚,时刻缠绕着他,在经过内心的挣扎就对自己的安慰说服之后,便再度化为乌有。
桃栀就这样静静地靠在余寒的肩上,时而流泪时而微笑,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余寒接近她是有目的的,在昨天之前,她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他可以一上来就对我的网名感兴趣,对一个既不懂审美也平平无奇的人如此耐心的开导着。
桃栀一直活在自己的回忆里,还记得吧,县里的第一名,去了重高,也只是班里的吊车尾。一下子自信热情的桃栀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囚牢。
桃栀从来不是气馁的人,课余时间刷题,问问题,高高垒起的课本将她围得水泄不通,长长的厚刘海遮盖了她的眉眼,好似,再也逃不出这个立方体的方寸之地。
小镇作题家的枯燥难耐,若没有深深体会,是无法感受其一分的。这一路还得不断负重前行,贴地屏息。
两个月,桃栀从班里的吊车尾迅速在班内进步了二十名,年段上升了一百多名,还沉浸在略有进步的欣喜当中时,朝着她簇拥而来的下一次考试直接将她拍在地上,打得粉碎。更是被贴上了假努力的标签。
倘若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呢,顺水推舟,隔岸观火。
第一次,桃栀第一次逃课,却没想到遇到了乔余寒。她看着他和几个小混混扭打在一起,蛮横又无力,身上的校服被撕破了几道口子。看着朋友被欺负,她也顾不得上什么了,抄起旁边的铁杆,斩钉截铁地指着他们,还不快滚,我已经报警了,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家伙,不要以为人多就可以无法无天。
许是被吓尿了,又或者是害怕受到教育,所有人一溜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这附近的地痞流氓,不然不会这么熟悉这些路线的。
桃栀走上前去,蹲在地板上看着嘴角挂着血迹的乔余寒,搀扶他起来,你怎么样,能走吗
你不怕吗还有你怎么这个点在这里。
这个时候就不要问那么多了,也不看看你被打成什么样了。
桃栀直接把乔余寒带到了诊所里,看着大夫给他处理脸上的伤口,乔余寒也是不负众望的吃痛了起来,啊,医生你轻点。
你这是旧伤添新伤,什么时候好得透啊。
离开诊所,桃栀瞥了他两眼,你不会是那种成绩很好的校霸吧,乔余寒。
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行,我走。
你走去哪啊,都逃课了还回去啊,我心情不好,陪我去散散步吧。
行吧。
你有什么很重的心事吗,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差啊。
能咋样,就是差距啊,这么大的gap。桃栀无奈到想仰天长啸,乔余寒直接拉扯着桃栀来到了一处空地,叫吧叫吧,把我当成透明人,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嚎两声。
这可把桃栀给逗乐了,什么叫做嚎两声啊哈哈哈。
桃栀看着眼前的男生将手环在嘴边,摆出一副扩音器的动作,然后大喊了出来。桃栀也有样学样,将手环在嘴边,啊——叫出来就好了,对——吗——
这时她第一次对一个人心动,也许开始简单潦草,结局也如废墟般塌方仓促。但她承认,喜欢来得这样莫名其妙,但也的确无可厚非,只是,乱了心智。
果真,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自那以后,桃栀便到处和乔余寒疯了玩,眼前的废墟也不再在意,尽管被老师多次劝导,却还是只顾自得其乐。但从那以后,她身边多了一个人。
年段第一的顾常青莫名其妙的跟着她,督促她学习,限制她的行动自如,听说是老师安排的,她也不明白她一个差得不能再差的学生要这样一个顶级资源做什么。
但没有人知道,是顾常青主动向老师递交的申请。
再度见到桃栀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那日他如同往常一样去向老师讨教问题,却意外听到了几个老师再讨论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名字,是他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如果风不再来,雨不再下,只是时而一个恰似那年那日的场景才会勾勒出的悸动,他真的会彻底忘记她吧。
桃栀,请不要让我为难,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些人自甘堕落而已。
桃栀,你还要去是吗
桃栀,要开家长会了,你难道要让你奶奶大老远过来,只是为了感到失望的吗
桃栀,没事的,还有时间。
桃栀,不对,按照这题的思路,我们应该换种写法,你这个解法只适用于上一道题。
桃栀,你很聪明啊,我都没想到的解法,让你给想出来了。
桃栀,有没有人说你怎么傻傻呼呼的,喏,这个发夹老师让我拿给你的,刘海太长的话,不想剪掉就夹起来。
桃栀,我感觉年级前一百对你来说轻轻松松啊,大神。
桃栀,对不起。我不能再教你了,这样子对你的伤害太大。
桃栀,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
顾常青,余寒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很感谢你将我拉出泥潭,让我重新找回自信,可是,就算余寒是个混子又怎样,他救过我。他救过我就够了。
桃栀对着一头的电话怒喊,一边是对顾常青的感激,一边是对余寒的感激,她始终不会忘记,那一刻从病房醒来的第一眼,余寒着急的喊着医生护士,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眼底一片乌青的狼狈样子。
如果说年幼时的懵懂是对易生,那么在后来的几年里,她真的,默默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以她为主的男生。
但是,顾常青突然消失了,一瞬间如同水汽蒸发在了空气里,水消失在了水里一样,从未出现过。
从火车站回到学校后,桃栀不可置信的梳理了这几年发生的桩桩件件,退宿,起火,乔浅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保送名额,以及,易生为什么要改名叫做顾常青,又为什么,易生的脖子后面有一块很大的伤疤。
那块伤疤像是一块皱皱的褐色破布,上面浮起的条条道道像是崎岖的山路,一下子让桃栀感到无法呼吸,脖颈像是被谁掐住了一样,窒息无力绝望苍白,惹得桃栀在夏夜里惊出一身冷汗。
这样同款的伤疤,在桃栀身上也有一片。
当时的她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地方租了个房子住,因为房子房龄已经有点久远了,看上去年久失修,但没想到住了不到半年,电路老化,夜里劈里啪啦的火光刹那间冒了出来,等桃栀反应过来时,火光蔓延着木架顷刻间吞噬了整间房屋。浓烟早已席卷了四周,桃栀下意识的拖着被子躲到卫生间里,迅速用水浸透整个被子,想要逃出生天。
没想到上梁的一根腐蚀已久的木架,在桃栀还没反应过来时,恶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身上,桃栀仅有的最后一点意识,是肩上的重量好像瞬间轻了不少,整个人不再贴在了地上,那一刻,她以为她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附在她的头上,别睡,桃栀。我来了。我带你走。我们都会没事的。
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我们都会好好的。对不起。
其实在梦里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都以为是顾常青救的自己,那道熟悉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要昏厥时告诉她,醒醒。
醒醒。
醒醒。
一遍又一遍的叫醒她,明明从对方的声音就可以听出,对方早已精疲力竭,声嘶力竭,从最初强有力的呼吸声到被浓烟呛到的咳嗽声,逐渐说不出话来。
好像是感觉自己又要睡过去一样,在无法说出口的情况下,无力的手,麻木的腿,迷茫的视线,还是竭尽全力晃醒她。直到,救护车和消防车的声音同时划破长空,在寂静燃烧的夜里,如同及时雨一样,一方护送伤亡人员,一方将大火浇灌。
然而,醒来的时候,是乔余寒。再出院的时候,就没有顾常青的消息了,唯一等来的,是顾常青的转学通知。
再后来,乔余寒陪着桃栀度过了难熬的日子,直到拿到了医生开出的证明,抑郁几乎康复。
桃栀失魂落魄地来到楼道里,手里紧紧捏着的是被笔尖划得一道又一道的合照。
哥,你怎么还跟那个桃栀在一起,你不会愧疚了吧。——乔浅
你不会愧疚了吧,愧疚了吗,乔余寒并没有给乔浅回复,桃栀蹲在楼道里看着照片里的两个人在桥上笑得如此明媚,这是乔余寒和她的第一次见面时的合照,现在,她要把这张合照丢了,桃栀走了很久,才走到了海边。
夜里的海风真是与白日里大有不同,内心的嘶吼,不甘,痛苦,皆由大海接管,一丈又一丈的拍打在岸上。桃栀看着海水,将粉碎的照片洒向大海,可是海风不巧,正对着她吹,所有碎纸片都打回在了桃栀的脸上。
她只是一味地蹲坐在沙滩上,用手不断地刨土,一直刨一直刨,像是不通人性的牲畜一样,直到刨出一个好大的坑,将所有的碎纸片都葬在了海边,连同,她和乔余寒也许带有真心的回忆。
凌晨四点,天空被彩霞铺满,倘若你仰望天空,便可看到云卷云舒和一轮淡淡的月亮隐匿在半空。
桃栀并没有在意手上干涸的血迹,平淡地拿出手机,看着手机联系人的置顶联系人,拨了过去。
桃栀,怎么那么早就醒了,赶火车累坏了吧。
是啊,累坏了。
乔余寒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一句嘶哑的声音,伴随着海浪声,一瞬间陷入了沉默。
你在哪里。
我们学校附近的海滩。
等我。
桃栀看着手机的时间,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居然让乔余寒硬生生花十五分钟就赶了过来。乔余寒解下头盔,马不停蹄地朝着桃栀赶来。
别再过来了。桃栀冷眼看着风尘仆仆赶过来的余寒。
好。乔余寒举起双手摆在胸前,作出妥协的样子。
今天我就问你,之前我在包厢外见到的人到底是不是乔浅。
是。乔余寒冷静地将答案脱口而出,似乎是料到了桃栀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是你妹妹
是。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承受不住。
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更不需要一个霸凌者哥哥的怜悯与同情。
桃栀,我并不知道。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晚啊,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我不可能看着霸凌者逍遥在世,因为我在苟延残喘的活着,痛苦的活着。
桃栀,可是她是我妹妹,我只有这一个家人了。
那好,我问你,距离大火的前一个小时,为什么你兄弟出现在了我租房的地方。
什么,我不知道。
别装了,我都知道了,你真的以为我是在怕乔浅吗至于我为什么昏倒,是因为我知道了失火的真正原因,是有人故意在电路上做了手脚。桃栀睁着猩红的双眼,激动得对着乔余寒对质。
不要再告诉我你不知道了,那天我让司机尾随了他们,我还没下车呢,他们就在大街上肆无忌惮地讨论起了这种事情。
你让我到底该怎么原谅你。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桃栀,我可以解释的,我可以弥补你。乔余寒忍不住地向前想要握住桃栀的手,却被桃栀打断。我无法接受这样扭曲的爱意。现在在我眼里,你就是一个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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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残
自打那次从海边回来以后,乔余寒再也没有去找过桃栀,许是无颜面对,又或者是不敢面对。面对桃栀,利用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只是纯粹就是纯粹,别有用心就是别有用心,两者不能混为一谈。
乔余寒恨易生的父亲,但是因为能力的问题,他只能报复和他同为同龄人的易生。他想把易生在意的人毁掉,所以哪怕是在乡村里和易生有过短暂时光的桃栀,他也要占有。
恨是偏执的,他伺机而动的网友生活,无一不观察着桃栀的生活喜好,却好像真正被当作朋友一样,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桃栀的天真顽强让他有所动容,但更多还是偏执。
他就是要拉着所有人都过上乱七八糟的生活,体会绝望,可是,哪怕是寡不敌众,桃栀还是当街救下了他,带他去诊所涂药。那是第一次,我,乔余寒,真正觉得要用心对待桃栀,哪怕是对易生很重要的人,因为,在我看来,她是自己很重要的朋友。
只是,我没想到,乔浅喜欢上了年段第一的顾常青,更可笑的是,乔浅找上了我,要了我几个弟兄去,我并不知道她去做了什么,她只是说,哥,我被人欺负了。
我便这样轻而易举地相信了她的话,要知道的,年少经历家庭变故的我已然不能再承受失去什么,便想都没想为她兜底。等再一次出事的时候,是乔浅让人纵火。我无法想象,年少可爱的妹妹怎么会变得如此这般,竟让我无法认清。
只是赶到现场的时候,我没想到,那个她嘴里欺负她的人,居然是从乡下来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桃栀,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我内心捉紧,阵阵不安,第一次对着妹妹发怒。
听着妹妹说她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她,并没有要闹出人命,可看着她的脸依旧是嬉皮笑脸,我一怒之下将她送到了其他地方读书。我无法做到大义灭亲的地步,所以加倍对桃栀好。
看着病床上的救命恩人顾常青,我竟然意外发现他是易生。内心的恨再度熊熊燃烧,自打他出院以后,我就经常让人折磨他,我没有发现,我的做法竟然和乔浅如出一辙,只是性别颠倒了而已。
后来,看着桃栀越发依恋我,我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样,和她度过了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只是甜蜜之下是些许心虚,害怕谎言被揭穿。只是,我至今没想明白,桃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留意的。是我觉得我真正拥有了桃栀对我的喜欢吗,所以明目张胆的介绍易生给桃栀,我这样的做法,没有别的,只是为了让桃栀知道,她喜欢上我是正确的,而年少的易生,不过如此。
后来,听说桃栀带着易生回到了那个最开始的地方。我能怪易生吗父辈的恩怨,商人的争斗,理应留在上辈子的。只是我始终有个无法解开的心结,他家对我家的伤害,又该谁来赔偿。有些问题,是不是始终就没有答案。
桃栀真的带着易生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吗那是桃栀想出来最好报复余寒的一个方法。易生又或者说顾常青,对她而言,始终都是知遇之恩与救赎。而她能做的,就是替余寒弥补易生,只有易生知道,桃栀爱的是谁。
青春终究是一本太仓促的书。